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傅睿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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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0-19
「莉蒨,妳在發燒。」
 
事情結束後,當他們決定搬到別的縣市重新開始生活,梁莉蒨突然告病,隨即被醫生診斷出狀況非常不樂觀,是需要立即住院的程度,否則不排除有生命危險。
 
「別走……」發燒的狀態讓梁莉蒨的思緒十分紊亂,她不安緊扯傅睿軺的衣袖,模樣令人感到心疼不捨,「一個人又會很危險……」
 
「沒事,我會在妳身邊。」伸手撫摸她滾燙的額頭,傅睿軺蹲在身旁,柔聲勸說,「我去辦個住院手續就回來,很快。」
 
安撫片刻,當他辦完住院手續回來,梁莉蒨已經體力不支睡著,目前醫理人員正在替她注射營養針。
 
坐在病床邊,傅睿軺沒有說話,注視片刻,他將梁莉蒨身上的被單拉高一些。
 
小時候,他以為自己生存的世界和別人是沒有什麼不同。
 
有意識以來,爸爸就經常忙於工作而不在這個家裡,至少最初他是這麼認為的。
 
相較於他平靜的態度,媽媽則是經常哭泣,大罵所有的不公平和怨恨,有時候甚至會將這份不滿悄悄發洩在他身上。
 
被綑綁的時候,鞭子留下的傷痕傳來火辣和疼痛,每當受盡折磨後,媽媽又會哭著說是愛他的,甚至要他不要告訴爸爸。
 
愛?那是什麼……折磨是愛嗎?他不明白。
 
無法理解,他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直到有天開始,媽媽不哭了。
 
坐在梳妝台前的媽媽細心化妝,叫他乖乖待在房間裡不要出來,不一會時外頭傳來奇怪的聲響,沒多久聲音越來越高亢,最終化為無聲。
 
媽媽說,這是對爸爸的復仇。
 
後來,事情就真如媽媽說的那樣。
 
拿著行李箱,媽媽沒有留戀的從這個家消失,望著桌上的紙,回到家裡的爸爸放下公事包,第一次在他面前流下眼淚。
 
在那之後,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爸爸有時候會變得疑神疑鬼。
 
緩緩睜開眼睛,留意天色已經傍晚,傅睿軺意識到自己就這樣陪在梁莉蒨身邊熟睡,雖然醫院躺椅睡起來並不舒服,但他的確很久沒有這樣安心睡著。
 
準備簡單的換洗衣物,他順道前往梁莉蒨家裡準備點東西,最後又買了些吃的回到醫院,才剛把備來的東西放下,病床上的人也正好清醒,轉頭朝他望去。
 
「幾點了……?」擔心自己是不是還深陷回溯詛咒,她不安問道,「24號?」
 
「今天26號。」在梁莉蒨身邊坐下,傅睿軺伸手撫摸她的額頭,感覺燒已經退了,但模樣看得出來仍十分虛弱,「吃點東西,我有買妳喜歡的。」
 
「啊……」注視自己喜歡的雞蛋糕,梁莉蒨流露感興趣的表情,原先病懨懨的氣息頓時消退不少,她嚥著口水,扯起嘴角的笑意,「可以吃幾個?」
 
望著她可愛的問題,傅睿軺輕笑,將附贈的竹籤遞出,「都給妳,但要慢慢吃。」
 
拚命點頭,梁莉蒨愉快地戳起一塊雞蛋糕,表情幸福的享用著。
 
單手撐著下巴,傅睿軺不語,在享受她可愛表情時還不忘撥弄她的瀏海。
 
幸福要建立是不容易的,毀滅卻能非常的快。
 
不過在媽媽離開後,也許他才真正找到通往幸福的第一條道路。
 
回憶年幼,某天半夜他起床倒水,不經意聽到地下室奇怪的敲打聲。
 
放下水杯,他往聲音來源走去,佇於門口,他思考半晌後推開地下室的門。
 
「爸爸?」
 
走進地下室,遍地的血跡就在眼前,傅睿軺順著視線,看到眼前有位被打到血肉模糊而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而爸爸就站在旁邊,手中還緊握著槌子,全身染血。
 
似乎沒料到他會出現,爸爸流露訝異的神色,「睿軺……」
 
沒有表現任何畏懼,他走近已經斷氣的女人身邊蹲下,認真端詳模糊的面貌,「這原來是人嗎?這樣敲打後就變得不太一樣……」
 
就像是重新塑造,將所有過往的汙穢去除,營造脫胎換骨的感覺。
 
逐漸展露的笑容,傅睿軺愉快地看向爸爸,發自內心稱讚,「真不可思議啊!」
 
聽到傅睿軺的回答,爸爸瞇起眼睛,原本緊張的神色頓時減緩,隨後用沒沾染到鮮血的手撫摸他的頭,「真不愧是我兒子,果然有一樣的血統。」
 
雖然不知道爸爸說的血統是指什麼,但能受到稱讚同時並被溫柔撫摸腦袋,對還尚屬年幼的傅睿軺來說,就足以稱為幸福。
 
後來,傅睿軺開始加入這項偉大的「計畫」,將感覺和媽媽相像的女人利用家教或其他方式引誘到家裡殺死,不然就是等父親找到落單女子下手才幫忙肢解。
 
他就是這樣長大的。
 
從別人口中的殺人犯世家。
 
「睿軺,抱歉還讓你這麼照顧我。」不時清醒又因為疲倦而睡著,梁莉蒨知道自己的身體目前還沒恢復,時常會很不穩定,「你不用一直顧著我,可以回去睡……」
 
還未說完,下巴忽然被抬起,貼覆的吻已經奪走其他言語,她呆愣片刻,閉上眼睛感受這個人對自己的感情,連同心裡波瀾都已被翻攪的無法平復。
 
「我是妳的誰?」停止纏綿不放的吻,傅睿軺微笑問道,深邃的黑眸彷若無法見底的深潭,帶有極度危險的吸引力,「能照顧妳,我不怕麻煩。」
 
「男朋友……」尷尬表情,梁莉蒨不知道該怎麼和傅睿軺對視,只得妥協回答。
 
這個人,屬於自己。
 
揚起嘴角,傅睿軺輕捏梁莉蒨的臉頰,言行舉止都帶有絕對疼愛和迷戀。
 
只要不走,所有的愛都屬於妳。
 
憶起真相到來那天,就像是燃燒殆盡的燭火,勢必受風吹熄。
 
國小三年級,某天傅睿軺回到家裡時看見警方,罪證歷歷指出他的父親就是15年來大量殘害女性的真兇,放在當時都是非常嚴重的刑事案件,但是指紋和證據都處理得非常好,所以過往一直沒有找到。
 
不過這些年的科技進步神速,就連隱藏式攝影機也在默默增加,最後因此發現他父親的犯行,透過蛛絲馬跡的剝繭,連帶扯出這15年來各件未審的分屍案件。
 
「弟弟,你有沒有知道什麼?」
 
聽到刑警詢問,傅睿軺沉默幾秒,隨即冷臉厭惡的說,「啊?我知道的爸爸可不是那樣子,如果你們說的屬實,那我也不知道哪個才是平時的他。」
 
羞恥。
 
那一瞬間,他打從心底覺得被抓到的父親讓他很丟臉。
 
為什麼會被抓到……爸爸不是很厲害嗎?
 
或是說,終究不過如此?
 
聽著傅睿軺的證詞,後來警方詢問街訪鄰居也證實他的父親和傅睿軺在一起時候充滿慈祥,若不是因為警方握有實際證據,鄰居們也完全不會想到傅睿軺的父親是名連續殺人犯。
 
在成功地撇清關係之後,辦案事件仍持續進行,而傅睿軺則因為不知情而很快就相安無事,而父親沒有說出共犯,似乎也是明白而始終保持沉默,直到最後被槍斃結案。
 
最後,傅睿軺來到奶奶家住,生活又暫且回到日常。
 
厭惡酷似父親的臉和眼睛,傅睿軺戴上沒有度數的平面眼鏡來遮掩真正的自己,即便如此,他的人生並沒有真的從那時候的「計畫」裡走出。
 
憎恨之後是無止盡的懷念,他無法否認自己渴求殺人的想法,甚至喜歡和爸爸一同肢解屍體的記憶,或許爸爸也是知道,所以才沒有向揭發他的必要。
  
畢竟如果沒有優秀的能力,遲早走向法院判刑的結局,對他來說這樣的死亡只是旅程,受到的屈辱卻會生生世世重創靈魂,比死還感到厭惡。
 
如此決定,理解自己真正的願望後,傅睿軺開始專心研究生物課程,考上高中後選擇生物科技班,即使生活充滿乏味,他仍醉心於藥物使用和肢解研究,甚至不在乎成為排擠的對象。
 
當時有個特別喜歡找他麻煩的男生,動不動就喜歡帶領群眾嘲笑他,某次覺得這個人實在太過厭煩,他趁著實驗研究後把高濃度鹼水在化合後摻入對方的水瓶中,才又若無其事地去上體育課。
 
在抵達操場前,他甚至刻意去幫老師搬器材來建立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就這樣看著那名學生在運動完喝水後開始感覺身體不適,就算當下有緊急處理,胃腸也已經嚴重到必須得接受相關手術的程度,偏偏仇家太多,過度也淪不到他身上。
 
少了刻意找碴的麻煩,傅睿軺的生活安靜不少,其他學生們則因為這件事情變得開始互相猜忌,事情也就這麼到了高三畢業。
 
憑自身實力考上有醫學系的大學,全程只靠唸書得來的獎學金,採用最低限度的生活費加上打工存錢,最後在奶奶過世後獨自般到醫學系附近的住屋。
 
大一選修通識,傅睿軺注意到自然宇宙的學科,稍微有點興趣的他沒有多想,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會跟他生命中的「初次」相遇。
 
「這個,是素描嗎?」
 
第一次有女學生這樣靠近卻沒有避嫌遠之的情況,傅睿軺戒備收起自己正在繪製的素描本,態度並沒有很好,「……有什麼事嗎?」
 
和媽媽的感覺不一樣。
 
在他長大了些,理解自己的媽媽究竟是怎麼樣的女人,在渴求明白被愛的同時,又憎恨到想要殺死和他媽媽相像的類型。
 
「那個。」對傅睿軺警戒的態度,女學生沒有在意,「可以再讓我看看你的畫嗎?」
 
看畫?為什麼?盤算著這個女學生的意圖,傅睿軺拒絕,「……又沒什麼好看的。」
 
「是嗎?」女學生微笑地偏頭,「雖然只瞥到一眼,但我覺得很漂亮啊!」
 
漂亮?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的繪畫說出這句用詞,傅睿軺感到困惑,但見對方完全沒有嘲笑的意圖,沉默半晌後將素描本遞給她。
 
注視幾秒,女學生把素描本往後翻去,隨即在看到肢解圖時愣住面色,這讓傅睿軺不禁稍微緊張起來,出言解釋,「那是我上課的東西,我是醫科生,有時候老師講解的東西需要點圖片比較清楚……」
 
雖然課堂也的確會教,但其實並沒有那麼詳細,那是他私下研究的東西。
 
平時在家看著動物肢解的影片,傅睿軺就會覺得心情很好地拿起素描本繪製。
 
望著繪製細緻的解說圖,女學生沒有表現反感,反倒開口稱讚,「好厲害……畫得很清楚呢!」
 
聽著這樣的回答,傅睿軺不禁困惑,「……妳不會覺得噁心嗎?」一般來說覺得噁心才是正常的吧?
 
「為什麼噁心?」面露疑惑的表情,女學生的表情顯得非常單純,「你不只是在畫上課用的講解圖嗎?」
 
雖然現在的確只是這樣……目前還沒打算活用在人體上的傅睿軺暗自想著。
 
把素描本還給傅睿軺,女學生開心笑著,「這樣努力自己喜歡的事情,我覺得很厲害啊!」
 
努力喜歡的事物……這句話讓傅睿軺不禁訝異,沉默片刻他開口,「我叫傅睿軺。」凝視著眼前的女學生,他心裡頓時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女人和媽媽不同,也和他過往就學碰到的女性都不一樣。
 
是因為保持沒有偽裝的態度嗎?感覺讓人很舒服。
 
聽到傅睿軺自我介紹地說著,她展露笑容回答,「你好!我叫梁莉蒨。」
 
凝視眼前的笑容,傅睿軺總算知道自己哪裡不對勁了,勉強撐到下課後,他快步離去,在抵達廁所後便立刻將門關起,獨留個人空間。
 
「該死的!」意識到梁莉蒨給予的感覺會刺激性慾,傅睿軺不禁回想自己以前在幫爸爸肢解屍體時也曾發生過類似狀況,雖然沒有做出意淫屍體的事,卻會對這種想要支配和佔有的感覺湧起難喻的興奮感。
 
該死,那個女人……
 
久違感受這樣興奮,跟殺人時的感覺不同。
 
好想要……!
 
回想梁莉蒨的模樣,傅睿軺忍不住開始產生幻想,只要一開始這樣想就再也停止不了那種強烈的慾望,不論是侵犯或是其他手段,就是想看到她更多不一樣的表情,甚至開口哀求自己的模樣。
 
結束慾望的宣洩,傅睿軺返往醫學院方向,腦海裡已經牢牢記住梁莉蒨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