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禮物1

八年五班重新更換了座位。
這一次，廖承睿坐在靠走廊的第二排第二位，而陳光恩抽中隔壁排第二位，兩人共用一條走道。
然而，距離雖近，礙於陳光恩的身高腿長，恐擋住背後同學的視線，但凡他抽中近講台的位子，都會向後換到末位去，不過，他本人對此依舊滿意極了！
因為他只要一抬頭，就能在視野範圍內，輕易捕捉小道的身影。
第一節下課時間，陳光恩見小道猶自埋首整理筆記，他拎著抽屜裡的早餐，勤快地走到他身側，彎腰執行每日一問。
「小道，肚子餓不餓？我還有三明治，要不要一起……」
「不用，我不餓。」廖承睿分神瞄他一眼，斷然拒絕後，繼續趕製筆記。
湊巧的是，他們的對話剛結束，前方講台便傳來同班女生喊餓的聲音。
「唉…肚子好餓喔。」
「妳沒吃早餐嗎？」
兩人邊擦黑板邊交談。
「早上趕時間，就沒來得及買。」她有氣無力的畫了幾個弧，然後放下板擦。
眼見她抱著肚子，走去外面洗手再回來，一臉的挨餓難熬，廖承睿與陳光恩互相對視一眼，陳光恩微微一笑，舉步走到兩人身旁。
「那我陪你去買……」
「如果不介意的話，這份三明治送給妳。」陳光恩將紙袋放在講桌上。
「欸，王子？」兩人吃驚地回頭。
「真的可以嗎？」餓到發慌的女生盯著那份早餐，儘管內心蠢蠢欲動，仍在口頭客氣確認。
倘若她直接收下王子的早餐，那多過意不去啊？餓到王子可不行。
「我已經吃過了，這些是預備的，若妳不嫌棄，請收下。」陳光恩笑得不以為意，乾脆提起紙袋，交到她手中。
「我現在也不餓。」既然小道不吃，這份早餐就毫無用處，贈給需要的人剛好。
「怎麼會嫌棄？謝謝你，王子！」她激動道謝完，三兩下拆開包裝，拿出三明治咬上一口，邊咀嚼邊享受美味擴散於口中地喊：「好好吃！」
「那就好。」肚子餓時，吃什麼都齒頰留香。
陳光恩微笑看她吃得一臉滿足，才轉身想走回小道桌邊，正巧瞥見小圈及叉叉現身窗口。
嚴絟推開窗，迫不及待地探頭進來問：「小道，下節下課一起去買巧克力吃嗎？突然好想吃甜的啊！」
跟在他身後的朗言綽則走到了教室門口，對看過來的陳光恩抬手問候。
「好啊。」廖承睿放下筆，點頭回應他，心知中堂下課時間較長，他們能充分擠進便利商店，慢慢挑選，同時也大概猜出，小圈他們班下下節課，有八成機率是數學吧？
看他趴在窗檯，一副病懨懨地急待補充能源的可憐樣。
「王子去嗎？」朗言綽問走近的陳光恩。
他陪兩人去，能憑藉身高手長的優勢佔位、搶得先機。
陳光恩就在等叉叉這句話。
他笑得一臉早有準備，志得意滿地宣布：「其實我剛好有帶點心，可以給你們補充活力，一起吃吧？待會兒就不用特地去人擠人、爭搶破頭了。」說完，他幾步回到位子，從桌側懸掛的書包中，抽出一盒白底藍愛心的精美鐵盒，步履輕快地走到三人身邊。
該鐵盒的厚度，幾乎佔去了書包大半空間，令人不禁懷疑，他的書包裡究竟放了些什麼？該不會除了早餐，就只放了這盒吃的吧？
「你的課本呢？」廖承睿不自覺兩眉皺起，提出質疑。
「在抽屜裡。」陳光恩不疾不徐地回答，完全沒意識到小道詢問的重點在哪。
而當他拿著餅乾盒亮相，走回三人身邊時，班上注意王子的女生們頻頻打量四人、交頭接耳，引起了些許騷動。
郎言綽倚著門框，默默觀察教室裡的動態。
看來五班的同學皆對王子的舉止有所反應，不虧是受矚目的人，只不過…當他們下意識瞥見小道也在場的話，這些人不管是神情、動作都一致地遲疑不前，僅餘觀望。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令他感慨良深。
原來陳光恩的慷慨付出，並不侷限於校外，就連在校內，他也豪氣地一手包辦大家的零食？
這是為什麼？
朗言綽沉思心算，自從四人群聚在他身周活動以來，就沒有一次不是陳光恩為他們提供點心，雖然嚴絟與廖承睿三番兩次相約去買甜食，也付諸行動了，但有大半機率會在每回途中，被陳光恩貢獻的點心攔截，包括各式各樣的巧克力款待，如同此時此刻。
他記得，就連黃永宇喊肚子餓了，也常念說：等等去找王子拿東西吃。
朗言綽十分好奇，陳光恩這人身上，究竟攜帶了多少吃的？
於是他身隨意動，從門柱移動到講桌旁，無聲盯視走道上，他那懸吊著的可疑書包。
另一邊，陳光恩將盒蓋掀起，遞到兩人面前。
嚴絟趴在小道桌上，圓眼咕溜地轉了一圈，對周圍的反應明知故問道：「她們怎麼了？」
「不知道，可能是想吃吧？」廖承睿隨意接口，掃了一眼王子手裡一整盒的餅乾，哪怕司空見慣了面前這傢伙的大方行徑，也不免想驚嘆。
畢竟他手上這盒，可是連他都識貨的白色戀人，一般人日常哪會拿來當零食，偏偏這傢伙一請就是整個鐵盒，也難怪會誘人心動嘴饞啊！
「下次別拿這種巧克力給我們啦！」苦惱的廖承睿開始嫌棄。
「為什麼？不好吃嗎？」陳光恩見小道遲遲沒有伸手，乾脆拿了一疊給他。
而且家裡都只有這種，是媽媽和姊姊吃過推薦，才拜託她們買回來的？
「不是不好吃，是太浪費了，有種暴殄天物的壓力在……」這可不是純粹狼吞虎嚥吃下肚的白巧克力餅乾，而是用心品嘗放在嘴裡化開的那種伴手禮吧？
廖承睿不情不願地抽出一片拆封，將餅乾含進嘴裡，心情本該隨巧克力融化的柔滑而飛揚，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喜悅。
「沒關係，你喜歡就好。」陳光恩見小道吃完了，繼續把整盒遞到他面前。
「我不喜歡。」被盯得壓力好大啊，吃個甜食是這麼有壓力的事嗎？
廖承睿擺手婉拒，將雙手環在胸前，偏頭心想：下節下課還是去買別的巧克力吃吧？
「那你喜歡什麼的？」陳光恩接著問。
「欸？巧克力嗎？」廖承睿一秒回神。
「嗯。」陳光恩點頭，直視小道思考的神情，很專注在等下文。
「……繽紛樂吧？」那對他來說就很奢侈了，所以每回都挑三條大特價的時候，買來解饞，平日很少買，大多是挑哪個划算或便宜。
「對我來說，有品牌的巧克力都算是偏高級零食，所以大部分都吃大波露，偶爾買貴一點的就明治巧克力，不過明治的味道真的很濃郁好吃，至於其他餅乾類的巧克力酥、巧克力豆餅也都很好吃，咬進嘴裡和巧克力一起融化的瞬間，讚！」一想到和妹妹、弟弟分食的場景，廖承睿回味一笑，心情好了起來，就更樂於分享了。
「還有一款薄荷巧克力，我非常推薦！」既涼感又提神，絕對是夏天必備！
「我明白了，小道真是美食專家，懂得真多巧克力，我還不一定聽過呢！」陳光恩笑吟吟地讚揚，暗道自己往後就準備那些巧克力吧！
前提是…該去哪裡買呢……嗯，回家問殊榮，看他知不知道？
陳光恩微笑忖度。
對於王子這番恭維，廖承睿倒是愣了，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呃……」這都是很一般又隨處可見的巧克力吧？反倒是他帶來推薦的，不是沒見過，就是知道還吃不起啊？
廖承睿觀察王子的笑臉，想確定這人是在說笑，而不是認真的。
這傢伙就算沒上過超市，好歹進過便利商店吧？雖然賣得比超市貴，至少學校裡就有一間啊？
「哈哈哈！王子，你這就叫馬屁拍在馬臉上，活該被討厭啊！」黃永宇忽然從窗邊探頭進來，狠狠恥笑王子，接著，他大搖大擺地踏進教室，順手抽走一片他手裡的巧克力餅乾，當場拆開來吃。
「為什麼？」陳光恩揚眉不解，把鐵盒遞到鐵牛面前，方便他拿取。
「果然是不知民間疾苦的王子啊！」黃永宇邊拆第二片邊搖頭感慨，最後隨手一扔，把餅乾投進嘴裡，嚼個兩三下就融化口中沒了。
「我真的拍到馬臉了嗎？」
廖承睿斜睨鐵牛，品頭論足的想：牛嚼牡丹，不過如此。
他悄悄附耳說給小圈聽，惹得他掩嘴發笑，頻頻點頭。
「所以只擺臭臉給你看啊！」黃永宇一塊塊拆來吃不過癮，乾脆抓了一把，一次性地扔了五塊進嘴裡，讓白巧克力的濃郁散化在口中。
「小道，我很抱歉。」陳光恩自覺不好，坦率地低頭認錯。
「別聽鐵牛亂講啊！」廖承睿邊罵邊又接過小圈拿給自己的餅乾嚼，全當作捧場了，「我對你擺的臉色，一直都這麼臭好嗎？」哪裡缺點不好好反省，選在這種地方？如果真那麼介意，何不識相點，看看周遭？
「也是。」陳光恩想想也就心安了，卻又見面前的鐵牛噴笑出聲，連口水都沾上了巧克力，混合成濁白色的黏液，飛濺在小道桌上。
「你！」廖承睿怒目而視他的不衛生，一臉嫌惡地抽出面紙，仔細摺疊起來，大力擦拭那塊痕跡。
這回，嚴絟也忍不住了。
「噗哈哈哈！」
「欸？」陳光恩愣了愣，居然連小圈都……問題究竟在哪？
「怎麼又笑了？有那麼好笑？」他茫然地望向小圈身後沉靜的叉叉求解，因為小道壓根兒沒在理他。
「不虧是王子，你應該從來沒想過要討好誰吧？」黃永宇把人攬到自己身邊，瘋狂拍打他的肩膀，仰天長笑，笑得不計形象，也笑得王子一頭霧水。
「…我覺得，他很努力了。」郎言綽隱晦地試圖幫腔。
陳光恩感動地望向叉叉，本想向唯一支持自己的叉叉道謝，卻見他朝自己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別再開口了，以免多說多錯，再遭誤解嘲弄。
若非刻意為了維護小道的話，他的小心翼翼其實破綻百出啊……
朗言綽沉吟，雖然他並不十分明白，陳光恩這麼做的用意，是否建立在愛屋及烏上？但他感覺得出來，他一直在嘗試去示好，然後屢受波折，日復一日地再接再厲。
「吃完了就滾吧你？」廖承睿一掌拍向皮厚肉粗、笑得直不起腰的鐵牛。
鐘響了，該上課了。
郎言綽也上前推鐵牛出教室，讓他別再取笑不明就裡、一臉懵懂的陳光恩。
「再給我幾個！」黃永宇又掉頭搜刮幾片，這才心滿意足地往教室外移動。
「謝謝招待。」嚴絟跟在兩人身後揮手道別。
「不客氣。」陳光恩微笑，儘管事情不了了之，他也不甚在意。
反正他只要小道不討厭他，其餘怎樣都好。
「下課再聊。」廖承睿對回頭招手的小圈道，轉身回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