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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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29
假日,學校沒有上課,在許思涵正好回家的這個禮拜,葉恭賢騎著機車,一個人來到商街閒晃。
 
自此做出那些的宣言後,他在同儕裡也很快便產生出兩種評價,不是避而遠之,就是朋友和情人的認知得分開來看……總之,至少系上對許思涵的抹黑驟減大半,對他而言也是好事。
 
經過遊戲場,不經意瞥見夾物機,葉恭賢停下腳步,心情有些五味雜陳,當時他為了討王雅怡歡心,還特別苦練過一段時間,不過到頭來全是自欺欺人的笑話。
 
沒有看人眼光,是他自作自受。
 
正待走過,視線對上海豹吉祥物,他愣住幾秒,愁眉不禁轉為莞爾。
 
雖然浪費很多時間練習,不過並非全是壞事……想到許思涵開心的模樣,葉恭賢的心情湧起暖意,思慮幾秒,他來到夾物機前,打算假日結束後再作為禮物贈送。
 
「大哥哥。」這時,身邊有個男孩靠近,認真地問,「你很擅長這些東西嗎?」
 
嗯?俯瞰只有到腰部左右的孩子,葉恭賢簡單回應,繼續手上的操作,「普通吧!我也只是玩玩而已。」
 
「這樣啊……」面帶為難,男孩攥緊手裡的錢,謝過一聲便走回附近機台。
 
察覺對方似乎很苦惱的樣子,葉恭賢面露沉思,認為自己今天沒什麼事,幫忙一下也不成問題,他走到男孩身邊,主動詢問,「你想要夾什麼?」
 
「這個。」指向高難度的夾物,是由精美畫面組成的星空列車拼圖盒,男孩無奈嘆息,手中的錢所剩無幾,「明明就近在眼前,可是怎樣都夾不到……」
 
依現在省吃儉用的情況,要存到保底費用也不知何年何月,況且中途會不會被夾走也是未知,想到這裡,男孩眼眶一紅,內心充滿不甘。
 
「不介意的話,我是可以幫忙。」掏錢投幣,葉恭賢先嘗試機台的爪力,這才判斷是否該繼續下去,「嗯,看來還行。」
 
要是機台根本不會收爪,就算東西再誘人也只是把顧客當笨蛋而已,這種時候就該直接找下一間,讓這種不懂做生意的老闆自動流失客人。
 
「夾東西不能一股腦兒投錢。」從挑選店家到評估自身狀態,葉恭賢簡單說明,「要弄懂遊戲規則,就能以最少付出去享受樂趣。」
 
利用夾勾數次移轉商品的角度,確認抓取只要卡進盒縫就能拉起一小段距離,葉恭賢揚起嘴角,在投幣後挑整適距,改以推動搖桿的方式造成微晃。
 
在搖擺快要盪到商品斜方,他迅速壓下按鈕,讓側飛的爪子不偏不倚卡進縫隙,勾起瞬間順著慣性飛回,只見東西越過壓克力板後掉落,發出哐啷聲響。
 
「這種的對我來說還不算是高難度。」從出口取出夾物,葉恭賢把東西放到男孩手裡,只收取部分費用作為報酬,「好啦!你拿到想要的,就早點回家……」
 
未畢,他察覺男孩的目光瞪得極大,瞳孔綻放明亮的光芒。
 
「大哥哥,你好厲害!」泛起燦爛笑容,男孩扯住葉恭賢的衣角,激動說道,「旁邊的扭蛋,我們也去轉一下好不好?」
 
啊?對於這樣熱情的要求,葉恭賢感到訝異,但還是配合過去。
 
走到扭蛋機前,男孩開心地介紹想要的商品,那是一款特殊的列車吊飾,共有七種不同型號款式,目前他已經跟同學交換收集到六種,唯獨構造最特殊的磁浮列車還沒弄到手。
 
「目前時速最快可達550公里,但最近又有最新突破……」說起喜歡的事物,男孩滿臉喜悅,滔滔不絕。
 
原來這孩子是鐵道迷嗎?回想男孩對列車的執著,葉恭賢認真傾聽。
 
「我一直轉不到想要的款式。」似乎堅信大哥哥能帶來好運,男孩把僅有的零錢交到對方手裡,提出請求,「能幫我試試嗎?沒有也沒關係。」
 
算了,反正也就只是幫忙……思忖幾秒,葉恭賢投幣旋轉幾下,取出掉落商品,「我先聲明,這種得碰運氣的東西,還是不要太期待比較好。」
 
不過,有時候運氣就是這麼湊巧。
 
打開轉蛋,裡面有個特殊設計的車種,正好和商品圖上的磁浮列車一模一樣,葉恭賢驚訝注視,還沒反應,男孩已先發出愉快的驚呼。
 
「果然很厲害啊!不愧是我認同的人。」得到想要的戰利品,男孩開懷笑著,隨即想起自己還沒報上姓名,「我叫許思民,大哥哥叫什麼名字?」
 
嗯?驀然腦海裡閃過某種可能性,葉恭賢不自覺開口回應,「我叫……」
 
這時,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望著映入眼簾的身影已經來到許思民面前,激動喊道,「你果然在這裡,今天不是說好要一起整理家裡嗎?」
 
「幹嘛,姐姐不也做得完嗎?」不想乖乖在家,許思民一副不情願的表情,隨即被狠狠壓上太陽穴,他忍不住哀號,朝葉恭賢求救,「大哥哥,救命啊!」
 
什麼?弟弟這麼一喊,許思涵這才注意到前面有人,她抬頭想要道歉,卻看見葉恭賢而不禁愣住,同樣感到難以置信,「阿賢?」
 
「嗨!真是巧啊……」既然人都碰上,就用不著把剛剛夾到的禮物留到假日結束,葉恭賢從包裡拿出成對吉祥物,交給對方,「練習來的,想說給妳取名正好合適。」
 
鬆開正準備教訓弟弟的手,許思涵接受好意,不自覺揚起嘴角,「謝謝。」
 
雖然對外只是假扮的情侶,不過屏除這些,他們還是朋友。
 
對於這份好意,她是真的很高興。
 
「不過,你們會來這裡……」看到許思涵穿著輕鬆的便服,不像特地遠道而來,葉恭賢提出猜測,「難道妳家其實就住在附近嗎?」
 
雖然很多唸書的學生是從別縣市來,不過也有本地人就近選擇大學的情況。
 
「對啊!走一段路就會到。」家裡其實距離學校不遠,不過父母規定得學習獨立自主,所以她才特意住在宿舍,許思涵微笑回應,「這樣平日回家也很方便。」
 
這時,旁邊的許思民左右張望,察覺兩邊似乎是認識,他腦筋飛快一轉,連忙拉起許思涵的手,提出要求,「姐姐,我想邀請大哥哥來家裡玩!」
 
「咦?可是……」沒料到弟弟會說出這種話,許思涵有些驚訝,和葉恭賢對望視線,「媽媽晚點回來,家裡再沒整理完會被罵的。」
 
「我會好好做的,但是我想邀請哥哥嘛!」打算晚點和葉恭賢手裡的戰利品,許思民認真請求,泛紅的臉皺成一團,「姐姐,拜託啦……」
 
眼看弟弟平時雖然調皮,但請求的時候又楚楚可憐,許思涵心頭揪緊,實在無力招架,只能假裝勉為其難答應,「真是的,那待會可得好好幫忙才能玩啊!」
 
「好!」認為姐姐只要交到男朋友,平時就沒有時間管他,許思民暗自盤算,表面上則順從回應,打算好好撮合兩人,「大哥哥,我來帶路。」
 
反正,他喜歡這個哥哥。
 
只要不要讓姐姐哭泣,他就喜歡。
 
※   ※   ※
 
這實在是頭一遭。
 
整理完家裡,許思涵將冰箱裡的自製果汁端到客廳,看著弟弟和葉恭賢正在電視機前專注地打遊戲,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說起來,就連高中時前男友都沒來過家裡。
 
這還是第一次讓認識的異性踏入家裡,而且還是對外假裝的戀人。
 
放好果汁,許思涵坐在葉恭賢旁邊,凝視螢幕裡的角色正不斷砍殺怪物前進,自己則無聊得發愣,雖然她偶爾也會看弟弟玩遊戲,不過從沒加入過戰局。
 
「好耶!贏了。」
 
這時,許思民放下遊戲搖桿,大聲歡呼,猛然跳起的動作把許思涵嚇了一跳。
 
「嗯,休息五分鐘。」結束關卡,葉恭賢轉頭想要確認許思涵在做什麼,卻差點和身旁的人撞個滿懷,沒料到對方就這在這麼近的距離,他錯愕愣住。
 
剎那,咫尺的視線交錯,彷彿延伸進彼此內心深處,透過意識滲透開來,流逝的時間彷彿跟著靜止,只有他們還在原地,無法傾訴的話語,就在此刻陷入糾纏,是那樣綿延而繾綣。
 
「那個……」扭頭移開視線,許思涵壓抑心裡的悸動,指向遊戲,「我只是好奇,想知道你們到底在玩什麼而已!」
 
經由提醒,葉恭賢這也跟著轉移思緒,拿起遊戲光碟的盒子,「好像是類似勇者拯救公主的故事。」不過這次主要人物是村民,因為勇者已設定戰死。
 
確認遊戲介紹,許思涵還是不懂樂趣在哪,「真有那麼好玩嗎?」
 
「不然姐姐來試試看吧!」
 
調低關卡難度後,許思民把遊戲搖桿交給姐姐,「只要嘗試通關的感覺,妳就不會覺得無聊喔!」
 
「這要怎麼用啊?」笨拙操作手裡按鈕,許思涵在指導下總算選出村民角色,和葉恭賢一起展開冒險旅程,「使用魔法……呃,怎麼會打到路邊民眾?」
 
「沒事,慢慢來就好。」靠到身邊,葉恭賢溫語解釋按鈕用途,還有唱魔法的訣竅,在反覆幾次失誤和重來後,這才勉強許思涵領著抵達BOSS的據點。
 
「這個關卡,我需要妳讓召喚怪在場上只能維持三隻,然後施放範圍魔法。」
 
說完各自要做的事,葉恭賢一開局便使用近戰前去吸引仇恨,許思涵則把角色移到後方,不斷清理召喚出來的小怪,她使用藍水補充,緊張回想按鍵使用,在BOSS即將使出最終必殺前,總算放出流星雨,把全場的怪物擊殺。
 
「啊……」
 
看到角色上顯示獲勝,許思涵這才鬆開遊戲搖桿,緊盯結算畫面,雖然說不出想法,但在遊戲的過程中,只專注在努力這件事情上面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泛起嘴角,感到莫名的喜悅。
 
「我回來了。」
 
這時,家門開啟,中年女性提著幾包蔬菜進來,有些訝異,「哎呀!有客人?」
 
「嗯,他是我系上的同學,叫葉恭賢。」介紹後,許思涵簡單說明事情經過,自己也很驚訝弟弟會在無意間和對方成為朋友,「所以就邀他來我們家玩。」
 
禮貌致敬,葉恭賢誠懇說道,「阿姨妳好,不好意思這麼冒昧來訪。」
 
「沒事,不用那麼拘謹。」難得女兒帶朋友來,許母打量幾分,提出邀請,「今晚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留意時間不早,葉恭賢委婉拒絕好意,「謝謝阿姨,但今天叨擾太久了。」
 
況且初次見面,就這樣接受好意也不太妥當。
 
「咦,哥哥要走了?」許思民剛把蔬菜拿到廚房,折返便得知葉恭賢沒有要留下來吃飯,他語帶沮喪,「我還想說晚點要跟你分享今天的拼圖呢!」
 
「我有空會再過來的,不過在這之前……」蹲低身姿,葉恭賢伸手輕撫許思民的頭,鼓勵說道,「你得好好聽媽媽的話,也別讓姐姐擔心。」
 
唔。瞥向許思涵一眼,許思民這才乖乖點頭,「那你一定要再來陪我玩喔!」
 
「好。」示意兩人以拳面輕碰代替拉勾,葉恭賢安撫後起身離開,走出許家。
 
沉默幾秒,許思涵連忙穿上鞋子,打算再送一段路,「媽,我馬上回來。」
 
凝眸扉處從門縫透進暖色的澄光,許母憶起最近從班導師那裡得知系上傳言,不過她完全沒有介入此事,也不認為女兒會做出什麼讓人擔心的事。
 
回想葉恭賢認真的表情,從清明的瞳孔中並無看出任何惡意,就連在安撫許思民的時候,溫暖的言語也沒有一絲虛偽,許母泛起嘴角,決定比起謠言,更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事物。
 
現在看起來,確實根本不需要感到擔心。
 
另一方面──
 
「你真的不多留一會嗎?」
 
看到葉恭賢打算回商街牽車,許思涵堅持陪走一段,就以路途必經的天橋作為最後送行,「我很少看到思民會這樣,他平常只抱著火車和遊戲不放。」
 
察覺對方的擔憂,葉恭賢問道,「他平時在學校跟其他人處得不好嗎?」
 
「不,他跟同學處得很好。」不僅成績和體育優異,就連平時待人也很好,說實話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擔心,許思涵低垂眉色,「但他對於所有事物都是被動接受這點,我覺得很不好。」
 
所謂被動接受,說明白點就是沒有所謂,也不想積極爭取。
 
從朋友到各方面優異的成績,都只是不想被管控興趣,所以將兩者作為交換,不論他平時表現如何,只有在面對家人和鐵道才會表露真正的性情。
 
「同年齡裡面,很難有他這樣的鐵道迷。」就連她自己對這些也沒什麼興趣,平時跟弟弟的互動也只傾聽,「對他來說,要接受周遭的不瞭解……才是最辛苦的吧!」
 
不過再怎麼樣,終究還是個孩子。
 
如果無法碰見能夠理解的人,還是會很孤單。
 
「嗯,跟同年齡的孩子比起來,他應該有很多想法。」想到許思民在說起鐵道話題時滔滔不絕的模樣,葉恭賢忍不住輕笑,「不過他只是被動,但不冷漠。」
 
如果無法理解,就慢慢去讓對方明白,畢竟朋友是能夠互相影響的。
 
「妳也是,在不自覺中改變了我。」抵達天橋,也意味兩人得在這裡分別,葉恭賢慢下腳步,「如果妳需要改變或是遇到煩惱,可以儘管找我幫忙。」
 
凝視彼此,時間彷彿真的又慢了下來,直到風勢輕輕拂起,才又總算拉回思緒。
 
「什麼啊!一臉認真的表情。」想到葉恭賢前陣子明明還在未王雅怡的事垂頭喪氣,現在卻能說出耍帥的話,許思涵怡然點頭,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掃興的話,「知道了,你路上小心。」
 
說完,她轉身揮手,踏出步伐。
 
她會協助復仇,其實並不完全是因為葉恭賢。
 
不過,如果真能在互相影響的過程中,讓心中的恨逐漸放下的話……
 
停下腳步,許思涵回頭望向葉恭賢準備離去的背影,她不打算開口叫住對方,只是想要在這一刻,把這份感覺牢牢記在心裡。
 
她沒有想要抱持其他的感情,因為那是沒有必要的。
 
所以,暫時這樣就好。
 
那是連自己也無法說明的心情,不用多想……
 
正當許思涵如此想著,葉恭賢忽地停佇腳步,彷彿也有感應似的回望。
 
交錯的視線,就這麼深刻印入彼此靈魂,醞釀的思緒,就在這瞬間全部迸開,進而再也無法忽視,某種正在體內生根發芽的想法。
 
沉默,又是一陣沉默。
 
驀然意識到自己居然看到出神,許思涵壓抑心中的紊亂,這時手機傳來訊息,她看到遠方的葉恭賢指向手機,不禁好奇拿出來確認內容。
 
『就這麼捨不得我嗎?』
 
看到訊息,許思涵再度眼神死,雖然知道葉恭賢是故意這樣傳的,但這跟她是否想把對方痛打一頓並不衝突。
 
輸入訊息內容,她舉起食指,特地朝葉恭賢扮鬼臉,另一手則按下回覆鍵。
 
『想得美。』
 
說完,許思涵轉身離去,留下竊笑不已的葉恭賢。
 
回到家裡,就能聞到廚房傳來陣陣香氣,她拋開煩雜的想法,打算捲袖進廚房幫忙,這時還在客廳研究拼圖的許思民開口喚道。
 
「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嗎?」希望葉恭賢之後可以更常來家裡玩,許思民不禁有感而發表示,「我很喜歡哥哥,就算妳和他在一起,我也不反對喔!」
 
面對這麼直接的發言,許思涵只差沒把白眼翻到後腦勺去,突然覺得與其讓她選擇跟葉恭賢交往,不如考慮掰歪自家弟弟也是個不錯的方案。
  
「這麼喜歡的話,你去跟他交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