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禮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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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30
自從嚴絟徹底纏上叉叉,兩人換教室或下課都一起作伴,就連體育課跑操場、分隊,也總是五人一體,更遑論上課提到分組的時候。
「小圈,你和叉叉一組吧?」
「對,我和叉叉一起!」
郎言綽側頭,靜靜凝視站在自己身邊,眉眼帶笑的嚴絟,以及他勾掛在自己臂上的手。
這陣子以來,他很輕易地習慣了自己的視野前方有個名為圈圈的活耀身影,他經常拉著自己四處走動,然而,自己對他的引領未曾反感。
時間一久,慣於獨處的他,在四人吵吵鬧鬧的包圍圈中,也逐漸熟稔彼此的互動模式。
第三節下課,他瞥眼過去,注意到圈圈把王子一早來發給每人兩盒不同口味的巧克力球,送給他同排一名趴在桌上、神情痛苦的女生。
她因生理期的突如其來,正努力忍受一波又一波的腹痛侵擾。
嚴絟學她趴在桌上,伸手撫摸她的頭,注視她的懨懨面色,低聲安撫幾句後,將鐵盒放在她的桌上,溫聲囑咐她不舒服就吃幾顆,又與身旁關心她的女生朋友討論嚴重程度,決定下堂課前,若她仍痛到難以承受,還是陪她到保健室休息比較妥當。
幾個人交談完,郎言綽見圈圈準備往外跑,選在門口招手把人攔下來。
「圈圈,這個給你,和小道一起吃吧。」他將一包透明包裝的巧克力餅乾交到他手上。
猶記得兩人對零食的極大嗜好,尤以巧克力最情有獨鍾,各自都是很需要吃甜食補充能量,來面對耗神又討厭的科目的類型。
「謝謝你,叉叉!」嚴絟收下叉叉給的餅乾,仰臉注視他的星眸閃爍,像發現了什麼轉變,朝他特別歡快地道謝,隨後開心不已地跑掉了。
前往五班教室途中,心情飛揚的他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咬著餅乾邁步,遠遠地就見小道一個人趴在走廊陽台,望著下方的綠園花圃,放空等他。
嚴絟三步併作兩步跑上前,一拍他的肩膀。
「嗨!王子呢?」居然沒黏在小道身邊?真難得。
「我們也沒這麼長時間在一起吧?」廖承睿直接跳過小圈的問題,回應他從表情就暴露出的真實心聲。
「啊哈哈哈哈,吃嗎?」嚴絟傻笑幾聲,亮出手裡的透明餅乾袋,企圖打混帶過、轉移焦點。
「吃。」廖承睿不客氣地拿了厚厚兩片。
兩人一同靜默地望著下方中庭許久,才開始低聲交談。
「還有聽說了什麼嗎?」
少部分嚴絟與小道單獨聚在一起的短暫時刻,最常談論的對象,通常是關於叉叉的消息。
儘管很多空穴來風,他大可以親自問本人,但小道之所以是小道,便是因為他知曉許多叉叉不提、至今也仍有人以訛傳訛的流言蜚語。
並非叉叉刻意隱瞞不說,而是連他都意想不到,閒言閒語的涉獵範圍之廣,比浩瀚無垠的宇宙生成還難以捉摸。
嚴絟並不希望仗著彼此的日漸熟稔,對叉叉的私事問東問西、刨根究柢。
他深知無話不談的朋友之間,也會有不想說的秘密。
廖承睿與小圈兩人背倚著牆,小聲交談有關叉叉的訊息時,突然,邊講邊吃的他注意到小圈手裡的餅乾包裝,與往日截然不同。
他仔細打量餅乾,檢視這塊樸實感極重的手作餅乾,以及小圈手上那透明簡素的包裝外形,當即判定這絕非王子會給的東西,而且……
「這是…熊米屋的餅乾吧?」光憑袋中那層紙上似曾相識的圖樣,廖承睿一眼就認出了餅乾的出處。
「很有名嗎?你也知道?這是叉叉拿給我吃的。」嚴絟將包裝翻面來看,旋即崇拜地看向猜中的小道,交代來龍去脈之餘,眼睛放光地等他說下去。
「繼續吃吧?別客氣。」看小道意猶未盡地舔手指,嚴絟乾脆把整包遞給他。
「謝謝。」廖承睿又拿了一塊,很滿意這款杏仁巧克力餅乾的濃郁純香,邊吃邊點頭:「難怪,我想說你怎麼在吃這個,是叉叉給你的就不很意外了。」他也猜到了是叉叉。
「怎麼說?」嚴絟很好奇小道是怎麼分辨的?明明王子也會拿手工餅乾來學校啊?他們吃過不少次了。
「平常不都吃王子帶來的高檔零食嗎?你的巧克力球呢?」廖承睿永遠記得,王子曾說他們一家都是空中飛人,攜帶各地知名必買的特產回國是家常便飯,還堆得到處都是,所以帶來學校請他們這群好朋友幫忙消化。
「我剛剛給班上其他女生了,她們好像很喜歡。」希望藉此能讓經痛的女生打起精神來,至少撐過今天。
簡單交代完巧克力球的去處,嚴絟接著興奮地催促,要小道一五一十地招來:「快告訴我,小道,這個餅乾真的很好吃,你竟然只看包裝外觀就認出來了,實在好厲害!」哪像他,就只吃出了滋味。
廖承睿點頭,指著包裝裡的紙片說明:「這是熊米屋烘焙坊裡的一群心智障礙生與支持者做出來的,原料品質不輸名店甜品,還靠自己上街頭販售,所以你在一般賣場、百貨超市,甚至便利商店都買不到。」
「欸?不是隨處可見?」嚴絟睜大眼,十分困惑,「那叉叉怎麼會買得到?」如果這麼稀有的話,要去哪裡才買得到?
「詳細情形,或者叉叉為什麼有這個餅乾,你自己去問他吧?」廖承睿聳肩,不置一詞。
雖然他大致猜得出來,畢竟自己也曾在路邊、捷運前看到過,但對不常出門的小圈而言,就不是如此稀鬆平常了。
「啊,說到這個。」廖承睿聯想起一回事,也就直接對他提起了。
「小圈,你知道叉叉住的那間機構,似乎只收留到十六歲的樣子,換句話說,叉叉他十六歲就必須要自力生活了。」
「什麼意思?」嚴絟懵懂地頓了一下,忽然緊張起來,「難道叉叉不上高中就要去就業了嗎?」
廖承睿驀地揭露在嚴絟面前的,是養尊處優的他從未接觸過的另一種生活面貌。
面對生存,看似無憂無慮的他與必須殫精竭慮的叉叉。
廖承睿皺眉苦思片刻,也搖搖頭。
「不知道,法律規定學生十六歲就可以打工了,如果他還想繼續升學,應該會去申請助學貸款、打工賺取生活費,只是不曉得他還能不能待在安置機構。」他沒有親身經歷過,也不是叉叉本人,不好斷定叉叉會怎麼做。
雖然他自己確實是這麼盤算的,一等畢業上高中,就利用課餘空閒和假日去打工,不過,他身邊還有家人,是為了幫助家計;而叉叉只有自己一個人,無法一概而論。
「叉叉要上高中的話,必須要打工啊……」嚴絟喃喃著仰起頭,注視晴朗天際中,微風吹拂的蓬鬆白雲正以愜意之姿緩慢飄移,在步入宜人舒適的春日季節裡,自己卻開始憂鬱到不行。
全然是我未知的世界啊!
嚴絟漂亮的臉蛋皺了起來,最初因為叉叉給的餅乾而產生的好心情蕩然無存,他苦惱又糾結了好久,大腦混亂到最後只能頹然放棄思考,憂傷又羨慕地瞧向面前的萬里長空。
爽朗的風和柔軟的雲,它們都在這片無拘無束的青天裡,卻是引人憂愁的寂寞藍,引得嚴絟內心連連嘆息。
他都還沒開始想要上什麼樣的高中,叉叉就得為更遙遠的未來做打算了……
唉,本以為拉近了距離,其實相隔還很遙遠,就像他站在這裡,仰望的天空也只是看似很近而已。
一思及兩人之間,介於理想與現實的落差,嚴絟想著離遠了又不回頭的叉叉背影,結實受到不小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