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帶領新人的工作告一段落後，甯宇丞開始能比平時還早下班，這天他沒有事先告訴甯繯，而是暗自準備熱騰騰的紅豆餅，想來個意外驚喜。
　
「嗯……？」走上老舊公寓階梯，甯宇丞看到一個高瘦的男生佇於他們家門前，留意對方穿著和甯繯同校的制服，他走近詢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失禮了，我叫何翊昭。」面對詢問，對方禮貌致敬，「請問甯繯住在這裡嗎？我來送她沒有拿到的筆記。」
　
下午老師發回課堂筆記，不小心把甯繯的筆記本混到其他資料內，後來找到時正巧碰到何翊昭前往辦公室交其他資料，便請求幫忙送去。
　
能有正當理由見到甯繯，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現在才會在這裡。
　
「小繯去幫忙鄰居遛狗，目前應該不在家。」和何翊昭對視幾秒，甯宇丞露出微笑，「我是她哥哥，你是小繯的朋友嗎？」
　
揚起嘴角，何翊昭出言回應，「我是助手。」
　
助手？猜想這是什麼暗語，甯宇丞又問，「最近的事嗎？」
　
「嗯，這幾天決定下來的。」
　
在確定成為助手後，何翊昭確實沒有一直繞在甯繯身邊，不過兩人畢竟是同學，時有接觸也在所難免。
　
感覺何翊昭的談吐雖然奇特但沒有惡意，甯宇丞微笑以對，忽然想起前陣子說到的朋友話題，「不介意的話要進來坐一下嗎？我想知道小繯在學校的情況。」
　
眼看甯宇丞沒有排斥，何翊昭泛出笑顏，「那就不好意思打擾了。」
　
這時，甯繯正在外頭幫鄰居阿姨照顧奇克，她行經河畔，忍不住放慢腳步而行，任由陰影被澄橘光影拉長，透過視線映照的畫面，河面彷彿有整片星塵在閃耀躍動，此景點綴，美麗的讓人無法避開追逐視線。
　
「最近天開始轉涼了，奇克。」
　
走到斜坡草皮，甯繯解開狗鍊，讓奇克稍微自由活動奔跑一會，她隨意望著，正巧看到不遠處也要回家的身影，兩人無意間對上視線。
　
「甯繯？」結束球隊練習，楊紀輝出聲招呼，才剛走近，隨即就被發現他的奇克親密飛撲，「誒？別啊！我剛練完球身上很髒……哈哈！」
　
溫暖又濕潤的舌頭舔上臉頰，楊紀輝無奈笑著，他不想把汗水弄到奇克身上，因此連忙抱開點距離。
　
看到楊紀輝沒有前些時日痛苦的模樣，甯繯開口詢問，「練習狀況如何？」
　
「落後的進度已經補上，感覺也有持續回來。」說起最近狀況，楊紀輝瞇起目光，溫和笑著，「就算改變目前只有一點，我也不會放棄。」
　
因為媽媽說會永遠支持他的夢想，以他為傲。
　
揚起嘴角，甯繯沒有多說。
　
「對了，妳有見到余葉嗎？」突然想起這陣子都沒有碰見的人，楊紀輝開口詢問，「我最近都沒看到她。」
　
「說不定她不住在這裡，只是剛好來這裡遊玩。」說起余葉，甯繯搖頭，繼續在楊紀輝面前假扮兩人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妹，「不然，我也很想見她呢！」
　
雖然她有很多猜想，但果然還是得親自見上一面才有辦法釐清許多事情。
　
瞇起黑眸，甯繯的瞳孔閃過些許冷意，不過楊紀輝並沒有察覺。
　
「嗯……對了！」沒辦法確定余葉的事情，楊紀輝也只能無奈點頭，他停頓幾秒，突然想起最近同學都在偷傳的字條，「妳跟何翊昭是男女朋友嗎？」
　
啥！？聞聲這話，甯繯差點把手上的狗鍊嚇掉，激動反駁，「哪來的奇怪謠言！？」
　
「就有人在說，何翊昭對妳好像很不一般……」感覺甯繯的眼睛帶有怒意，楊紀輝吞嚥口水，盡可能小心自己的措辭，「呃！我就問問，不是就不是。」
　
「當然不是！我們在前個學校也不熟。」有種惡寒上身的感覺，甯繯搓著猛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可是妳對他的態度似乎特別反常……不敢說出內心想法，楊紀輝只覺得平時鎮定冷漠的甯繯，似乎只要扯上何翊昭就會失控，「嗯，我明白了。」
　
閒聊幾句後兩人分別離去，在回家路上，甯繯還是覺得莫名其妙，相處的這幾天，她還是摸不透何翊昭那不按牌理的態度，雖然對方的確沒有糾纏著她，但若有似無的四目相對還是讓她感覺彆扭，說不上心裡的困窘。
　
回憶兩人在前一所學校根本沒說過幾次話，卻突然變成這樣尷尬的互動模式，過程中甯繯也考慮使用能力，但在無法確定原因的狀況下，即使單方面刪除何翊昭的心情，也難保對方不會因為其他理由，再次演變成現在局面。
　
總而言之，要是不對症下藥，只會無謂浪費儲存不易的星塵碎片……想到這裡，她更加煩惱，在目前不想跟對方產生太多牽扯的情況下，只好保持距離。
　
把奇克歸還給鄰居阿姨，甯繯拿過今天託買的半價蔬菜後回到住家，在打開門扉時她不經意瞥向客廳方位，隨即錯愕地瞪大眼睛。
　
「回來啦！」看到妹妹回來，甯宇丞微笑招手，「翊昭特地來送筆記呢！」
　
看到何翊昭正態度自然地享用她自製好的手工餅乾，甯繯氣急攻心，一時間也顧及不了平時形象，連鞋子都還沒擺放好就直奔對方眼前，「你……！」
　
想到哥哥也在，她到嘴邊的話頓時又嚥回，眼神充斥不滿。
　
「我真的只是來送筆記的。」見甯繯如此反彈，何翊昭揚起苦笑，他也沒料到會和甯宇丞聊到忘記回家時間，「可是哥哥人很好，所以我就留下來喝茶聊天了。」
　
聽見何翊昭居然跟著尊稱，甯繯頓時湧起抗爭心，不悅喊道：「那是我哥！」
　
「宇丞哥人很好，願意讓我喊他哥哥。」又吃一塊餅乾，何翊昭解釋說道，「還同意讓我今天留在這裡吃晚餐。」
　
什麼！？甯繯面露錯愕，隨即想到哥哥就是這種個性，這讓她即便心中百般不願，也只能默默接受這個決定。
　
「……我去煮飯。」
　
鼓起腮幫子，她勉為其難不再計較這件事，只能偷偷把這筆帳算在何翊昭頭上。
　
望向走往廚房的身影，甯宇丞泛起笑意，原本他還有些擔心妹妹會不適應新學校，但現在看來似乎不用太過擔心。
　
「原來在哥哥面前比較孩子氣嗎？」意外看到甯繯還有這樣的一面，何翊昭思忖幾秒後起身，「我去看一下好了。」
　
「嗯，去看小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吧！」
　
就算知道甯繯不需要廚房人手，甯宇丞還是希望能看到妹妹恢復過往較為活潑的模樣，而他認為何翊昭似乎能做得到這點，「她習慣以冷漠或排斥的方式拒絕別人，但絕對不是因為討厭對方。」
　
不管是遇見新的環境、朋友、事物……他知道妹妹只是害怕擁有。
　
「嗯，謝謝哥。」
　
明白甯宇丞的話，何翊昭應聲後走入廚房，看到甯繯正憤恨不平地切著高麗菜，那用力程度簡直就像把誰壓在砧板上狠狠分屍，令他不禁輕笑出聲。
　
知道來者，甯繯心底更加氣憤，她不想搭理何翊昭，只是繼續進行切菜的動作，理智方面則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受到影響，也不要為哥哥以外的人牽動情緒。
　
「甯繯。」見對方沒有要理他，何翊昭也不在意，他將距離湊近，口吻就像是等待晚餐的孩子，「晚餐要吃什麼，需要幫忙嗎？」
　
看到何翊昭自顧自擠過來，甯繯感覺理智快要炸裂，她沒打算再保持禮貌態度，毫不客氣說道，「廚房很擠，你出去啦！」
　
才剛放刀想要把人推趕出去，手掌旋即被何翊昭穿過指縫並緊握交扣，突然行徑讓甯繯渾起雞皮疙瘩，還未抽手，對方已經主動放開，就像在捉弄她似的。
　
「可是我在客廳的話，就會跟宇丞哥獨處喔？」說起兩人稍早相處融洽的情形，何翊昭自認對甯宇丞的觀感還不錯，「這麼好的哥哥，我也想要啊！」
　
憶起稍早談論甯繯的學校生活，他能夠清楚感受到甯宇丞對妹妹的疼惜和重視，不過因為他是獨子，所以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心底不由得產生某個想法。
　
──有人重視和在乎，原來感覺是那麼溫暖嗎？
　
「什……」感覺對方這話很怪，甯繯心中警鈴大作，連續幾日被女同學傳輸的想法，讓她忍不住閃過異樣念頭並斥責喊道，「你這貪婪又飢不擇食的傢伙！」
　
嗯？面露微笑，何翊昭不知道自己在對方心底又添上幾筆奇怪的評價，他只覺得甯繯這個反應實在有趣，忍不住玩笑說道，「嗯，我不否認這點。」
　
如果這話是指貪心的話，他的確是這樣的人。
　
不過，事情如果不是靠自己努力到手的話，對他而言就沒有意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