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禮物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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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20
中午前的體育課,陳光恩換好寬鬆服裝,已經很習慣這個時候獨自一人前往集合地點了,因為小道通常會直接與小圈他們會合,再一同過去。
今日的集合地在操場,當他一如往常穿越中堂,抵達日頭正烈的操場,信步走到司令台旁的遮陽處,準備放眼搜尋四人出沒的身影時,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在叫喚自己。
「喂,王子,過來這裡」
陳光恩循聲回頭,發現小道躲在司令台後方,正朝自己招手。
他聽話地走上前,笑道:「原來你們都…咦?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陳光恩眨眼,意外其他人都不在的同時,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莫非小道是特意來找自己道謝嗎?
「我找你有事才提前來的。」趁此時操場人少,廖承睿抓住慢吞吞靠近的王子,把人扯到司令台後方,推壓在牆上。
有幸被小道壁咚,陳光恩的心跳快了兩拍。
可惜,目測那張山雨欲來的娃娃臉,想必與他心中那幅羞澀道謝場面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陳光恩力持鎮定地面帶笑意,大腦誠惶誠恐地回顧自己今天有做了什麼,惹得小道看不下去嗎?
……沒有,整個上午都很美好。
廖承睿冷冷盯著王子,就算被緊迫逼視,那張心平氣和的笑臉也維持得很好,叫人看不穿真實反應。
「我問你,你…是不是跟叉叉說了什麼多餘的事?」
聞言,陳光恩愣了一秒。
「……譬如呢?」
反問的同時,他內心不得不讚服小道的敏銳實在很厲害,僅是叉叉在態度上的一丁點氣場變化,他都能覺察出不同。
至少他就沒什麼實感。
「別給我裝傻、打哈哈!」廖承睿扯起王子衣領,嚴正警告。
「小道,我不是想矇混過去,只是想先釐清,你所謂的多餘是指……」
「少廢話,我要一清二楚你說的全部,你心虛的拖延戰術已經出賣你了,快從實招來!」自己說了什麼,怎麼可能不知道?他記憶力最好有這麼差!
「……」陳光恩睜著兩眼與小道對視。
真是太神奇了,小道究竟是怎麼看出來,或者該問他是怎麼感受到差異的?
即便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點兒也不感到心虛。
陳光恩倚牆而靠,慵懶回憶。
「呃嗯…是這樣的,小道,叉叉開始對我們感到好奇,這是好事對吧?於是我告訴他,想問什麼都可以問,我很樂意知無不言。」叉叉願意主動,不就代表他對他們日漸敞開心扉嗎?
「所以,你說了什麼?」廖承睿瞇眼追問。
休想岔開話題!他可不吃他慣用的這套伎倆,才不會被牽著鼻子走!
「很多,關於我們的事,還有他自己的事。」
廖承睿暗嘖一聲,針對答非所問的傢伙,決定換個方式。
「叉叉問了那些?」這才是關鍵所在,之後靠自己推論,他也能大致猜出王子透露些什麼消息。
「嗯……」陳光恩正準備回想,瞥見小道一臉緊張地湊上前來,幾乎貼到自己胸口的模樣,不覺發笑。
「別緊張嘛,小道,我對叉叉都是據實以報,沒有任何摻假或誇大其辭。」
無奈他的好意安撫不被領情,反遭催促打斷。
「快講啦!一直拖拖拉拉的,欠揍啊?」問題就出在你的一五一十上!
「好吧,我承認,我全都說了。」陳光恩舉手懺悔一句,而後開始解釋:「叉叉很納悶,我們怎麼會注意到他,所以我交代了來龍去脈,包括我們先前趁他不注意時的所作所為……」
「你是說……」廖承睿瞪眼,感覺渾身烏雲罩頂,有夠不妙。
不會吧?
「我說了,為了印證關於他的所有流言,甚至追蹤他一段時間,至於揭發他的秘密是意外一場,順水推舟的就把事情鬧大,本來按計畫走,不會是那樣發展。」
「然後呢?你把我們為時已晚的計畫告訴他了?」
陳光恩搖頭。
「既然事態不如預期,也只能隨機應變,所以我跟叉叉說,鐵牛對計畫完全不知情,那場事故演變成爭端,全是臨場反應,本色演出。」
廖承睿掩面,被王子的赤誠氣到無力面對,然而,太過清楚事過境遷,於事無補,也就只剩飲恨嘆息的份了。
「…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居然把他極力隱瞞的糗事也抖出來!
「算了,事已至此……你什麼時候說的?」廖承睿搔搔頭,既然東窗事發,也無法追究了。
若叉叉對他們的跟蹤行徑無感,問題就不大。
陳光恩琢磨著說:「先前在外面遇到他,剛好有時間就一起坐下來聊聊天,當時還以為他是出來買小圈禮物的,現在想來…應該不是。」
「啊,對,差點忘了,要提前告訴叉叉。」
他們彼此為朋友的慶祝,才沒那麼盛大!
經王子一提,廖承睿低頭盤算空檔,就聽他接續道:「我有知會他不必送了。」
這讓廖承睿放下提心吊膽,一掌拍上他的肩膀讚許。
「這點倒是幹得不錯。」本來還打算找時間跟他說的,正好省了。
「我還分享了小圈每回生日都精彩絕倫的鴻門宴。」陳光恩一臉邀功道。
聞言,廖承睿一秒從欣賞變臭臉。
「幹嘛提多餘的事?鐵牛沒說,就是被小圈刻意打斷了啊!」他可是難得聽他偷偷埋怨了鐵牛的長舌。
既然是有意為之,小圈顯然顧忌著自己與叉叉間的差異,他們當然也得注意自身的言行才是,王子簡直老鼠屎啊!
「為什麼?叉叉想知道啊?」他把小圈的趣事說給叉叉聽,本人可是聽得興味濃厚,還同他聊了一下,又有哪些新穎的花招可以用在小圈身上…咳,當然,是讓他樂開懷的那種,包含一點無傷大雅的惡作劇成分。
「王子,你先想想叉叉的家庭背景,這麼做,豈不是顯得在他面前炫耀家庭和樂嗎?」叉叉他已經沒有家了啊!
「……」陳光恩愣了好幾秒鐘時間,理解了小道的言下之意後,他細細回想當時,叉叉的神色…並未有任何不妥。
他看上去不像被牽動過往傷懷…不,精確來說,在更早以前,叉叉就不曾表露過不甘,儘管他的遭遇已經徹底曝光在大家的耳目之下,但他對自己的處境、外人的同情或側目都毫無反應。
「小道,我想……叉叉應該不太會讓自己受傷。」陳光恩遲疑著說。
尾隨觀察叉叉的那段時間,他孤身一人,卻從未散發不近人情的冷漠或顧自享受獨處的排外氣息;彼此熟識相處以來,亦不曾對他產生任何孤僻、不合群等疏離的不協調感……雖說發現叉叉這點反差還蠻奇妙的。
「你想說什麼?」廖承睿皺眉。
一時之間,陳光恩詞窮了。
他很難形容自己對叉叉就個性上的認知,加以言語轉述。
「呃……我並不是想表達出我比較了解叉叉的樣子,只是覺得,他不會把人的友善分享刻意連結到壞的那一面。」因為他分得清來者惡意下的良善,或者好意背後的惡質,其中最重要的是,從前的他通通不予理會,現在對他們卻主動採取了探究。
「就算是這樣,事關小圈,你好歹先知會一聲,我們討論看看能不能對叉叉說,別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說得還不是自己的事。
既然是小圈的事,他自然有權決定能不能說,而不是由旁人擅作主張、四處宣揚。
「為什麼不能說呢?」陳光恩與他在這點看法上有些出入,「小道,你在意的是小圈的心境還是叉叉的?」
「叉叉。」著重點是聽在叉叉耳裡,他可能浮現的感受,所以小圈顧及的是對叉叉造成的影響。
聞言,陳光恩沉吟片刻,才輕輕啟口。
「再艱辛都是叉叉的經歷,而他不需要同情。」那不是能反悔重來的歲月,遭逢變故的叉叉也很坦然,無視所有外在的抨擊與議論。
「我們不是同情他的處境,而是不想讓他觸景傷情。」廖承睿煩躁地反駁。
再怎麼滿不在乎或神經大條的傢伙,親身面對重大意外傷故,一定留有他人無法複製的創傷,連他自己都不一定曉得。
對此,陳光恩持有不一樣的看法。
「可是小道,叉叉現在想認識我們,如果為了避開可能延伸出的傷痛而不分享共同經驗給他,我們與他的資訊將出現落差,我們的笑鬧他無法產生共鳴,這就像把他冷落在旁,和其他人的作法有哪裡不同?這麼明顯的故意,他再不介意,遲早也會遠離,回到過去一個人的時候。」倘若我們對他小心過度,反而白白消耗掉他原本主動親近的意願。
「小道也覺得朋友間的特殊待遇、另眼相待才最讓人難受吧?叉叉又不是本身喜歡高調、受人關注的個性,我想他如果在意…他會親口說出來,否則他本來就採取不聞不問、不理不睬的態度一致對外。」有時,他甚至覺得視若無睹才符合叉叉的本性,當然他並非在批評叉叉……以不卑不亢來形容會好一點嗎?
「如果是我的話,確實……」廖承睿雙手環胸,試著設身處地去體會,輪到自己被大家有所顧慮的話,大概也會覺得綁手綁腳,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來得清靜快活。
「你說得很有道理,與其謹言慎行、畏首畏尾,平常心相待才是最難能可貴的溝通管道。」他個人也比較喜歡直來直往,所以與其糾結,不如面對……
廖承睿憶及嚴叔叔也曾講過類似的提醒,他輾轉陷入沉思,細細反省。
每個人的原則、底線,之所以知根究柢的那把尺度,往往是仰賴長時間相處,透過眾多交流途徑才培養出來的默契。
兩人不言不語,各自沉澱,恰好就在此時,上課鐘聲響了。
不一會兒時間,有三人的身影遠遠出現在操場跑道的彼端。
「喂!小道,你怎麼丟下我們先走了?」黃永宇人未到,追究聲先來。
嚴絟一走近司令台,便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異樣氛圍,於是搖頭晃腦地問:「你們在幹嘛,表情這麼嚴肅?」邊問邊裝模作樣地舒筋活絡、伸懶腰。
陳光恩與小道對視一眼,他笑瞇瞇地揚聲炫耀。
「我剛剛被小道壁咚了。」
「哇,真浪漫。」嚴絟配合著鼓掌叫好,順帶瞄了眼敢怒不敢言、只能一臉憋悶的小道,抱胸竊笑他。
「這竟然是小道的感謝方式?」難怪不願讓人瞧見,自己先行一步。
鐵牛的信以為真,點燃廖承睿一不做、二不休的氣勢。
「喂,感覺如何?」他拍上王子的肩膀,一揚下巴,從善如流地演下去,以眼神威脅他,只准講好聽的話,否則……
「很帥氣。」陳光恩彎起嘴角,誠實作答。
「哼,別太愛我。」廖承睿滿意地別過頭,以眼尾餘光打量靜靜待在小圈身後旁觀的叉叉,覺得這樣相處,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這時,黃永宇按耐不住有事相求,跳出來打岔,抓住王子的肩膀搖來搖去。
「王子,我也想吃餅乾啦!你不是給小道很多包嗎?也分給我、分給我。」
由於黃永宇吼得很大聲,引得預備集合列隊的兩班學生都聽得一清二楚,頻頻對吵鬧的五人側目審量。
陳光恩等自己不再搖晃,才歉笑婉拒。
「本來是可以的,但我已經全數送給小道囉。」而能得小道青睞的贈與之物,他是不會再從小道手中取回的。
聞訊,黃永宇一臉天崩地裂,絕望地強調:「我怎麼可能從小道手裡搶食巧克力呢?那可是小道、是巧克力啊!」他敢問王子,就是沒膽問他要啊。
「誰叫你晚來一步,喏,吃土代替吧?」嚴絟完全沒有要幫腔的意思,還用鞋尖戳出一壞顏色相近的泥土給他。
「有自知之明,挺不錯啊。」
陳光恩跟著表揚他識相這點很值得讚頌,但對黃永宇而言,無異於落井下石。
眾喪心病狂的損友中,唯有郎言綽試圖安撫他慘遭毒舌重創的心靈。
「快中午了。」不必執著餅乾,等會兒就有便當。
廖承睿趁勢給他致命一擊,像反派把寶物據為己有,用手指著他哇哈大笑,還故意踩上那壞土示威。
「我是絕對不會交出巧克力的,你死了這條心吧!」休想同他的家人搶食!
經連番調戲的黃永宇只得採取更加悲情壯烈的哭腔回以顏色,彷彿被負心漢糟蹋背叛般,痛心疾首地指責他:「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
見狀,廖承睿垮臉嫌棄。
「噁。」他才不會選這種貨色。
午休過後,朗言綽將另一包杏仁瓦片送給鐵牛解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