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古人常說，禽賊先擒王。
　　不，亞歷山大說，禽賊先擒王的軟肋。
　　抓亞伯拉罕有什麼好，當然是抓個亞伯拉罕會很在乎的才好玩。
　　長年鍛鍊的精壯身軀，漂亮的白皙膚色，美味的鮮血，亞歷山大抱在身上可以說是愛不釋手，若不是還得留著史帝分一條命去見米哈伊亞歷山大還真想就直接把眼前的尤物給吸乾。
　　回到波納里堡壘後亞歷山大當然不會直接走進宴會大廳告訴米哈伊夜行者逃走這件事，這樣就毀了整個宴會了，而且還有可能掃到米哈伊的颱風尾，儘管他知道米哈伊在宴會結束之前都會待在那裡，繞條路去找他也比直接去好。
　　這種要去請米哈伊的爛攤子亞歷山大完全不想沾上，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還是交給聖提諾去請就好，反正後續的事情也是交由聖提諾這位刑堂主事負責，提前交給他聖提諾也不大會有意見，亞歷山大用力親了口史帝分的臉頰後敲了敲聖提諾辦公室的大門。
　　敲完門的當下辦公室大門就自己開了。
　　「解釋。」房間內傳出冰冷的說話聲。
　　亞歷山大踏入門內看到聖提諾坐在沙發上，瓦倫提諾也在。對於聖提諾在還沒看到自己前就知道是誰來訪亞歷山大毫不意外，他顯然早還沒敲門前就已經先聞到夜行者和鮮血的味道了，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想必不會事件好事，所以才開口便要求解釋。
　　「我從希臘回來的路上在外面的森林不小心撞見一群小羊，」亞歷山大在聖提諾和瓦倫提諾對面坐下來，將昏迷的史帝分扔在桌上。「然後就順手撿了一隻回來。」
　　「而在我遇到這群小羊之前的故事，似乎得由在波納里堡壘的其他人解釋。」亞歷山大翹著二郎腿反丟問題給聖提諾。
　　森林。聽到這個詞時聖提諾和瓦倫提諾的臉色瞬間沉下來，區區幾個夜行者竟然就這樣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跑了，如果亞歷山大沒有不小心撞見夜行者，他們何時才會得知俘虜就這樣逃出他們的掌控。
　　「其他人呢？」聖提諾問，這裡他只看到一個，但正確來說應該有四個夜行者才對。
　　「大約還在森林裡吧，我沒有時間把所有人都帶回來。」亞歷山大聳肩，不大在乎的說。
　　聖提諾看了眼亞歷山大，然後又瞄了眼時鐘，馬上就理解亞歷山大再說什麼。
　　這並不難猜測，一定是亞歷山大的話嘮症發作又嘮叨到太陽快升起才匆匆趕回來。
　　「去請主人和夫人，」這句話是聖提諾對瓦倫提諾說的。
　　「而你，」聖提諾從沙發上站起來，皺著眉頭不耐煩的瞧了眼倒桌上的史帝分。「帶上他跟我去會議室，我要召集所有人開會。」
　　瓦倫提諾走進宴會廳時ＤＪ正好在放抒情曲，男女或是女女男男兩兩抱在一起，畫面十分溫馨。
　　看了一整圈之後，瓦倫提諾發現米哈伊站在宴會廳後方跟幾個還沒醉的血族說話，宴會廳的門被打開的當下米哈伊便和瓦論提諾對上眼了，不過他馬上把目光放回自己對面的血族，沒有理會瓦倫提諾。
　　「主人，」走到米哈伊面前後瓦倫提諾單膝跪下，右手置於胸前，尊敬的向他的主人行禮，而後站起來向其他兩位血族點頭問好。
　　波納里的規矩，所有的忠誠只獻給米哈伊，在外賓面前禮數點到就好，行完禮之後可以直接站起來沒關係，無須等米哈伊發話。
　　「不好意思打擾了派西亞先生、洛夫特小姐，我有事要跟主人商討。」瓦倫提諾顯然也跟這兩位血族交情不錯，開口便能叫出他們的名字。「亞歷山大從外面帶回來帶回來一個禮物要獻給您，聽說他還撞見一件大事，急著想跟您分享呢。」
　　「辛苦亞歷山大了，去到哪都還不忘給我帶禮物。」米哈伊說，臉上帶著紳士的微笑。
　　「抱歉失陪了，容我先去看看我得到什麼驚喜。」米哈伊顯然聽出了瓦倫提諾的弦外之音，馬上向外賓告辭。
　　「真巧，下一首會是我喜歡的歌，我正想下去玩一下呢。我尊敬的公爵，很高興能跟您聊天。」能跟米哈伊近距離說話的人當然不會不懂禮數，洛夫特小姐向米哈伊行禮，同時表示自己準備離開。
　　派西亞和洛夫特離開後米哈伊馬上詢問瓦倫提諾發生了什麼事。
　　「聖提諾召開圓桌緊急會議。」瓦倫提諾簡潔扼要的點出發生什麼事。
　　「去通知艾莉絲，我上去樓上叫蕾蒙娜。」米哈伊沒有多問，他的行動已經表明他理解事情的嚴重性。
　　一旦在圓桌召開會議，常駐在波納里內的血族都必須列席餐與，每每照召開圓桌會議通常都代表有重大事情發生，而召開會議的權力除了米哈伊自己外他只單獨賦予聖提諾一人這項權利。
　　宴會是公開的，所有人也都知道米哈伊在宴會期間不會離席，所以米哈伊知道在宴會期間仍然執意召開會議一定是有特別嚴重的事情逼著聖提諾不顧一切也要按下開會警鈴。
　　在聖提諾按下開會鍵的當下所有得到通知的血族都馬上放下手邊的事情趕到會議室，除了亞瑟留在宴會中主持宴會外其他人全都從宴會中退場。
　　按下警鈴後不到三分鐘大家便陸續入座，大多數人都沉默以對，必竟接到的是刑堂主事聖提諾召開的會議，總歸就是有人要遭殃了。尤其是蕾蒙娜，她一臉凝重，不安的瞪著自己的裙子。
　　蕾蒙娜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很淡，但不至於察覺不出來，她上一步才剛走夜行者，接著馬上就被通知要開會，在這時候發生的一切未免都過於巧合，蕾蒙娜很難不去往壞方向去想。
　　「把人帶上來。」所有人到齊後聖提諾發話。
　　只見亞歷山大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隔壁房間把史帝分帶過來會議室。亞歷山大的那一拳下的很重，史帝分到現在還是昏迷不醒，不過為了避免意外，他還是提前幫史帝分上了手銬腳鐐以免開會到一半他突然醒來。
　　亞歷山大扛著史帝分出現的那刻會議室裡的不少血族都倒抽一口氣，看到這個畫面並不難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同時大家也終於了解空氣中的血味來源於何，史帝分脖子上的傷口血止住了，但同樣也露出慘不忍睹的傷口，顯示了他曾經遭受怎樣的非人對待。
　　「如各位所見，這是我在外面撿到的小羊，時間不夠，我只來得及撿一隻回來。」亞歷山大把史帝分扔在自己腳邊的地毯上，簡略的為大家承述事情的經過。
　　「伊娜，說好的顧人，怎麼把人顧到外面森林了？」聖提諾微笑詢問，不過伊娜可是一點笑容也擠不出來，聖提諾的笑容在伊娜眼裡簡直是鋒利得可以殺人。
　　「我認罪。」伊娜垂下頭，沒有過多的狡辯。
　　這的確是她的疏忽，伊娜從來沒想過夜行者會在這個時間逃跑，路線這麼複雜，他們竟然還走得出去，伊娜只顧著看夜行者有沒有鬧事，見氣氛一直很和睦她就沒有時時刻刻一直防範一行人了。
　　伊娜沒多說，聖提諾同樣沒有，他微微皺眉將矛頭轉向下一個人。
　　「洛恩佐，你的辦公室和寢室都在靠近他們離開的出口，沒聽到聲音嗎？」聖提諾問。
　　除了不在波納里堡壘內的克勞蒂亞、維克托爾和伊斯爾外，在場的幾人裡面洛恩佐跟媚拉的寢室都在接近堡壘上方的位置，看來這筆帳聖提諾是要連帶算到他們兩個身上了。
　　「我今天在艾莉絲那，不在辦公室裡。」洛恩佐冷靜地回應聖提諾，但他其實不確定這樣的理由會不會過關。
　　「他來我這要我幫他訂幾件外出的西裝，順便討論了樣式。」艾莉絲點頭，證實洛恩佐沒有說謊。
　　「媚拉？」聖提諾轉頭看向另個女血族。
　　「抱歉，我認罪。」那名叫媚拉的女血族低下頭，跟伊娜一樣沒有做任何解釋。
　　她當時的確在房間內，只不過她把音樂開得很大聲，房間的隔音又被她改得很好，所以才沒注意到有不正常的腳步聲。這些理由聖提諾當然不會想聽，媚拉索性直接把解釋給省略了。
　　「伊娜跟媚拉，之後自己來找我領罰。」聖提諾面不改色的簡單做了個判決。
　　沒有馬上進審判室聖提諾通常不會現場宣布懲罰是什麼，這算是他冰冷麵具下的惡趣味──從不給人做心理準備的時間。
　　「最後，我親愛的夫人，」聖提諾看向坐在他左邊的蕾蒙娜。「這次事件，你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聖提諾話說完，所有人都盯著蕾蒙娜看。夜行者能夠這麼快速又準確地走出堡壘，問題恐怕就出在這。
　　說謊？還是說實話？蕾蒙娜瞪著聖提諾，想要說些什麼，但一張口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麼？」米哈伊打破這份寧靜。
　　視線從聖提諾移到米哈伊，蕾蒙娜凝望著他，從米哈伊的眼中，蕾蒙娜讀出他已經什麼都猜到了。
　　「娜娜，我給你的紙條在哪？」米哈伊問。
　　「我••••••我弄丟了。」蕾蒙娜故作鎮定，但心中卻早已亂成一團。
　　「弄丟，然後剛好丟到夜行者手裡了是嗎？」米哈伊完完全全說中了發生的事。
　　他猛然掐住蕾蒙娜的脖子，把蕾蒙娜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娜娜，你怎麼敢？」
　　米哈伊輕聲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我••••••我不會背叛你的，永遠不會。」愣了許久之後，蕾蒙娜勉強擠出這句話。
　　蕾蒙娜從米哈伊的眼中讀出悲憤，多到快將兩人淹沒的悲憤。幾百年前的眾叛親離讓米哈伊直到現在都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背叛，然而蕾蒙娜同為米哈伊的至親，卻讓他再次嚐到這種滋味。
　　「既然跑走，那就算了。」米哈伊鬆開蕾蒙娜的脖子推開他，環視眾人發出指令。「天黑後去傷了那幾個人，不用追回來，不用殺，傷了就好。」
　　這番話引得眾人一陣輕笑，久違的貓抓老鼠遊戲終於又開始了。
　　米哈伊所謂傷了就好的背後意思就是別弄死，最後得放人走，但中間怎麼玩怎麼傷都可以。這是波納里堡壘的傳統遊戲，也是他們最喜歡的競技運動，因為目標是活體的關係，米哈伊很少准許大家玩這項遊戲，不過每次只要一宣布舉行這場遊戲大家都可以鬧個三五天，在遊戲里出醜的人也通常會被取笑一段時間。而遊戲規則很簡單──每個人選擇自己喜歡的遠距離射擊武器，最後目標身上哪種武器的傷痕多誰就是這次的冠軍。
　　「各位看到我衛冕的話別太難過，我相信等等就可以先慶祝我衛冕的。」此時瓦倫提諾幽默的拋出這句。
　　身為上一次的冠軍，瓦倫提諾納時也是費了一番苦心才打敗維克托爾，然而這次維克托爾不在，最有贏面的人自然就落到瓦倫提諾身上。
　　「而你，」米哈伊端起蕾蒙娜的下巴。「不用參加遊戲，殺了馬賽爾，證明你的忠心。」
　　這句話宛如當頭棒喝，米哈伊的命令盤旋在蕾蒙娜腦海裡。
　　「你放心吧，我會的。」良久，蕾蒙娜終於給出他的承諾。
　　「繼然夫人也認罪了，身為罪魁禍首，遊戲結束後你也一併受罰吧。」沒有給蕾蒙娜時間難過，向來秉公辦事的聖提諾給蕾蒙娜下了第二道判決。
　　得到可以出去放風比賽的消息，連向來在眾人面前也很少有第二種情緒的聖提諾說起話來也有種懶洋洋的放鬆感，然而這種語氣在蕾蒙娜聽下來卻格外冰冷恐怖，幾個月前發生的事到現在依然歷歷在目，她沒想過這麼快就要再體驗一次。

　　§

　　夜行者一行人睡醒時太陽早已越過山頭，粗估再三四個小時夜色就會再度降臨。
　　沒有時間多休息，三人都醒來後亞伯拉罕馬上領著馬賽爾和露絲娜往下坡的方向走，趕著在天黑之前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為了不讓皮膚起水泡，亞伯拉罕還特別幫每個人都找了一大片枯樹皮來遮擋太陽光。
　　隊伍忽然從四人變成三人，大家顯然還沒從這份悲傷中走出來，這一路上沒有人講話，森林中只有落葉被踩動的沙沙聲。
　　「你們覺得還要走多久我們才會遇到人類啊？」最後，露絲娜忍不住安靜問。
　　「至少還要半天以上吧，」馬賽爾回應。「波納里堡壘一定在很偏僻的地方，要走出森林沒這麼快。」
　　「或許我們可以巧遇來登山的人類。」露絲娜說。「或者是找到馬路看有沒有車會經過。」
　　「不要多想！」沒等露絲娜說出第三個想法亞伯拉罕便馬上喝止她。
　　想的太完美但現實卻不符合期待時往往會讓人特別失落，這句話亞伯拉罕總是掛在嘴邊，不要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務實一點才是好事。
　　對於露絲娜想知道到底什麼時候可以走出森林的事實是亞伯拉罕在出任務前曾經研究過羅馬尼亞的地圖也上過歷史課，雖然亞伯拉罕不知道自己的確切位子到底在哪裡，但他知道波納里堡壘坐落在古時候瓦拉幾亞跟特蘭西瓦尼亞交界的森林裡，對應到現在的地圖差不多就是羅馬尼亞中部的大片森林裡，如果他們現在走的方向沒有錯，月亮升起後再三四個小時他們就能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
　　這種事情亞伯拉罕知道，但只會放在心裡，避免馬賽爾跟露絲娜有太大的興奮或失落。
　　「那個，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拜託。」接近日落的時候露絲娜終於忍不住提出要求。
　　他們已經走了一整個下午，而且又是在崎嶇的山地，露絲娜本來就沒有特別做過在山地長途跋涉的訓練，走到這裡已經是他的極限。
　　「再撐一下吧，停了血族馬上就會追上來。」率先說不同意的不是亞伯拉罕而是馬賽爾，他扶著露絲娜，臉上充滿關切但嘴上卻不同意露絲娜的要求。
　　「不行不行，我腳真的痛到受不了了，」露絲娜哀求。「我逛街走一整天腳都沒這麼痛過。」
　　「隊伍不能停，我背你吧。」聽到露絲娜的話後亞伯拉罕從前面折回來對他伸出援手。
　　「上來。」沒等露絲娜回話，亞伯拉罕蹲下拍拍露絲娜的腿，來要露絲娜跳到自己背上。
　　「換我開路吧。」馬賽爾在亞伯拉罕蹲下來時很有默契的接過亞伯拉罕手上的木棍，接替亞伯拉罕原本的工作。
　　「謝謝。」跳上亞伯拉罕的背上後露絲娜在亞伯拉罕耳邊輕吻一下，紅著臉向他道謝。
　　亞伯拉罕的體溫很高，趴在他背上暖暖的向個暖爐，讓露絲娜有安心的感覺。
　　黃昏之後天色暗的很快，太陽落下山後不到三十分鐘內天色便完全暗下來了，世界又重新回到黑暗的擁抱中。夜色李的羅馬尼亞森林氣溫降得很快，沒多久夜行者便重新將火把升起，保暖的同時也拿來照亮前方的路。
　　「生火不會讓血族更容易發現我們嗎？」露絲娜看著火光不安地問亞伯拉罕。
　　「比起火光，他們會先聞到我們的氣味。」亞伯拉罕聳聳肩，對於這件事不大在意。
　　如果兩組人馬走的方向是相同的，沒有火光血族也一樣能夠追上來，再者他們一路上留下來的氣味也十分容易讓血族找到這裡，在亞伯拉罕眼中火光的有無並不會太影響事情的結果。
　　一行人跨過一個橫倒在地的枯木時亞伯拉罕忽然不安地回頭看了眼，接著心事重重的又往回多看了幾眼。
　　「跑！」亞伯拉罕忽然大聲警告馬賽爾，抱緊露絲娜拔腿往前衝。
　　「抓緊我。」奔跑的同時亞伯拉罕還不忘提醒露絲娜抓穩。
　　「他們發現了！」亞伯拉罕開始拔腿狂奔的下秒森林後方傳來尖銳的女聲。
　　那句話之後森林傳來更多喧鬧聲，有尖叫，也有不少叫囂。既然也行者都發現他們的存在了血族也沒必要繼續躲藏，他們的對話一來一往，搶著在遊戲開始前先用氣勢壓倒其他人。
　　「不要太興奮了洛恩佐，在艾莉絲還沒宣布開始之前就放箭可是要宣布取消資格的！」亞歷山大站在樹上對著另一頭的洛恩佐叫囂。
　　「快喊開始！太靠近人類我們就不能玩了！」接著開口的是站在地面上蓄勢待發的伊娜，她抽出自己的銀色吹箭對著她後方的森林叫喊道。「我可不想太快就結束呢！」
　　「他們說我們很快就會走到人類居住的地方了！」唯一沒有再耗費力氣奔跑的露絲娜很專心在聽血族都說了些什麼，得到這份情報後她連忙轉告給亞伯拉罕。
　　「比賽，開始！」露絲娜的話才說到一半森林遠方就傳來艾莉絲嬌嫩的聲音。
　　隨著她宣布遊戲開始，血族發出的歡呼聲幾乎蓋過前面夜行者的對話聲。以瓦倫提諾為首和以亞瑟為首的兩大人馬立刻扭打在一起。這不單單只是個追殺夜行者的獵捕活動，更是狩獵者與狩獵者之間的較勁，只有先打敗對方的狩獵者才有空檔去攻擊前方的獵物。
　　因為蕾蒙娜沒有加入戰局的關係，隊伍人數並不相等，很快的佔著人多優勢的瓦倫提諾便逮到機會朝夜行者射出第一箭。
　　啊嘶──
　　亞伯拉罕感覺到上手臂一陣劇痛。
　　「你受傷了！」露絲娜著急地看著亞伯拉罕手臂上的箭矢，伸手就要把那支箭拔起來。
　　「先••••••先別拔。」亞伯拉罕連忙阻止露絲娜，他可不想這麼早就失血暈倒。「沒關係的，我──」
　　後半句話哽在亞伯拉罕喉裡沒有說出去，他感覺到自己掌心傳來另一陣痛感，不同於前面的劇痛，這次的是有些酥麻的刺痛，但還是弄得亞伯拉罕險些把露絲娜摔在地上。
　　「放我下來吧，你需要保留體力。」露絲娜緊張地對亞伯拉罕說到，比起自己的腳，她更擔心亞伯拉罕的傷勢。
　　亞伯拉罕沒有逞強，露絲娜話一說完亞伯拉罕便馬上把露絲娜放下來。插在亞伯拉罕手心上的是一個細小的吹箭，攻擊力不大，但上面顯然是抹了些麻藥才讓亞伯拉罕到現在都覺得手麻麻的。
　　接下來的兩三次攻擊全都落在亞伯拉罕和露絲娜身上，攻擊時間並不會十分密集，每次也都是吹箭之類的遠射程小攻擊，最重的也不過就是弓箭的傷而已，血族拿來使用的箭矢也都是特製過的，殺傷力不大。
　　這些攻擊沒有一次失誤，但也沒有一次落在致命處。
　　「你們跑我前面，我墊後。」似乎是注意到血族的矛頭不在自己身上後馬賽爾將兩人推向前，自己在他們身後作為屏障。
　　「聖提諾再得一分！」幾秒之後艾莉絲大聲宣布。「最後三分鐘，快到邊界了！」
　　「夫人，他們玩完就換你了。」艾莉絲壓低音量提醒一直站在她身旁觀看整場的蕾蒙娜。
　　蕾蒙娜輕輕應了聲，沒有多做表示，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前方的戰局。
　　夜行者三人裡面亞伯拉罕商的最重，其次是露絲娜，血族百分之九十的攻擊都集中在亞伯拉罕身上，有戰術的削弱夜行者的最強戰力，如果沒有馬賽爾和露絲娜幫忙撐著，亞伯拉罕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移動。
　　就在夜行者們跌跌撞撞走過一顆矮松時忽然一聲哨響，接著喧鬧的森林馬上就回歸寂靜。
　　「他們好像都走了。」露絲娜忍不住好奇回頭去看。
　　森林一片安靜，安靜得連根樹枝掉下來都可以聽見，在他們身後一個人影也沒有，原本在他們身後打鬧的血族像是忽然人間蒸發似的在那聲哨響之後全部消失，連個人影也找不著。
　　「不要管，繼續走就對了，不要停，走道有人類的村落才可以停下來。」亞伯拉罕面色蒼白，氣若游絲，但還是堅持著不讓自己暈過去。
　　在夜行者深後的大樹旁蕾蒙娜已經將箭矢搭上弓，瞄準馬賽爾的背部。
　　「該妳了，夫人，我們還等著你做完一起回去跟米哈伊報備呢。」聖提諾悄悄走到蕾蒙娜身後，伸手替蕾蒙娜將她額前的瀏海撥開，在蕾蒙娜耳邊低喃。
　　的確，是時候了。
　　蕾蒙娜做最後一次瞄準，閉上眼鬆開自己手中的弓弦，任由自己手上的箭矢飛出去。
　　聽到前方傳來悶吼之後，蕾蒙娜知道自己射中了。這不是血族剛剛拿來玩樂的弓箭，是貨真價實可以殺人的箭矢。
　　聖德芬學院的神射手，馬賽爾旗下的最傑出弟子，哪有出手不重的道理。
　　睜開眼之後，蕾蒙娜再也堅持不住，她拋下弓往馬賽爾那衝過去想要接住他正在往後倒的身軀。
　　「蕾蒙娜••••••」馬賽爾跪坐在地上，喃喃念著蕾蒙娜的名字。
　　「對不起。」蕾蒙娜愧疚的跪在馬賽爾面前，她的眼中滿是淚水，除了抱歉之外已經沒有其他話語能夠從她口中說出來。
　　「能牽牽我的手嗎？」馬賽爾提出要求，嘴角淌著鮮血，顫抖的雙唇斷斷續續停了好幾次才把整句話說出來。
　　那支箭矢插得很深，雖然不是命中心臟，但一樣致命，馬賽爾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聽見馬賽爾的要求蕾蒙娜連忙緊抓住馬賽爾的雙手，兩人凝望著彼此。
　　「不！」再一片安靜的時候馬賽爾忽然把蕾蒙娜推開，往蕾蒙娜身後的亞伯拉罕撲過去。
　　兩人倒下的同時一支箭從馬賽爾手臂旁擦過，掉入旁邊的草叢中。
　　如果沒有馬賽爾阻饒，那支箭會直直穿過蕾蒙娜的脖子，那是亞伯拉罕從自己身上拔下來的箭矢，亞伯拉罕作唯一作為最後一搏的籌碼。
　　「不要，拜託。」剛剛拉開蕾蒙娜已經耗盡馬賽爾全身的力氣，他押在亞伯拉罕身上，虛弱地對他說道。
　　「亞伯拉罕，」馬賽爾再度哀求，感覺到亞伯拉罕想推開自己，馬賽爾掙扎著壓住亞伯拉罕的手臂。「就算你真的要做••••••也等我死了之後在做吧，算我求你了。」
　　曾經的承諾，馬賽爾致死也不願意違背。
　　見亞伯拉罕沉默，馬賽爾知道他的意思是同意了。
　　「馬賽爾，是我對不起你••••••」蕾蒙娜啜泣。
　　從餘光中蕾蒙娜看到聖提諾在催他了，這是她的選擇，既然已經選擇這條路，事情就必須要有個了結。
　　蕾蒙娜從暗袋中掏出自己的匕首，快速朝馬賽爾的背刺進去。
　　那個位子，對應的是人的心臟，沒幾秒血便已經浸溼了馬賽爾的衣衫。
　　有人說，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感受總是特別真實，馬賽爾放任自己從亞伯拉罕身上滾下來，他彷彿感覺到鮮血正在快速流出他的身體，四周也越來越冷。
　　原來，這就是死亡。
　　他仰視蕾蒙娜，努力想在抬起手再摸摸自己致死也要保護的人。
　　奈何最後，他的手還是不爭氣的垂在草地上。
　　「我曾經說過的，我會做到，也不後悔，」馬賽爾對蕾蒙娜模糊的身影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再選一次，我依然願意把我的背交給你。」
　　語畢，他放任自己的意識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