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必須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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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05
風和日麗的早晨,一個穿著連帽T恤戴著黑色口罩、低著頭,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男人,坐在公園的長椅,隨著耳機裡的音樂節奏,他修長的腿在地面上踩著拍子。
沒多久,另一個穿著修身風衣,戴著墨鏡的女人走來,在長椅的另一面坐下。
兩人交錯開來,背對著。
夏薰將耳機摘下,聽見身後悠荷悅耳的聲音。
「早安。」
夏薰打了個哈欠作為回應。
「妳昨晚那通電話,害我睡得不是很好。」他抱怨。
「抱歉抱歉。」悠荷藏在墨鏡底下的眼眸望著前方,抿了抿唇,「電話裡說過了,就目前已知的線索看來,我們只有敵人的輪廓,得想辦法摘下他們的面具才行。」
夏薰搔搔頭,眼神厭世,「最討厭偷偷摸摸的傢伙了,有種就光明正大的來嘛。」
「我昨天讓你問的事,結果如何?」
「哦......妳說謬次?應妳的要求,我問過蔚青了。」在進入重點之前,夏薰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妳幹嘛不問問妳自己的管理人?」
悠荷頓了頓,她沒有說其實她問過的,只是......
白書昨晚的樣子有點奇怪。
「難道......妳不信任他?」夏薰又問。
他明明也是望著前方,悠荷卻覺得那雙慵懶卻又隱藏銳利的眼睛在盯著她。
「為什麼這麼問?」
夏薰聳聳肩,「直覺而已。」
沈默了一會兒,他才聽見悠荷開口。
「沒什麼,只是懶得問。而且你知道的,我們倆互看不順眼,多講幾句話都尷尬。」
「……我和蔚青就不尷尬?」夏薰小聲咕噥。
「你們不是住一起嗎?尷尬什麼。」
這句話直接把夏薰的嘴堵住。
他口罩底下的臉頰稍稍發紅,「妳以為我想要跟她住啊?要不是她是我的管理人又助理,我才不想。」
夏薰想起昨晚接到悠荷的電話之後,他大半夜的跑去敲蔚青的房門,該問的都問完之後,不知怎麼搞得就在她房間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尷尬死了。
不知道這些過程的悠荷瞥見夏薰甩了甩腦袋,好像想把某些思緒趕走似的。
「別說這些了。」兜了一圈,夏薰還是自己把話題拉回來,「關於那個叫作謬次的管理人,我這邊獲得了一些情報,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哦?」
夏薰賣關子似的停頓了一下。
「據說,其實那傢伙原本不是那麼陰沈的......」
…
巖公從佇立在商業區裡的大樓裡走出來,一輛高級轎車停在路邊等他,見巖公出來,司機連忙下車替他開門。
這位負責幫巖公開車的專屬司機,就是嗓門特別大的阿善。
上了車後,阿善立刻殷切的遞上熱茶,雖然嚴公時常叫他別多話,但他還是克制不住關心道:「巖公,今天這案子談得還順利吧?」
巖公是一名投資客,坐擁多少財產其實阿善也不清楚,只知道錢對於他而言有如掌中玩物。
巖公喝茶潤喉,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那眼神已表明答案。
「哎!」阿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腦袋,「巖公您只要一出手,怎麼可能不成功?」
他嘻嘻笑著,轉回去發動車子,「那些人類就只有對您阿諛奉承的份,真可笑。」
「他們奉承的是錢,不是我。」巖公開口。
阿善稍稍一愣,他厲害地方是,不管巖公說什麼,他都能接下去。
「人類嘛,就是那副德性,見錢眼開,唯利是圖。」
車子往前行駛,巖公望著窗外,沈默了半晌。
「人類並不可憎。」他突然說。
「沒錯......」阿善習慣性的附和,話出口卻覺得哪裡不對,愣愣地從後視鏡瞄了巖公一眼。
「人類是可憐的。」巖公又道,「可憐在他們以為自己是萬物的主宰。」
聞言,阿善若有所悟的點頭,「沒錯,您說得沒錯。」他就像醍醐灌頂一樣,露出滿足的笑容,順手開啟車內音響,播放巖公喜愛的古典樂,當然阿善本人是完全聽不懂的。
音樂使巖公感到放鬆,無意間,他瞥見後視鏡裡映照出一輛跟隨在他們後方的黑色轎車。
巖公緩緩瞇起眼。
「阿善。」
「是!」
「前面路口停車。」
「欸?」
阿善納悶的照做,把車子往右邊靠。
「巖公,您要做什麼呢?這邊是一個正在施工的廣場,沒什麼東西。」
「我到廣場走走,你去幫我買杯咖啡,你知道我只喝哪家店。」
阿善當然知道,不過那家店離這裡有段距離,來回需要花點時間......
沒等阿善回應,巖公已逕自下車,阿善只好摸摸頭,開車去買咖啡。
巖公注從容的走進廣場中。
由於施工的緣故,廣場周圍都築起圍欄,現在不是施工時間,一個人影都沒看見,巖公來到廣場中央,這裡有一個圓形噴水池,裡面沒有注入水,斑駁長滿青苔的水池上方有一尊裝飾雕像,斷掉的手臂尚未修復。
巖公挺直腰桿,雙手背在身後,沿著水池繞了半圈。
突然,他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往雕像的方向望去,停頓兩秒後,他又邁出半步,視線與雕像錯開,看見一個人站在對面。
他披著黑色斗篷,戴著黑色面罩,看不見面貌,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巖公注意到對方領口繡著一朵白色百合。
「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就是殺害星雨跟乙恩的兇手對吧?」
巖公一邊說,一邊緩緩地解開袖扣。
對方並沒有回答他。
「也就是說,你握有那個可以傷害獵食者的武器。」
巖公將袖子捲起,接著攤開掌心,一股黑霧在他手裡凝聚。
「我對那東西挺感興趣的。」
一把黑色細長的劍出現在他手中,巖公握緊劍柄,一甩手,劍鋒在空中俐落的劃出一道黑色痕跡。
蒙面人依然一聲不吭,從斗篷裡伸出手,他戴著黑色手套,一道刺眼的白光在他手裡凝聚,看起來格外不協調。
巖公瞇起眼,獵食者的本能讓他分辨出來,這種力量與管理人不盡相同,更加強大。
一把白色長劍逐漸成形,除了顏色以外,型態竟與巖公手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巖公冷笑一聲,他將此視為一種挑釁。
「來吧,讓我見識你有什麼本事。」
語落,巖公踮起腳步輕輕一躍,踏上水池邊緣,朝著蒙面人攻擊而去。
蒙面人不疾不徐的側過身,避開這一劍。
嚴公沒有停下,又一劍瞄準要害刺去,與他本人的剛硬形象不同,他的劍法有如隨旋律而起的舞蹈,看似柔和卻劍劍俐落到位,只不過,蒙面人十分善於閃躲,且閃躲方式缺乏章法,而且看不出任何想反擊的意圖,握在手上的劍好像裝飾用似的,根本沒派上用場。
這點讓巖公不悅。
他倏然改變節奏,在慢了兩拍後,又毫無預警的加速攻勢,這回終於突破僵局,蒙面人閃避不及,袖子從手腕到手肘處被劃開一道口子。
傷口不深,但流了一些血,敞開的袖口倒是讓巖公看見這人手臂上有被火舌紋過的痕跡,整條手臂的皮膚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隨後,便見對方用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在刀痕上輕輕撫過,一道淺淺的光芒閃爍,那發黑的傷口被淨化,並漸漸癒合。
原來曙光還有修復傷口的能力。
巖公再次提起劍指向蒙面人。
最後一波攻勢,他要結束這場戰鬥。
然而,就在他提起一隻腳滑出半步時,卻發覺後腳動彈不得......
不,他半身都動不了。
巖公猛然一驚,雙眼瞪大,只見蒙面人讓根本沒派上用場的劍消失,靈巧的動了動十根手指,巖公的身體竟隨著對方的動作被拉扯移動。
這是?!
他低頭看自己的身體,這才發現身上多處纏繞著肉眼幾乎難以看見的細線,而這些線延伸至蒙面人的雙手。
剛才交手的過程中這傢伙根本就無意巖公打,劍只是幌子,這些細線才是他真正的武器。
蒙面人就像在操傀儡一樣,讓每個指關節都發出指令,巖公手上的黑劍被迫消散,全身上下的肌肉卻都背叛了他,越是想掙脫,就越是能感覺骨頭與肌肉就要剝離的疼痛感。
突然間,蒙面人跳躍到水池另一邊,猛力一扯,巖公整個人被拖移,背部撞上水池中央的雕像底部。
蒙面人又繞回來到巖公面前,伸出手,食指往上一挑,巖公的一隻手臂隨之抬起,他又往側邊一撥,巖公的手臂呈現不自然的彎曲,聽得見骨頭斷裂的聲響。
巖公只是悶哼一聲。
蒙面人又擺弄了幾下,巖公四肢多處扭曲,與他上方的雕像雷同,形成一副詭譎的畫面。
從頭到尾,巖公都沒有哭喊求饒,斷掉的骨頭會再自動接回來,不過固定在這種非自然狀態,他的骨頭無法百分之百還原,以至於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好似在拉扯著、咆哮著。
可他仍面不改色。
蒙面人走向巖公,用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
「最後,有什麼話想說的嗎?」蒙面人的聲音經過變聲器調整,沒有實感。
巖公不急著回答,看見一股灼熱白光緩緩在他胸前湧現,就像一朵正在綻放的百合花。
最後,他留下了這一句話。
「有一個人告訴我,我必須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