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位於城市稍微偏僻的地區，附近蓋建的都是技術工廠或研究中心，佇於山丘，甯宇丞觀察地勢全貌，拿著這段時間蒐集到的資料和地圖，分析幾處比較可疑的地點，才總算找到這裡。
　
「所謂研究組織，不惜一切做到這樣地步，到底在追求什麼？」
　
當時，甯宇丞這樣開口詢問過余葉。
　
「追求社會更加美好的可能。」沉思片刻，余葉簡單回應，避開提及創造社會福祉同時，某些得必要犧牲的黑暗面，「為此，犧牲少數人利益是必要的。」
　
這句話，包含妳的人生嗎？到嘴邊的話悄悄隱去，那時他終究沒有問出口。
　
思緒拉回，甯宇丞俯瞰眼前篩選剩下的建築，再度把幾個不可能的名單排除。
　
他記得余葉前來尋求協助時，曾經提過自己過去的經歷，包含研究組織在做的事情，雖然有些過於敏感的話題只能輕描淡寫，但還是盡量透露來換取信任。
　
不過就算沒有多問，他心裡早就聯想到林靜曾說過星塵碎片被搶走，來自於某個組織所為的事，包含發生在余葉身上的研究從一開始就不是合法公開。
　
無法否認，余葉在協助過程中必定沾染許多黑暗的一面，這點他很明白……就算如此，他還是不願意將所有過錯，苛責在那個渴望得到認同的孩子身上。
　
如果這次能再見到，他會好好說的。
　
──只要願意，他永遠都願意接受，成為歸處。
　
「哥，沒想到你會在這裡。」
　
這時，甯宇丞身後忽地有人朝他走近，語帶愜意。
　
訝異回頭數秒，他流露苦笑，「這是我要問的……你們今天不是有校慶活動？」
　
「嗯，不過我早上請假。」何翊昭話這話說得輕鬆，主要目的還是打算趁甯繯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調查，「我很在意狩獵交換者的傳言，所以有偷偷介入調查。」
　
正確來說，在黑道消失前，他已經掌握那群人的聚會地點，不過當他偷偷前往，卻見一群身穿白袍異服的人似乎在搬運什麼，把所有家當打點乾淨才走。
　
除了對搬運的東西感到好奇，何翊昭也很在意貨車上的特殊圖案，那不是普遍運送貨物的品牌，不過大部分的人只要看到是送貨車，頂多認為是小型企業的運貨公司，沒有特別起疑。
　
針對多方未明的環節，何翊昭暗地調查許多相關資料，最後才從數個月才送貨一次的紀錄，確認是某家研究中心固定使用的私人貨車。
　
「不過接下來的事，我能做的已到極限。」
　
即使知道再多也無力改變，何翊昭的調查只是出於信念，力所不及的事情也無法處理，「倒是哥哥你在這裡，我覺得比較意外。」
　
「我有想做的事情。」
　
無法確定何翊昭會調查是出於好奇或是知道妹妹能力的事情，甯宇丞語帶保留，決定把剛認識沒多久的余葉當作重點，跟何翊昭討論他打算做的事情。
　
聽完甯宇丞的想法，何翊昭立刻陷入沉思。
　
「如果你能稍微幫我點忙，也許事情會順利很多。」
　
片刻，何翊昭揚高嘴角，應聲同意，「哥哥的要求，我當然不會拒絕。」
　
況且他也想知道，跟甯繯相像的少女，究竟給人是怎麼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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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這天，歡騰氛圍充斥整個校園，飛揚的彩旗高掛天際，陸續進場的樂鼓隊和禮儀隊莊重迎接前來貴賓，在舉行開幕儀式後遊客入校參觀，各年級營運攤位同時還得分配時段參加運動會競賽，所有人忙進忙出，刻不得閒。
　
「這個餐點送到一號桌。」
　
2年A班教室，同學們借用移動式隔板搭架內外場，以抽籤方式分配職位，同時進行桌遊陪玩服務，讓客人在等待餐點時不至於乏味無趣。
　
結束餐點製作，抽到內場的甯繯總算停下忙碌，暫時休息。
　
「奇怪……翊昭今天沒來。」前來內場取餐，季羽玲才發現今天都還沒看到何翊昭，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早上請假，不禁好奇詢問，「他有跟妳說什麼嗎？」
　
凝起眉頭，甯繯也很無奈，「我不知道。」況且何翊昭本來沒必要都跟她報備。
　
「應該是有什麼事吧？」剛發完傳單回來，楊紀輝巡視一下班裡的狀態，正好看見她們在說話就湊過來聽，「反正那傢伙總是神秘兮兮的。」
　
大概又打算要做些什麼吧……不想特地擔心何翊昭的狀態，甯繯暗自打消猜想。
　
「甯繯，妳不是還要跑接力賽嗎？」這時班長從外場送走客人，過來提醒，「我們這裡還忙的過來，妳就先去吧！」
　
「好。」脫下工作圍裙，甯繯從教室後方的個人置物櫃裡拿出體育服，打算比賽前先去廁所更衣，「對了，需要幫妳帶點什麼東西嗎？」
　
「我聽說三年級好像有賣特製甜品。」說起本命甜食，季羽玲靦腆了表情，「如果有布丁可吃的話……」
　
真是。無奈一笑，甯繯點頭同意，「知道了，我會去買。」
　
望著甯繯離去的背影，季羽玲驀然察覺她改變不少，神情也沒有最初認識時的冷淡，欣慰的想法不禁油然而生。
　
這時又有客人走進教室，她回神招呼，走向前來的校外人士，帶位後送上菜單，親切詢問，「請問要點什麼？」
　
俊俏的外表配帶無框眼鏡，神情帶有幾分銳利和冷漠，身型修長纖細，男人停頓幾秒回應，「黑咖啡和苦甜餅乾。」
　
「好的。」點完基本餐，季羽玲遞出桌遊清單，「有想要體驗什麼遊戲嗎？」
　
沉吟數秒，男人環顧四周，比起桌遊似乎對教室的彩繪更感興趣，「我能稍微參觀一下教室的彩繪嗎？」
　
看得出來繪圖創意是為了校慶特地準備的，男人提出請求。
　
「咦……這樣就好嗎？」聽到這種請求，季羽玲感到意外，隨後又想每個客人需求不同，她也沒有理由拒絕，因此點頭同意，「明白了，那您隨意些。」
　
不作多想，季羽玲拿著菜單和桌遊清單離開，沒有看見對方眼中閃過的狡詰。
　
事情遠比計畫還要容易。
　
眼看外場的同學都在陪客人參與桌遊，男人移動腳步，假裝欣賞牆壁彩繪。
　
學校沒有禁止校外人士參觀，他的身分也從未實際出現在甯繯面前。
　
從入座前就發現班上學生為求方便，在角落堆放的桌椅上放置一桶冰水，提供輪班的同學能夠飲用，余友炎默不作聲靠近，背對人群，他偷偷取出口袋裡事先備好的藥劑，確認無人發現才趁著機會倒入。
　
享受參與同時確保事情順利，余友炎流露笑意，把事先準備好的信件放進甯繯的置物櫃裡，這才回到座位等候季羽玲把餐點送來。
　
「東西很好吃，謝謝招待。」
　
態度平靜地用完餐點，余友炎休息一會才起身結帳，離開前他瞥向班上同學正好在盛裝冰桶裡的涼水，不禁愉快揚起嘴角，心滿意足的離開。
　
步行中廊，正好跟甯繯擦肩而過，他低垂面容沒有表態，內心早已能夠預想對方在收到信件後究竟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在余友炎走遠離開，甯繯才停步回頭，她說不出為何有種奇怪的感覺，直覺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似的，心底充滿忐忑。
　
「甯繯！」
　
排隊買完布丁，甯繯在走廊看見神色慌張的班長，正待開口，對方已經快步湊近，擔憂地把手貼上她額頭，「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什麼？疑惑未解，她這才看見走廊有幾位保健人員正在聯絡送醫，教室內還有幾位明顯出現發燒和咳嗽的同學。
　
「是有吃到什麼東西嗎？」
　
聽沒事的同學說大家早上都還活蹦亂跳，保健人員立刻聯繫醫院，將身體不適的學生安排送醫，「這裡所有食物和飲用水我們都要抽驗檢查，請大家不要再使用。」
　
無法立即確認前來用餐的客人是否也有身體不適，學校進行緊急處理，替原本歡樂的校慶活動蒙上陰影，原本應該順利的事情突然變得一團糟，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什麼狀況。
　
望著季羽玲臉色慘白，神情痛苦的被放上擔架送醫，甯繯錯愕的無法置信，就連特地買回的布丁還沒有機會交到對方手上。
　
班級暫時停止營業，甯繯留在現場照顧其他沒事的同學，她打開門櫃，想把更換體育服的袋子放到個人置物櫃裡，旋即被平放在內的信件吸引目光。
　
取出信件檢視，甯繯始終面無表情，看似冷靜的模樣底下已是暗湧侵襲，隨後她麻煩同樣沒事的楊紀輝幫忙看顧書包等物品。
　
「我得先早退。」沒有詳細說明經過，僅是如此交代，她必須有得先趕去的地方，「晚點我會回來，到時再聯繫你。」
　
離開學校，甯繯看著信上交代的地址，包含事發的經過還有後續，即使不確認也能明白這些時間不斷製造她生活混亂的敵人是誰。
　
就算使用能力就能輕易解除所有人的痛苦，但她得消耗大量儲存的星塵碎片。
　
唯有這點……不行。想到這裡，甯繯憤恨緊握拳頭，心中的怒火持續翻騰。
　
『只要妳單獨赴約，就能得到需要的解藥。』
　
她沒興趣知道組織執著的理由，也不想知道沒把她身為交換者公諸於世的原因，所有一切，從最初開始對她而言通通都不重要。
　
唯獨不能忍受，是生活必須受到誰的威脅，甚至不惜要傷害到她身邊的人。
　
「……我奉陪。」
　
咬牙，甯繯眼眸爍亮金光，倏然間風勢捲起，盤繞身側。
　
既然是敵人，她會全部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