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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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31
  「誰想得到那個智障偽君子這麼答應了?!啊不就還好老子早有準備?」

  昏暗的房間內,某名少年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不高不矮的身高、不胖不瘦的體型,再配上有些土氣的圓框眼鏡和滿是皺摺的制服。偏扁平的五官再怎麼恭維也說不上精緻,頂多也就還算是不醜的程度,一般人看過後恐怕只會對他留下「平凡」二字的第一印象。

  可在那厚重的平光鏡片下,卻是有如野獸般兇狠的銳利雙眼,昭示著他絕非一介凡庸之輩。

  不過顯然他的聽眾沒什麼興緻,只是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踏(他)撒(傻)又不似(是)一天兩天滴(的)四(事)了。」

  與濃濃的方言口音相反,回話的少年其外表卻是相當的時髦。

  一頭挑染的褐髮,還帶著銀色的項鍊及耳環,臉部的輪廓分明且端正,服貼的制服下更有著隱約可見的肌肉線條,身姿高挑挺拔,雖說前衛卻又不會顯得輕浮,反倒給人可靠的印象。

  「你也擦(差)不多一點,老闆不似(是)說了唄?『在肥宅他們回來前別輕舉妄動。』」

  「嘖!」

  目光兇狠的路人臉少年有些顧忌地瞄了眼身後不遠處,坐在桌前默默讀書的人影,咋了咋舌,原地一屁股坐下,用手撐著頭,另一手伸出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膝蓋,沒再多說什麼。

  對於同伴的爆脾氣,方言少年也是見怪不怪,只是默默地將目光轉向窗外高掛的兩輪弦月。

  這裡是城堡內的其中一間豪華客房,距離他們被莫名奇妙召喚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約莫4、5個小時之久。

  在接受完技能和稱號的鑑定後,他們先是被招待至大型宴會,隨後便被引領到各自的客房。

  客房是每人一間各自獨立的,全部排在一條長廊的兩側,男左女右。

  話雖如此,每間客房內卻也大得誇張,除了有兩人睡都綽綽有餘的大床外,更有獨立的衛浴、客廳甚至陽台。

  (奢華到有些不必要啊......總覺得挺不自在的,讓人靜不下來......)

  方言少年嘆了口氣,思緒再度飄向遠方。

  現在的他只想好好靜一靜,整理自己的思緒。

  可惜,似是故意要和他作對一般,猝不及防地,房門就這麼轟然彈開。

  「乓!」的一聲,精緻的實木門被粗暴地甩在牆上,不知是不是鉸鏈的部分有些鬆脫了,看起來有些歪斜。

  可關鍵的門口卻是空蕩蕩的,不見任何人影。

  除坐在位子上讀書的神秘少年不為所動外,另外兩人幾乎在瞬間便作出反應,轉過身面對門口,並微微伏低身子戒備。
  在兩人眼中看不見任何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不像是高中生該有的濃烈殺氣。

  不,不止如此,在殺意的深處,更隱藏著好戰的狂喜,為的是傾瀉心中無處釋放的黑暗。

  然而,才剛燃起戰意的他們卻被狠狠澆了一盆冷水。

  「俺,參上!」

  忽地,一聲裝模作樣的台詞傳來,本來都已經蓄勢待發的二人皆是一愣。

  原先空無一物的門廊,漸漸浮現出了個偏圓的白色人影,臉上賤賤地賊笑著,似乎對自己弄出來的效果十分滿意。

  一看來者是同伴,兩人臉上的神情先是從警戒轉為傻眼,再到惱怒。

  「你這混蛋!就非得搞這麼大的動靜嗎?」

  路人臉少年較先反應過來,破口大罵的同時向前一步,打算揪住對方的領子。

  雖說身體的輪廓圓潤了些,但對方明顯也是有些底子,只見的白色的衣襬隨之飄動,他伸出的右手輕易地被躲開,還被還以一招掌擊,逼得他側身閃避。

  雙方的拳腳挾帶著破風聲交錯而過,不過也就只是停留在玩鬧的範疇過招,誰也沒有動真格,你來我往地交手了兩三招後就有默契地一致收手。

  方才待在窗邊賞月的方言少年較慢反應過來,倒是沒像同伴一樣直接動手,只是跟著埋怨。

  「咱滴(的)心臟差點兒就嚇停了。」

  「sorry ~」

  身著大白褂的胖少年嬉皮笑臉地道歉,看起來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

  可他還沒來的及得意多久,隨即就遭到了現世報。

  「砰。」

  伴隨著一聲悶響,一團影子狠狠地砸在他的背上,害得他往前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

  「ShiX!」

  胖少年咒罵一聲,在千鈞一髮之際才勉強穩住身子,轉過頭去瞪視著門口。

  「⋯⋯伴⋯手禮。」

  只見又一個少年無聲無息地自門口出現,聲音怯生生地有些結巴,身材也遠比其他同伴要嬌小得多,甚至用男孩來稱呼他都毫不違和。

  頂著一頭稻草色頭髮的他歪著頭縮在門框邊,死繃著一張臉探頭探腦的窺視房內其他人,樣子像極了警戒心重的小動物。

  「你這傢伙—」

  胖少年才剛要開口,方才砸在他身上的包裹隨即劇烈地扭動起來,發出的呻吟更是將他的聲音給蓋了過去。

  「嗚姆姆姆!」

  大家這才注意到,原來被嬌小少年丟出的,是一位被麻繩綑得有如粽子一般的騎士,由於他的嘴裡塞著一塊破布,只得發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還伴手禮勒!明明是叫你們去淨空周圍,綁個人回來幹嘛啊?!」

  「咱滴(的)工作已經很多了,別添亂啊⋯⋯」

  一看清所謂的「伴手禮」是什麼玩意兒,路人臉和方言少年兩人頓時臉色複雜,甚至頗有幾分嫌棄的意思。

  「喂!這傢伙可是—」

  一聽自己的戰果被否定,胖少年原本打算據理力爭到底,可才剛開口便打斷了。

  「啪。」

  輕輕的一聲響起,坐在桌前的「它」終於有了動作。

  「它」將書本闔上的聲音並不大,但其他少年們心頭卻皆是重重一跳,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並恭敬地退向兩旁。

  「看來我的部下給您添麻煩了啊。」

  似乎是領導者的「它」緩步走近,蹲下身拿掉堵在騎士嘴裡的布團,並俐落地解開捆住他的繩子,臉上滿是歉意。

  由於背著月光和燭火,「它」的五官有些模糊,僅能從輪廓上勉強推測其應該還算清秀。

  恢復自由的騎士,站起身來活動了幾下身子,不怎麼友善地質問道:

  「勇者大人!這是怎麼回事?下官只是在走廊巡邏,莫名其妙就遭您的同伴們偷襲⋯⋯」

  騎士的神情被頭盔所遮蓋,但光從嗓音就不難聽出憤慨的情緒。

  對此,「它」只是露出一抹複雜的苦笑,不慌不忙地低下頭賠罪。

  「真的是非常抱歉,還請原諒他們。我們剛被帶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神經多少有些緊繃,這才一不小心有些過度反應了。您有哪裡傷著嗎?」

  大概是由於「它」的姿態擺得非常低,加上那歉疚的態度十分真摯,害得騎士莫名產生了些許罪惡感。

  「不不不!勇者大人別這樣!這一切不過是不幸的誤會罷了,您不必如此自責⋯⋯」

  可以的話,騎士並不想在這裡和勇者們起不必要的磨擦,只想趕快脫身,尤其眼前這位一看就不是什麼尋常人物,要是在這裡被記恨上了,誰知道之後會不會吃不完兜著走?

  可他越是勸說,「它」卻反倒是繼續一個勁地道歉和賠罪。

  「不,一切都是我管理不周所致⋯⋯」

  一看「它」臉上的愧疚不減反增,眼角甚至隱約可見些許淚光,這可讓騎士完全慌了。

  「別這樣,請您抬起頭來!其實也不全是您的同伴們的誤會,下官確實是奉公主殿下的命令前來監視你們的⋯⋯」

  不知不覺間,騎士無法將目光從那烏黑的雙眸上移開,無止境地深陷其中,腦中的思緒彷彿被蒙上一層薄紗,整個腦袋昏沉沉的,口中滔滔不絕地將本不該洩漏的情資說出。

  ⋯⋯

  ⋯⋯

  ⋯⋯


  「欸?」

  當騎士回過神來,只發現自己佇立在熟悉的走廊,一片漆黑中只有手中的提燈散發著橘紅色的光芒勉強照亮周圍。

  寂靜的夜裡,除自己的呼吸聲外,他只能隱約聽見微乎其微的風聲與蟲鳴。

  「奇怪?我剛剛在做什麼?」

  混亂的騎士搖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頭頸部份的盔甲部件間產生摩擦,尖銳瑣碎的聲響在窄小的空間中迴盪,聽起來怪陰森的。

  「喔!對了!我剛在奉公主的命令監視幾位勇者,由於他們都沒有異狀所以感覺一下就結束⋯⋯哈啾!」

  他才剛來得及將頭盔的面罩掀起,一把鼻涕就噴了出來,沾在反射性抬起的手甲上。

  「什?!」

  燈火的映照下,本來白銀色的手甲染上一片猩紅,顯得格外嚇人。

  「大概是上火了⋯⋯看來最近酒要少喝點。」

  沒有察覺自己身上異常的正體,騎士在捏著鼻子止住鼻血後再次邁出步伐。

  「可不能讓公主殿下久等啊。」

  現在的他,心思完全放在公主承諾他事成後的獎賞,想入非非地幻想著自己之後出人頭地的規劃,壓抑不住的嘴角浮現貪婪而扭曲的醜惡笑容。

  當他那搖搖晃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之際,潛藏在陰影的某人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愚蠢啊⋯⋯」

  騎士所不知道的是,別說是獎賞,他連明天的太陽都無緣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