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結果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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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06
153.結果事與願違
辛家兄妹的高興勁頭,被公安分局的一紙通知掃得無影無蹤。
而與此同時,關忠良手下的一伙人在集貿市場內,對著攤販們頗為得意地高聲喊道:
「辛家的老三這下栽到底了。被公安局勞教。知道啥叫勞教嗎?就跟勞改一樣,圈在牢里幹活受累。你說為啥不叫勞改?牢房裡接受教育跟牢房裡接受改造還不是一個熊樣?只不過勞教是公安局自己就能定下來,用不著送到法院去判。」
當辛一貴眼淚汪汪地又來省城找靳欣力和一元時,頹喪地連連表示:沒法活了,這伙地頭蛇串通公安局,俺們怎麼也跳不出他們的手心。他問律師,有沒有辦法讓三哲「減刑」早點出來,然後辛家逃到外面再也不敢在此地生存。
靳欣力、曾昀及一元輪流向他宣講:「勞動教養是一種行政處罰,與被追究刑事責任有著本質的區別。一種是構成犯罪被判處刑罰,一種是違法被決定教養。因此,雖然同樣被限制人身自由,但勞動的強度不同。在監獄服刑的人被稱為罪犯。而在勞教所內的人只能稱之為『學員』。罪犯刑滿叫釋放。勞教期滿不能說被』釋放』。而是必須稱『解除教養』。在勞教所里,更多的時間是在學習」。
然而,這種苦口婆心卻換不來辛一貴的任何輕鬆:「俺明白你們的好心,勸俺想開些。可庄稼人不懂啥叫『本質區別』。就知道三哲是關在電網裡正在受罪。那『行政』跟『刑事』在你們城裡人看來有用,可對俺們農村人都一樣被關著。俺就問:有啥法子讓三哲早點出來?趕緊躲開他們就啥也不說了。」
靳欣力與一元相視后,轉臉對辛一貴說:「你讓老尹想辦法在勞教所做一項工作,保障辛三哲的申請複議的權利。一旦複議被駁回后,能夠將授權委託書送出來,以便我們代為提起行政訴訟。」
「咋,你們還想打官司?」
「對,通過行政訴訟,或許能夠撤銷行政機關做出的勞動教養決定。為了防止勞教場所剝奪勞教人員的這項權利,不得不讓老尹幫忙做好這項工作。」
一元也解釋道:「我們不應懷疑勞教所的工作人員。不過,若能讓老尹幫助把提起行政訴訟的前期準備工作做好,對靳律師他們也是一種有效的配合。」
「俺懂了。」看得出來,辛一貴完全是抱著「給喘不上氣的孩子灌米湯」的心情離開律師所.幾經折騰,他已形成的陰暗概念,不可能輕易地改變。
望著他的背影,一元嘆口氣,對靳欣力說:「你們對此次訴訟有幾分把握?」
「老弟,你怎麼能忘了律師的行話:『包訴不包贏』。我可不敢立這個軍令狀。」
「你這傢伙就是鬼,我只問有幾分把握,回答不上也罷,扯到軍令狀上躲過詢問的主題。」
「哈哈,跟你們記者打交道多了,必須學會遷回作戰,決不能被你的提問套進去抓住小辮子。」靳欣力機警地說完,又擠了下眼睛:「不談這些,要不要把路嫻叫來,找個茶樓我們邊品茶聊點輕鬆的話題?一天到晚說案子,頭都大了。」他敲著太陽穴發著牢騷。
「你的頭本身就肥,裡面裝滿了智慧和壞水。怎麼能說是讓案子給撐大的呢?」
「去你的吧!如果再對我進行人身攻擊,當心路嫻來后,我會說出讓你臉紅心跳的話。」
兩個人開著玩笑,走出律師所乘電梯下到寫字樓的地下停車場,鑽進靳欣力新近換的轎車。
街面上,繁燈似海,映照得這個城市亮如白晝。坐在舒適的轎車裡,一元想到:此刻,辛三哲在高牆內,又該是什麼樣子呢?
辛三哲對行政處罰不服而提起的複議被駁回。靳欣力及曾昀向紫虛市公安局所在地的市北區法院提起行政訴訟。不久,法院做出一審判決,認為市公安局做出勞動教養的具體行政行為證據確鑿,適用法律、法規正確,符合法定程式,維持勞動教養的決定。
「最後一關了,有棗沒棗也只能就照著樹枝掄杆子。」曾昀泄氣地說:「都說要嚴格依法辦案,認真審查證據的合法性。可是,一旦進入枉法裁決的怪圈。卻怎麼也鑽不出來。」
「誰說是最後一關?」靳欣力不滿地瞪了助手一眼:「當事人可以提出申訴;我也可以通過省院行政庭指令再審或者提審,只要離開紫虛這個地盤,就能把案子扳過來。」
一元萬萬沒有想到,辛三哲的上訴狀遞到紫虛市中級法院后,二審僅開過一次庭,審判長即宣布:「撤銷紫虛市公安局做出的對辛三哲勞動教養的決定。」聽到消息后,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老靳他們終於勝訴了?於是,立即動身趕赴紫虛市與靳律師及辛一貴會合。」
辛一貴淚流滿面地向記者講述道:「遇到青天啦,可遇到活包公了。」
「你先不要激動嘛!」一元十分冷靜地勸阻道:「法官能夠認真審查案卷材料,依法做出公正的判決或裁定,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再說,你也不能見到符合自己的利益就喊『青天』;見到不符合自己的利益,就大罵『世道黑暗』。究竟是怎麼回事,慢慢地說。」
「的確是位好法官。」靳欣力也以抑制不住的激動嘖嘖贊道:「這位智庭長不僅用簡潔有力的語言宣告市公安局做出的勞動教養決定,依據的證據不足,取得證據的方式違法。而且在判決撤銷勞動教養決定的當天,就以『生效判決必須迅速得以履行』為由,持判決書立即趕往勞教所,要求立即解除對辛三哲的教養,無條件放人出所。」
「你過去認識他?還是老辛做了些溝通的工作?」這種意外讓一元感到惑惑不解,甚至用以往的經驗揣測這個意外的背景因素。
「俺啥沒有沒幹。這個智法官連顆煙都不抽。哎呀!真是個大慈大悲的活菩薩。」
「是位女法官?」
「男的,個頭不高,身量也不壯,看上去就是個正派人。」辛一貴連說帶比劃:「俺真不知咋感謝才好,恨不得跪在地上磕三個頭。」
「一元,對這樣的好法官,你真應當好好採訪一下。」靳欣力深有感觸地說:「過去,你總是強調寫正面人物老百姓不相信不愛看。但是,我相信在採訪了他以後,一定會找到你們老總說的『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最佳結合點。有了這篇文章,也免得總是與主編就上稿的事發生不愉快的爭議。」
一元雖受到他們激動情緒的感染,但仍然矜持地說:「這種人物的出現,能夠與周圍的環境相互融合嗎?在公安、檢察、基層法院都不顧事實和法律把無辜者置於囹圄,而一位閃耀光茫的法官,恐怕只是稍亮即逝。」
「正因為如此,你更有義務為他的光亮助燃,使其延長照耀的時間呀!」總想擺布別人的曾昀不失時機地插話道。
「悲哀」。一元喃喃地說:「本應當是再正常不過的依法履行職責,現在卻成了老百姓感恩戴德的布善之舉。」
靳欣力再次催促:「快點去吧,憤世嫉俗的張大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