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們是復仇戰線的夥伴，但這層關係並不會永無止境下去。
　
無論是謠言還是謾罵的人，經過一段時間都會轉為接受，不再提起，畢竟再多事端也沒自己生活來得重要，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情況。
　
目前剩下還會說些閒話的，大概只剩下和王雅怡比較要好的朋友而已。
　
「阿賢，我想和你好好談一次。」
　
從最初至今已過兩個月時間，這次王雅怡沒再透過別人，而是親自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整理完打掃區域，也剛給負責人檢查完畢，許思涵拿過掃把，在經過葉恭賢身邊時附耳，「由你決定。」
　
是時候該把事情全部攤在陽光底下了。
　
放完掃具，許思涵放慢腳步折返，等待葉恭賢給出答案，無論結果如何，他們的合作協議也將走入終結，如果能做出抉擇，或許也是好事一件。
　
佇於轉角，她看見王雅怡撲進葉恭賢的懷裡，說話時不斷哀求，希望兩人能夠重新來過。
　
面對葉恭賢顫抖地抬手，距離王雅怡的後背只有幾公分，那個瞬間，她的胸口有些發疼，莫名的失落感襲上心頭。
　
倚靠在轉角的牆上，許思涵沉默幾秒，放輕步調朝陽台方向走去。
　
一開始就是這樣約定的。
　
手托下巴，她眺望遠方風景，想讓不斷吹拂的風，把所有煩亂的思緒帶走。
　
是啊……不可能會在意。
　
告訴自己的同時，她抹滅相反回答的聲音，壓抑任何不必要的情緒。
　
這時，手機響起，是葉恭賢打來的。
　
「喂？」不想表現出任何動搖的反應，許思涵接起電話，語氣表現得十分鎮定，「嗯，我還沒走。」
　
風勢刮著，連手機都有收到，在確認許思涵的位置，葉恭賢很快便找到這裡。
　
「真是，也不直接報位置給我。」來到身邊，葉恭賢停下聲音，悄悄注視許思涵比平時還要冷漠的側臉，他注視遠方，許久才緩緩開口，「……結束了。」
　
「是嗎？」以為葉恭賢是來說明復合的消息，許思涵輕呼一聲，沒發現自己手抓欄桿的力道加重，「那你們應該從今天開始就算是合好了吧？」
　
嗯？聽出端倪，葉恭賢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隨即轉為柔和，「我的意思是，真的確定分手了。」
　
迎上對方苦笑，許思涵面露錯愕，想到對方剛才表現依戀不捨的模樣，她還以為兩人復合會是確定的結果。
　
「為什麼？」不知為何，她突然很想知道原因，下意識脫口問出。
　
倚上欄桿，葉恭賢沉默許久，開口給出答案，「因為，我發現自己回不去了。」
　
最初，他的確是打算讓王雅怡明白背叛的痛，在懊悔後主動央求復合……但隨著時間逐漸過去，他開始去想，自己現在到底喜歡對方什麼。
　
不曾看透關於王雅怡的事，嚴格來說也算不上擁有，既然對方從未屬於自己，他又是因為什麼而感到難過？
　
「雖然還是有點難受。」顫抖的手遲疑許久，終究還是選擇把王雅怡輕輕推出懷裡，是他認為自己最後能做的事，「不過，我想遵照心裡的感覺走。」
　
或者說，如果王雅怡已經不是現在想要投入的感情，他就不能選擇接受。
　
「嗯……那麼。」得知葉恭賢的決定，許思涵沒有多作評論，而是問起他們之間接下來必須處理的問題，「我們的合作協議也算到此為止了吧？」
　
無法否認這天遲早會來，葉恭賢點頭應答，語氣有些擔憂，「不過我們……就算協議結束也還是朋友吧？」
　
「傻啦！當然是。」還以為對方要說什麼奇怪的話，許思涵忍不住輕笑，「我們又沒有改變什麼。」
　
終歸說來，他們本來就什麼也沒有，不過考慮風波剛平息下來，要是現在澄清或對外傳出分手，恐怕又要滋生話題，鬧得系上沸沸揚揚。
　
「我去那邊找一下資料。」
　
在期中考前兩個禮拜，許思涵和楊喻昕約在圖書館，分頭尋找報告需要的研究資料，她的視線順著書目游移，不自覺走到角落區域，挑出幾本參考書籍。
　
目前這些應該足夠……如此想著，她轉身準備去找楊喻昕會合，卻差點撞上身後不發一語的男同學，錯愕發出驚呼，「哇！」什麼時候在後面的？
　
「抱歉，嚇到妳了。」沉默幾秒，男同學細聲問道，「那個，妳還記得我嗎？」
　
問得突如其來，許思涵不由得一怔，透過對方掩蓋臉龐的瀏海，還有整齊打扮的制服穿著，她仔細打量，這才想起大一的通識選修，好像真有過這麼個人。
　
「我記得你是……資管系二年級的吳秋笙。」憑著印象，她其實不太確定。
　
說起來，他們只是剛好抽籤分到同組，因此有留下網路的聯繫方式，平時不僅毫無交集，也沒說過幾次話。
　
「對，是我。」揚起嘴角，吳秋笙靦腆應答，這才說起自己前來搭話的原因，「果然，我就知道妳不是那樣的人。」
　
什麼？感覺對話有些異常，許思涵不禁想起去年課程結束前，吳秋笙曾私下告白，並問她是否有在交往的對象。
　
「不，我對這些事情沒什麼興趣。」出於過往受到的傷害，許思涵堅定回絕，沒有接受吳秋笙的告白，但還是肯定對方鼓起勇氣的覺悟，「謝謝你告訴我。」
　
當時，許思涵認真拒絕，絲毫沒有嘲笑的態度，讓吳秋笙能夠欣然接受，相信對方是真的有特別理由才會拒絕，後來也沒再主動聯繫。
　
直到，得知謠言散播的內容──
　
「我聽說威脅妳的人腳踏兩條船。」堅信許思涵不可能跟其他人交往，吳秋笙逼近，態度激動，「妳一定是被握住什麼把柄……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妳的。」
　
什麼？事情展開超乎預料，許思涵錯愕愣住，不知該如何反駁這個人的話。
　
「只要趕走那個人，這次妳就沒必要害怕。」認為除去威脅許思涵的人，兩人就能成功交往，吳秋笙按住許思涵的肩膀，開心地自說自話，「這樣，妳就能不用顧忌的選擇我……」
　
驀然寒意湧遍全身，許思涵嚇得急忙掙開對方的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從剛才就一直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想到葉恭賢是為了讓她少受批評而自我抹黑，許思涵極力忍住不舒服的感覺，斥責吳秋笙的多管閒事，「我沒有受到威脅，是自願接受的！」
　
被這樣惡狠狠回嗆，吳秋笙呆愣許久才找回聲音，「不可能……妳騙人。」
　
難道當時拒絕告白也只是不想接受？他心裡驀然察覺這點，卻又不願接受。
　
「是真的。」擔心吳秋笙真的會去找麻煩，許思涵堅定仰望，就算她和葉恭賢已經解除合作關係，也不可能放任好友受到傷害，「請不要介入我們的事。」
　
話一說完，兩人之間瀰漫氣場驟降冰點，就像有股沉重壓力，逼得讓人窒息，而吳秋笙低頭不語，面對心裡始終堅信的事慘遭否認，他握緊拳頭。
　
「我這麼相信妳……」
　
正當對方打算說出什麼，這時楊喻昕走來，察覺氛圍不對，「有什麼事嗎？」
　
欲言的話止住，吳秋笙拉高外套衣領，語氣冰冷回應，「沒什麼。」
　
沒有再說，他繞過兩人離開，直到確定走遠，許思涵的表情這才安心下來。
　
察覺好友的反應很不尋常，楊喻昕皺起眉頭，立刻理解自己回來的正是時候，「需要我幫妳報警備案嗎？」
　
「沒關係，這也是我自己造成的結果。」看到救星，許思涵展露虛弱的笑容，猜想吳秋笙既然知難而退，應該也不會再出現，「不過，謝謝妳剛好回來。」
　
說實在的，剛剛的氣氛太過凝重，她也不知道對方打算說什麼。
　
總之，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就好。
　
「反正妳平時沒少欠我，就讓妳多賒帳幾回。」調侃之餘，楊喻昕拿過許思涵手裡的書籍，至一樓櫃台登記借閱，「妳今天下午還有其他的課嗎？」
　
「沒，我之前把下午的選修課退掉了。」說起前陣子因為經痛而怒嗆王雅怡的事，許思涵不由得苦笑，腹誹自己最近碰到的麻煩事很多，「去食堂買個便當就回宿舍休息吧！」
　
把借閱資料平分重量，楊喻昕點頭同意，「嗯，我下午也沒什麼事。」
　
離開圖書館，她們走往食堂方向，卻在半途碰到意想不到的人。
　
「真巧啊！沒想到還能這樣直接遇上。」迎面而來的，是王雅怡在系上的朋友，也就是原本會在下午通識課會碰到的那一群人，「把別人男友騙得團團轉，還真有本事。」
　
說完，那群人發出訕笑，擺明就是說著反話。
　
沒看到王雅怡的身影，許思涵沉默不語，猜想這些人就算知道葉恭賢有修正謠言，還是會認為是她指使，就算現在爭吵起來也沒有意義。
　
「喔！我終於想起來王雅怡到底是誰。」這時，楊喻昕突然開口並介入話題，「是我家本地那邊第一志願高中，謠傳到處喜歡玩男人的傢伙吧？」
　
幾年前她在自家附近打工時聽過傳聞，不過她對這些事沒什麼興趣，自然也不會深追下去。
　
此話說出，在場的人無不用投以錯愕目光，點燃的火苗立刻一觸即發。
　
「關妳屁事，妳這女人說什麼東西啊！？」
　
站在中間的長髮女性忍不住怒意，大聲說道，「居然敢空口無憑就隨意造謠，給我道歉！」
　
糟糕。意識到這話過於氣焰囂張，許思涵慌張倒退幾步，能遠則遠，她並不害怕那群人，而是對方這種沒禮貌的態度完全踩到楊喻昕的雷點。
　
沒有立即回話，楊喻昕瞇起冷冽的眼眸，凌厲的氣勢震懾全場，她走近長髮女性，舉手投足所散發的殺氣逼得眾人頭皮發麻，彷彿墜落深淵般充滿畏怖。
　
「希望只是我聽錯，妳剛才說什麼？」
　
雖然不喜歡倚老賣老，但對這種沒有教養的傢伙完全不想手下留情，楊喻昕收起和許思涵相處時的模樣，說出的每個字都充滿魄力，「妳知道……有些話光是說出來，就必須付出代價嗎？」
　
方法，有很多種。
　
如果真的想玩，她有很多高竿的手段。
　
「我……」渾身顫抖，長髮女性狂冒冷汗，面對眼前的狀況，她說不出原因，只是本能感覺自己就像是被蛇纏繞不放的小動物，只要回答有誤就會出事。
　
這時，後方幾位朋友迅速勾住長髮女性的手臂，冒著風險似的拚命將人拉開，避開楊喻昕帶來的威嚇，她們不安對視一眼，趕忙逃命般離開現場。
　
望著飛快便逃得不見蹤影的那群人，許思涵無奈嘆氣，只能留下來收拾殘局，她思考片刻，鼓起勇氣朝楊喻昕搭話，「那個，我今天中午請妳吃飯？」
　
沒得到任何反應，她心中暗叫不妙，連忙加碼。
　
「當然，飲料也請！」擔心對方真的會氣很久，她心裡也是很不安的。
　
沉默幾秒，楊喻昕這才回頭，已經恢復平時淡定的表情，「……特大份。」
　
「好，是我欠妳的。」認命掏出錢包，許思涵知道現在不需要感到害怕，便很自然地走到楊喻昕旁邊，「走吧！拖太晚會沒有自助餐可選的。」
　
某方面來說，就算今後意外捲入其他事端，她都不需要太過擔心。
　
這個人，或許是她上輩子燒香拜佛，誠心誠意祈求而來的護法。
　
她真的很幸運，還好楊喻昕不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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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城市角落。
　
霓虹閃爍不斷，融合赤火澄霞的絢麗，月色慵倦依偎雲邊，天際看不見任何繁星，只能向地面借盞燈光來襯托夜色的美好，行車來往飛奔，城市人穿梭走著，在噪音互相連結的端點，綻放喧鬧的浮華。
　
「嗨！好久不見。」舊識的好友赴約前來，男性開心舉起手，這才跟著一起走進酒廳，「才剛回來就這麼有精神……難道你在外國沒有滿足嗎？奕帆。」
　
被接待至高級包廂，男性等到對方入座才敢跟著坐下，明確表現出階級關係。
　
「我要不要而已。」輕推左腕的高級名表，林奕帆揚起嘴角，眼眸冰冷得毫無溫度，「反正我會在這裡待幾個月才走，也不怕缺人陪。」
　
「這、這樣啊……」看到被叫進來的小姐，動作熟練地依偎過來，男性不免緊張起來，反倒是林奕帆早就習以為常，任由旁邊的女性服務按摩，「也是，我記得你說會在這裡當幾個月的交換生。」
　
「嗯，會待一段時間。」思忖幾秒，林奕帆取出口袋的皮夾，「那麼，你知道『她』在哪裡唸大學嗎？」
　
接過皮夾，男性仔細端詳，確認對方的身分，「嗯，畢竟跟我同班……不過這人是你高中時的女朋友吧！」
　
「到現在也是我的。」接受倒酒，林奕帆摟過旁邊的女性，氣勢傲然冷笑，「只要我沒有同意分手，就永遠都是。」
　
皮夾裡，是一張幸福的情侶合照，他們的臉上笑著，共同盼望未來的生活。
　
右下角的位置，寫著林奕帆親自落下的字，乘載滿溢的思念。
　
──獻給此生的唯一，許思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