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４）

　　短短幾公尺的距離，以妖犬的腳力不需一秒就能超越。

　　牠以遠超一般生物的速度高舉雙爪，意圖把位在前方的系璃給撕裂。

　　然而，揮下的利爪什麼也沒有抓到。

　　系璃動作靈巧的從襲擊過來的妖犬身下鑽過閃開了攻擊，並順勢揮舞長刀切開妖犬的腹部。從傷口中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黑霧般的瘴氣。

　　「吼啊──！」妖犬震怒的嘶吼，那吼聲比先前更為激烈。

　　像牠這種僅憑本能作亂的邪妖，基本上不會有痛覺，受到攻擊只會因為外部的刺激而變得更兇暴。

　　系璃當然也知道這點，因此她沒有立刻追擊，而是拉開與妖犬的距離，採取別的行動。

　　「無情的風啊，化作利刃斬滅吾之敵──疾風刃！」

　　她握緊蒼輝，迅速的詠唱起風之法術的咒文。只見蒼輝的刀身泛起光輝，隨著揮刀的動作射出數道肉眼不可見的風之利刃，從四面八方襲向妖犬。

　　這是風系法術中最普遍的招式「疾風刃」，若是由系璃這種擅長風術的人來使用，甚至可以像這樣一次發射好幾道。

　　冷冽的風刃劃破身軀，妖犬猙獰的發出咆哮，轉過身衝向系璃。

　　系璃一面後退一面繼續發射疾風刃，但妖犬不知痛楚為何物，即便身體被切裂也不斷前進，轉眼間就來到系璃面前張開雙爪。

　　（比剛才還快，這次沒辦法閃過……！）

　　系璃立刻做出判斷，舉起蒼輝以刀刃抵擋襲來的利爪。

　　利爪與長刀互相交錯，沉重的聲響迴盪在寂靜的公園。

　　「嘖……」

　　從刀上傳來的衝擊比想像的還要重，系璃不禁面露苦澀。

　　（這力量……恐怕有丙中級以上，甚至可能到乙級……）

　　這可不是普通的邪妖了。

　　她驅動靈力增強身體能力，硬是把利爪推回去，並抬腿將妖犬一腳踢開。

　　被踢出去的妖犬退後了一大段距離，但很快就站穩腳步，兇猛的衝出來揮下利爪。

　　系璃用刀架開爪擊，並拉開距離再次發射數道疾風刃。風之利刃撕裂妖犬的身體，但依舊阻止不了牠的突進。

　　系璃立刻握緊蒼輝準備迎擊，豈知──妖犬即將襲來的身影突然從眼前消失了。

　　「呃……！」

　　妖犬在轉瞬間變換方向，像是化作一陣風般在周圍不斷高速移動。系璃一時捕捉不到對方的位置。

　　最後，妖犬瞄準她左後方的死角，衝上去張開利爪。

　　這次攻擊來得又快又突然，雖然系璃馬上反應過來用刀擋下，但倉促的防禦難以承受隨之而來的衝擊，使她退了好幾步。

　　系璃試圖重整態勢，然而妖犬完全不給她那個時間，乘勝追擊的連續揮出利爪，逼得她只能一直向後退。

　　「唔，這傢伙……」

　　本來得到的優勢都沒了，系璃面露不甘，打算再次增強靈力強行突破。

　　但在這時──不知道是拌到路邊的石頭還是段差，系璃的腳突然失去了平衡。

　　「欸……啊！」

　　出乎預料的發展讓系璃幾乎無法反應過來，碰的一聲，整個人就這麼倒臥在地。

　　妖犬當然不會放過這破綻。

　　「吼啊啊啊啊啊────！！」

　　牠咆哮著來到系璃面前高舉兩隻前腳，兇惡的爪擊眼看就要揮落而下。

　　（可惡，來不及……！）

　　這一擊無法閃躲，那就只能防禦了。系璃立刻舉起刀，用靈力包覆全身加強防護，做好挨上一兩擊的覺悟……

　　就在利爪即將揮下的瞬間──



　　「離老師遠一點，臭狗！」



　　伴隨一道氣勢十足的吶喊，強勁的衝擊突然襲向妖犬，將那巨大的身軀狠狠的打飛到好幾公尺外。

　　這變化來得太過突然，系璃一時難以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但緊接著出現的人影，馬上就為她做出了解答。

　　「呦，沒想到會在這見到面啊，系璃老師。」

　　人影──黑鳴擺著一如既往的悠哉微笑，對著身後的系璃如此說道。



§



　　突然現身的黑鳴已經是妖化的外貌，一對黑色的雙角佇立在額頭，兩手纏繞著像火焰般搖曳的紫黑色靈力光芒，神情悠然的望著倒在地上的系璃。

　　不過他現在穿的不是東堂高中的制服，而是略顯寬鬆的外套和運動長褲。

　　「黑鳴……為什麼……？」

　　「嗯？你說什麼？老師。」

　　「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學生晚上不應該在外遊蕩，快點回家。」

　　「不，老師妳應該沒資格說我吧……」黑鳴平淡的吐槽不自覺開啟教師模式的系璃。

　　「我是老師，跟你不一樣。比起這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喔……這個啊，碰巧路過罷了。」

　　「路過？難道你住在這附近？」

　　「不是，我住的地方剛好在反方向。」

　　「那到底是怎麼……」

　　「慢著，等一下再說。」

　　黑鳴有些強硬地中斷對話，面露警戒的看向不遠處。

　　剛才被打飛的妖犬已經起身，一雙紅眼惡狠狠的瞪著兩人，全身散發出的妖氣比剛才更為強烈。

　　「這傢伙是什麼？搞破壞的野生妖怪？」

　　「……對，我本來做完驅除惡靈的任務，那隻妖怪就突然出現。雖然不在原本的任務內容裡，但也必須在這除掉牠。」

　　「喔，所以老師是在執行任務啊！真棒啊，果然正式的退魔師就是不一樣，我也好想快點接到真正的退魔任務～～」

　　「別在那邊說風涼話，現在的重點是那隻妖……」

　　「吼啊────！！」

　　話還沒說完，妖犬就發出嘶吼朝著兩人衝過來。速度甚至比剛才還要更快！

　　系璃訝異地握緊蒼輝，然而──

　　「喝啊！」

　　在妖犬即將襲來的前一刻，黑鳴迅速的踢出一腳把牠趕到旁邊去。

　　「別人在說話時不要突然衝上來！這樣很失禮欸。」

　　黑鳴放下腳，表情顯得嫌棄又索然無味。彷彿剛才做的只是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性情凶暴的妖犬當然不會聽進他說的話，只會因為攻擊再次被同一人阻撓而感到憤怒，低吼著瞪視著黑鳴。

　　「唉，果然聽不懂嗎……沒差，畢竟是邪妖，本來就沒想過說的會有用。」

　　一臉悠然自得的黑鳴隨即開始扳起手指，完全就是準備戰鬥的模樣。

　　「等一下。」但系璃卻突然出聲制止。

　　「啊？怎麼了，老師？」

　　「那隻妖怪由我來處理。你還只是學生，不要隨便插手。」

　　系璃義正嚴詞對黑鳴說道，同時用蒼輝拄著身體慢慢起身。

　　「幹嘛管那麼多，既然我都來了，妳還是稍微休息下吧。」

　　「不行，我是老師，不能讓學生陷入危險之中。」

　　「如果我沒看錯，剛才陷入危險的應該是老師妳吧？」

　　「呃……少囉唆，我只是大意了而已，就算你沒來我也不會有事。你還只是學生，要對付這種妖怪還太早了。」

　　「別擔心啦，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對付妖怪，不會扯到老師後腿的。」

　　「重點不在這裡！說到底你為什麼要跟那個妖怪打？你是覺得打敗牠我會幫你加分嗎？」

　　「為什麼？這還用說。」

　　黑鳴露出自信的微笑，一副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的夢想可是成為退魔師，面對妖怪怎麼可以退縮。」

　　「欸…………」

　　這句話讓系璃突然語塞了。

　　「嘛，如果能加分的話我也很樂意就是了。」

　　說完，黑鳴把系璃護在身後，視線轉向妖犬。

　　霎時間，妖犬大聲咆哮，宛如風暴一般兇猛的撲向黑鳴。

　　見到迎面而來的漆黑巨軀，黑鳴毫不驚慌的擺出架式，紫黑色的氣焰更加旺盛的燃起，纏繞他的全身。

　　下一秒，散發紫黑氣焰的上鉤拳重重打上妖犬的下顎。

　　「──！」

　　僅僅一擊，妖犬那熊一般的巨大身軀就被打得向後仰，本來即將揮下的利爪自然也沒抓到任何東西。

　　抓準這個空隙，黑鳴立刻轉身用迴旋踢將牠踢飛。

　　妖犬一個翻身將四肢踏在地面上急煞車，兇猛的衝向前連續揮舞雙爪。

　　兇惡的爪擊不斷從眼前掠過，但面對這怒濤般的攻勢，黑鳴卻從容不迫的閃開，沒辦法閃的就用手臂接下。

　　作為半妖，黑鳴的身體能力平常就比常人高出一截，現在在靈力的強化下更上層樓，就算對手是身形比自己龐大的妖犬依舊顯得游刃有餘。

　　最後黑鳴直接用手撥開利爪，並順勢對妖犬的身體揮出手刀。

　　纏繞著靈力的手刀像是真刀一樣劃開腹部，妖犬狼狽的在地上翻滾，但很快就站起身，張開大嘴吼出刺耳的咆哮聲。

　　然而黑鳴完全不把那聲音當一回事，迅速的衝上去一腳踢向對方的側臉。妖犬失去平衡的往旁邊退了好幾步。

　　牠感到震怒的低吼一聲，隨後在黑鳴面前消失了身影，像剛才和系璃戰鬥時那樣在在周圍移動。

　　「喔，原來還可以更快啊。」

　　下個瞬間，妖犬從黑鳴的正後方發動了攻擊！

　　「黑鳴，後面！」

　　「我知道。」

　　在妖犬從身後襲來的那刻，黑鳴迅速的伏下身。妖犬就這麼撲了個空，直接撞在另一邊的地面上。

　　「要是我的話也會從後面攻擊，這種攻擊太老套了啦。」

　　妖犬氣急敗壞的嘶吼，兇惡的紅眼緊盯著黑鳴不放。

　　「好了，差不多該結束了。」

　　黑鳴一邊說著一邊壓低身段，左手擺在腰間，右手探向前方。

　　「就用這招做了結吧。」

　　妖犬當然不會管他要做什麼，只是任憑憤怒與本能驅使，張牙舞爪的吼出咆哮衝上前。

　　就在妖犬即將撲向黑鳴的那一瞬間──

　　「──伐魔戰技，絕閃。」

　　纏繞紫黑色氣焰的右手迅猛一閃，強烈的靈力從那手中傾瀉而出，像是形成一把大刀將妖犬的身軀攔腰斬斷。

　　妖犬發出淒厲的嘶吼，而後漸漸停止動作，最後變成一陣黑霧消散而去。

　　本來迴盪著戰鬥聲響的公園頓時回歸了平靜，在結界的作用下更顯得寂寥。

　　確認妖犬已經消滅，黑鳴輕嘆一口氣放下雙手，變回人類的姿態。

　　「呼……搞定了，老師。」

　　「…………」

　　倒坐在一旁的系璃目睹了所有的經過，神情透漏著愕然與訝異。

　　先前人偶失控那時就知道黑鳴的戰鬥力比一般學生高強，但這回的表現還是超乎了系璃的想像。

　　從這次戰鬥來看，他毫無疑問具備能夠媲美現役退魔師的力量。

　　「……老師？哈囉，系璃老師？」

　　「……哈！」

　　聽見黑鳴叫出自己的名字，系璃才猛然回神。

　　「妖怪已經解決掉了，這下應該沒事了吧，別跟我說這附近還有其他東西。」

　　「這、這個……」系璃掃視四周。

　　最開始的惡靈還有後來出現的妖犬都消失了，此處已經感覺不到除了黑鳴以外的妖氣。

　　「看樣子是真的沒事了。」

　　「那就好，嘛，不過就算再來的話我也還能打。」

　　「你啊……」

　　系璃本來想說些什麼，但今天一整天下來累積的疲勞已經讓她沒那個心力了。

　　「算了，不管怎麼說妖怪都消失了，黑鳴你就趕快回家吧。」

　　她甚至不想再追究黑鳴插手任務還有晚上在外遊蕩，只想趕快回家休息。

　　但在她站起身的時候──

　　「呀啊！」

　　「老師！」

　　系璃突然站不穩，整個人向前跌倒，所幸黑鳴及時扶住她才沒有真的倒下去。

　　「沒事吧？老師。」

　　「……腳……」

　　「什麼？」

　　「我的腳，好像受傷了……」系璃像是感到羞恥的輕聲說道。

　　這才發現，她的左腳小腿有一道不小的劃傷，還微微流著血，恐怕是剛才的戰鬥中造成的吧。雖然還算不上重傷，不過一施力就會作痛，行走起來變得很不方便。

　　自己居然會犯這種失誤，系璃內心湧出了一些不甘心的情感。

　　「好像有點嚴重的樣子，這附近有沒有醫院什麼的？還是要叫救護車？」

　　黑鳴很難得的收起悠哉的嘴臉，露出關心他人的一面。

　　「這種程度的傷還沒什麼，回我家就能處理，不用你擔心……啊！」

　　但或許是不習慣這種關心，系璃馬上就想甩開黑鳴。結果雙腳還是維持不了平衡，再度倒向黑鳴懷中，柔軟的身體幾乎要和他貼在一起。

　　「……老師，這麼大膽不太好吧。」

　　「你、你在想什麼！我只是站不穩而已！」系璃頓時滿臉通紅。

　　「好啦好啦，不鬧了。但老師妳這樣可以自己回家嗎？」

　　「呃…………」

　　儘管覺得不甘心，但黑鳴說的也有道理。帶著腳傷獨自一人走在夜路上確實不妥，至少也應該找個人陪同。

　　系璃的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讓她非常不情願的想法……而下一秒，那個想法就從黑鳴口中說出來了。

　　「不然──我送老師回家吧。」

　　只見半妖少年露出微笑，對著系璃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