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們的相識，得從地震發生前回溯至大學時期。
　
關於余友炎的評價，在眾人眼中就是個異端，他天賦異稟、個性冷僻、人際關係近乎絕緣，表現的姿態彷若俯瞰這個世界，但又保有自己的人格魅力。
　
面對這樣的人，南景奎遠而觀之，卻暗自羨慕余友炎不受遷就而活的性格。
　
若要說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促使毫無交集的兩人熟識……
　
「你提出的想法很有意思。」
　
初次搭話，是兩人代表學校出賽的發表會上，雙方對於研發的理念意外產生共識，才會在活動結束後難得討論說出彼此的評價和看法。
　
那個時候，南景奎才發現余友炎的思考其實非常純粹，他為研究而活，好奇的目光不停注視這個世界，拚命思考究竟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為社會帶來福祉。
　
在那之後，他們產生更多交集，才慢慢成為合作夥伴。
　
然後，四年前──
　
「南，我需要你幫忙。」
　
當時他們才剛加入研究組織沒過多久，對新研發都還在模糊起始的階段，某天，余友炎突然獨自把南景奎找來，偷偷把幾天前取回的實驗紀錄交給他。
　
沒對任何人提起，就連後期幫忙協助的研究員也都被竄改記憶而沒有察覺異常，因此所有跟甯繯有關的細節和過程，只有南景奎清楚知道全程。
　
無法解釋畫面中的少女，南景奎瞇起眼睛，「需要我幫你把這個孩子帶過來？」
　
無法解釋畫面中的少女，南景奎瞇起眼睛，「需要我幫你把這孩子帶過來？」
　
「不，只是這樣沒有意義。」思考過所有情況，余友炎想要的結果並非只是這麼簡單的東西，「我要的不僅是隨時抽取，還能讓能量和品質不滅的靈魂聚集器。」
　
透過反覆的研究，他發現生命能量存有靈魂的記憶，只要適度激活，就能藉由拼湊方式重整完整的靈魂，可用於創傷所致的意識失常治療和復健上。
　
比起短暫獲得實現願望的結果，他更想要這種能永存生命能量，促進社會進步的機器，不論是作為商品、稀有品，都能夠產生被大家爭相搶奪的價值。
　
「我需要從醫院取得血液，確認她和常人有何不同。」說起想做的研究，余友炎欣喜神色，「包含能否在解析成分後，創造出同樣條件的許願機。」
　
注視許久，南景奎無奈呼氣，最後還是妥協答應，「真任性啊！」
　
不過，對於想要的研究始終充滿信念，這才是他認識的余友炎。
　
※　　　※　　　※
　
「接著，最後這裡要代入公式……」
　
開口告知同時，甯繯把數學條列寫出，替季羽玲解出答案，「這樣看懂了嗎？」
　
「對耶！我怎麼沒想到。」看到自己苦惱很久的題目就這麼輕鬆解答，季羽玲驚訝直呼，乖乖重算一次後終於解開問題，「看來辦讀書會是對的。」
　
面臨考前的這個週末，甯繯來季羽玲家充當家教，盡量幫忙惡補考科。
　
「數學我還好，歷史不行啊！」
　
這時，坐在對面的楊紀輝疲憊地把頭撐在桌面，抱怨自己對各時代發生的事件，怎麼樣就是背不住，「要是沒考好，到時就得強制參加暑修了……」他還要練球，哪有那麼多時間安分坐在教室啊！
　
「那你可真的得好好加油了。」
　
批改楊紀輝慘不忍睹的試卷，何翊昭愉快吃起餅乾，不忘親切提醒這次期中考試還有複合模擬考，要準備的範圍超多，「我也覺得考試要全部保持在及格分數很不容易。」
　
拿回考卷，看到分數後楊紀輝臉色鐵青，發出哀號，「這樣下去真的會出事啦！」
　
正確來說，是需要惡補唸書的兩個人拜託甯繯幫忙，結果何翊昭聽到後立刻介入表示自己分數也都只有在及格線，所以需要課業輔導。
　
「少來，你隨便都能拿滿分。」知道何翊昭是故意控制所有考科分數，甯繯惡狠狠斥責，同時還不忘矯正他別只顧著吃帶來的零食，「給我好好教人學習！」
　
被拚命拜託後，甯繯心軟同意幫忙，但何翊昭的出現並不在她的預料之內。
　
對此，她只能稍微指望這鬆散的傢伙能夠幫忙，讓她也有時間複習自己的弱科。
　
「原來何翊昭你比想像中還平易近人啊！」算完這題公式，季羽玲開心笑著，休息之餘順手拿起旁邊的曲奇棒遞到甯繯嘴邊，「這家品牌的好吃，妳嚐嚐看。」
　
批改考卷到一半，甯繯沒手去拿，只能配合張嘴咬下餅乾，她專注思考，想著該如何把季羽玲和楊紀輝的成績全部拉過及格，避免被迫參加暑修輔導。
　
這時，嘴邊突然又出現一條曲奇棒，甯繯沒有多想便張口就咬，她正好改完考卷，抬眸時不經意對上楊紀輝和季羽玲錯愕的表情。
　
嗯？看到兩人的表情有些小尷尬，她這才想起餅乾遞來的方向其實不同，不禁皺眉看向旁邊的何翊昭，見對方笑臉盈盈同時還拿著另一包剛拆開的曲奇棒。
　
「怎麼樣，好吃嗎？」明知故問，何翊昭調侃問道。
　
「你……」壓下嫌煩的口氣，甯繯轉頭不想搭理，繼續教季羽玲訂正數學。
　
笑瞇了眼，何翊昭收起玩鬧後拿起課本在邊角畫畫，安分一陣，他抬手輕點甯繯手臂，在對方回瞪還沒發怒前，立刻將畫好的塗鴉遞出。
　
一隻和奇克模樣相似的小狗，以擬人方式呈現紙上，透過快速翻頁的方式表現出活潑姿態，旁邊則用文字表示：主人，不要生氣～笑一個。
　
待發的情緒在看到繪圖後不自覺被萌，甯繯揚起嘴角，旋即又對上何翊昭的笑臉後板起面孔，故作冷淡態度，「不要玩了，都說是讓你來幫忙輔導啊！」
　
眼看對方似乎氣消不少，何翊昭笑臉應答，「遵命。」
　
真是。不知該說何翊昭的行為到底算是成熟還是幼稚，甯繯無奈，最後總算在傍晚前盡量惡補，結束所有人最後的考前複習。
　
拒絕其他人送行，甯繯緩步走在回家路上，她有跟鄰居阿姨說要準備考試，所以這幾天不會帶奇克散步。
　
行經一段路線，她默不作聲窺見車後照鏡，瞥見身後不遠處正鬼祟跟蹤。
　
想起之前外出時被黑道盤問的事情，雖然後來那些人就像突然蒸發，但甯繯仍抱持警戒態度，在快步拐入巷弄後，她停留等待來者出現剎那，開口盤問。
　
「為什麼要跟著我？」
　
不管對方是手持武器還是更麻煩的東西，對甯繯來說都不過是扮家家酒的程度，不過出於哥哥平時的叮嚀，她還是打算盡量把話詢問清楚。
　
似乎沒料到自己的跟蹤會被發現，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提起蝴蝶刀，顫抖對著甯繯，「就是妳……都是因為妳！」
　
什麼？不解其意，甯繯暗自嘆氣，她實在不喜歡這種莫名發生的狀況，更別說對方這話聽來就是想要報仇的意味濃厚。
　
唯有能夠想到的可能，就是那個被說和她完全相同面容的人──余葉。
　
「你找錯人了。」不想隨意浪費星塵碎片，甯繯決定先試圖講道理，「有個人，她跟我長得一模……」
　
面對的男人完全不理，氣勢洶洶持刀逼來，她沉默片刻，眼睛驟轉金芒，提起的手指忽地竄出淡藍流螢，就像是層層纏繞的細絲，迫使對方動彈不得，同時兩人周遭壟罩空間立場，阻隔外界發現。
　
「可以好好聽別人說話嗎？」忍不住開口抱怨，甯繯輕易取走男人手上的蝴蝶刀，反轉貼近他的頸脖，出言威嚇，「還是你覺得我不敢動手傷人？」
　
她只是聽哥哥的話，但不代表她有很多憐憫心。
　
如果有誰想要破壞這份平靜生活，她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殺害那麼多人命也不皺一下眉頭，還害我丟掉工作……」即便處於弱勢，男人仍不甘心大吼，「要是我妹妹有個萬一，我就是到地獄都會回來找妳的！」
　
對於男人提及妹妹，甯繯愣住，腦海裡不禁想起自家哥哥。
　
如果今天立場反過來，哥哥也會這樣因為她而拚命吧？想到這點，她放下手上的蝴蝶刀，沒有打算要為難對方，「那麼，告訴我你妹妹的事。」
　
見男人哼不吭聲，甯繯不悅皺眉，「不是想幫助你妹妹，難不成只會逞嘴皮子？」
　
「妳……」眼看她鬆開綑綁的線，身體的束縛也隨之解開，男人有些意外。
　
「我會實現你剛剛的願望。」
　
不論對方是否相信，甯繯還是把話直白說出，「你自己決定，別後悔就好。」
　
──畢竟這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