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抵達研究中心的路程看似漫長，其實不過只過半個多小時。
　
依照信件留下的地址，甯繯知道此去絕對是個圈套，但她無法任由身邊安逸生活不斷受到威脅，甚至擔心哥哥也可能會在不自覺受到威脅或傷害。
　
如此想著，她決定暫時放下和哥哥的約定，在幫助他人以外使用星塵碎片。
　
做足心理準備，甯繯交出信件裡附贈的通行卡，走往研究中心深處，直到抵達寬闊的實驗場，她才停下腳步。
　
四周強化玻璃外裝設從未見過的儀器時，看起來普通運作的機器實則正在釋放一種微小波長，這讓她體內的星塵碎片變得躁亂浮動，不過觀察間的研究員似乎毫無影響。
　
看來是專門來對付她的……壓抑體內的不舒服，甯繯從群體中發現余友炎的存在，對這位沒多久前在中廊經過的身影，她多少還有些印象。
　
「是你做的。」不是猜測，而是直覺肯定，她透過強化玻璃，對望余友炎自滿的表情，「解藥在哪？」
　
只要拿到解藥，誰也留不住她，她沒力氣陪這些人在這浪費時間。
　
打量數秒，余友炎按下擴音，坦然應答，「這裡沒有解藥。」
　
事實上，的確沒有。
　
這是他經由現有的病毒私下研究，突變出來的新物種，目前還未通報給上級和政府單位，不過只要有人接受實驗後送醫，治療方法很快就會找到。
　
簡單來說，這都不過是他的惡作劇罷了。
　
察覺余友炎的表情沒有騙人，甯繯愣住，憶起班上還在醫院的同學，就連季羽玲的狀況也處不明，她瞪視對方，憤怒的感覺始終無法弭平。
　
這時，後路前來的自動門立刻關閉，阻斷退路，甯繯冷哼鄙夷，根本不認為這些東西能關得住她。
　
「妳不好奇嗎？這些東西。」指向周遭架設好的儀器，余友炎冷笑，「全都是為了抓住妳而特別設計的。」
　
看似微小的波長，其實會暫時抑制星塵碎片的活動，不過幾經改良，現在只對擁有純能力的甯繯發生作用。
　
凝起眉頭，甯繯未語，對面的自動門忽地開啟，就像是重演羅馬競技場模式，走進實驗場的少女面色冷漠，兩人有張完全相同的臉孔。
　
「不需要擔心使用能力會被看到。」眼看余葉登場，余友炎朝甯繯說明身邊默默做事，雙目空洞無神的研究人員，「他們都會忘記，替妳省去不少麻煩吧！」
　
只要事先讓余葉打理，就不用擔心。
　
沒有理會余友炎，甯繯只想利用星塵碎片離開現場，但四周儀器就像是感應機，只要稍微捕捉到意念就會增加擾動頻率，讓她的能力變得無法施展。
　
「即使妳是那個人的妹妹……」
　
瞥見甯繯手上也有銀製手鍊，余葉很清楚自己並不是甯宇丞的唯一，不過至少能夠佩戴相同的飾品，她相信對方是個溫柔平等的人，「我也不能放妳回去。」
　
語畢，余葉眼眸轉變深紅，就連髮色也隨之起了變化，空無一物的手心倏然創造鐮刀狀的武器，瞬息間她的殺氣飛騰，完全沒有遲疑便疾步靠近，落刀速度俐索，讓甯繯就算勉強閃避，肘處還是出現些許血紅。
　
皮肉傷的疼傳到腦海，甯繯打算無視干擾，強制使用能力，在雙目轉爍金色瞬間，玻璃外的儀器突然增強波長頻率，開始奪走她體內的星塵碎片能量。
　
什麼！？驚愕神情，還沒反應的甯繯勉強閃避攻勢，狼狽的和余葉拉開距離，就算她停止使用，體內就像被強制開啟閥門，被持續不斷的吸收星塵碎片。
　
「看來計畫很順利。」所有儀器都是針對甯繯製造，余葉自然不受影響，余友炎看著這場好戲，專注在前方電腦上不斷更新的紀錄資料，「至關重要環節，妳必不可少。」
　
他得找到甯繯平時如何把星塵碎片安然存放體內的關鍵，參考作為靈魂聚集器的控制閥，才能確保實驗徹底完成。
　
余葉做不到的事，他相信甯繯可以。
　
「快點，一定有什麼……」專注實驗場內，余友炎堅信身為科學家的直覺，他流露笑容，眼角不忘觀察螢幕持續顯示儀器吸走的星塵碎片能量正在聚集。
　
眼看被逼到死角，甯繯身上幾處皮肉傷也正汩汩滲出血絲，感覺到體內的星塵碎片被奪走迅速快達見底，這讓她沒辦法繼續使用這些年收集到的能量。
　
「……不要太過分。」
　
手捂胸口，甯繯低垂面色，腦中閃過某些念頭後，凝滯數秒後血液就像受到呼應，開始迅速流動，迴流心臟穿過體內某處過去從未使用的閘門。
　
落刀瞬間，余葉體內感受到眼前的獵物散發劇烈的氣勢，雞皮疙瘩驟起，深紅眼眸對上甯繯抬頭對望的臉龐，嘴角噙起的笑意就是開啟某種邪惡，驚得她迅即倒退，身體本能的顫抖。
　
同一時間，余友炎看到螢幕的顯示紀錄，在甯繯的星塵碎片被儀器奪走後不過數秒，感應器另外接收到對方心臟附近溢出一股更強的力量，在電腦不堪負荷報銷前，他看見分析判斷的畫面是顆星塵原石。
　
那是……！在余友炎還未理解，被搶走的能量就像是強制啟動迴轉筏，一併把儲存在研究中心的力量奪走，造成無法儲存的能量潰湧，地勢開始動盪，連帶所有液晶和玻璃猛然炸開。
　
眼前此景就像重演十年前突然發生的地震災害，嚴重程度甚至讓研究中心發出紅色警報，迫使原先被操控的研究人員在衝擊中清醒，驚叫同時發生混亂。
　
被持續吸收的星塵碎片彷若風壓，充滿無法抵抗的粗暴，位於目標最接近的余葉，看見甯繯持續吸收能量後傷口不僅癒合，全身更是出現金色紋痕，就像某種圖騰咒術。
　
「就憑你們……」
　
眼中不存在人類該有的光輝，開口語氣不同以往，就像對視螻蟻的姿態，甯繯把星塵碎片全數收回體內，包含余葉使用的力量也被搶奪，剎那間情勢逆轉，她伸手抓住對方頸脖提起，就像在讀取一樣，眼中冷冽更甚。
　
「那個人是妳父親？」看向混亂的觀察間，散逃的研究員只剩下余友炎沒有離開，甯繯面露冷笑，「那種不愛妳的人，我這就幫妳殺了他。」
　
──碎屍萬段的那種。
　
察覺甯繯散發的氣息變得不同，余葉用力按壓對方勒住她頸脖的手，試圖奪回部分力量反抗。
　
殺死？如果能做到，她早就自己動手。
　
腦海裡浮現余友炎過往對待的好，即使所有關懷不是出於真心，但身為父親要做的事情一樣也沒有少。
　
接受實驗後臥榻病床，余友炎探視後默默待在身邊，利用電腦繼續進行研究。
　
在過往的記憶裡，比起毫不在乎的態度，僅是待在身邊就是她的幸福。
　
「不允許妳……」掙脫不開束縛，沒有星塵碎片能用就改使踢擊，余葉在所有研究人員逃走同時，還是堅守自己的任務，護著余友炎，「妳得先通過我這。」
　
回想從黃郁茹那得到的種種情報，包含不曾得知的狀態，余葉更加確定甯繯體內如果不是另有人格，就是這個姿態才是她真實的模樣。
　
「妳？」就像聽到好笑的話，甯繯斜眼看余葉趁機想要攻勢的腿，即使不刻意閃躲，身上盤繞的能力也不會讓她收到傷害，「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妳。」
　
話剛說完，甯繯把空閒的手蜷握，落下星塵碎片附帶的傷害，這讓余葉的身體就算歷經改造，還是抑不住上衝的血沫，痛苦嗆出。
　
「阻止我？」
　
眼見血沫，甯繯流露滿意的冷笑，忽然覺得這張相同的面容實在太過礙眼，她伸手朝向余葉的胸口，打算直接抽走對方全部的生命能量。
　
這時，她不經意瞥見余葉的手，腕處佩戴跟甯宇丞贈送相同款式的銀製手鍊，這才稍微拉回理智，「妳怎麼會有……」
　
還未說完，突然有個東西飛來，甯繯周遭的星塵碎片就像是自動護主，迅速擋下損毀的機器零件，她瞥向飛來方向，是從研究間出來的余友炎。
　
「放開。」沒有表現出對甯繯有一絲害怕的表情，也沒有表現對余葉的心疼，余友炎表現鎮定，語氣不變，「既然那麼有本事，妳現在就可以殺我。」
　
原本預想這次的實驗一定會取得成果，所以他立刻拜託南景奎外出接洽上級，不過眼看這個狀況完全超出預期，造成的麻煩絕對難以估計……
　
那麼，至少總得有個人犧牲，這樣上級也比較不會怪罪這個研究區域的人。
　
聽聞余友炎的挑釁，甯繯瞇起眼睛，她扔下尚存氣息的余葉，快步走向對方。
　
「說得也是，你看起來是這裡的領頭。」新帳舊帳，她原本就打算此次前來全部一起算清，「如果我把這裡全毀，把你們所有人都殺光，應該會很有趣吧！」
　
「妳不會的。」
　
似乎在星塵碎片回歸時造成的狀態中得到某種結論，余友炎冷靜分析，說出甯繯的軟肋，「如果妳想要親手造成十年前的災害，迫使所有人再度家破人亡的話。」
　
只要毀壞靈魂聚集器，瞬間引發的能量甚至會比現在還強，屆時爆開的能量立場就會四處亂竄，造成這一帶全部失控，導致更加嚴重的災情。
　
「原來如此，看來得換個方式。」
　
走至半途停下，甯繯操控能力，強制將余友炎彈向殘破的牆垣並牢牢定住，避免對方改變心意想跑，她控制散落的尖銳玻璃懸空對準，冷寒的神情沒有半分猶豫，「那你就當這起事件的犧牲者吧！」
　
望著甯繯絕對會做出的事，加上余友炎似乎沒打算求饒的決然，余葉頓時心涼半截，顧不得疼痛殘破的身體，她用盡意志力撐起身體，「不行……」
　
記憶迴盪腦海，余葉泛出淚光，她不知道自己對余友炎的感情究竟是愛還恨，但在這刻，她卻怨懟自己沒有更多力量，才會導致眼前這個局面。
　
眼看所有事物即將抵達無法回頭邊緣，甯繯沒有留意身後因損毀而半開的自動門，在她動手瞬間，身後吶喊制止的聲音響起，伴隨余葉奮不顧身擋在余友炎面前的覺悟。
　
轉頭望向來者，甯繯眼中流露錯愕，她怎樣也沒想到那個人會在這裡。
　
遺憾的是，手中控制的玻璃碎片接收指令，就像射出的箭弩，無法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