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話中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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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26
悠荷無言,她深深敬佩季非能一直在這傢伙身邊工作。
朗莫領著悠荷進入屋內,這是悠荷第一次來,偌大的客廳設計簡約卻很有品味,與這位滿臉鬍渣的大叔實在有些違和。
「隨便坐,當自己家。」朗莫說著,到酒櫃前挑了一瓶他自認值得炫耀的戰利品,又順手拿了兩個高腳杯。
這間屋子位在山坡處,從客廳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城景,接近黃昏,城市被籠罩在橙黃的光線下,看起來那麼夢幻不真實。
悠荷站在落地窗前,任憑這樣唯美的景色佔據她的思緒,朗莫將酒杯遞給她,她抿了一口,酒香在唇齒間擴散。
「好酒。」她說。
朗莫燦燦一笑,「能得到妳的讚賞,是這酒的榮幸。」他抬了抬酒杯。
不知道是酒的作用,還是在朗莫身邊總是不自覺感到自在,終於鬆了一口氣。
「你找我來,是因為向日的事?」悠荷淡淡的問。
朗莫抿了抿唇,「妳跟乙恩見過了,對吧?」
聞言,悠荷的眼裡閃過一絲心虛。
「是白書告訴你的?」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沒想朗莫卻搖頭。
「不,那小子什麼都沒說。」
悠荷愣愣的抬起頭,對上朗莫直視她的眼睛。
他沒騙她。
「那你怎麼會知道......?」
「我只是試探一下。」朗莫咧嘴笑得惡劣。
「……」可惡,中計了。
悠荷嘀咕著,肯定是美酒惹的禍。
「其實,我也很意外呢,隱瞞這種事不像阿白的作風。」朗莫一副故作困惑的樣子,「妳說,是什麼原因讓他變得這麼不守規矩呢?」
悠荷將目光撇開。
「跟我......沒關係吧。」她違心地說。
朗莫只是挑著眉,用頗有深意的眼神看著悠荷。
突然間,他幽幽地問:「妳知道白書原本是個孤兒嗎?」
「我知道,他曾跟我提過,在他八歲的時候被向日的母親收養。」
提起這件事,悠荷心頭不禁揪了揪。
向日對他而言是那麼重要的家人。
朗莫淺淺地嘆了口氣。
「其實,白書的雙親,是被獵食者所殺害的。」
悠荷怔愣了半晌,遲遲沒反應過來朗莫所說的這句話。
「那是發生在他七歲那年的事,特管會發現的時候,白書的雙親已經被害,唯有那孩子存活下來,後來兇手也被逮捕,處以死刑。」
那大概是十六七年前的事,也就是悠荷遺失記憶的那段時間,難怪她對這件事沒印象。
悠荷雙眸黯淡,心裡不禁想著這段時間白書都是抱著怎樣的想法看待她?
「白書…...一定很痛恨獵食者,幸好向日的家人收留了他,能夠成為管理人,對他而言也算是一種救贖吧。」悠荷逞強的擠出僵硬的笑容,掩飾心中莫名的難受。
明明這件事不是經歷在她身上,她卻覺得有一股無法解釋的感覺堵在胸口。
朗莫往窗外望去,像自言自語那樣,略帶感嘆的喃喃:「救贖啊......」
「你為什麼突然跟我說這些?」悠荷疑惑。
朗莫頓了頓,然後挑著眉笑道:「沒什麼特別的原因。」
這一點都不真誠的回應令悠荷更起疑心,朗莫不會平白無故跟她提這些,然而沒等她再問下去,朗莫卻主動轉移話題。
「我好像把話題扯遠了,不說白書,我們回來談談乙恩吧。」
聽見那個名字,悠荷心裡一沉。
這才是朗莫找她來的重點。
朗莫一改總是吊兒郎當的語氣,用深沈而穩重的聲音對她說:「悠荷,這裡不是特管會,我現在也不是用會長的身份質問妳,妳想說什麼就說,如果不想說,我也不會逼妳。」
他用自己的杯子,輕輕碰觸對方的。
「因為,我們是朋友。」
這句話好似啟動了回憶的開關。
悠荷緬懷的笑了笑,「真是令人懷念,十六年前,你也說過一樣的話。」
我們是朋友。
活了三百年,第一次有人類對她這麼說。
朗莫總是有種神奇的魔力,可以讓悠荷卸下戒心。
她頓了頓,將與乙恩見面的過程告訴朗莫,從頭到尾,朗莫只是聽著,沒插半句話。
「事實上我掌握到的資訊也有限。」悠荷道,「目前只知道乙恩可能與其他獵食者聯手,打算對特管會不利。」
朗莫沈吟了半晌。
「有一點我想不通。」他突然說,「如果乙恩與她的同夥,最終目的是特管會,為什麼起初不是直接攻擊管理人,而是先對人類下手?」
這個疑點悠荷倒是沒注意,仔細一想,確實有些奇怪。
「會對我的獵物下手,可能是想要拉我加入他們的手段,
朗莫想了想,換了一個方向推論:「就特管會的運作來說,如果是獵食者攻擊管理人,只會被視為單一個案來處理,比如上回星雨的事件。但若是獵物遭到殺害,尤其又不只一起,則會擴大到對整個獵食者群體的管制,簡單來說這個道理就是——獵食者宣示了他們對於一般人類的危害性,因此我們得作出對應措施。」
悠荷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很久以前,曾經頻繁的發生過獵食者傷害獵物的案例,有幾次還對人類世界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因此只要牽扯到普通人類的安危,特管會便會特別提高警戒,畢竟特管會成立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要保護人類。
相較起來,管理人被害的事件雖然也有過,但為數較少,真正造成的傷害性也較小。
「這麼想想,就能發現一件事。」朗莫目光沉沉地說,「乙恩他們似乎給了特管一個很好的理由,加強對獵食者的管束,同時,也加深獵食者對特管會的厭惡。」
「你的意思是......他們是故意挑撥其他獵食者與管理人?」
「嗯,有這個可能。畢竟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我猜測乙恩和她的同夥應該仍勢單力薄,想要拉攏處在這個安逸時代的獵食者想必也沒那麼容易,如果能從中破壞現在這種穩定的關係,對他們來說絕對是有好處的。」
悠荷瞇起眼,陷入沈思。
「我本來以為,乙恩口中說的要消滅特管會,與那些少數偏激的獵食者抱持的想法一樣,這種想反抗特管會的人也不是沒出現過,但這次,恐怕不一樣。」悠荷難掩擔憂。
如果真的像朗莫說的那樣,那麼乙恩等人準備策劃的將會是一場極具規模的「反抗」。
說到這裡,朗莫咧嘴一笑。
「妳會擔心我們嗎?」
悠荷冷眼瞪他。
「我擔心你失業了來跟我要飯。」
朗莫哈哈大笑,一掃剛才沈重的氛圍。
「朗莫,一直以來,我的立場是什麼,你應該很明白。」她看著杯裡的酒,她拿得很穩,酒面絲毫沒有波紋,「我只是不想再看見有人被傷害,不管是獵食者還是人類。」
說完,她移動杯子,碰了一下朗莫的。
「這可是作為朋友,才聽得到的真心話。」她彎起唇角微笑,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朗莫溫柔地看著悠荷,隱藏著些許心疼。
這個女人用永生想要追求的理想,卻從來不被看見,不被理解。
他能為她做的,也只是在這種時刻,陪她喝一杯酒。
隔天。
悠荷開車前往第四城區——向日出事的地方。
車子在一條小巷弄口停下,這邊是住宅區,多為老舊的單身公寓,白天上班時間人煙稀少。
悠荷下車,走進小巷子裡。
兩邊樓房夾著狹窄的暗巷,有不少廢棄物堆積。
悠荷停下腳步,往巷子深處望去,沒多久,一個身影從暗處裡走出來。
「早啊。」戴著鴨舌帽的夏薰手插口袋,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都快中午了。」悠荷聳肩,「不好意思啊,把你這個大忙人叫出來。」
夏薰擺擺手,「我說過,只要妳一句話,我隨傳隨到。」
悠荷微笑。
「那麼,親愛的情報販子,你有什麼發現嗎?」她環顧四周,這裡就是向日遭到乙恩攻擊的地方。
夏薰蹲了下來,看了看地上還殘留些許的血跡。
「這個血,是向日的。」說著,他站了起來,抬頭看向建築物邊上的金屬爬梯,努了努下巴,「但那邊的,卻不是。」
悠荷也循著夏薰的視線仰頭,果真見到爬梯一直延伸到牆上也有一片血漬。
「那是應該是乙恩的。」夏薰判斷。
「朗莫告訴我,當時有一個負責第五城區的管理人,在向日身受重傷時及時趕到,與乙恩交了手,這血跡或許就是那時乙恩留下的。」悠荷道,「對了,那個管理人的名字叫作謬次。」
「謬次?」夏薰挑眉,「那個傢伙挺行的啊,居然讓乙恩流了這麼多血。」
見他似乎話中有話,悠荷微微蹙眉。
「話說,那位管理人怎麼會突然跑來這裡?難道是純粹巧合?」夏薰又問。
「我得到的資訊是,謬次剛好在附近巡邏,聽到打鬥的聲響後才趕過來,確實這裡是第四與第五城區的交界處,而且也有個獵食者常在附近出沒,所以謬次會出現在這裡也不算太偶然。」
雖然悠荷這麼說,卻無法消弭夏薰心中某種怪異的感覺,她看出夏薰存有疑慮,這小子有時候直覺很敏銳,悠荷故在心裡思忖:之後要多注意這個名為謬次的管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