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來如此，操場這麼近啊！」
　
凝視四周景物，何翊昭開心朝甯繯搭話，「妳平時有參加什麼社團活動嗎？」
　
相較前者開心的態度，甯繯只覺得心累，她無奈嘆息，沒有想要多聊其他話題。
　
當時學校保全在巡邏時發現南振坤那群人昏迷不醒，送醫後才診斷出所有人全都發生程度不一的腦損情況，輕微者精神渙散、行動不便，嚴重則像南振坤那樣被判定成終生植物人，就連專業醫師也無法給出合理解釋。
　
事情爆發後，校方在家長的壓力下配合警方調查，這才從班上同學那捕風捉影得知霸凌風氣，還有甯繯被南振坤和小弟們找出去過的事。
　
「我只是不想屈服惡勢力，所以被威脅警告。」
　
就算監視器沒有紀錄到任何畫面，她知道自己仍舊脫不了干係，勢必會演變成校方持續問話的對象，「如果不相信那些人的所作所為，問班上同學也知道……」
　
刻意表現出自己被威脅後就離開頂樓，對於南振坤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並不清楚，甯繯借用星塵碎片的能力通過測謊，加上診斷報告確認那些人的頭部沒有任何外力挫傷，讓校方也拿她沒轍。
　
話雖如此，自發性腦損根本無法對外界交代，不論是被害者還是被霸凌者的家屬，通通在這件事情上吵成一片，面對南振坤的父母帶官施壓，校方只能將甯繯以嫌疑人的理由處以停學，再把焦點轉往霸凌，避免連鎖效應越燒越旺。
　
「我沒關係，學校也很為難吧！發生那麼多事……」
　
對於學校無理的決定方式，甯繯安撫哥哥的怒氣，理智說明要求轉學的意願，其實她根本不在意事件後續，只要讓所有人認為吳若華與霸凌事件無關，是意外導致受傷就好。
　
抱持重新開始的想法，甯繯用掉不少星塵碎片，也是那件事後決定再也不要和哥哥以外的人牽扯太多關係，如果不是何翊昭主動出現在眼前，她早就忘記這傢伙在修正記憶那天缺席，才會記得她和吳若華曾經是朋友的事。
　
看著何翊昭吊兒郎當的態度，甯繯極度困擾，雖然也想過乾脆一不作二不休把這傢伙的記憶消除，但她盡可能不想再額外使用體內的星塵碎片。
　
這是非常重要的東西……無法對自己許願，只能依靠收取報酬來累積星塵碎片，甯繯不敢隨意濫用能力，只能先對何翊昭抱持觀望態度。
　
「妳平時是吃學校餐廳還是福利社啊？」不管甯繯是否搭理回應，何翊昭也不在意，他主動湊近，就像是隻不斷對主人示好，拚命搖尾巴的狗。
　
他原本就是這種個性？說起來就算是在前個學校也沒聊過幾次……
　
完全不明白這個人的想法，甯繯暗自苦惱，冷漠回應，「我介紹到此，沒事的話我要回教室了。」
　
「幹嘛急著走，敘舊一下吧！」見對方不太理會的反應，何翊昭立刻又轉移話題，「還是妳不相信我是特地轉過來見妳的？」
　
無奈嘆氣，甯繯決定把話說重，逼對方知難而退，「我們不熟。」
　
就算沒把吳若華的傷害事件全部抹消，她和何翊昭在前一所學校也沒講過幾次話，怎麼可能突然就產生什麼好感度？
　
「嗯，可是我想知道妳的事情。」流露淺笑，何翊昭走近步伐，「應該說，我對妳很有興趣。」
　
這算什麼？甯繯皺起眉頭，對這番話完全不當一回事，「我沒有什麼好知道的。」
　
惦記何翊昭曾對吳若華伸出援手的事，她思忖後還是決定不要做出任何過當行為，只希望對方能聽勸離開，不要糾纏就好，「你不能像之前那樣，當作不認識我嗎？」
　
「可是……」停頓幾秒，何翊昭悄悄指向後方，泛起笑容，「後面好幾個正在跟蹤的女生，都知道我們認識啊！」
　
還不是你害的！
　
壓抑想要炸毛的思緒，甯繯扶額嘆氣，「那你就更不應該來跟我說話……」
　
「這個做不到，因為我就是特地來找妳的。」
　
坦率說出自己的心情，何翊昭完全不在意對方的拒絕，「我想知道更多與妳有關的事。」
　
在前所學校的時候，他記得南振坤對甯繯死纏不放，態度從討好逐漸變成威脅，在學期結束前幾天，他無意間聽見爭吵才知道甯繯在場，不過當下並沒有目擊經過，調查也沒有結果，所以無法辦法確認那群人變成殘疾的原因。
　
後來，甯繯被學校當作代罪羔羊施以停學，隨後自行辦理轉學離開，不過他心中的疑惑始終沒有解開，包含吳若華給予的說詞亦同。
　
『甯繯？我和她沒說過幾次話……』
　
不記得過去的好友，吳若華的反應並非偽裝，這讓何翊昭更加確信有什麼事情已經發生，而這個關鍵就像是被甯繯帶走的真相，彷彿遺漏的某塊拼圖，尚待有人拼湊完全。
　
未解的事還有很多，不過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甯繯比過去還要冰冷的眼神。
　
總覺得，看起來十分悲傷……
　
「這是你的願望？」猜想何翊昭其實另有願望，甯繯決定不透過問話，打算以觸碰的方式確認，卻沒料到能力不僅沒有運作，就連對方的願望也無法窺視。
　
這是……！？還未理解，她聽聞何翊昭傳來輕笑的聲音。
　
「不，這是目標，許願是給做不到的人。」
　
面對甯繯的錯愕，何翊昭流露自信微笑，「想要的東西，一定要靠自己努力才行。」
　
所以不論心裡懷有什麼想法，對他來說只有親自實現才有意義。
　
對此，甯繯顯然不信，「怎麼可能，再怎樣應該也會有迫切想要的東西吧？」
　
「是沒錯，但結果對我來說只是其次。」說出心裡真正的想法，何翊昭微笑點頭，「就像偵探解謎，重點是在分析謎團的過程啊！」
　
偵探？現在還有這個說法嗎……面露茫然，甯繯無言以對。
　
「因為審判犯人，結果也只有這樣。」面露喜悅，何翊昭出言解釋，「但是藉由調查的角度，就能發現有趣好玩的東西。」
　
無論結果如何，對他來說過程就是要找出所有蛛絲馬跡，才能充分推論自己的想法，所以比起輕鬆可得的結局，他更想要靠自己挖掘真相，享受其中的樂趣。
　
不知該如何對這跳躍性的回答表示感想，甯繯總算理解自己能力對何翊昭沒有產生作用的原因。
　
一般而言，就算是腳踏實地的人也難免抱有僥倖心態，但何翊昭只想要過程，這讓星塵碎片就是要直接給予結果的甯繯根本吃癟，難以應對。
　
「你……算了。」理解多說無用，甯繯轉頭離開，不想再多說什麼。
　
「甯繯。」凝視離去的身影，何翊昭開口呼喊卻沒有得到對方任何反應，他瞇起眼眸，嘴角的笑意頓時隱去。
　
只要不理會，這樣他應該很快就……正當甯繯打算採取無視，身後步伐快步響起，還未反應，她的肘處已被猛然被扯過，被迫轉向的身姿在傾斜時又被何翊昭穩住後脊，咫尺貼近的距離甚至讓她措手不及，完全忘記要推開對方。
　
「妳只要回答，我就不會纏著妳。」
　
說完立刻鬆手，何翊昭的語氣只明確要求基本搭理，「不做朋友也行，如果這個關係讓妳覺得有負擔，我就當妳的助手。」
　
知道甯繯是在刻意保持距離，他揚起嘴角，開口補充說明。
　
啊？不理解這話意思，甯繯只感覺何翊昭給予的感覺太過奇葩，起初態度像是乖乖溫馴的狗，剛剛又像帶有反攻氣息的狼，讓她頓時有些錯亂。
　
「……知道了，就助手吧！」
　
如此宣示代表兩人不是朋友，甯繯心底無奈，感覺要是不開口妥協，何翊昭或許真的會糾纏到底，比南振坤那些人還要棘手，倒不如隨便安個名目然後把他推遠遠的，省得煩心。
　
「嗯！」見甯繯應允，何翊昭滿足應聲，他沒有想繼續纏著，只打算見好就收，「需要幫忙就儘管找我，只要妳開口。」
　
見何翊昭真的說完就走，甯繯反而有些跟不上狀況，她愣愣看著離去的背影拐彎走往教室方向，滿腹疑問。
　
果然是個奇怪的傢伙……？
　
「甯繯！」
　
這時，在何翊昭離開後，默默躲在柱子後方的女學生們才敢出現靠近，而季羽玲更是一臉緊張，帶頭詢問狀況，「那個轉學生帥哥是妳男朋友嗎！？」
　
什麼？被眼前氣勢壓住，甯繯不自覺開口回答，「不是……」
　
「什麼！不是嗎？」緊盯甯繯，其他女學生再度確認，「所以只是朋友？」
　
望著逼近的目光，甯繯只覺得何翊昭根本是她的災難，連忙解釋，「我們只是以前學校的同學。」
　
「那他是忠犬攻屬性嗎？」
　
「我本來還以為他是誘受，啊啊……」
　
這時，有幾個聲音混雜問著，談論的話題讓甯繯簡直滿臉問號，聽不懂女同學們到底在講什麼，「那是什麼……？」
　
憋屈，從來沒這麼狼狽過。
　
就算她平時不會主動接近同學，也不至於被問到無話可答，但扯上何翊昭，她就完全跟不上這些話題。
　
「你們真的不是那種關係嗎？」這時，季羽玲趁著混亂時偷偷問起，面帶擔憂的表情。
　
想起之前的事，甯繯揚起嘴角，用手指輕戳對方額頭，「想太多，妳絕對不會成為電燈泡的。」
　
「不、不是啦！」泛起尷尬笑容，季羽玲補充說道，「這樣我怕交換便當菜色時，會多個人搶我便當的食物……」
　
沉默注視，甯繯覺得自己似乎太小看這個女人的貪吃。
　
※　　　※　　　※
　
幽暗房間籠罩淡藍色光芒，嗶啵的頻率不斷透過儀器響亮發出。
　
房間內放置各種感知身體機能的儀器，設備中央則設置一個實驗平台，余葉躺在上頭，全身裝載各類感知器，她靜靜地讓裝有緋紅液體的儀器針筒打進手臂，隨著液體持續注射，她眼中的暗紅變得更加深邃。
　
留意儀器數值變化狀況，助手們在注射結束後才開啟照明，這時身於控制室的男子按下麥克風擴音器，出言詢問余葉的情況，「現在感覺如何？」
　
身穿修長白袍，略為三十左右的年紀，斜短瀏海搭配俊俏分明的臉廓，沒有蓄鬍，佩戴的無框眼鏡顯露冰冷，遮掩不住銳利的眼神。
　
聞言流露愉快神情，余葉望向控制室方向，「目前沒有任何不適，父親大人。」
　
實驗結束前半段，她讓助手們拆下感測器後才起身活動，感覺體內有股力量正源源不絕湧現。
　
「那麼，試試看吧！」隔著強化玻璃，白袍男子再度開口，「旁邊那扇門關著三名作惡多端的通緝犯，是組織找來的協力人員。」
　
接受指示，余葉快步走向門扇，她打開門，看見手腳正被鐐銬束縛的通緝犯。
　
面對通緝犯狐疑打量的目光，余葉毫無畏懼，但也沒有立即作出行動。
　
「那麼，事情就如我稍早所說。」
　
利用廣播器擴音，白袍男子朝通緝犯們說明協助條件，「只要你們誰能殺死這個少女，三位都能得到大筆金額作為出境費用……當然，方法不限。」
　
說完，廣播中止，這時通緝犯們身上的電子式腳鐐也跟著解除掉落，感受到活動順暢起來，他們開始伸展筋骨，面露兇惡地朝余葉笑著。
　
「正好，就把這裡鬧夠再走吧！」第一個走向余葉的通緝犯是名連續殺人魔，犯罪手法是喜歡把被害人凌虐致死，他舔舐嘴唇，腦中盤算要如何讓眼前少女流露惴畏，「可別怨我啊！這可是妳的命……」
　
話未說完，余葉疾步靠近，僅過瞬間，她用手穿刺對方胸口，猛力抽出還正跳動的心臟，深紅瞳孔也在見血後閃過殘忍興奮的表情。
　
正當通緝犯還沒回神，心臟已經在余葉手中變型轉化成星塵碎片的樣貌，別於上次不穩定的情況，如今她不僅能迅速轉換使用，也能夠穩定控制。
　
「這個妳星塵碎片就用掉吧！想變成什麼東西都行。」廣播聲再度響起，白袍男子的語氣帶有讚賞，「但另外兩個要交回來研究。」
　
「非常感謝，父親大人。」溫馴說完，余葉手中的星塵碎片頓時驟變外貌，隨即變成緊握手裡的鐮刀武器，宛如死神少女的形象，她眼眸瞇起，戰慄的笑容充分享受其中。
　
看著第一個倒下還不知情況的通緝犯，余葉立刻補刀讓對方身首異處，旋即她抬眸望向另外兩位傻眼的通緝犯，任由臉龐沾染鮮血，語調充滿興奮，「再來是誰？」
　
無視收音器傳來的慘叫，白袍男子拿下耳機後輕推眼鏡起身，朝旁邊的助理出言交代，「待會帶余葉去洗澡吧！再多留意實驗有沒有其他後遺症。」
　
「是。」女助理恭敬回應，直到白袍男子離開才轉頭繼續觀察，透過影像畫面，余葉正在享受虐殺的過程充滿殘忍，令她不禁皺起眉頭。
　
另一方面，白袍男子回到個人辦公室，在辦公椅上游移滑鼠，點閱電腦內的存取畫面，重新播放出某個影像畫面。
　
那是他過去進行紀錄調查時，將實驗體的瞳孔植入奈米攝像機，隨後刻意放出去時拍攝到的畫面，最初他只是想研究人性與犯罪，沒料到會在無意間發現某樣無法以科學解釋的事物。
　
飢餓多日，實驗體開口對一位國中少女求助，畫面到目前為止都是正常的。
　
接受請求後，少女眼眸和頭髮驟變顏色，從對方體內抽出一道藍紫色的光，美麗的模樣就這樣被攝像機成功擷取，而白袍男子當下看愣，第一次對實驗體外的事物莫名悸動。
　
在那之後，實驗體被研究人員帶回，但已經完全遺忘當時發生的記憶，就算重看影像也會馬上遺忘，幾經嘗試後，白袍男子發現只要不是親眼所見取出光芒瞬間，記憶就不會受到消除和竄改。
　
也是這個契機，白袍男子開始專注創造和那名少女擁有同樣外型的替身。
　
沒錯，是替身。
　
從組織買來的女性幼年體中，只有一位符合實驗資質，白袍男子將她整容成畫面中的容貌，藉此作為捧在手心的替代品，出於利用價值考量，他現在還不打算說出真相，甚至隨意結束無聊假扮的父女關係。
　
「無論怎麼看……果然本尊才是最棒的啊！」
　
看著擷取的記憶畫面，白袍男子難掩澎湃的情緒，歷經多年調查，他總算知道那名少女的身分，「遲早會去接妳的，甯繯。」
　
在做好萬全準備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