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

黑髮女人走在鋪滿屍塊的草地上，手中的長槍無趣的揮動著，偶爾停下腳步觀望以死亡點綴的火紅天空。

——這是場註定招來死亡的戰爭。

她遊走在拚命掙扎、奮力活到最後一刻的士兵們身旁，卻被遠方使用術式的法師揪出來，絢麗的火光在士兵們身上綻放著，招來死亡的眷顧。

女人猩紅的眼睛掃過逐漸失去光輝的士兵，眸子盛滿了憐憫，眼睜睜的望著士兵淒厲的慘叫，渴求著水源澆熄自己，卻已錯過了時機，再也吐不出一口氣。

她舉起手中的長槍，刺穿亡者的身軀。

「——回收完成。」

——

女人偏過頭，望著朝她走來的白髮男子。

白髮男子淡淡的微笑，抬起手打了招呼。

「早安，沫。」

「風。」

女人也禮貌的回了一個微笑。

兩人一同注視著一旁不同服裝的小兵廝打起來，白色兵服的男子殺紅了眼痛打黑色兵服的人，黑兵也不甘示弱的反轉立場，拳頭用力揮出落在白兵身上，男子頓時失去重心向旁倒去，黑兵立馬起身拿起在旁的劍朝白兵的心臟下手。

白兵失去力氣卻拚命想要坐起來反抗，卻無法，也不能拔出胸口的劍，抽蓄的顫抖身子，憤恨的雙眼仍怒視著黑兵，逐漸的失去氣息。

風嘆了一口氣，手中的槍射穿剛倒下的士兵。

「每次發動戰爭都要回收一大堆靈魂，真是讓人心情不太愉悅呢。」

「沒辦法，這畢竟是我們的工作。因為我們是——死神。」

沫挑起了眉，抬頭凝視連黑夜都能被染紅的天空。

「人類這種生物怎麼都學不乖呢？戰爭只會招來死亡，怨恨，痛苦。掌權者卻總為了那稍縱即逝的權力引發更多的悲劇。」

「那些戰死的人們，不會被感謝，只是掌權者腳下的墊腳石罷了。」

風點了點頭，冷淡的臉龐沾了點笑意。

「畢竟，他們是人類。」

而我們，也曾是人類。

——

死亡名單上的回收日期還有一年，也就代表這場戰爭會持續一年之久，除非產生奇蹟。

人類總期待著奇蹟，卻不曉得「奇蹟」這種東西是根本不存在的，只是人類自我安慰的遐想。

被派來回收的人員只有風跟她，雖然死神不用吃不用喝不用睡，但還是會累的好不好！

沫心裡咬牙切齒的罵著慣老闆上司，也是眾人懼怕的冥界之主。

沒有人知道死神從何處而來，冥界又是從何處建立而起的，就好像自然而然的發生，與人界緊緊相扣在一起。

而這兩個界之間便需要有人掌管這一切，確保世界運行，在必要之時做出毀滅。

這些掌管者就是人口中的「神」。

死神只是冥神手下的無期薪水勞工，雖然是神的一種，卻又更像人界的社畜，回收亡者的靈魂讓祂們再度輪迴。

被選上作為死神的沒有共同點，有些是脾氣暴躁的殺人犯，有些是壽終正寢的平凡人，有些是擁抱絕望的自殺者，有些是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死亡的人。

也許只是命中注定成為死神。

沫瞥了一眼站在遠處的風，他是一位生活過得很平淡的好人，死在一場意外，沒有太大的痛苦就離開人世。

她第一次見到什麼是連螞蟻都不殺的人，這種人當死神一定很痛苦吧。

看見死亡，看見鮮血，對這些人來說都是一種變相的折磨，總是在夜裡祈禱那些人能好好走入輪迴，別再那麼痛苦。

她第一次跟風去回收靈魂，因為風的猶豫他們差點被死者的怨氣反噬。她只能果斷的切斷靈魂與身體的交界，聽見人類聽不到的亡者哀嚎。

風跪倒在一旁乾嘔了許久，最終被她拍頭領回冥界休息。

一開始會不忍，看見人掙扎的逃離著死亡，脆弱又可笑。

直到習慣後，他們逐漸對這一切感到麻痺，嘲笑著命運而不留情的斬斷人們對活下去的渴望。

也是這樣的心態與無情才更像人們神話故事裡的死神吧。

——

風觀望著遍佈在地面上的鮮血，不忍的撇過頭，卻看見了一個少年站在引人注目的石頭上，輕輕吟誦著優美的詞語。

絢麗的陣法在士兵的腳下展開，一陣雷鳴從天空劈向註定滅亡的士兵們，個個發現了這件事，奮力的妄想離開這座死亡的牢籠，卻紛紛動不了身軀。

美麗的白光從天而降，不放過陣法裡的任何人，硬生生地將處於籠子中的士兵撕裂成好幾塊。

風只能這麼看著人噴出這麼多的血液，很整齊的從裂痕灑出，瞬間被陣法給吸收了乾淨。

刺鼻的血腥味不管過了多久都不會疲勞似的，滿腔充斥著殺氣跟血，令人作噁倒是真的。

風快速的舉起槍射擊那些靈魂，確保在扭曲之前送入冥界。

縱使這般，仍落下幾個錯愕自己已死亡的魂魄。

他們迅速的扭曲，朝著自己伸手。

風皺起眉，躲掉冤魂砸來的拳頭，剛剛站的地方直接凹了一個洞。他們快速的合體在一起，就連剛走入死亡的靈魂也被拉入形成一位巨大的黑影巨人朝著風咆哮。

「我不甘心、不甘心！我還有大好的人生，怎麼可以這樣死去！」

「吞噬你們！吞噬你們！」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我不要死掉，我不該死掉，我還那麼的年輕……」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在等著我回去，我怎麼能這麼的死去……」

「啊——」

巨人掐住了風的脖子，隨後甩至一旁的地上。

「唔！」

風的嘴角滲出血絲，沫大驚的朝他奔來。

女人暗下眸子修復風的傷處，即使已成為死人，但他們確實也會感覺到痛，因為他們是正在用靈魂來消耗，如果被重傷的話很可能當場魂飛魄滅。

風勉強的站起身子，沫也甩出長槍刺向巨人。

但怨念又怎肯乖乖被束縛，巨人躲開長槍攻擊，伸出腿踢開沫。

腹部衝擊使沫飛高又重重的落下，沒控制好而吐出一灘鮮血，狼狽的爬起，又遭巨人的重錘。

「我只是想活下去啊！」

巨人哭喊著，力道加大的朝他們倆攻擊。

沫翻身躲開，草地出現越來越多凹洞。

她靠近風在他耳邊低語：「我去迷惑他們，你抓緊時間，將他們分開，我再一次收割。」

風點點頭，槍轉變成錘子，離開巨人的視線。

巨人站定在沫前面，煞氣不斷在空氣散發壓迫感，使身體已經很糟糕的沫又更加不能喘息。

但她必須完成任務。

她朝著他們微笑，美麗的臉龐頓時迷惑了巨人。

巨人的動作開始很僵硬，聽見沫的一句「低頭。」而乖巧的執行，沫看似親暱的湊近巨人的耳旁，輕聲的開口：「你們都死定了。」

巨人清醒過來後用著怨恨的情緒凝視她，用力的捏住沫脆弱的頸項，卻被風從後面用錘子襲擊。

巨人吃痛的鬆開手，錘子劈開了巨人壯大的身子，飛出其中的靈魂，被沫用長槍化作的鐮刀一次回收。

巨人發出一絲哀鳴，化作灰燼。

沫使用過多的能力而癱軟倒下，被風快速的接住，放在地上。

差點死在冤魂手下的兩人相視而放聲大笑。

「果然他們擁有無限潛能呢，就連神也敢違背，企圖將神殺害呢。」

「很有趣，不是嗎？」

沫艷紅的雙眼沾染著讚許，說著。

「畢竟，他們是人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