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因為我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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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28
悠荷激動得全身顫抖,她感覺好累。
那沾滿血腥的,不只是乙恩的手,還有視而不見的她。
「夠了吧?乙恩。」悠荷疲憊地垂著肩,「放過他們,也放過自己吧。」
乙恩沈默半晌。
「......不夠,永遠不夠。」她沉沉地說,「那五十幾天,我死了好多遍,每一次,我都想像著總有一天,我也要讓那些人嚐到同樣的痛苦,不過很可惜,脆弱人類只能死一遍,只好讓他們的親人跟後代也一起受罰,身為人類,他們活該!」
見乙恩毫無懊悔之意,悠荷感到寒心。
她只能選擇這麼做。
悠荷沒再說話,攤開手,凝聚黑霧。
乙恩見狀,怔愣的看著悠荷,心中的恐懼攀升。
「妳要做什麼?」
「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由我來結束妳的生命吧。」
巨大的鐮刀出現在悠荷手中,她慢慢將鐮刀高舉。
「不…...悠荷,妳不能這麼做!放開我!」
乙恩掙扎,但已經太遲,鐮刀落下,她的意識被切斷,昏卻過去。
悠荷將鐵櫃蓋上,用鐵鍊拴住,推入冷凍貨櫃之中。
低溫能讓獵食者的身體功能停止運作,不會感到飢餓,也不會再醒來,她將把乙恩送到遙遠的地方,結束這一切。
悠荷站在岸邊,看著載著貨櫃逐漸遠去的輪船,面無表情目送她的朋友最後一程,把所有的情緒都冰封起來,讓海浪帶走。
四十年來,悠荷一直欺騙自己乙恩已經死去,但心底深處明白乙恩還活著,她隨時都可以去喚醒她,卻始終沒有勇氣那麼做。
悠荷不知道乙恩是怎麼逃脫的,可不得不承認,四十年後再度聽到乙恩的消息,她心底有一部分鬆了口氣。
萬萬沒想到的是,如今她必須面對的是乙恩真正死去的事實。
無論是與特管會談判,用乙恩交換封印那個『武器』,或者是劫走乙恩將她冰封,悠荷自為的天衣無縫,現在看起來都像是笑話。
走了一圈回到原點,也失去了一切。

晨曦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沈睡的悠荷眼皮微動,醒了過來。
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明明該是正常的,悠荷卻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她沒有印象自己是怎麼睡著的,身上還穿著白書昨晚隨便給她拿的睡袍,證明那傢伙昨晚確實來過。
她好像靠著白書說了一大堆話。
悠荷揉揉眉心,覺得頭疼。
起身洗漱後,悠荷下樓,時間已經過了中午,千十六早已來開店營業,而花花依然在嗑瓜子滑手機,一切正常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悠荷在店裡晃了晃,讓自己沈浸在花香之中,想把所有事都忘卻,卻在這時候,花花掃興的喊了她一聲。
「悠荷,妳來看看這個。」
悠荷一臉厭世。
「可以不要嗎?」
「不行。」
悠荷嘆了口氣,聽花花那語氣,絕對沒好事。
千十六也探了探頭,不過他沒湊過去,繼續手裡的工作。
悠荷把花花的手機拿來,螢幕裡正播放一段影片。
她臉色一沉。
影像很短,只有一個畫面——兩具躺在地上,被開了洞的屍體。
悠荷立刻將手機翻過來蓋住,錯愕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似乎是一大早被傳到網路上,不到一個小時後就被下架,那是我存下來的。」花花語帶擔憂,「應該已經被傳遍了,情況不太妙啊。」
何止不妙?簡直糟透了。
悠荷焦躁的捂著臉。
「到底是誰拍了那種東西,還傳到網路上......」她聲音沙啞,壓抑著憤怒。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在他們抵達之前,已經有人在宅邸了,根據朗莫的推測,那並非兇手,而是另有其人。
應該就是那個人做的......
會是誰比他們還要早發現屍體?
悠荷絲毫沒有頭緒,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暴風雨要來了。」悠荷感到無力,她向外頭望去,明明是晴天出大太陽,在她眼裡卻是風雨交加。
她可以想像,那些看過影片的獵食者現在有多麼恐慌混亂。
「妳不覺得很奇怪嗎?」花花突然問,「總覺得,從一開始到現在,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在背後操弄著,想要引起獵食者與管理人之間的紛爭。」
聽見花花這麼說,悠荷也若有所感,不管是最初的人類命案,又或是現在死了兩名獵食者,都像是有誰蓄意破壞獵食者與管理人難得維持的和平。
到底是誰?這麼做又有何目的?
悠荷擰著眉心,這時,小倉鼠往店門口的方向望去,悠荷循著他的視線轉頭,發現白書出現在那邊。
他走進店裡,來到悠荷面前。
悠荷的目光下意識飄開,現在心情很亂,看見這傢伙都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他才好。
「妳有空嗎?」
「……?」
「她看起來不是挺閒的嘛。」花花在一旁插嘴。
悠荷瞪他,又轉回來看向白書,「有事嗎?」
「出去走走。」
悠荷眨眨眼,還以為自己聽錯,那實在不像平時作為管理人的口氣,而白書只是靜靜地盯著她,等待回應。
最終,悠荷點了點頭。
她上了他的車,他沒說要去哪,兩人沈默了好一陣子。
是不是昨天晚上說太多了——悠荷想起自己一股腦兒把事情都脫口說出,怎麼想怎麼覺得尷尬。
奇怪,明明就跟這傢伙不對盤,那個時刻怎麼就把他留下來了呢......
「妳一直在嘆氣。」白書突然開口。
悠荷頓了頓,「嗯?有嗎?」
白書視線望著前方,抿了抿唇,又道:「妳看過那個影片了?」
他以為悠荷是為了這件事才心情鬱悶。
「嗯。」她應聲,望著車窗外流逝的景色,淡淡的問:「朗莫怎麼說?」
「發現影片之後,會長下令用最快的速度把影片下架,並且會查清來源。」白書說道,伸手從置物箱拿出一張信封,「還有這個。」
他把信封遞給悠荷。
悠荷接過,將信封打開,發現裡頭是一張邀請函。
「這是......?」
誠摯邀請您參加第二屆獵食者與管理人交流會——上頭寫著大大幾個字,日期就在後天。
在悠荷印象中,第一屆交流會是朗莫剛上任的時候舉辦的,當時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笑話,殊不知當天還真的去了不少獵食者,只不過多半是抱著看熱鬧或砸場子的心態。
因為,他們從來不覺得獵食者與管理人的平等交流真的存在,可是那天,朗莫打破了他們的這種想法。
他讓獵食者公開發言,並且一一檢討每一項他們提出的不滿,給予回應。
那場交流會,奠定了往後的安穩局面。
「朗莫還真是個奇葩,居然有膽量在這個時候舉辦交流會。」悠荷苦笑,她從未見過像朗莫這樣的特管會會長。
不過這次,交流會的氣氛恐怕不會太好,悠荷不禁有些擔憂。
「會長認為就是在這個時機點才更需要一個公開的場合,把事實澄清。」
「事實啊......」
事實就是有人類死了,也有獵食者死了,不管怎麼澄清,都已無法挽回雙方對立的局面。
朗莫,你該怎麼做呢?
悠荷有些走神,沒一會兒卻發現車子停了下來。
他們來到一處小山丘,這邊有一片草地,時常會有小孩子或家庭來這邊野餐玩耍。
白書將車子熄火,兩人下車。
天氣很好,徐徐微風迎面吹拂,這裡位在高處,往下看,草皮上有不少孩子在嬉戲,不時傳來笑聲。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悠荷問。
「吹吹風。」
那低沈的聲音比起平時,似乎柔和了幾分,夾雜在風中,拂過悠荷的臉龐,明明沒來過,卻有種莫名熟悉感,她不曉得該怎麼解釋。
「站在這裡挺舒服的。」
雖然陰霾不可能這麼快驅散,但至少在這一刻,悠荷覺得自己可以重新站起來,在下一場風暴來臨之前,站穩腳步。
白書輕輕點頭,或許有應聲,或許沒有。
悠荷將飛揚的髮絲撩到耳後,垂著眼簾,「吶,昨天晚上......」她小聲地說,「關於我說的那些,你可不可以......」
「妳說了什麼?」
他反問,就像昨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你可不可以當作沒聽見——悠荷本來想這麼說,看來已經沒那個必要。
她淺淺一笑。
謝謝你。
兩人沒有交談,隔著一步的距離站在一起,享受寧靜自在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