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有事情都是環環相扣的。
　
倚於餐桌前，甯繯拿起鋼杯，還未飲用時察覺手變得有些顫抖，她皺眉放下，黑眸卻猛然不受控制驟變金色，彷彿有股無形的力量運作，強制打翻眼前的水杯。
　
想要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代價。
　
抿起嘴唇，甯繯的面色變得複雜，勉強回憶在實驗場的事。
　
那時，剝奪余葉的能力據為己有，就像在平靜的潭裡中心注入瓢水，引發波瀾，唯有等到泉水相融，迭起的浪才會真正平緩。
　
用抹布擦拭翻灑桌面的水杯，甯繯知道這件事必須保密，避免哥哥擔心。
　
只要一段時間就好。
　
暗想能力很快就會恢復平常，她繼續做著家務，等待哥哥下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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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甜品店，還是一樣甘甜香醇的味道。
　
「這是您的布丁吐司。」
　
微笑地把餐點放到桌前，季羽玲趁旁邊客人沒有發現，偷偷彎腰貼附甯繯耳邊，低語，「不過，給我吃一口好不好？」
　
瞥向眼前的季羽玲還穿著工作服，甯繯面帶狐疑，「妳確定是來打工的？」
　
話雖如此，她仍趁旁邊客人沒有發現，偷偷挖起一口，迅速塞進對方嘴裡。
　
「因為這是新品，看起來很好吃嘛！」
　
尷尬輕笑，季羽玲瞥向甯繯對面的人，開口問道，「所以，難道你們是在約會……」
　
「是啊！」總算進入對方視線，何翊昭笑臉盈盈抬手招呼。
　
「不是。」堅決否認，甯繯臉色頓時鐵青不少，「我只是半路碰到他而已。」
　
這幾日溫度回暖不少，天氣也難得不錯，所以她特意外出去買近日要和哥哥姐姐出遊的東西，沒料到會在百貨公司碰到正被幾名女性包圍搭訕的何翊昭。
　
「抱歉，我女朋友來了。」
　
煞有其事說完，何翊昭立刻快步走來，在甯繯準備轉身逃離現場時親密摟肩，就是強迫要她幫忙，解圍事態，「甯繯，不要生氣嘛！妳知道這是常態……」
　
什麼女朋友！？這話聽得全身雞皮疙瘩，甯繯狠瞪對方一眼，卻只會被搭訕的女性們解讀成是在吃醋，眼看情況再待下去會越來越糟，她只得任由何翊昭纏著，迅速離開現場。
　
「嘿嘿，謝謝。」捉弄完不忘記得道謝，何翊昭看出甯繯的不滿，開口提議，「別生氣嘛！我請妳吃下午茶作為賠禮好嗎？」
　
「不要。」只想趕緊和這人保持距離，甯繯避開差點被對方拿過的環保袋，打算待會再買出遊所需的東西，「你別跟著我就好，告辭。」
　
面對嚴詞拒絕，何翊昭開懷笑著，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態度感到難過，在他眼裡，甯繯就連氣呼呼的表情也很可愛，「可是我知道有賣比較便宜的出遊商品。」
　
接收到甯繯錯愕的神情，他瞇起眼睛，就像是看透所有，「妳在找，對吧？」
　
「你……」
　
扯住何翊昭的衣袖，甯繯一臉不情願的模樣，雖然不想正中下懷，不過事情確實如此，她在找能夠節省家裡開支，同時又能物超所值的出遊商品。
　
沉聲許久，她還是只能妥協，開口要求，「帶我去看。」
　
「嗯。」眼見甯繯最後還是同意讓他跟著，何翊昭又道，「那待會我請妳吃甜點，順便帶妳去見這幾天很忙碌的季羽玲。」
　
什麼？原本想拒絕的話止於嘴邊，甯繯疑惑數秒，最後還是點頭同意。
　
「我沒想到妳會在這裡打工。」雖說來這家甜品吃好幾次，不過被朋友當成客人服務倒是頭一回，甯繯腦海裡飛快打轉可能，猜測詢問，「……妳急需要錢？」
　
說起來，這陣子在學校都沒看到季羽玲像往常一樣買很多布丁來吃，看起來似乎真的在省錢。
　
「只、只是稍微……那個。」
　
尷尬表情，季羽玲連忙丟下一句還在工作就快速閃人，回到崗位上繼續送餐。
　
好可疑，沒問題嗎？手托下巴，甯繯暗自想著，隨即瞥向似乎早就知道的何翊昭，她內心抗拒幾秒，還是開口問道，「你知道什麼對吧？」
　
「嗯，我知道。」回覆甯繯的猜想，何翊昭停頓幾秒再度說道，「不用擔心，她不會做讓人擔心的事。」
　
被明確看透想法，甯繯輕哼一聲，「我相信不會，只是……她很單純。」
　
簡單的話語，彷若勾拉起千絲萬縷的記憶。
　
直到現在她還是會想，如果吳若華的個性能稍微多疑，或能事先跟她確認清楚，就不會傻傻赴約信裡指定的地點，也就不會碰上過分的事。
　
每當回憶那個時候，她就會忍不住責備自己，就算擁有實現願望的能力，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做到，或是能夠無視宇宙萬物存在的定理。
　
想要什麼，就得付出等值的事物作為交換……從一開始，她就被迫得照著規定。
　
面對變數的未來，她其實也跟其他人一樣無能為力。
　
「世界上存在很多不可抗力。」
　
注視甯繯沉悶難受的表情，何翊昭無奈微笑，「可是，我知道妳很努力。」
　
即使沒有能力，他相信甯繯當時還是會獨自走上頂樓，哪怕就是同歸於盡，悲慘的地獄裡爬著回來，也絕對不會原諒傷害吳若華的那些人。
　
所以，他變得無法移開目光，想要成為對方心裡認為重視的存在。
　
「幹嘛？就算說那種話也沒有獎勵。」
　
感覺何翊昭的眼神過分溫柔，就像煦暖的陽光，她低垂眼眸，刻意迴避對方視線，想起之前在圖書館發生的事，還有某種異樣的悸動，彷彿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稍微變大，甚至說有點吵鬧也不過分的程度。
　
不想承認，心底冰封的深處，吸收足夠的熱能就會化開，促使冰緣稜角逐漸縮減，擴及所有。
　
「然後。」這時，何翊昭拿出手機，面帶平時悠閒的笑容，「因為季羽玲很努力，所以我事先聯絡的某個人也要到了。」
　
嗯？不解抬眸望去，甯繯還未詢問，便聆聽門扉吊掛的風鈴悠然驟響。
　
「這裡。」這時，何翊昭舉手示意，甯繯這才回頭看見走進店裡的楊紀輝。
　
「怎麼突然說要吃甜點？」雖說約的有些臨時，不過他今早才練完球，下午沒事，所以同意過來，「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季羽玲約的……她沒來嗎？」
　
才剛說完，他順著何翊昭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詫異瞪大雙眼，比起擅自在校外打工，他更驚訝季羽玲居然也會穿著別緻可愛的服務生裝扮。
　
「她是女的！？」思考打結，楊紀輝不知該如何評語，有些語無倫次，「不對，她本來就是女生……」
　
應該說，學校對制服沒有硬性規定，加上季羽玲平時個性就大喇喇的，習慣穿著褲裝，才讓他一直沒有察覺。
　
意識到對方打扮後變得不同，楊紀輝尷尬面色，說不出心裡的彆扭。
　
這時，季羽玲送餐到附近座位，視線也和楊紀輝不經意產生交集，她呆愣幾秒，轉為錯愕和不可置信。
　
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況遇見，她抽空時間走來，神情顯得非常緊張，「你、你要點什麼？」
　
「呃？我……」
　
似乎能夠感受到彼此氛圍變得緊繃，楊紀輝侷促心思，隨意點了份餐點後才在何翊昭身邊坐下。
　
「她怎麼突然想要打工啊！」喝著免費的檸檬水，他偷偷詢問，不敢朝季羽玲的方向看，「急著用錢嗎？」
　
「好像是有人快過生日。」面露捉弄的表情，何翊昭打量起楊紀輝，「她還問我，高中男生喜歡什麼。」
　
話剛說完，楊紀輝喝到一半的檸檬水差點嗆出，他猛咳幾聲，驚訝抬頭，似乎被這個回答刷新認知。
　
「是送給她哥嗎？」
　
印象中季羽玲有個哥哥，他拚命思索，只能想到這個可能。
　
「不知道。」面對質問，何翊昭聳肩微笑，不以為然，「就算不是哥哥，應該也跟你無關吧？」
　
「怎麼會無關！」想起季羽玲曾抱怨過想要交男朋友的事情，楊紀輝不禁更加擔心，「我的意思是，我們是朋友，要是她的對象不好怎麼辦……」
　
原來如此。這時甯繯默默吃完布丁吐司，決定就讓這件事順其自然下去。
　
「要是你不放心，可以去問她。」說完，甯繯看向時間已經不早，搭話同時不忘對何翊昭暗示，「如果真的是送給家人，問清楚也省得誤會。」
　
無奈撓頭，楊紀輝認真思考半晌，點頭同意。
　
「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先走。」避免充當礙事的電燈泡，甯繯立刻找個理由塘塞，不忘交待楊紀輝，「羽玲應該也快下班，待會能麻煩你陪她回家嗎？」
　
「……好。」點頭說完，楊紀輝瞥向正在收餐的季羽玲，說不上心底蔓延的飄然。
　
表現出還有事情的態度，他們跟季羽玲也告知一聲後才離開店裡。
　
「那傢伙對自己的事也很遲鈍。」
　
走在甯繯身邊，何翊昭輕笑說道，「平時就是互動太近，所以才都沒有發現。」
　
正確來說，余葉入校上課，楊紀輝表現熱絡的確是因為好感，不過並非季羽玲認為的愛情，而是出於朋友的喜歡。
　
「當局者迷。」
　
從何翊昭的話，甯繯也能猜個事情大概，包含打工賺錢的生日禮物是想替誰準備，「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不需要特別介入處理，因為心意是相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