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改名6

午夜十二點，嚴爸爸返家後，第一時間前去孩子的房間探視。
「晚安，身體好多了嗎？」看叉叉孜孜不倦在翻相冊，嚴爸爸滿意點頭，走近床邊時，順帶從書桌那兒拉來了椅子坐下。
「這個時間點，還不想睡？」
「白天睡久了，現在很精神。」
「這樣啊。」嚴爸爸想了想小圈早上的話，又問：「待在家裡還適應嗎？有沒有什麼問題是你埋藏心中，不知該如何訴說，連對小圈也無法啟齒的？」
聞言，出乎意料的開門見山，使朗言綽直愣愣地盯著嚴爸爸，手裡的相本滑落至床邊角落。
「……」真的被看出來了？
他眼也不眨的反應，完美呼應了小圈那孩子早晨在車裡的猜測。
嚴爸爸抬起手，輕輕覆上朗言綽的雙眼，遮掩他因自己突如其來的揭露所產生的無措。
「不要緊，叉叉，懷抱困惑也能繼續前進。」嚴爸爸並不準備追問，只是提示道：「時間會告訴你答案，然後你會發現，你所藏的糾結與眼前相比，不值一提。」
嚴爸爸收回手，頓了頓，像是憶及什麼似的指向自己。
「雖說現在聽起來很抽象，但這是過來人的心得。」
針對叉叉藏在心中的事，他點到為止即略過不談，打算輕鬆愉快地詢問近況，如同靈光一閃、想什麼聊什麼的閒話家常，於是又道：「爸爸是講理的人，所以你有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擔心，直接講就可以了。」
「圈圈有告訴我。」朗言綽將目光移到嚴爸爸的臉龐。
「那他有沒有特別告訴你，我們家媽媽是家裡唯一不可理喻的存在，毫無道理可言。」
一經嚴爸爸形容，朗言綽頓時有點想笑。
「有，所以我們要禮遇媽媽。」
「你打算怎麼做？」
「上完廁所，把馬桶蓋放下來。」
「很好，看來你已經徹底掌握家裡的規矩以及生存之道了。」嚴爸爸讚許地揉了揉叉叉的頭，見他表情稍稍放鬆，才再度將話帶回到正題。
「另外，我從一位主任那兒聽說了你對消防員的情有獨鍾。」這是他之所以十二點才到家的原因。
為了白天孩子提及的憂慮，他再次回到機構細問孩子的日常表現。
「這是你的志向嗎？還是說，你有什麼其他目的？」嚴爸爸狀似不經意地探詢，連問法都很無害，但上一段剛跳轉開的話題，能讓面前的孩子有跡可循。
朗言綽審視眼前的成熟男人，他容貌莊嚴、氣勢驚人，卻能平等視之他們的看法，更重要的是，他對圈圈有相當程度上的了解。
他內心掙扎了片刻，才艱難地啟口：「我……開始不確定了。」
「怎麼說？」
「…來到這個家、甚至認識圈圈以前，我只想盡快畢業獨立，然後成為消防員，呃…我是被搜救隊人員救起的，但我忘不掉那一晚家裡崩塌了。」郎言綽眼底有恐慌一閃而逝，但他自己並不曉得。
「成為消防員也是為了回報社會……他們救下我這條命，我卻不知該如何使用接下來的時間，因而考慮以相同的方式回贈，這是我唯一能夠履行的價值。」朗言綽低頭，注視自己復元如初的雙掌，傾吐一直以來盤旋於胸懷的心聲。
原來你的目標是這樣選出來的啊。
嚴爸爸琢磨，不是效仿憧憬，而是渴望犧牲，這孩子果然心懷那麼件事，足見他的確受到了影響。
「我明白了，那為何不確定了呢？」孩子尚未有所自覺，他也不打算點破，提醒他有這方面傾向。
聞言，朗言綽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他的視線左右飄忽不定，未能覓得著落點，解釋起來也斷斷續續、語無倫次。
「……因為圈圈他……遇見他以後，我開始產生矛盾，又發現自己不能和圈圈再待一起，唯恐他盲從我的選擇……消防員是高危險職業，我很擔心他會……」最初，他分明不希望與任何人有太深的交集，但是當他被圈圈纏上，身心卻一點也不牴觸。
「跟著你一起？」
「嗯。」朗言綽垂眼。
最終，他還是憋不住，說出來了。
嚴爸爸放在膝上的指頭動了動，隨即滿不在乎地勸說。
「嚴綽，不用擔心嚴絟，告訴他你對他的在乎以及擔心，你其實很想說吧？他會思考評比，自己做決定，這點你可以放心。」
「您……您不擔心嗎？如果我影響到他……」
「如果他覺得做消防員正是生命中最有意義的事，我不會阻止，包括你也一樣。」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不是嗎？
他不是真心期望，只是為了某項動機而立起志向。
朗言綽聽得一臉為難。
他其實更希望嚴爸爸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