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相片

本章節 15159 字
更新於: 2021-08-02
  便利屋最近把轉盤式的老電話替換成按鈕式的新型電話,因為鈴聲不是沃里克所熟稔的那種頻率,他一瞬間還以為是隔壁鄰居的電話響了,還是在樓下準備午餐的愛麗克斯喊他去接電話,他才意識到有人打過來。

  「你好,感謝來電──」

  他話都還沒有說完,電話那頭便劈哩啪啦地打斷他,「愛麗呢?叫愛麗過來聽,我有事要跟她說。」

  「康絲坦斯?」

  「是我沒錯,快點叫她過來聽吧沃里克。」

  沃里克有些狐疑地把話筒放在一旁,思考了下康絲坦斯找愛麗克斯的原因,一邊對著樓下的愛麗克斯喊道:「小愛麗,有你的電話!」

  「等我下!」

  此時在樓下切菜的愛麗克斯立刻停止動作,她褪下圍裙,有些不自在地瞄了在舊沙發上打盹的男人後,才躡手躡腳地爬上樓。

  沃里克早已在樓梯口笑嘻嘻地等待著,她皺起眉,想不透是誰找她,但她還是把話筒湊到耳邊。「你好?」

  「愛麗,聽我說──」

  一旁的沃里克則迫不及待地挨在她耳邊,她稍微抵住他的額頭,並對著話筒說:「怎麼了?康妮?」

  「我要結婚了。然後,指定你當我的伴娘。」

  「欸?!」

  「就是這樣,明天下午兩點在五號街的Nubere見唷。」

  「等等!康妮!」話筒這時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因為康妮掛電話的速度實在太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準備什麼過去……

  「結……婚?」

  「是康絲坦斯嗎?」

  「嗯。」雖然她知道康絲坦斯結婚是遲早的事,但從沒想過會這麼出其不意……大概是喬愛爾婆婆那裡也搞定了,所以馬上就把馬可先生訂下吧?真好啊,可以和深愛的人結婚……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康絲坦斯的做事風格,如果她有她那麼一點直率就好了……

  「所以小愛麗也想要結婚嗎?」

  「我……」

  不知何時,沃里克的臉與她非常得靠近,是近得能清楚看見他眼睫毛的距離。她眨眨眼,明白沃里克又想戲弄她──本想抬起腳攻擊沃里克的,卻在集聚力量的當下,被人往後扯了好幾步。

  「呀啊──!?」

  腰被一隻粗壯的手臂箍住,身後傳來那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尼……?」

  「喂,我和她說話也不行嗎?」沃里克不滿地瞪著她身後的男人。

  男人似是哼了一聲,立刻用空著的右手在她眼前比著她不懂的手語,最後還豎起中指,沃里克看了不免更加憤怒,也回給他們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手勢。

  總而言之……就是又來了。

  愛麗克斯不禁嘆了口氣。或許是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的關係,她熟練地往後踩了尼古拉斯一腳,在掙脫後,又衝上去踩了沃里克一腳,才心滿意足地下樓。

  「愛麗!」

  「你們再吵我就不準備午餐了!」她一說完,兩個人都乖乖地坐在沙發椅上。此刻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他們倆人的保姆……




  隔天下午,愛麗克斯顫畏畏地來到了Nubere。

  踏進店裡前她還緊張了一番,畢竟從沒想過自己會進來這樣的地方──

  眼底盡是亮晃晃的婚紗禮服,白色大理石地板映射著水晶燈的光暈。在夢幻的氛圍下,玫瑰彩結宛如真正的植株,散佈於樑柱和落地鏡上;優美的音樂流瀉,她有種置身於童話中皇宮的錯覺。

  「真漂亮啊。」她不由得自言自語。

  「您好,需要我為您做介紹嗎?」

  女店員這時微笑地上前迎接,她不免感到很不好意思。

  「抱歉……我……我是來找一位小姐……」

  「喔?是拉沃小姐的朋友嗎?那麼我現在就帶您去更衣間。」

  「謝、謝……」

  婚紗店比愛麗克斯所想的還要寬敞,她默默地跟在女店員的身後,四周閃爍的光芒令她覺得自己十分格格不入……她想,如果再稍加註意儀容就好了,真是後悔死自己這麼輕便的穿著……

  女店員在經過一條長廊後停了下來。面前是一個兼有更衣室及化妝室的房間,女店員一邊擺手指向皮質沙發一邊說道:「剛剛我們的婚禮顧問為拉沃小姐挑了幾套禮服,我想現在拉沃小姐還在更衣間更換。小姐可以坐在這裡等拉沃小姐出來,再跟她說哪套適合她,畢竟她現在有點拿不定主意。」

  「好的,非常謝謝你。」

  「如果拉沃小姐都不滿意的話,可以使用桌上的服務鈴,我們會再請顧問根據拉沃小姐的需求做挑選。」女店員微笑地朝愛麗克斯曲身敬禮,離開前還替她把門關上。

  「呼。」

  女店員走後,愛麗克斯小心翼翼地坐在皮質沙發上的一角,雙手端正地放在大腿上。

  並目不轉睛地盯著更衣間外的白色拉簾。

  「我說──是愛麗來了吧?」

  從更衣間傳出康絲坦斯的聲音,她立刻應聲,「是我沒錯。」

  「那再等我一下,這件有點勒呀。」

  「你慢慢來。」她笑道。

  數分鐘後,更衣室的布簾敞開了。穿著一襲白紗禮裙的康絲坦斯立刻跳向愛麗克斯問道:「你覺得這件這麼樣?」

  「嗯……很好看。」

  康絲坦斯笑嘻嘻地說:「我也挺喜歡的,但是另外一件我也很喜歡,不知道該怎麼選。」

  「其實應該要叫馬可先生來──」

  「才不要,他沒什麼主見,還不如讓愛麗你過來幫我選。」康絲坦斯這時轉過身,指著後背說:「而且你也比較知道該怎麼幫我穿脫禮服嘛。」

  之後康絲坦斯又試了另一套婚紗禮服,兩個人站在鏡子前費了不少時間思索,好半天,愛麗克斯發表了比較過後的結果,「我覺得我手上拿的這件──也就是你最先穿的這件,是最適合你的禮服。」

  「嗯……」

  康絲坦斯沉吟了許久,讓愛麗克斯以為她在猶豫,「是我、我的喜好啦。」

  「那就這麼決定吧。」她喜笑顏開。

  「欸?」

  「畢竟是愛麗你的喜好啊。」

  「但跟你結婚的不是我。」

  康絲坦斯不由得哈哈大笑,「不過你要當我的伴娘唷。既然你都替我挑了婚紗,我也替你挑一件伴娘禮服吧?而且你不用付錢──」

  「那怎麼可以!」愛麗克斯立刻搖頭拒絕。

  「我說可以就可以啦。」

  「禮服很貴的。」

  「所以啊,我這不就是在跟你預定之後你的婚禮的伴娘名額嘛?那時候再幫我付錢喔。」

  康絲坦斯說完,便按下服務鈴讓婚禮顧問過來為愛麗克斯挑選最適合的伴娘禮服。




  看著更衣室的衣桿上掛著不下十套的禮服,愛麗克斯不禁嘆了口氣。

  她胡亂地拿著一套禮服換上──禮服的款式是平口及地長裙,腰間裝飾著緞帶蝴蝶結,總體來說,是一件簡單大方的款式。

  不過上身有點緊,她不自在地拉著胸前的布料想調整最舒服的狀態。

  「愛麗好了嗎?」

  聽到康絲坦斯在喊她,她連忙把布簾揭開。

  「呃啊!?」疑似驚呼。

  愛麗克斯還沒開口問禮服適不適合,就先被康絲坦斯目瞪口呆的表情嚇到,「怎、怎麼了嗎?」

  「你不可以穿這套。」

  「是、是嗎。」她尷尬一笑。

  康絲坦斯立時露出相當嚴肅的表情,指著她的胸前說:「比起暴露系,我覺得你更適合禁慾系。」

  「呃……那是?」

  「你記得顧問小姐給你挑的那件白色蕾絲長袖禮服嗎?去換那件試看看吧。」

  「好。」

  在愛麗克斯專注地脫下禮服時,康絲坦斯又突然隔著布簾問道:「你最近跟那傢伙怎麼樣了?」

  「嗯?」

  「我是說──沒有進展嗎?那時候你離開,他還跑來我這裡,以為是我把你藏起來──他的表情真該讓你看看啊。」

  「……我不知道。」

  「什麼?」

  「我不知道啊。」她重重地呼了口氣,禮服滑落到腳下,「我真的搞不懂他對我說『需要我』是什麼意思。」

  「你想想他那個人怎麼可能直接用『喜歡』跟『愛』這兩個詞──我想他的意思就是喜歡你,非你不可吧。」

  她這時彎腰把禮服撿起來掛在桿子上,又拿了剛剛康絲坦斯指定的長袖禮服下來,「我們又不是他,根本猜不透。所以後來我就想……船到橋頭自然直。」

  「按照這種理論,你們倆一輩子都不會有進展啊。」

  「在弟弟的下落還沒確定前,我……」

  「算了,你們倆都就是笨蛋吧。不如你直接告白?」

  「我早就說了。」愛麗克斯嘆了更長一口氣。

  「欸欸欸欸?!」

  她苦笑,「所以我才說我不知道啊。」

  康絲坦斯不由得低聲嘆氣起來,畢竟這種事並不是隨便一個人說了算──想當初她和馬可也是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到一起,更何況愛麗克斯他們呢?戀愛這種事本來就是由各種不理性和不合理組成,如果其中一個人放不下他內心的某種執著,那麼就算世界末日,也不會有一秒是在一起的。

  所以「這件事」是她無法插手幫忙的。如果今天愛麗克斯喜歡的是沃里克不知道會不會容易點……?

  這時愛麗克斯已經穿好禮服從更衣間走出來。

  「總覺得穿起來不太像我了……」她垂首,扭扭捏捏地說。

  康絲坦斯倒是被眼前的人兒驚艷得目瞪口呆,她隨即就把包中的拍立得(即影即有相機)拿出來朝愛麗克斯按下快門。喀一聲,愛麗克斯不禁嚇得怔在那。

  相機本體發出了唰唰唰的機械聲,接著跑出一張小巧的相片。

  「那是……?」

  康絲坦斯便朝她咧嘴一笑,「這是加爾送給我跟馬可的其中一份新婚禮物,我看大家都不怎麼愛照相,所以就隨身帶著了。」

  「我記得那種相機的底片不是很貴嗎?」她皺起眉。

  康絲坦斯點頭,把相片抽出來甩了甩,似乎想加快顯影的速度,「但再怎麼貴也不會比回憶珍貴哪,人總有一天會忘記當時發生的一切,但是相片可以『記得』喔。」

  「我……可以看看嗎?」她好奇地走上前。

  「送給你喔。」康絲坦斯笑嘻嘻地把相片遞到她面前。

  「欸!?」

  「送給你。」她莞爾一笑。「拍立得有趣的地方是──你可以看著照片漸漸清楚的變化。」

  「但──」

  「我說給你就給你啦,我留著愛麗的照片很奇怪啊,還是你要我把你的照片交給某人呢?嘿嘿?」

  「我知道了。」她看著康絲坦斯狡黠的目光立刻就把相片握在手心裡。




  後來康絲坦斯便決定租用那套長袖蕾絲禮服,愛麗克斯回到便利屋時還有點恍惚,畢竟覺得那樣閃閃發光的美麗地方實在跟自己格格不入……

  「我回來──」什麼啊,不在嗎?

  他們似乎又出去工作了,二樓一個人影也沒有,她忍不住疲憊地打了一個哈欠,便慢吞吞地走進房間想睡一小會。

  或許是太累的關係,她把從康絲坦斯那裡得到的相片放在床頭櫃上後,就呼嚕嚕地進入了夢鄉。




  房間四溢著食物的香氣。

  大概是藉著門縫傳來的吧,愛麗克斯因為這股氣味而睜開雙眼,肚子也因為香味咕嚕咕嚕地叫囂著,她想是沃里克他們回來了,便摸索著床頭櫃上的相片準備下床。

  「……奇怪?!」

  她隻手在櫃上又滑了一遍,但就是沒有類似紙張的物事放在櫃子上方。

  「怎麼回事?」伴隨著疑問,她隨即開燈在床頭櫃上仔仔細細地檢查,可櫃上卻完全沒有相片的蹤影……

  該怎麼辦!相片不見了!難道是掉進櫃子的縫隙裡?還是──?

  「小愛麗!」

  這時房門被人打開了,沃里克手裡正抓著一隻烤雞腿,另手輕叩著門,含糊不清地對她說:「小愛麗起床囉,趕緊來吃喬愛爾婆婆做的烤雞吧!」

  「……」驚慌失措的她一下子就愣住,這下是不能光明正大找那張相片了。

  「嗯?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沃里克走上前想伸手探她的額溫,但她卻用力搖頭並將身體往後挪動。

  「喂!」沃里克被這樣對待倒有些不高興了。「我又不會對你做奇怪的事,上次只是開玩笑而已……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放在心上吧?」

  她又搖了一次頭,滿臉困窘,「不是的,你誤會了,我真的沒事啦。」

  「但你的臉色很差啊。」他蹙眉。

  「我只是肚子餓,哈哈……」她尷尬地看著沃里克乾笑,心想找相片這種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不,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無論如何,等等一定要偷溜進來再找一遍──

  「那麼趕快出來吃吧,不然都要涼了。」

  「嗯……」她不死心地又拿眼巡視了番,在什麼都沒發現的狀態下,才慢吞吞地離開房間。




  除了一整隻烤雞外,還有一大籃的香蒜麵包。

  愛麗克斯卻沒有什麼食慾,整個心思都放在被她遺落的相片上,在吃著麵包的時候,她的眼睛甚至要黏在地板上。

  餐桌間就這麼迴盪著鏗鏗鏘鏘的刀叉撞擊聲。

  「說起來──小愛麗不怎麼午睡的人,今天怎麼就睡了那麼長一段時間?是康妮讓你做了什麼事才這麼累的嗎?」

  「……」

  「喂!愛麗克斯!」沃里克不禁忿忿地伸手在她的眉心戳了一下,「不要無視我啊。」

  「唔啊?」她終於反應過來,「……我沒事。」

  她話音一落,卻得到沃里克更加懷疑的眼神,但她實在不想告訴他們「相片」的事。她並不怕被他們看到她穿禮服的樣子,畢竟在康妮的結婚典禮上她也會穿……她只是因為康妮把她的表情拍得很奇怪,是她自己本人都覺得勢必要把相片埋進土裡塵封一萬年的那種奇怪……所以無論如何,她必是得早一步找到那張相片才行。

  「小愛麗,你根本答非所問嘛!」

  沃里克接著指向始終埋頭啃麵包吃的尼古拉斯,「還有你也一樣──你,還有她──你們倆個今天真的很奇怪,趁我不在的時候又偷偷做了什麼嗎?」

  「啊!?」她不由得瞪大雙眼,似乎明白了一些事,「你們今天不是有委託所以一起出去嗎?」

  沃里克挑起眉,一時無法理解她的問題,「今天只有我一個人工作啊。」

  「所以……」愛麗克斯不由得震驚地看著只吃麵包不吃肉的尼古拉斯,心想該不會那張相片被他看到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不……應該不是。但是他不吃肉又是怎麼回事?

  「所以小愛麗和尼克,你們倆個到底做了什麼事不讓我知道?」沃里克這時重拍一下桌面,抗議自己被他們排除在外。

  只是被他這樣誤會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愛麗克斯連忙解釋:「我一回來就去房間午睡了,我也不知道尼古拉斯在……」

  「他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一樓。」

  「是這樣啊……」

  沃里克看著身旁把大蒜麵包塞滿整嘴的搭檔,不禁敲了他的頭頂一下。「還有你也是,大量運動後不是該攝取蛋白質嗎?吃那麼多大蒜麵包──你不喜歡大蒜麵包的吧?」

  他想,總不可能還在齋戒吧。他記得這位肌肉腦的自制能力挺好的啊。

  「……」

  尼古拉斯這時緩緩地抬眼,在與沃里克對上視線後,他立刻把烤雞上另邊的雞腿扒下用力一咬,似乎在告訴沃里克他只是還沒開始吃而已。

  而愛麗克斯則因為沃里克那句「他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一樓」而放下心中大石,看來尼古拉斯並沒有看見相片,那麼她得儘快找到並且藏起來才行。




  愛麗克斯最近又回去Bastard駐唱了。

  其實這是有原因的──康絲坦斯原本是想請一位駐唱歌手在婚禮派對上助興,但愛麗克斯覺得不用把錢花在歌手上面,便自告奮勇要幫康絲坦斯這個忙。

  所以為了在面對那麼多人的時候不會緊張,又因為之前「任性」好一陣子沒去Bastard駐唱而讓唱功生疏,愛麗克斯便趁著康絲坦斯婚禮前的一週開始密集練習。

  不過這幾天某個人的行為特別奇怪,好像是從吃烤雞的那天之後開始的……?

  會不會是吃太多大蒜麵包的關係?

  「我出門去Bastard了!」雖然知道便利屋裡只剩尼古拉斯,她說話他也聽不到,但因為已經和沃里克約定好「出去跟回來」都要出聲,所以她仍舊照做──即使便利屋都沒人也是如此。

  整好起皺的裙襬,她低頭又巡了一遍地板。在一無所獲的情況下,她不禁嘆了一口氣,說起來……已經放棄去找那張相片了。

  這幾日她幾乎每個角落都翻了一遍,但就是沒有相片的影子,唯一沒有找的就是櫃子的縫隙,可因為沃里克最近都睡在房間裡,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推開櫃子找相片,又怕真的找到的話會被沃里克看到,所以她就放棄這麼做了。

  唉,相片到底在哪裡呢?

  陷入思緒的她握著門把,正準備推開門的時候,手腕竟瞬地被人抓住。

  「……」

  她有些吃驚地回頭,和尼古拉斯的臉靠得很近──

  尼古拉斯先是皺起眉,接著把臉別到一邊,最後才緩緩地鬆開握在她手腕的手。

  「怎麼了……?」

  他仍舊沒有看向她,一邊把右手伸進外套口袋裡,眉心擰得更深。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出門──嗯?」

  她又再度被擒住手。面前的男人這時用一種像憋了一整天尿的表情看她。

  她只好耐住性子張大嘴用口型再問了次,「怎麼了?」

  「……」沉默幾秒的尼古拉斯卻只嘁了一聲,反而讓愛麗克斯更加地莫名其妙。

  她不懂……尼古拉斯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最近老是這樣……

  「我快要遲到了,尼古拉斯!」

  「……」

  見尼古拉斯不理她,她便用力甩手,沒想到一下子就掙脫他的牽制。

  「你有什麼想說的等我回來再說吧,每天都這樣真的很奇怪啊。」

  愛麗克斯抽著眉角抱怨,一邊把便利屋的門拉開。

  「等……」

  「我才不等!我要去Bastard了。」

  「愛……」他只好又當一次變態跟了上去。




  愛麗克斯的歌唱練習是由下午開始的,一直延續到晚上Bastard開業。

  日復一日她不斷訓練著自己的膽量,從緊張到找回消失的自信,她想,自己應該是不會再畏懼台下人的目光,但──

  「唉唷,布朗先生,你不用客氣啦,進來吧進來吧。」夾帶著急促的腳步聲,加拉哈德利用他高大壯碩的軀體優勢,把一名稍嫌矮小的男性半推半拉地拽進Bastard裡,在和那名男性對上眼的霎那,愛麗克斯的聲音頓時扼住了。

  「……咳!」她嗆了一聲。

  加拉哈德這時朝她招手,一邊利索地把尼古拉斯按在正中間的沙發椅上。「貝尼迪特小姐,請不用管我們繼續唱吧。」

  「唔……」

  「快點開始吧。」加拉哈德笑嘻嘻地鼓掌,見身旁的男人沒有反應,還刻意抓起他的手臂舉高歡呼。

  愛麗克斯面對投射過來的兩雙目光簡直要瘋了……一個是指導她歌唱技巧,身兼伴奏、宛如老師的加拉哈德先生;一個是告白沒有答覆、曖昧不明最近又變得很奇怪的尼古拉斯……這要她怎麼鼓起勇氣開口唱啊。

  「貝尼迪特小姐,就像平常那樣就好了!」加拉哈德滿心期待地看著她。

  「我──」她不由得深吸口氣,「我真的很緊張,所以……」

  「不然你先背對我們唱呢?我大概知道你緊張的原因了,是因為我和布朗先生都是熟人吧?你就先唱幾分鐘,習慣之後就可以轉過來對著我們唱了。」

  「好的。」她點點頭,接著轉身用雙手拍了自己的臉頰一下緩解緊張感。雙手握著麥克風,她輕輕唱道:「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在唱到歌曲中後段的時候,她挪動腳步,慢慢轉身,「When the night has been too lonely, and the road has been too long, and you think that love is only for the lucky and the strong……Just remember in the winter far beneath the bitter snows, lies the seed, that with the sun's love, in the spring becomes the rose.」

  垂首向下一望,她發現台下的觀眾僅剩尼古拉斯一人。

  加拉哈德先生呢?怎麼辦……更緊張了!

  他的黑色眼珠這時聚焦在她身上,她不禁僵直身體,尷尬地扯開喉嚨繼續唱出下一首歌,「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Why do stars fall down from the sky? Everytime you walk by……Just like me.」

  愛麗克斯感覺到自己從頭到腳都在發抖,但為了克服面前男人帶給她的這份緊張感,她不服輸地握緊麥克風努力把歌唱完。

  後來她是怎麼結束這一天的駐唱工作她都覺得不可思議。

  姑且算是免疫了那男人的目光了……吧……?

  不過她還是不懂尼古拉斯跟上來的原因,今天一整天也沒有和他說上半句話的機會。

  回去便利屋的途中,她本想問他理由,但因為彼此的氣氛太過詭異,她直到抵達便利屋的門前都沒有勇氣開口。她無奈地呼了口氣準備上樓,手腕卻突然被人攢住。

  「怎麼了?」她轉身看著他。

  尼古拉斯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把手抬到胸前似乎想比劃什麼,但凝滯幾秒後竟落了下來。

  「……」她的臉冒出三條黑線。

  「……」他露出了比憋尿還恐怖的便秘表情。

  最後,尼古拉斯還是鬆手了。

  「笨蛋。」她不由得睨了他一眼上樓。

  但後來卻發生更可怕的事……

  當愛麗克斯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時,尼古拉斯竟站在門前堵她,經過一番她尖叫他沉默後愛麗克斯憤怒地上樓收拾衣服,結果那個男人又默默地跟了上來。

  她便忍無可忍地抓了件「東西」丟在他臉上。

  因為昏暗的關係,她沒有察覺到自己丟了「什麼」,直到尼古拉斯把東西從他的頭頂取下來,她才明白自己剛才到底做了多蠢的事。

  男人此時抓著她的內衣,僵硬地把臉撇到一邊。「你……」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她脹紅著臉伸手拉住內衣的另一側肩帶。「我我我……拜託……還給我……」

  「你……你的──」他忽然把右手伸進褲口袋。

  只是這個舉動在愛麗克斯的眼裡卻變成變態掏鳥的畫面,她不免大叫一聲,嚇地把懷中的衣服全部砸在他身上,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逃開了。

  「……」

  他做錯什麼了嗎?




  沃里克覺得這幾日他的搭檔和愛麗克斯都相當的反常……怎麼說呢……似乎背著他在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比如前天他在窗邊悠哉地抽菸時,愛麗克斯不小心把辦公桌上的馬克杯弄翻了。當他察覺到要過去「英雄救美」的時候,他的搭檔竟已咻地飛到她面前收拾,然而她卻對著他的搭檔大聲尖叫著「變態」──嗯……他應該沒聽錯吧!?

  又比如是早些時候他坐在餐桌前等待愛麗克斯做好午餐,但他的搭檔卻等不及起身,逕自走到她身後想接手她手中的大盤子,結果她一轉身和搭檔面面相覷後,竟嚇地慘叫一聲「色狼」,手中那盤食物也這麼奉獻給了地板……

  沒了愛麗牌的美味午餐,他們只能叫外賣果腹。老實說他有點沮喪。

  喔,不過令他開心的是──愛麗克斯竟然主動坐在他旁邊。雖然莫名招來他搭檔的瞪視就是了。

  不過呢,這些都比不及現在所發生的事……他是不是該去阻止他們的「遊戲」了?

  電視節目的聲音被愛麗克斯的慘叫聲掩蓋。「你這個超級變態大色狼!」

  沃里克不禁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此時愛麗克斯似乎得到了瞬間移動的技能,一霎那就移動到了大門處。

  「……」這是被雷劈了才得到的神力嗎?

  沃里克怔愣地揉著沒瞎的那隻眼,從眼角餘光中發現他搭檔的身上似乎壟罩著黑氣。

  果然是做了什麼差勁的事嗎?像是……猥褻?

  「喂,我說,怎麼了嗎?」他好奇地看看遠方的愛麗克斯,又瞧瞧身旁的尼古拉斯。

  只是他們沉默了數秒後,沃里克只聽到他搭檔發出的嘁聲。

  「所以到底怎麼了?」他有些不耐煩。

  愛麗克斯卻紅著臉低聲說:「什麼事都沒有……」

  沃里克不免更懷疑他到底錯過了什麼……皺起眉,他改質問身旁的肌肉腦,「那麼你說──」

  尼古拉斯立時聳聳肩,意即我怎麼知道。

  這下好啦,誰都不想說!?雖然知道他們早就有姦情,但他還是莫名感到非常不爽。

  「你們誰都不想說的話,那麼就繼續吵架吧。我也不想當和事佬,肚子搞大了記得找泰奧,我等等要去工作了。」

  「等等!沃里克!不要留我……」

  他笑呵呵地看著她。「小愛麗如果玩膩那傢伙的話,我可以安慰你喔。」

  「……你這個變!態!」愛麗克斯的臉頓時垮下,在贈送給沃里克一記華麗的高跟鞋重擊襠部後,便瀟灑地離開便利屋。




  今天是康絲坦斯的結婚典禮,愛麗克斯一大早便去Bastard做準備了。

  沃里克和尼古拉斯則因為康絲坦斯嫌棄他們派不上用場,只能在暗巷裡餵食小黑貓打發時間,等待下午的派對開始。

  「喵!」小黑貓正蹭著尼古拉斯的靴子撒嬌。

  尼古拉斯這時發現沃里克站著像個驚悚的稻草人,便用手語問他:不坐?

  沃里克便指著他的褲檔,回他:要爆炸了。

  「……」

  尼古拉斯黑著臉無言以對,姑且能想像當時被那女人重擊所留下的疼痛。沃里克接著問他:你是不是做錯什麼事?愛麗克斯最近都不理你啊。

  我哪知道。他這樣回。

  沃里克搖搖頭表示不可能。他又打道:射後不理?!

  「……」尼古拉斯抽眉抱著小黑貓站了起來,在把小黑貓抬到沃里克臉的高度後,他讓小黑貓賜予沃里克一記貓拳。

  「我靠!尼古拉斯你這混蛋!」

  他撇起嘴角,立馬回給沃里克一個中指,便插著外套口袋走上便利屋。「上去準備了。」他開了金口。




  在Bastard的「小姐」們為愛麗克斯的髮髻上飾以鮮花裝飾後,康絲坦斯也提著婚紗的裙襬進來了化妝間。

  「哇唔!」

  「怎……怎麼了嗎?」因為還被Bastard這群「小姐」們按在椅子上化妝的緣故,愛麗克斯沒有辦法轉頭,甚至連說話都有點問題──呃,畢竟她們還在上唇膏的緣故。

  康絲坦斯這時發出了咯咯的笑聲,「愛麗等等還是不要出場好了,我怕某些人會把持不住。」

  「才不會呢!」

  「不過我現在突然覺得好緊張啊──」康絲坦斯一邊說一邊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因為頂著頭紗令她綁手綁腳的緣故,她便一把將頭紗抓在後腦勺,再利用身體把頭紗夾在椅子中間,模樣看起來很是粗魯,不過在場的女性倒是習慣了康斯坦斯這樣大喇喇的行為。康絲坦斯突然有感而發地說道:「雖然我們在此之前辦了好幾場單身的姐妹會,但怎麼說呢,還是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拉沃小姐難道是恐婚嗎?」其中一位給愛麗克斯吹整髮型的女性問。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我有沒有機會也姓阿德里亞諾呢?呵~」

  康絲坦斯卻朝她們扮了一個鬼臉,接著微微一笑,「事到如今我才不會反悔喔,只是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而已──對於自己結婚。」

  「是啊,真好吶,結婚這件事。」

  「我也是一直癡心妄想著哪位大人能迎我離開這裡……不過,看來是沒辦法了。」

  「我們進入艾爾蓋斯托姆,進入這個地方的時候,不就已經失去了正常人應有的生活了嗎……」

  大家突然就沉默了,康絲坦斯多少理解她們的心情,而愛麗克斯更是感同身受──畢竟在這樣殘酷的社會下,平等的幸福是不可能的……那麼,如何在如此痛苦的環境中活得快樂,則是自己的生存之道了。

  「各位,康絲坦斯都能嫁出去了,你們肯定也嫁得出去的。」她輕聲吐了一口毒箭。

  喔不過,是好意的,雖然難為她的好友就是了。

  「喂!愛麗!」

  替愛麗克斯化妝的黑髮小姐這時沉吟道:「也是哪,像拉沃小姐這樣不會下廚的女人就能嫁出去的話,我有自信自己也能嫁出去!」

  「我的女紅可是無人能敵,我記得拉沃小姐不擅長這件事吧?」

  「我的舉止可沒拉沃小姐那麼粗魯呢。」

  「喂,你們!這是在調侃我吧!」

  眼看康斯坦斯美麗的妝容因為羞惱而冒起了十字青筋,在場的女性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不要生氣唷,畢竟新娘子是不能生氣的嘛。」

  大夥調笑一陣子後,愛麗克斯的裝束也終於完成了。康絲坦斯迫不及待地伸出雙手扶起愛麗克斯,還色瞇瞇地當起變態搓了一次她的胸前。

  「……」愛麗克斯抽著眉,在眾人的爆笑中簇擁著出場。




  愛麗克斯站在康絲坦斯和喬愛爾婆婆的身後,一手牽著妮娜,另手牽著洛蕾塔,已經聽到外邊的音樂聲。

  老實說這樣的組合還真是稀奇古怪──洛蕾塔和妮娜是擔任花童的要角(雖然年紀是大了點),喬愛爾婆婆則以長輩的身分出席,而她擔任的是康絲坦斯的伴娘……她想,如果她那時沒有努力跨出一步的話,也不會和這些人相識了吧?

  喬愛爾婆婆似乎比康絲坦斯緊張,進場前還絆了一下,她低頭故作鎮定地咳了咳,才又整理好情緒領著康絲坦斯向前走。

  愛麗克斯不禁在她們身後捏了一把冷汗。

  周圍似乎伴隨著音樂傳來了悉悉簌簌的聲響,她扭頭,發現沃里克和尼古拉斯正坐在中排的位子上,這時沃里克朝她拋媚眼,她立刻悶哼一聲裝作沒看見,卻又忍不住在意起他們兩人同時穿著之前她買給他們的新襯衫……果然買衣服給男人還是挺奇怪的吧?

  她們已經來到了台前,台上的主婚人是──茶渡先生,雖然幾天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但還是覺得有點詭異。

  茶渡先生看起來也很不自在的樣子呢。

  「……如果你敢讓我的寶貝孫女掉下一滴眼淚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

  在愛麗克斯恍神的時候,喬愛爾婆婆面不改色地對馬可撂下狠話,才把康絲坦斯的手交予了馬可。

  真羨慕啊,康絲坦斯還有家人……

  在這期間她不由得想起了她的父親和弟弟,甚至精神脫離了這場結婚典禮,直到加拉哈德把新郎的戒指交給她,提醒她該把戒指送到康絲坦斯手上時,她才回過神。

  「康絲坦斯,祝福你!」她連忙把戒指遞上。

  「愛麗,你知道嗎?」見康絲坦斯變得神神秘秘,她不由得搖搖頭。

  康斯坦斯一邊湊到她耳邊,一邊說:「就是吶……你今天實在太漂亮了!在場的男性除了馬可都看著你喔,當然那傢伙也是。」

  「呃……」

  「等等我丟出去的捧花可要好好搶到手喔!」

  「唔嗯……」她一時發不出聲音。

  因為被康絲坦斯的一句話攪得心煩意亂,她現在渾身都有種被掃視的不適感,當然也沒什麼心情參與他們交換婚戒、點同心燭和掀頭紗親吻的美麗瞬間……

  婚禮結束後,賓客們被引領到另一個有舞台的場地,而原本舉辦婚禮的地方則要布置成餐宴,所以接下來的活動就有點打發時間的意味──雖是如此,卻還是讓在場的女性不約而同地蓄勢待發,因為等等便是一場賭上姻緣的「爭奪捧花」生死鬥。

  此時愛麗克斯早就被擠到了最後邊,又因為長禮服不好活動的關係,她完全放棄了參與這場恐怖的捧花爭奪戰。

  只是康絲坦斯似乎打定主意就是要讓她得到捧花,還使眼色讓加拉哈德過去搭把手,趁愛麗克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加拉哈德已經把她整個人高高舉起,捧花則完美地落在她的胸前。

  「嚇……嚇死我了。」

  幾乎所有人都因為她困窘的表情而哈哈大笑,甚至還聽到有人鼓舞著:「哇啊──!伴娘和伴郎這是要湊成一對了嗎!」

  「才、才不是啊!」她羞赧地急急反駁,沒想到卻換來更大的笑聲。

  加拉哈德連忙緩頰。「我是個大叔,年輕的小姐對我才沒興趣呢,各位就別鬧貝尼迪特小姐了!」

  她也不敢望向別處,怕和某個人尷尬地對上眼,乾脆就低著頭等待大家對她轉移注意力。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沃里克則瞅了不動聲色的尼古拉斯一眼,沉沉嘆了一口氣後,他比道:你不去救她嗎?再這樣下去,小愛麗說不定會真的喜歡上那樣的猛男喔。

  「……煩死了。」他嗤了一聲,邁開步伐。




  鼓吹和笑聲令愛麗克斯陷入了慌亂的膠著,她動也不動地垂首,想等待鬧劇結束,周圍卻忽地沒了聲音──

  「?」正疑惑著發生什麼事,一隻男人的手臂竟從人群中突破,且毫不遲疑並準確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在那一瞬間,驚呼聲再次圍繞她的四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角戀……?」

  「是要準備幹架了嗎?」

  「……」無視身旁的躁動,男人的黑眼珠直直注視著她。

  她的心臟則瞬時因為男人的闖入而跳得更加亂無章法,全身的血液都在翻騰著,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

  尼古拉斯這時轉身要將她拉出人群。

  「哇哇!這下有好戲可以看啦。」

  「加爾兄你不上嗎?」

  眼看會變成更加無法處理的狀況,還可能會有奇怪的流言蜚語,她連忙出聲制止住尼古拉斯。「等、等等!」

  拉扯著手臂,她硬是停了下來。

  尼古拉斯不禁皺起眉頭,她則緊張地向眾人解釋:「尼古拉斯是……是要帶我去換衣服,各位,你們忘了我等等要唱歌嗎?」

  「唉唷,原來是這樣啊,我都忘了。」

  「你們也別鬧貝尼迪特小姐了,不讓她準備的話,我們今晚可就沒有歌可以聽了。」加拉哈德一邊說,一邊把人群引開。

  接著他又壓低聲音對愛麗克斯說:「趁現在趕快走吧。」

  「謝謝你。」

  人群因為加拉哈德高大的軀體阻擋而讓出一條通道,愛麗克斯就這樣被尼古拉斯給「救」了出來。

  兩人一路來到有些昏暗的走廊,那裡連接著更衣間,愛麗克斯正納悶著尼古拉斯的熟門熟路時,他已經利索地把門給打開了。

  「那個……」她比出了謝謝的手勢,並要他不用等她。

  但尼古拉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視線太暗看不清楚,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算了。」她嘆了口氣,就這樣乾脆地進去更衣間,畢竟她還是明白那個男人某些地方的執抝……是她怎樣也爭不過的,爭也是白費力氣。

  見愛麗克斯把門闔上後,尼古拉斯便迅速把廊上的窗戶打開。




  數分鐘後,愛麗克斯換上之前買的襯衫洋裝,然後她才猛地驚覺她和尼古拉斯穿著一樣顏色的衣服……雖然知道是自己當初不做多想挑的,當然也沒想到尼古拉斯會想穿粉紅色,可……這樣種種的巧合都讓她想鑽入地底──畢竟她這幅樣子和尼古拉斯一起出現的話,肯定又會被康絲坦斯虧一陣子的。

  尤其在這種告白未果的情況下。

  五味雜陳地走出更衣間時,她發現尼古拉斯正杵在打開的窗戶前動也不動,她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卻沒想到他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大──往後彈了一大步,露出做了什麼虧心事的表情。

  這個時候,從他手中似乎還落下類似紙片的東西?

  她狐疑地瞟向地上,男人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紙片收進褲口袋裡。

  「那──」

  正要問是什麼東西時,他稀奇地開口插話了,「……不是要來不及了嗎?」

  「嗯?嗯……」約莫花了五秒的時間思考他古怪的行為,最後她還是放棄探究,心情複雜地跟著尼古拉斯回到宴會場地。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愛麗克斯的聲音很美,就像裹了層花蜜一樣,那麼台下的男人就是蜂了,向著舞台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即使在她初登場時因為服裝過於保守而得到些許抱怨,但在最後她仍然用她的歌聲征服所有人……不過所有人並不包括那個人。

  餐宴上非常熱鬧,杯觥交錯中,有的人甚至褪下鞋子跳起家鄉的舞蹈來,愛麗克斯也因為這樣歡樂的氣氛愈唱愈起勁。

  「When the night has come, and the land is dark. And the moon…… is the only light we'll see. No I won't be afraid. Oh I won't be afraid. Just as long as you stand, stand by me……」

  「喂,你……不去吃點東西嗎?」沃里克挑眉,一邊指著桌上肥美多汁的牛肉塊。

  但尼古拉斯似乎進入無我的世界!?

  「唉,別無視我啊。」沃里克只好低頭把手中的啤酒喝個精光。

  這時服務生又送來了新一批的酒,人群立刻就像蝗蟲過境般掃個精光,要不是沃里克眼明手快擠進人群中搶走一杯,今晚就是那箱難喝的啤酒陪伴漫漫長夜了吧。

  調酒名作Gin Tonic,混合著氣泡水,味道還不錯,他是不是也該騙他搭檔來一杯借酒澆愁?

  正這麼想時,尼古拉斯突然往音箱的地方移動。

  「……像個笨蛋一樣。」

  沃里克放下酒杯,靜靜看著台下貪戀著蜜的、狂蜂一般的男人們。

  「Whenever you're in trouble won't you stand by me. Oh stand by me…… Oh won't you stand stand by me. Stand by me.」

  「布朗先生。」一隻手忽地搭在尼古拉斯的肩膀上,他有些反應過度,拽著肩上的手腕便向下一扭。

  身後人的動作倒是很快,一下子就掙脫他的牽制。

  原來跟他搭話的是加拉哈德,「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是想告訴你我讓服務生倒了可樂過來,這個你總可以喝了吧?」

  他從桌上拿起一杯稍顯紫紅的飲料端到尼古拉斯面前,咧嘴一笑。

  「謝……謝。」尼古拉斯狐疑地接過。在喝了一口確認是可樂的味道之後,才安心地啜飲起來。

  加拉哈德後來又回到台上作伴奏。尼古拉斯便靠著音箱,默默凝望台上專心唱歌的女人,喝下第二杯可樂。

  等到女人表演完的時候,他已經飲下整整五杯的可樂,手中還揣著第六杯──

  「尼古拉斯,你沒事吧?」

  觀察面前女人的嘴型似乎是在叫他,他半瞇著眼,感到腦袋和胃都在翻騰。

  「尼古拉斯?」愛麗克斯輕輕搖著他的身體,卻不想這個男人竟一瞬間就把腦門嗑在她的肩頭上昏厥。

  「尼、尼……!?」

  她緊張地不知如何是好,扯開嗓子想請求幫助,但周圍卻因為音樂聲太大,沒有人聽到她聲嘶力竭的求救,她只好半拖半拉尼古拉斯的身體,從音箱後面的一個小門走出會場。

  呼──呼──

  一陣冷風猝然襲來,似乎吵醒掛在她肩上的男人,尼古拉斯立刻將她推到一旁,搖搖晃晃地扶著陽台上的矮牆。

  「你肯定是生病了。」

  愛麗克斯有些生氣,走上前用力扳正他的臉。

  「……」尼古拉斯並沒有什麼反應。瞇著眼的他臉頰變得非常的燙,要不是這裡燈光昏暗,想必臉也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吧。

  她不禁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果然──是發燒了。

  「我帶你去找泰……」話還沒說完、手也沒放下,男人卻猛地頂著她的手背往她的額頭一撞。

  難道是燒壞腦子了?

  愛麗克斯還未多加思索,尼古拉斯就已經隔著手掌的厚度用全身的力量把她壓在小門上。

  她驚得心臟狂跳,手痠難耐,卻不及面前散發的熱氣難受。

  「……」她無法思考,更無法理解尼古拉斯這麼反常的舉止。

  「你──」

  「我?」

  男人這時按下她的手臂,更加靠近她的臉。

  因為緊張得快吐了,她本能地把臉別到一邊去。

  他則嘶了一聲,捏起她的臉轉正。

  「你是生病就會換一個人格的人……唔唔?!」

  乾燥又炙熱的唇覆了上去。

  她不免顫了一下,立刻抵住他的胸膛,把擱在額頭上的手迅速下移,掩住被燒灼的嘴唇。

  他則擒住她的手腕向下一扳,再度吻了上去。

  唇舌盡是濃厚的酒精味,在震驚之餘,愛麗克斯終於明白尼古拉斯的反常──

  這個笨蛋喝醉了!?

  她不死心地繼續閃躲,一邊舉起另隻手摀上那個人的嘴唇。

  但尼古拉斯卻不費一絲力氣就把她的手給摁住,他靠近她,近到彼此的額頭相貼、鼻頞廝磨。

  「尼古拉斯……」乘著最後一絲理智,她模模糊糊地說道:「你喝醉了。」

  但他只是頓了一下,又重重地吻上去。

  纏綿的相合令她失重,他抱著她的身體順著牆沿慢慢滑落。

  如同侵略般,等待她陷入情慾的泥淖……




  加拉哈德一邊痛飲可樂,一邊對著剛才用拍立得悄悄拍下的照片咧嘴一笑。

  這時沃里克正好走來,掛著一副困擾的表情,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加爾兄,你有看見我的好搭檔嗎?」

  「……奇怪?」

  「嗯?」沃里克眨眨眼,不懂加拉哈德用問題回答問題的理由。

  加拉哈德不禁蹙著眉頭,又拿起一杯「可樂」抿了一口。 「Calimochio……」那些蠢材下屬!

  「紅酒加可樂?」沃里克本能地補上一句背後含意。

  加拉哈德點點頭,「大概是服務生把可樂和Calimochio搞混了──而你的搭檔也錯飲了這個五杯以上……」

  喔,所以是躲起來幹不正經的事了?

  沃里克立刻笑嘻嘻地挑起一邊的眉,「那我不管他啦!」

  「啊?」

  「那傢伙酒量特別差,一喝醉就睡死,不會有誰那麼倒楣就遇上吧……就算遇上了,他也不會發酒瘋……嗯,應該吧?」沃里克邊說邊眨眨眼。

  「我怎麼覺得你說話的表情好不真誠。」

  「這怎麼可能呢?」沃里克說完,又補上一個最燦爛的笑容。




  不知過了多久,愛麗克斯感到自己的嘴唇又麻又腫,在快要瀕臨極限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卻倏地被抽空了吮吻的氣力,緩緩落倒在她的胸前。

  愛麗克斯不免咬牙瞪著整顆腦袋壓在她胸上的男人,「尼古拉斯……!」她恨恨地用手刀敲了他的腦門一下。

  只是男人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她不得忿怒地捧起他的臉,才察覺尼古拉斯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你這個混蛋。」她抹了一把紅腫的唇。

  男人的軀體很沉,她勉強將他往旁邊一推,立時發現從男人身上落下的紙片──

  她瞠著眼雙手揣著紙片……那無疑是她遺失的相片。

  這時的愛麗克斯已經升起無限個疑問,疑問著尼古拉斯為什麼會有康妮為她拍攝的照片。

  然後,她吹著冷風想了數萬個答案,卻愈來愈讓自己難為情……最後她還是裝作不知道般把照片塞回去尼古拉斯的褲兜裡。

  「我真的搞不懂你。」她垂首凝望著毫無防備熟睡的他。

  月光下,她輕輕吻上他暈紅的臉頰,就像克姆林的「吻」一樣。




  一個穿著連帽外套的男人忽地停佇在Bastard前。

  「喂,你!」他身後的路人這時上前與他搭話,「這家店今天可不營業啊。」

  但男人卻置若無聞,只是低低唸叨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