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事件發生前一個禮拜──
　
這家咖啡廳採用全新設計，從店內後方的書架到吧檯上方吊掛各種獨樹一格的裝飾，就連桌上的小盆栽也以咖啡杯作為創意造型，貼近窗戶的桌椅透進微亮光明，空氣中飄揚淡淡的咖啡香氣，刻意營造出這種特殊的氛圍。
　
坐在窗邊位置，梁莉蒨正在和國小同學敘舊，她開心說起以前的趣事，卻渾然不知對面街道有個身影停駐腳步，正默默在遠處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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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
　
望著梁莉蒨燦爛的笑顏，傅睿軺微愣片刻才反應禮物是送給他的。
　
「怎麼了？都還沒拆開就那種奇怪的表情。」見對方沒有伸手接過禮物，梁莉蒨不禁無奈嘆氣，「這樣太突然不喜歡嗎？那我收回……」
　
還未說完，傅睿軺猛然握住她的手，彼此驟然靜止無聲。
　
「我想要。」只是沒料到會收到梁莉蒨記得並準備他的禮物，傅睿軺開心說道，「什麼都好，只要是妳給我的禮物。」
　
「是、是嗎？其實也只是小東西。」注視對方宛如大男孩的純真笑容，梁莉蒨不免有些難為情，羞澀回答，「不過你能喜歡，我很開心。」
　
憶起她泛紅的臉龐開懷微笑，就如同記憶初次相見般美好。
　
妳知道嗎？很早以前，就一直……
　
再度清醒察覺是夢，傅睿軺裸著半身坐起，留意現在時間是24號中午，今天放假不用實習，但他就是想找點事情做，讓生活稍微忙碌點才不會亂想。
　
穿上居家服，傅睿軺起身走往浴室方向時不經意瞥到壁架上和梁莉蒨的合照，他不自覺停頓腳步，神色難受地凝郁眉頭，忍不住伸手輕撫相框上的身影。
　
如果不行動表示，感情就無法傳達出去。
　
可是演變成現在這個局面的話，不告白難道其實更好嗎？
　
五味雜陳的思緒盤旋卻沒有正確的回答，傅睿軺拿出手機，正當他打算鼓起勇氣撥打電話給梁莉蒨，這時鈴聲猛然響起，他面露訝異，立刻接起電話。
　
「呀呼～」對面那頭傳來精神飽滿的呼喊，是梁莉蒨的朋友謝佳榕。
　
大學時期，他因為通識課程而不自覺融入梁莉蒨的生活圈，包括部分朋友圈。
　
「嗨！」有些意外謝佳榕會主動找他，傅睿軺禮貌應聲。
　
不喜歡旁敲側擊，她劈頭就問，「你們是不是吵架啊！你該不會欺負我家莉蒨吧？」
　
「……我們沒有吵架，我也沒有欺負她。」面對謝佳榕無厘頭的詢問，傅睿軺已經見怪不怪，只是輕聲嘆息，「莉蒨怎麼了？」
　
就算被拒絕告白，他還是重視對方的感受，所以才會不去打擾。
　
不過，這樣拖沓確實不好受，或許的確是該找個時間說清楚才行。
　
「喔……她說今天工作那邊臨時請假，要來我這邊待幾天。」傾聆回答，謝佳榕有些意外他居然不清楚，「我以為你們怎麼了，本來還想好好審問你呢！」
　
請假？知道梁莉蒨對於工作非常認真，沒有特別原因基本上都不請假的情況來說，傅睿軺直覺她或許碰上什麼事情，不禁問道，「她人在妳旁邊嗎？」
　
「還沒到呢！」告知火車到站時間，謝佳榕隨口又問，「啊！還是你這個男朋友要過來陪她？」
　
聽到男朋友的用詞，傅睿軺不禁愣住，不免有些尷尬，「……我們沒有在交往。」
　
「咦？騙人！我以為你們很早就在一起了！」以為兩人只是對於感情比較慢熟，所以她也很識相的不刻意去提，避免搞砸好友的戀情，謝佳榕驚訝呼喊，「難道你其實不是男人嗎！？」
　
「……這說法真可真讓人不敢恭維。」無奈吐槽回應，傅睿軺沒有提起告白的事，只是覺得是該把話好好跟梁莉蒨說清楚才行，「既然她要過去找妳，能不能晚點讓我去見她？」
　
他並不想失去這份認識多年的關係。
　
況且，他想親自確認回答，而不是這種含糊的態度。
　
才剛說完，傅睿軺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非常八卦的笑聲，不禁無言以對。
　
「那我給你地址，你準備一下就搭車過來。」感覺兩人一定有戲，謝佳榕說完便用手機傳送住家地址過去，「晚點我請莉蒨煮三人份的晚餐，到時我會說你是神秘嘉賓……哈哈！」
　
聆聽後面幾句調侃的話，傅睿軺暗自嘆息，他知道謝佳榕的個性非常重視情誼，只是那嘴巴和個性的確是八卦了點。
　
酉時，冬季的夜色提早到來，當他按照驚喜計畫，在準備好禮物打算前往謝佳榕的家，卻在抵達熄火後正巧撞見怪異的場面。
　
只見門扉打開，一位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正好將謝佳榕從她家扛抱出來，傅睿軺見狀下意識躲藏至旁邊停靠的車輛，心裡仍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男朋友？不，看起來不像……位於暗處，他看見那個男人把謝佳榕粗魯推進後座，接著又走到駕駛處，在開啟車門同時，梁莉蒨的身影短暫印入眼中，隨即消失。
　
訝異瞪大目光，傅睿軺很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他拿出手機悄悄試圖撥打過去，才發現電話那頭，兩人都已經轉成語音信箱。
　
皺起的眉頭僅過片刻便有盤算，傅睿軺悄悄發動機車，催緊油門跟上從車庫內駛出的車，他牢記車牌號碼，盡可能保持一定程度的距離避免被對方發現。
　
遠離市區後沒多久，他看見車輛的光芒駛入某處昏暗路段，研判此處人煙稀少，緊跟在後會更容易被發現，思慮幾秒，他把車燈關閉，繼續尾隨同時還要謹慎留意路況，避免產生意外。
　
「喂？我要報案……是，有警察正好在附近嗎？」聽到警方回應沒多久前收到的報案求救也是在相同位置，傅睿軺暗自猜想她們或許有偷偷求救，因此決定先勘查四周，掌握男人行蹤。
　
最後，他在郊區附近發現被隨意棄置不管的車輛，確認車牌號碼無誤後他熄火下車，沒有辦法安靜等待救援，思忖片刻，他走往眼前已經老舊廢棄的廠房。
　
為什麼會來這裡？留意眼前殘破不堪的場景，傅睿軺內心強烈感到不安，這時走過廠房轉角，他看見有間工坊發出光明，似乎是被重新啟動緊急照明。
　
忽地聆聽聲音，他悄悄走近，推開半掩的鐵門，打算確認裡面的情況。
　
剎那間，寒意直上心頭。
　
豔紅暈染整片，梁莉蒨和身後的謝佳榕都低垂著頭，血肉模糊的畫面彷若尖錐，震撼地不斷刺進傅睿軺的心底，諸多共有的記憶迴盪腦海，卻又遙遠消逝，無法回到最初相識的模樣。
　
不知為何，內心呼喊著某個聲音，迫使傅睿軺心中湧起的憤怒超乎預料，他推開鐵門衝進，不理會男人回望詫異的反應，掄拳便用力朝對方揮去，連帶打落對方手中的刀。
　
似乎沒料到會有人前來，男人還未辨明情勢又被狠力猛揍，受到的重擊讓他腦袋變得有些暈眩，但他仍沒趨於被動，立即從腰包內抽出備用武器，將刀柄於手中一旋後便用力刺進傅睿軺的側腹，試圖造成嚴重傷害。
　
『我是站在妳這邊的！』
　
憶起腦中曾經說出的話，傅睿軺沒有停止落下的拳頭，全身正處亢奮狀態的他甚至沒有察覺受傷，直到對方昏死前把傷口上的刀用力一轉，這才總算讓他意識到嚴重撕裂傷口的血早已流遍四周。
　
沉重喘氣，憤怒的感覺仍未平息，傅睿軺也想過乾脆就直接這樣把這個男人殺死，驀然念頭一轉，他眼眸望向鐵椅上的身影。
　
就算這樣做，死去的人終究不會回來。
　
如此想著，傅睿軺決定將僅剩意識留給所愛的人，揚起苦笑，他勉強撐起身體朝梁莉蒨走去，任由滴落的血紅隨著行走不斷蔓延，就像是搭載思念凝聚的河，無論如何必須抵達。
　
「沒事的。」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對誰訴說，傅睿軺緩步來到梁莉蒨面前，顧不得自己失血的情況已經變得有些危及，他解開繩索，把人溫柔躺放地面，「我永遠會站在妳這邊……」
　
對不起，來遲了。
　
伸手撫摸梁莉蒨還略帶溫熱的臉，傅睿軺流露心疼表情，他牽起對方染血的手，毫無畏懼地留下一吻，傳達心中不曾離去的感情。
　
淡淡的鐵鏽味蔓延唇齒，剎那間，在他尚未知曉以前，梁莉蒨身上所背負的回溯已經透過血液，連同眼前此人開始運轉。
　
『可以再讓我看看你的畫嗎？』
　
記憶中的身影溫柔微笑，就像他素描本裡的天使，在那瞬間早已奪去他的心跳。
　
──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無論生死。
　
感覺思緒逐漸昏沉，傅睿軺靠在梁莉蒨身邊，停頓片刻，他伸手將對方緊緊摟進懷裡，讓彼此鮮血相互交融，彷若這樣就能讓靈魂徹底結合，永不分離。
　
意識消逝前，朦朧中他似乎聽見時間滴答轉動的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