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迴-Neunzehn- 以太-AETHER-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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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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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時分,布倫希爾德站在睡房的窗前,凝望窗外的風景。

  外面風和日麗,藍天白雲,溫煦的陽光輕輕灑在世間萬物上,微風輕輕吹拂,如畫般美麗的景色令人感到平靜。這一星期安凡琳的天氣不太穩定,一直下雪,或者刮強風,就算偶然有陽光,也不過是從陰雲間的空隙短暫照射而已,而今天終於放晴,回復到那個世人熟知的世外桃源模樣。

  看著如此美妙的景色,布倫希爾德的表情看起來平靜,但心裡卻是五味雜陳,感情雜亂如麻。

  他人看見天空放晴都會感到高興,但她現在看到的卻是死神的招手。

  她全身穿著白如雪的長裙,裙上一點裝飾都沒有,彷彿只是把一塊白布穿上身子,而頭上則披著一襲白頭紗,半透明的布把她的長髮都遮蓋著,只是沒有蓋著臉孔。在她身邊,則放著「精靈髓液」,劍身在陽光的照耀下隱隱發出淡藍的光芒,黃金色的護手和劍柄上的寶石們都閃閃生輝,看起來比起劍,更像是一件藝術品。

  無論是裝束,或是「精靈髓液」,都是特意為了即將進行的儀式而準備的。

  一個星期多前從威芬娜海姆回到安凡琳後,一如預計,布倫希爾德被希格德莉法叫了去交待訂婚典禮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布倫希爾德被要求解釋為何沒能殺害路易斯,她沒有說是自己決定收手,只是以「對方有所防備,找不到機會」矇混過去。

  希格德莉法早就說過,要是布倫希爾德沒有成功殺死路易斯,那麼就有嚴重的懲罰等著她。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會像平時犯錯後一樣,被希格德莉法吊起並虐打幾天,但希格德莉法沒有選擇之,而是表示時間差不多,要求布倫希爾德再次進行「儀式」。

  對布倫希爾德來說,進行「儀式」是比任何程度的虐待都更嚴重的懲罰。她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有多虛弱,因此預計到可能會發生的結果。不知是否大地之母聽見她心裡的祈願,又或單純的幸運,安凡琳的天氣自那天開始一直不穩定,令需要在戶外舉行的「儀式」一再進遲日子。布倫希爾德有幻想過,如果日子繼續延後,希格德莉法會否改變想法,改用另一方法懲處,但結果今天放晴,夫人立刻下令進行「儀式」,頓時粉碎布倫希爾德的希望。

  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反抗,例如逃走,或者堅決不前往舉行地點,但長年的經驗早已告訴她,一切都是徒勞。無論她跑到哪裡,希格德莉法都能找到自己,要是她堅決不前往,那麼希格德莉法便會親自綁她上祭壇。在希格德莉法之下,她只有服從,沒有其他選擇。

  想到這裡,她捏了一下裙擺,但很快又放開雙手。

  「小姐,你準備好了嗎?」一直在旁收拾的莉諾蕾婭小心地問。見布倫希爾德點頭,她走到主人身邊,拉開椅子,並提議:「不如還是多休息一會吧。」

  布倫希爾德沒有順著莉諾蕾婭的意思坐下休息,只是笑著搖頭:「不用了,事情終歸要來的,休息不休息沒有太大差別。」

  平日工作爽快的莉諾蕾婭,今天在協助她更衣和收拾時卻一反常態地拖拉,常常忘東忘西,令準備時間拖長了不少。布倫希爾德知道莉諾蕾婭的心思──她嘗試在拖延時間,令主人不用前往進行「儀式」,但她知道,這是沒有用的。

  「不,我去跟夫人說吧,說小姐身體不適,儀式再擇日舉行。」莉諾蕾婭還未放棄。

  「不用了,騙不到的。」布倫希爾德再次拒絕。

  「但如果小姐再進行『儀式』的話,很有機會會……會……」見主人無意反抗,莉諾蕾婭焦急起來,卻說到一半時開始吞吐。

  死──她始終說不出最後一個字,因為她怕,不想這件事發生。

  「我知道,但沒有其他選擇。」布倫希爾德讀懂莉諾蕾婭的意思,卻回應得很平靜,但雙手卻又再捏著裙擺。

  感覺到手的顫抖,布倫希爾德才發現,原來自己在害怕嗎?

  這一天,是早就預料到的。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預見到,自己會有因為要進行「儀式」而死的一天,死亡對她來說是既定事實,但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害怕起來。

  為什麼?有甚麼改變了嗎?

  這時,布倫希爾德摸到手上的戒指,登時心裡一震。

  以前,她在世上沒有任何留戀;但今天,她擁有一道只屬於她的光。因為他,她在世上多了一份牽掛;因為他,她才會想反抗。

  她很想再見他一面,很想再聽他那把溫暖的聲音,但恐怕不能了。

  腦海浮現路易斯一個多星期前,燦爛地笑著歡送自己的模樣。當時他承諾,二人很快能夠再見面,但看來這諾言不能被兌現了。

  布倫希爾德頓時感到有點沮喪,她只能緊握著戒指,在心裡對遠方的路易斯說著道歉。

  「小姐,夫人傳話,時間不能再遲了。」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布倫希爾德的另一位女僕卡莉雅納莎進來傳話。「現在便要前往『儀式』的舉行地點。」

  「小姐……」莉諾蕾婭一聽,憂心地望向布倫希爾德。

  布倫希爾德只是低頭深了一口呼吸,再次換上平靜的臉孔:「好的,我現在會出發。」

  卡莉雅納莎沒有就此離去,而是開著門,靜等布倫希爾德緊隨。布倫希爾德只是輕輕脫下手上的戒指,並把它放在同樣被放在桌上的日記本旁。她轉身欲離去,卻又回頭;她想伸手取過戒指,但在最後一刻忍住了慾望。

  對不起,路易斯。

  她遠遠看著戒指,在心中道歉,同時感到不捨。

  如果我能夠幸運捱過這一關,希望可以再見面吧。

  在心裡說完後,她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睡房。她的眼角淌著淚珠,只是自己不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