番外篇-傅睿軺(2)

記憶中的犯罪之家。
　
沒有想過自己還有再回到這裡，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嗚……」
　
手腳都被嚴實綑綁，就連嘴巴也被貼住厚厚的膠帶，女人臉上的妝容混著淚水，模樣狼狽不堪，實在讓人很難想像她原先驕縱跋扈的模樣。
　
「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這樣處理妳。」
　
在女人面前蹲下，傅睿軺的目光毫無憐憫，深邃的黑眸醞釀極度危險的瘋狂，平時卻又能夠完全隱蔽這種異常，外表看來就跟善良百姓沒有什麼區別。
　
配戴著手套，他俐落拿起女人的皮夾，翻出裡面的證件，上頭寫著──羅雨欣。
　
「我知道妳私底下搞很多小動作。」將能夠證明身分的所有東西取出放至旁邊矮桌，傅睿軺愉快揚起嘴角，「會留妳到現在，只是我不想給自己生活帶來麻煩。」
　
必要的話，他盡可能不想動身邊的人來引起警察注意。
　
不過妨礙的人，他也有能夠清除的手段。
　
「唔……」悲痛只能化作無聲哭泣，羅雨欣沒有想過自己千方百計想要吸引目光的人居然如此危險，當傅睿軺臨時提出邀約，她甚至還以為攻略成果奏效，卻沒料到對方早就準備好陷阱等她跳。
　
「不會有人知道妳在這的。」無論是定位、附近監視器、求救感應都已經事先策畫過，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他是不會對羅雨欣提出這個邀約的，「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手，不用擔心。」
　
接手？死命掙扎，羅雨欣沒有理解傅睿軺這句話的意思。
　
「專門這行生意的人會送妳去合適之地。」泛起溫柔微笑，他已經開始盤算事後的處理，「不過他們要是判斷妳會逃跑，挑斷一些必要的肌腱也是正常的。」
　
既然這麼希望受盡追捧，那就淪為販賣區的紅牌，然後死命生存下去吧！
　
沒有理會羅雨欣發出的悲鳴，傅睿軺提前離開，將剩下工作交給專門人士處理。
　
不需要分紅的錢，也沒興趣加入社會性質的犯罪組織。
　
他有他自己想做的事，這樣就好。
　
「睿軺你好像很擅長電腦業務啊……」
　
在事件後又過了段時間，身體已經明顯好轉的梁莉蒨跟著傅睿軺搬家來到縣市外，看著眼前輕鬆就處理好電腦方面的所有設定和配備，她不禁困惑問道，「怎麼反而會想當醫護研究員？」
　
揚起微笑，傅睿軺沒有說出爸爸的死亡就是因為能力不足，所以他必須學會所有適合犯罪的技能，不讓自己走上相同的結局。
　
「電腦只是額外興趣，我還是比較喜歡醫療研究。」整理好搬家過來的東西，傅睿軺牽起梁莉蒨的手，拉著她沙發走去，「要是不萬能點，怎麼討妳歡心？」
　
「咦！？我又不是因為這個才……哇！」還未說完，梁莉蒨被順勢扯入懷裡，姿勢尷尬地坐在傅睿軺腿間，溫熱的氣息貼於後頸，收緊的手彷彿要將她融進血骨，連同靈魂一起吞蝕。
　
「啊……」耳畔突然傳來的酥麻讓梁莉蒨不自覺渾身發顫，她緊握住傅睿軺有力的手臂，就連喉嚨也變得有些乾渴，她重重喘息著氣，就算明白兩人的關係已經不同，她還沒做足心理準備面對。
　
略微冰涼的手緩緩探入衣襬，觸碰到發燙肌膚後開始游移，正當梁莉蒨感覺腦袋變得朦朧，肚子忽然傳來聲響，中斷即將發生的事。
　
呆愣片刻，傅睿軺發出笑聲，抽手停止準備打算繼續的事。
　
「餓了？」動作溫柔地揉著梁莉蒨的腦袋，不忘留下一吻才鬆開手，眼看牆上時間已經不早，他開口詢問，「今天市區有夜市，要去看看嗎？」
　
「嗯，我想去……才剛來都還沒認識附近景點。」不知道該說這個聲響算是即時還是煞風景，梁莉蒨尷尬笑著，感覺臉頰還是滾燙不止，「我、我先去換衣服！」
　
看著跑走的人就像是倉促逃脫的兔子，傅睿軺暗自在心底發笑，眼眸閃過一絲愉悅的深意，就像是位居捕食者，享受這樣能據為己有的悠閒。
　
過去，他對身邊事物毫不關心，比起人群，他更喜歡個人空間，在爸爸被審判槍斃後，他輾轉來到鄉下的奶奶家生活，同時也必須隱藏興趣才不會惹上麻煩。
　
「看哪！是傅家那個兒子。」
　
「聽說就是曾經被詛咒的血脈……」
　
來到菜市場，傅睿軺手提奶奶今晚要煮的菜，對於左右鄰居的悄悄話並不在意。
　
傳說，在傅家先祖時代，受到戰火波及導致村莊遭到破壞，下山的道路因為土地坍方而被封死，就連雨水和井水都受到汙染而沒辦法直接飲用，後來戰爭結束，救難隊前往營救才發現村裡歷經的慘況甚至比戰爭還要殘酷。
　
飲用劇毒的水還能勉強止渴，但飢餓就不是如此，村民在艱難的處境中慢慢失去理智，從互助轉變求生廝殺，老弱婦孺無一倖免，最後救難隊抵達時僅存數人活下，傅家先祖就列於其中。
　
從此以後，傳承的血脈就像是受到慾望的詛咒，就算並非每代都有食肉想法，也會一致存在殺戮和破壞的意念，無法消弭。
　
回到房間，傅睿軺在準備更衣時突然看見桌上的平光眼鏡，倏然想起過往的事，沉靜片刻，他將黑框眼鏡拾起佩戴，透過牆上的鏡面映照出自身臉孔。
　
「我不喜歡自己的臉。」
　
回憶大學時期，在熟捻後梁莉蒨曾拉著傅睿軺去逛眼鏡店，那時才意外得知他其實沒有近視，黑框眼鏡只是想要掩飾他平時對外的面容。
　
討厭自己的臉，是因為出於對爸爸的埋怨，還有過去記憶的排斥。
　
相遇結婚，懷孕生子，從那之後爸爸開始壓抑慾望，他努力想要給家庭帶來溫暖而拚命工作，但愈發膨脹的殺意讓他逐漸苦不堪言，偶爾便在外頭飲酒不歸，直到完全壓抑停止才敢回家。
　
不能理解爸爸時刻未歸，媽媽漸漸感到失望，有時還會情緒化的將怨氣發洩給傅睿軺……最後，一張離婚協議書就這樣從此離開他們的生命。
　
小時候他不明白的真相，直到長大才知道其實爸爸其實是無法控制的，只有在殺戮的時候，內心被枷鎖的靈魂才能在血泊中綻放光芒。
　
擁有相同瘋狂血脈，在作為人類活著的同時，他也想找到救贖的方法，停止心中不斷感到躁動的靈魂。
　
「抱歉！讓你想起不愉快的事。」
　
以為傅睿軺是曾在求學階段被人欺負，梁莉蒨垂下眼眸，歉意說道。
　
「沒關係。」沉默幾秒，他當時這麼問，「……還是妳覺得我不戴眼鏡比較好看？」
　
「是很好看……但你不是不喜歡嗎？」
　
「我不討厭改變。」思忖片刻，傅睿軺輕聲回答。
　
如果是因為這個人，他願意接受自己原本就有的模樣。
　
拿下平面眼鏡，修剪過長的頭髮，鍛鍊身體，學會穿搭衣服，他甚至刻意改變過去的陰暗態度，變成能夠站在梁莉蒨身邊也不會被人說話的模樣。
　
因為，他不是爸爸，無論流著怎麼樣的血脈。
　
抱持留戀的感情，讓爸爸直到死亡都沒有親手了結媽媽的性命，不敢打擾對方已經擁有新生活，只能暗自傷心而借酒澆愁，然後不斷殺死和前妻相像的女人。
　
不過，他不一樣。
　
在爸爸死後，他等待年齡和時機成熟，將曾經愛他的媽媽和現任丈夫一起送程，葬身於精心安排的人為縱火，犯人則是他們後來所生的兒子成為代罪羔羊。
　
眙目眼前倒影，傅睿軺彷彿看見真實的自己隱藏鏡後，正面帶冰冷危險的微笑，對他至今所有做過的事毫無保留看在眼裡。
　
和父親如出一轍的姣好面容，擁有能夠輕鬆吸引女性的氣場，嚴格說來，他並不缺乏對象，但他不想讓那種只暖一次床單就會變成冰冷屍體的人來當對象。
　
他要的，就會束縛到底。
　
「睿軺？」看到更衣後來到客廳的人，梁莉蒨有些意外傅睿軺會難得想要戴上黑框眼鏡，她揚起笑容，湊近身邊，「怎麼會突然想戴？久沒看到有點新鮮呢！」
　
望著梁莉蒨的笑容，傅睿軺彎腰貼近她的臉龐，把眼鏡下壓幾分，「妳喜歡嗎？」
　
認真比較了下，她開懷笑著，誠實回答，「嗯，我都很喜歡。」
　
滿意回答，傅睿軺將手指輕輕抵上她的唇瓣，「那晚點繼續嗎？稍早未完成的事。」
　
「啊！？」被熱切目光注視的有些緊張，梁莉蒨游移目光，羞赧的情緒無須言語也早已說明一切，半晌，她輕輕應聲，沒有拒絕。
　
愉快輕笑，傅睿軺溫柔牽起梁莉蒨的手，一同前往夜市約會。
　
始終沒有說出心裡強烈到想要獨佔全部的念頭，他們交換吃著章魚燒和其他東西，無論玩套圈、打靶、飛鏢、撈水球時，傅睿軺完全都沒有從梁莉蒨身上移開目光。
　
那個時候，他完全沒有懷疑。
　
聆取梁莉蒨說的詛咒回溯，他立刻就察覺到冰雕和人體藝術是他已經開始盤算付諸的殺人手法，不過因為後來情況改變，現在已經不需要實行。
　
伸手擦去梁莉蒨嘴角沾到的草莓糖，傅睿軺柔聲問道，「今天開心嗎？」
　
「嗯，能這樣一起來逛，我很開心！」不知道對方的想法，梁莉蒨點頭笑著。
　
瞇起眼睛，傅睿軺發出輕笑，沒有多說。
　
無論想要什麼，都能竭盡所能送到妳手裡……唯獨自由。
　
就像裝進鳥籠的金絲雀，從今以後只能待在裡面，不要妄想獨自飛走。
　
──否則，我真的會殺死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