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令人懷念的地方（A）

天棓四抱著機關杜賓犬在牛群間穿梭，她從有記憶開始就討厭和家人去聖堂，這並不等同她以懷疑論甚至無神論主義者自居，單純只是因為往教堂的路實在太擁擠了。

拜歐蘭本島南方被劃分為虔教區已有三百年歷史，每個月皆會舉辦祈禱與善心物資分發儀式，適逢六月還海儀式前週，慷慨的商家們會捐出店裡賣剩，或即將到期的貨品，交由亞特教會統一發放以救濟貧困。為了加速搬運效率並鼓勵民眾捐贈，教會修士們會牽著機關製成的銅牛挨家挨戶拜訪，將物品綁在牛身上運回位在聖莉莉安奴山上的亞特聖堂。

這導致每個月總會有個禮拜，南方教區內充斥著走路不長眼的銅牛。

「我可以自己走路。」

北落師門晃起掛在半空的兩隻腿，想掙脫天棓四懷抱。

「不行啦阿白，你今天已經死過一次了，我擔心妳的安全。」

「感謝妳的好意。」北落師門放棄掙扎。「我和沒有替換零件的人類不同。」

「最近流行活摘器官，應該不會缺零件，只會缺錢吧？」

「妳可以擔心南河三。」

「是啊，莉妲她窮到沒錢做器官移植。」

「我想咬妳。」

「別客氣。」

天棓四被輕咬一口後，將杜賓犬放在地上。聖莉莉安奴山雖然名字帶有個「山」字，但不屬於自然形成，而是數百年以來由信徒捐獻，立起無數神龕塔樓組合而成的結果。寬能容許二十人並肩通行的宏偉石梯下，修士與自願協助的女僕正忙於點清捐贈品，天棓四一眼認出軒轅十四那頭比烈日還盛情難卻的金髮，立刻小跑步上前問候。

「早啊學姐，妳今天的髮型也很帥氣。」

「這不是小龍跟大袞嗎，什麼風把妳們吹來了？」

「2O本院被破掘機炸毀的熱風。」

「哈哈哈哈哈，這個笑話不錯，我給八分半，只要妳把兇手給宰了，我會給到十分喔。」

軒轅十四拿出隨身攜帶的麵包條，餵食趴在她腳旁曬太陽的杜賓狗。

「妳不生氣。」北落師門歪頭問道：「和南河三不一樣。」

「畢竟2O樹大招風嘛，東西被毀掉再修就好，女僕不是永遠完美無缺的生物，也會上廁所跟喝醉酒嘔吐。」

「不不不，會喝醉酒蹲在水溝蓋旁嘔吐的只有學姐您啦。」天棓四苦笑。「大概被南河三罵慣，總覺得該稍微被教訓幾句比較舒坦。」

「那咬緊牙關。」軒轅十四笑嘻嘻地握拳。「會很痛喔。」

「等等學姐，我只是想被哇啊啊啊啊！」

「別尖叫，妳的髮帶鬆掉了。」

軒轅十四的右拳猛然收勢，俐落地替天棓四解掉髮帶重綁。

「謝謝謝謝學姐……」

「聽好啦，身為女僕不要妄想會有人罵妳。因為當妳失敗時，罵不能解決問題，只有承擔才是唯一解答。」軒轅十四指著背後巍峨的尖塔。「妳們想必是來拿弒主執照和聽取簡報吧？十字架二在希萊兀塔外頭清理窗戶，那些該死的信天翁最近吃得有點多。」

「聽起來只有天棓四能爬上去。」北落師門舉起右腳。「我現在拿不了武器，發執照給我也只能咬人。」

「又沒有關係，市政廳裡頭這麼多穿禮服的狗，不缺妳一隻啦。」

「那是隱喻嗎獅姐？」天棓四皺眉。「我跟阿白都不擅長聽懂隱喻。」

「別想太多，我可能昨晚喝太多了。」

「妳聞起來沒有酒味。」

「可能是因為妳口袋放著燒焦的東西。」軒轅十四輕抬手掌。「方便拿出來讓好學姐過目嗎？」

「也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科目嘛啊哈哈哈！」

天棓四起初有些支支吾吾，但裝傻也騙不過2O的獅子，掏出了一朵被燒得融化的塑膠鬱金香。

「看得出妳不擅長園藝課。別緊張，我不會讓院長知道。」軒轅十四開懷大笑。「身為女僕，注意自己的體味很重要喔。當然幹活得流不少汗，所以妳現在最好別靠近我。」

「您的工作要持續到還海儀式結束對吧，可以先借摩托車鑰匙嗎？」

「如果是想借來追擊飛車幫，我沒有拒絕的道理；不過要是妳敢隨意騎去兜風，就宰了妳然後頭上腳下吊掛在瞭望塔頂喔！」

「哈哈……哈……不愧是獅姐，連開起玩笑都那麼有魄力。」

「不，我是認真的。」以獅子座主星為名的女僕嘴角閃過一抹殘忍笑意。「我親愛的好學妹應該不會愚蠢到想公器私用沿著美麗的東海岸線一路狂飆感受青春的氣息吧？」

軒轅十四回到搬運物資的隊列裡，幫忙其他一臉快中暑模樣的修士。

「不愧是學姐，連流著汗威脅人都好帥氣。」

「如果想讓流汗很帥氣。」北落師門爬上第一階石梯。「應該先流汗，還是先帥氣？」

「怎麼想都是後者吧。」天棓四再度抱起北落師門。「別逞強，這樓梯不是設計來給狗爬的。」

「亞特女神不歡迎腿不夠長的生物成為她的信徒。」

「不歡迎妳的應該是泥水匠。」天棓四補注。「聖莉莉安奴也曾經是機關人偶，甚至還變成綿羊過，所以我想阿白應該也可以被女神眷顧吧！」

「我該變成綿羊。」

「呃，其實妳應該先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