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時候，她搞不懂自己的男朋友在想什麼。
　
戴著黑框眼鏡，葉恭賢認真聽課的模樣比想像中還要知性。
　
字跡很美，就連抄寫筆記的手看起來也充滿魅力，不過課程太無聊時會偷偷在講義上塗鴉，而且總是畫些不明所以的小東西。
　
意料之外擅長家務，據說是因為父母忙於工作，所以習慣幫忙分擔，就連假日來她家裡，也常會幫忙打掃、摺衣服，然後陪她和弟弟玩……充滿居家型的氣息。
　
外出約會時，葉恭賢在過馬路時會刻意選擇喜歡的顏色，就像在玩踩格子似的，有次不小心差點踏過頭，就直接橫跨大步間隔，還把她嚇了一跳。
　
沒有挑食習慣，但總會先吃掉喜歡的東西。
　
面對室友的時候會表現不同態度，就像在說夫妻相聲，偶爾言行腹黑，不過其實很溫柔這點，她很喜歡。
　
移回打量的目光，許思涵認真想著這禮拜約好的假日，心情飄然不已。
　
停下抄寫，葉恭賢悄悄瞥望旁邊的人，不明白許思涵為何正在暗自竊笑。
　
有時候，他搞不懂自己的女朋友在想什麼。
　
心情好的時候會哼歌，走到一半時會突然墊起腳跟，就像是忽然長高似的。
　
喜歡的東西要留到最後才吃，還曾因為這件事跟他鬧過脾氣，不過氣消很快，馬上就撒嬌地過來蹭他。
　
超市購物時，許思涵最喜歡做的就是試吃排隊，品嘗美食，平時很喜歡剝橘子，但主要目的是打算投餵，而他就是那個食客，如果開口拒絕還會鬧彆扭，真是搞不懂。
　
收到吉祥物的時候會開心替玩偶取名字，就算家裡早就堆滿不少仍喜歡收集。
　
經常在獨處的時候趴到他頸脖處嗅聞，說有喜歡的味道，害他運動後總是要先回宿舍洗澡，要確定自己沒有汗味才能出去吃飯和逛街。
　
約會時，有時候許思涵會粗心地喝錯飲料，等發現時才面帶緊張的模樣，每當這時候，他就忍不住想欺負一下，觀察對方更多慌亂的表情。
　
不過，終歸說來。
　
正因為喜歡，所以連這樣細微的習慣都看在眼裡。
　
※　　　※　　　※
　
假日，天氣晴，這個禮拜葉恭賢正好受邀來許思涵家裡玩。
　
「我們再打一關！」
　
乖乖做完這個假日規定的作業和家務，許思民拿著遊戲搖桿，和葉恭賢坐在螢幕面前廝殺，而許思涵則窩在沙發上滑手機，聽兩人緊張的聲音不斷對談。
　
是不是應該考慮再買一個遊戲搖桿？有種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她不滿噘嘴，趁遊戲剛結束時，忍不住用腳頂向葉恭賢的後背。
　
沒有備用的遊戲搖桿，只要陪弟弟玩就會放置女友，葉恭賢無奈苦笑，轉身安撫許思涵的情緒，親吻她的額頭，「晚點要不要一起看租來的影集？」
　
「……要。」以輕咬手指的方式作為懲罰，許思涵這才讓葉恭賢再陪許思民玩幾場。
　
滑膩手機，她從沙發處起身，決定去書櫃那邊找書閱讀，打發等待時間。
　
嗯？驀然注意到角落的書沒有名稱，她疑惑取出，才發現是本相簿。
　
翻開內頁，找到弟弟剛出生的照片，許思涵瞪大目光，頓時來了興致。
　
「姐，妳在幹嘛？」中場休息，許思民打算挑選其他遊戲玩，看到許思涵正在翻閱相簿，驚訝地問，「咦，這個怎麼會在這裡啊？媽媽前陣子還說找不到呢！」
　
「說不定是整理的時候沒注意到。」
　
翻到全家福合照，許思涵不由得感到懷念，這時葉恭賢好奇地靠過來，從她後方倚貼肩膀，嚷著想看照片。
　
「原來以前是這樣子嗎？」身穿白色的連衣裙，圓潤的臉龐綻放悅笑，從神韻便可辨識是許思涵年幼時的照片，葉恭賢勾起嘴角，有種發現寶物的喜悅感。
　
「唔，我的個人照就不用看了！」
　
莫名有種害羞的感覺，許思涵急忙往後翻頁，找到許思民能行走後的照片，不經意瞥見某張照片備註，是她國中時牽著摔倒哭泣的許思民，要去擦藥的畫面。
　
對於照片上的自己，許思民面露疑惑，「我以前這麼愛哭？沒什麼印象呢……」
　
這時，家門開啟，許母正好外出回來，提起途中買來的水果蛋糕。
　
「路上剛好看到，試吃後覺得不錯就買了。」
　
將蛋糕放到客廳的桌上，許母切好後拿出附贈的紙盤盛裝，溫柔說道，「恭賢晚上留下來吃頓飯吧！」
　
點頭同意，葉恭賢謝過好意，用叉子把份量再切小一點，優雅地入嘴品嚐，望著蛋糕上的草莓，他突發奇想，朝許思涵喚道。
　
「什麼……唔！？」被冷不防塞了顆草莓，許思涵錯愕片刻，最後還是接受餵食，而葉恭賢則漪起寵溺目光，繼續享用手裡的蛋糕。
　
「別吃太多，還有正餐。」見許思民又盛一塊蛋糕，許母交待道，「對了，今天爸爸說會早點下班回來。」
　
說到一家之主，當然不能漏掉最關鍵的許父，這讓葉恭賢不禁憶起第二次拜訪，在他跟許思涵還沒交往前，意外造成的事件。
　
當時，他前來拜訪，看到許家姐弟正在刷洗車庫，被挽留後不好意思安分待著，便想說幫忙摺疊收進來的衣服，整理到一半，某個腳步聲從玄關處響起。
　
驀然出現不認識的中年男子，葉恭賢疑惑，手裡還拿著許思民的衣服，兩人凝視幾秒，對方忽然朝車庫的許家姐弟呼喊，叫他們快打電話報警。
　
呆愣幾秒，葉恭賢率先會意過來，禮貌表示，「叔叔好……」
　
「你叫誰叔叔啊！」拿起旁邊的掃帚，許父又慌又氣的反應，把葉恭賢當成闖入家中的現行犯，「居然想偷我兒子的衣服，你有何居心！？」
　
不，如果真要是竊賊幹嘛要偷國小男生的衣服，又穿不下。不知為何覺得這話充滿荒唐，葉恭賢憋忍嘴角，試圖向對方解釋，「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要幫忙……」
　
「你果然打算做什麼吧？」高舉手中的武器，許父威嚇喊道，「這裡是我家，我兒子已經報警了！」
　
察覺許父緊張到把掃帚拿反，葉恭賢暗自嘆氣，打算配合地放下衣服，不料對方又發出喝斥。
　
「別亂動，否則我真的會攻擊你！」
　
擔心葉恭賢放下衣物後會取出武器，許父不敢大意，又朝門口吶喊幾聲，這才總算把許思民叫來。
　
「爸，你幹嘛……嗯？」想趕緊洗完車庫後找哥哥打遊戲，許思民疑惑過來，對於客廳僵持的畫面滿腹問號，似乎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回事？」
　
當然，這話是優先詢問葉恭賢。
　
「我好像被誤會了。」無奈說完，葉恭賢打算放下衣服，又隨即被喝聲制止。
　
「怎麼回事，思民你到底有沒有報警啊？」
　
察覺許思民的反應過於淡定，許父還以為是兒子過於年幼不懂危機，隨即又喊女兒過來幫忙，這下事情越弄越大，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到底什麼事？」放下澆水器，許思涵蹙眉走來，理解情況後她汗顏扶額，發自內心對葉恭賢感到很抱歉，「抱歉……我家老爸有點天然呆，沒惡意的。」
　
忍住笑意，葉恭賢沒說這方面其實有父女遺傳，所以他才能馬上搞懂狀況，「沒關係，我能理解。」
　
見兒女表現得如此鎮定，許父反而有些摸不著頭緒，「什麼？」
　
最後，當誤會全部解開後，他就繃著尷尬的臉，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葉恭賢。
　
「下次別做出讓人誤會的事啊！」輕咳幾聲，許父暗自反省自己的冒失。
　
「是的，不好意思。」沒料到自己的好意會造成混亂，葉恭賢禮貌回應。
　
收拾清洗用具，許思民不滿哥哥被誤會成壞人，小聲地跟姐姐抱怨，「怎麼看都是爸爸反應過度嘛……」
　
「沒事啦！誤會解開就好。」
　
深知爸爸的個性，沒多久就會好客地把葉恭賢當作自家人一樣對待，根本不需要太過擔心，許思涵安撫弟弟的情緒，把車庫的洗地刷收進浴室。
　
然後，現在──
　
「恭賢，你這樣還太瘦，待會晚飯多吃點沒關係。」
　
自從許思涵表明兩人交往後，許父便心花怒放地把葉恭賢當成兒子一樣疼愛，「我有買水果，先吃點吧！」
　
有點被桌上成堆的橘子嚇到，葉恭賢微愣，暖心地謝過好意，乖乖待在客廳，聆聽廚房傳來的聲響，他揚起嘴角，很喜歡這家人帶來的溫暖。
　
走到客廳，許思涵入座身邊，歉意說道，「抱歉，我爸有時候比較誇張。」
　
「不會，我喜歡這樣。」無論是自家或這裡都有種受到歡迎對待的感覺，葉恭賢溫語回應，「妳的家人很溫柔，我一開始還擔心不被接受。」
　
「哪會！現在家裡公認，阿賢是大家的。」每個禮拜收到家人傳來的訊息，都是問葉恭賢有沒有要過來玩，許思涵認真回想，雙眼變得空洞無神，「哪像我就算不回家，他們才不在乎呢……」
　
那明明是她的阿賢。閃過這樣的念頭，她委屈撇嘴。
　
「可是，我希望能有妳在。」
　
察覺女友的抱怨，葉恭賢溫柔地撫摸她的頭，「像這樣待在隨時能見到的範圍裡，會讓我開心。」
　
「什、什麼啊？突然說這種話。」微愣，許思涵泛紅臉頰，彆扭地剝著桌上的橘子，「巴結我可沒有太多好處，頂多只有橘子吃。」
　
察覺女友有意餵食，葉恭賢不由得莞爾，但還是配合地接受。
　
這樣果然很有趣……只要投餵就會感到興奮，許思涵忍不住再剝幾顆橘子，自己也跟著吃了幾片，這時手指不小心掐出果肉原汁，沾染指尖，順勢流下。
　
意識到自己沒控制好力道，許思涵打算餵完後用衛生紙擦掉，不過葉恭賢湊近吃掉橘瓣同時握住她的手腕，連同原汁沾到的部分一併舔拭，清理乾淨。
　
「我們把這顆吃完就好。」眼看許思涵漲紅顏面，葉恭賢壞笑地瞇起眼眸，接過她手裡還有一半的橘子，把剩下的部分剝完，「不然晚餐會吃不下。」
　
「啊！對。」眼看吃掉不少橘子，許思涵打算先收拾桌面，卻見葉恭賢把果皮放在距離她反方向的位置，不禁開口要求，「阿賢，幫我把……」
　
話未說完，近貼眼前的熱度輕輕貼覆嘴唇，混合橘瓣在嘴裡溢開的甜度，許思涵僵住表情，這才想起葉恭賢剛剛說的，是要一起把這顆橘子吃完的意思。
　
不過為什麼要這樣餵啊……
　
許思涵暗自想著，不知道原因就跟她自己投餵出興趣一樣，葉恭賢也會想嘗試用另類的方式餵食，作為促進感情的調味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