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不考慮一下三人行嗎
本章節 9338 字
更新於: 2021-06-26
渡假村一行後，江祐成和馮浩希繼續回到了生產漫畫的日常。
和馮浩希說的一樣，顧君文果然開始來到他家裡拜訪。
「幫我補血！幫我補血！」
馮浩希操縱著手把，奮力對著遊戲場景中的boss輸出。
畫面中，人物流暢地走位，馮浩希幾個按鍵後，角色快速地打出了連招，經過大招的洗禮，boss血條已岌岌可危。
顧君文操作角色及時替馮浩希補血，他們配合得很好，沒有經歷太多的波折，就成功解決了boss。
在螢幕顯示通關的瞬間，馮浩希伸手與顧君文擊了個響亮的掌。
「水啦，你打得很棒欸！」
顧君文揉揉鼻子，「哼」一聲抬起下巴：「當然囉。」
馮浩希一場戰鬥打得很舒適，顧君文是這款遊戲的愛好者，基本到進階的觀念他都有，所以兩人不需要太多溝通也能玩得順暢。
馮浩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後，笑著看向顧君文，又揮了揮手中的手把。
「要再打下去嗎？」
「奉陪。」顧君文伸了個懶腰，倒也有要再繼續玩的架勢。
馮浩希正要按下開始鍵，客廳後方就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兩人回頭，是剛從房間裡走出來的馮浩威。
馮浩威見有客人，輕聲關上房門，扯起嘴角揮揮手道：「我出門一下。」
「喔。」馮浩希點頭，準備繼續遊戲，顧君文卻站起身。
馮浩希停下要按手把的動作，帶著疑惑的眼光看向顧君文：「你幹嘛啊？」
顧君文沒有先回答他，他走到自己的背包前，拿出一個紅色的幸運符：「小威還在唸書對吧？我這裡有一個之前求到的幸運符，可以保學業的，送給你。」
聽見顧君文套近乎地稱呼自己小威，馮浩威明顯愣了一下。
「呃……」馮浩威看著顧君文那帶些期待的目光，收下了對方手中的幸運符：「……謝謝。」
他開始在腦海裡搜索這個男人的相關資訊。
他記得這是哥哥的同學，但他們有熟到這個程度嗎？
馮浩威還沒來得及多想，對方的手掌已經落在他頭頂。
「嗯，上課加油。」顧君文輕柔地揉幾下他的髮頂，語畢還不忘淡淡瞇眼一笑。
馮浩威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抓緊背包的背帶，快步離開：「喔，那我出門了。」
看著馮浩威踏出門後，顧君文才坐回原來的位置。
「我明天可以再來你家嗎？」
「可以啊，你想來就來。」馮浩希顯然沒感受到剛才那兩人之間的氣氛：「啊我怎麼沒禮物？」
「你家裡有食材吧？等等晚餐我來弄。」
聽見顧君文的回答，馮浩希這才滿意地點頭，繼續了遊戲。
新一回的戰鬥已經開始了，顧君文操縱著角色一邊閒聊道：「我們都這麼久沒見了，你脫單了嗎？」
馮浩希想起當年一群兄弟打賭誰會先脫單的場景，而後表情淡然，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
「所以你還是單身啊……我還以為上次在我餐廳那裡看到的那些女生，有一個是你女友呢。」
「不是，那些是朋友。」
顧君文心中明了，正準備接著調侃他，就被馮浩希反問：「不要只問我，那你呢？」
「這個嘛……」遊戲畫面中，顧君文的角色俐落地閃過一波波攻擊，到怪物的攻擊死角給馮浩希加血。「之前出國的時候有交過一任，後來分了，現在單身。」
「有人跟自己交往的感覺怎麼樣？」馮浩希有些好奇。
顧君文思索了一會：「難說，跟人有關吧，至少前任讓我覺得不怎麼樣。」
看到顧君文有些暗沉的表情，馮浩希吞下本來要追問顧君文和前任為什麼分手的疑問：「這樣啊。」
「不過我已經找到下一個目標了……」顧君文說著，一面拍著馮浩希的肩膀。
馮浩希不太擅長這類話題，又因為聽見好友距離脫單似乎指日可待，背叛感使他有些敷衍地回答：「喔，那祝你順利。」
顧君文很快換上笑容，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問道：「話說，那天跟你一起來我這裡吃飯的男生，是那個叫江什麼成的嗎？」
「嗯，江祐成。」
顧君文腦中浮現那天江祐成看著自己的眼神。
「其實我滿驚訝的，關於你們居然還有在聯絡這件事。」他笑了笑，「他以前隔幾天就來班上找你，我們幾個兄弟都把他當怪人。沒想到畢業後他卻比我們與你有更多來往。」
「說來往是來往，但不要忘了我們本質上是敵人。」
「知道了知道了。」顧君文擺手，心裡則在想這兩人竟然到現在都還以敵手自居。「不過那時候你們的往來太引人注目，班上女生還傳說你們有一腿。」
「有一腿？！」
馮浩希的遊戲角色開啟大招，幾個連續技後，發洩似地把小怪清除殆盡。「那些人想像力也太豐富了，我跟你在一起都不可能跟他有一腿。」
顧君文失笑，他搭上馮浩希的肩：「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啊？」
遊戲畫面中的戰鬥已經結束，馮浩希放下手把，開玩樣地也搭住顧君文肩膀：「好啊。」
「不過，你不考慮一下三人行嗎？我覺得把江祐成加進來也不錯。」
馮浩希吐了吐舌頭：「不要，他就算了吧。」
門外傳來「喀答」一聲，顧君文沒留意，繼續說著：「哈哈，好！那今天就是我們交往第一……！」
看見來人，顧君文停下本來要繼續說的話。
江祐成看著勾肩搭背的兩人，半晌，他別過頭去，姍姍開口：「我來拿上次寫的筆記。」
「喔，在這裡。」馮浩希鬆開顧君文，走到書桌前翻翻找找後，遞出一張紙條。
江祐成接過紙條，深深望了顧君文一眼才跨步離開。
也許上次在餐廳只是偶然，但今天這一眼，讓顧君文心中強烈響起了同類雷達。
他最初以為江祐成那略具侵略性的目光是看上自己了，但現在仔細分析，那也許不是在跟自己眉目傳情，而是有領地意識的生物在畫地盤。
顧君文鬆一口氣，他才在想對方看起來不像是零，許是會跟自己撞號。
雖然無法完全確定，但如果江祐成是對馮浩希有興趣的話……
馮浩希回座後，顧君文試探性地問道：「他有你家鑰匙？」
「他就住隔壁，知道我備用鑰匙放在哪。」
「……喔。」顧君文閉上嘴，認真打量起馮浩希。
他這種類型確實還滿受歡迎的。
馮浩希的膚色偏深，體格略壯，長相並不算太有稜有角，柔和的眉目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很陽光。
不過馮浩希對感情一直很遲鈍，顧君文憶起高中那些暗戀馮浩希的女同學，整天不嫌煩地圍繞著這個眼裡只有漫畫的人，沒一個成功打動這塊木頭，最後都只能落得心碎的下場。
馮浩希被顧君文的目光掃視得很不舒服，嫌棄地皺眉：「幹嘛？」
「沒事。」顧君文拿起手把，心裡卻暗自盤算起來。
＊＊＊
江祐成這幾天的日常有點不太一樣。
往常他早上去晨跑時會遇到馮浩希，兩人一起比誰撐得最久。
接著回家沖完澡後，他在開始工作前會先傳訊息給馮浩希，挑釁他開始工作了沒。
等到下午，他會回報今天的進度，和馮浩希比誰最先完成。
晚上，他們其中一方大機率會去另一個人家，一邊吃晚餐一邊辯論今天誰工作做得是最好的。
但從渡假村回來後，好像有那麼一點改變了。
早晨的晨跑多了一個人的存在，不想撞見他們的江祐成因此刻意更早出門。
回家後的開工挑釁，馮浩希不再是第一時間回嗆過來。
下午的進度報告，馮浩希只做單純的回報，沒有要跟他爭論的架勢。
更別說晚上，一想到顧君文可能會出沒，他這幾天就一點也不想踏進馮浩希家，而馮浩希明顯也沒有要來的意思。
「唉……」
江祐成嘆了口氣。
他大概維持有兩年多的日常居然一朝改變，改變原因還全都只是一個人。
一想到顧君文，他就莫名火氣上來了。
他不用工作嗎？他是只有馮浩希一個朋友嗎？把這裡當作他家天天來？
江祐成又想起他昨天問馮浩希作品裡需要的戀愛互動情節修改得如何時，對方回答顧君文已經用匿名交友軟體幫他問出了一堆不錯的參考。
江祐成聽見回答時煩躁無比，卻不得不承認這一招確實還不錯。
但一直以來準備作品的工作都是他們親力親為，頂多找人給建議，這是第一次藉助了別人的力量。
江祐成有個感覺──他的敵人，被搶走了。
本該有個人與他競爭的時刻，都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感覺。
有生氣，也有……落寞。
不過這樣的日常中，有一點還滿特別的。
馮浩威最近越來越常出現在他家。
例如現在，正值中午，他坐在工作桌前繼續畫設定，馮浩威坐在客廳趕報告。
畫到了一個段落，江祐成拿著手機站起身走到客廳。
「你午餐要吃什麼？」
江祐成對幫馮浩威買午餐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
馮浩威繼續敲打著筆電鍵盤，他抽空看了一眼江祐成：「都可以，我錢等一下再給你。」
「你什麼時候要回你哥那裡去？」
「等那個人走，反正我不喜歡他。」
馮浩威沒說出名字，但兩人心照不宣。
江祐成認為也有人站在自己陣營，滿意地微笑起來。
馮浩威又轉頭回去看筆電，這次他不做報告了，抱著休息的心情逛論壇放鬆心情。
他還是覺得哥哥的那個朋友很奇怪。
那個朋友很有禮貌，但每次一看到自己，他就立刻湊上來要跟自己搭話。
尤其那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饑餓的野獸看到獵物，瘋狂發射綠光。
雖然也有能是那人本來個性就這樣，但他還是有種莫名的危機感。
每次看到他，馮浩威心裡就浮出四個字──斯文敗類。
他撇頭，不讓自己再繼續想顧君文的事情。
「對了，祐成哥，說到回我哥家，我可能幾天後也不會再來你這了。」
「為什麼？」
「我本來就是為了陪哥哥才來住的。現在又多一個人陪他，我也差不多到要回家去的時間了。」
江祐成想起那天馮浩威請他多關心哥哥的事情，他指著自己：「……所以我沒用了嗎？」
馮浩威用帶些可憐的眼神看著他：「嗯，大概是的。」
＊＊＊
「搞定！」
馮浩希打完最後一個字，正式結束了大綱的所有修改。
他對《天理不容》第二部有很大的信心，這次在漫畫大賞的排名能不能穩住，就看他們開頭能不能吸引住讀者的眼球了。
接下來就剩把檔案傳給江祐成確認。
他傳送了檔案，聊天室就立刻顯示了已讀。
不過馮浩希沒等江祐成回覆，他切換視窗，來到了自己的粉絲專頁。
他點開私訊欄，一個這些天已經能倒背如流的ID映入眼簾。
Jimmy Chen：大柚今天又po文諷刺你了，你忍得下去？
這個帳號從頭貼到名字都很明顯是小帳號，最近幾天，都在這個時間傳訊息過來。馮浩希每看到一次就封鎖一次，但等著他的是源源不絕的更多分帳，根本鎖不完。
而這個人每回都是傳一些挑撥他和江祐成的話。
江祐成今天在自己粉專發了一張柴犬的塗鴉，配上一句「要繼續前進」。
馮浩希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覺得這對自己有任何攻擊作用，何況他對江祐成太懂了，江祐成如果對他有不滿，早就約出來講甚至幹一架了，不搞暗諷這一套。
馮浩希忽略這個私訊，只當自己是遇到怪人。
不過這件事確實還是影響到了他一點，一開始還好，但最近他已經會感到厭煩了。訊息剛好都在他和江祐成報告進度的時間點傳來，搞得他這幾天都沒心思跟江祐成鬥嘴。
他關閉粉專，切回和江祐成的聊天室，江祐成這邊已經傳來回覆了。
柚：過。
馮浩希鬆了口氣，準備離開座位去弄晚餐時，江祐成又傳來了訊息。
柚：你吃晚餐了嗎？我有煮，你要不要來。
馮浩希看見訊息有點小驚訝，因為江祐成罕見地在通訊軟體上打了那麼多字。
五分鐘後，馮浩希坐在江祐成家的餐桌前。
今天顧君文家裡有事，就沒有留下來幫他煮晚餐，他不吃白不吃。
「你弟呢？」江祐成問著，把最後一盤菜端到桌上。
「他今天會在學校待很晚。」馮浩希已經拿好碗筷，準備大快朵頤。
今天飯桌上都是他喜歡吃的菜。
江祐成沒動筷，他撐著下巴看進食中的馮浩希。
馮浩希夾起番茄炒蛋放入口中，江祐成看著筷子抽離馮浩希的嘴唇，不禁又想起那天在帳篷裡，他嘴唇與對方額心相貼的觸感。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做，甚至隔天早上醒來後花了將近一小時在釐清那不是夢。
他怎麼想，都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麼，再加上玉米丸子前一晚那番話，讓他只覺得越想越心煩。
「欸，你這裡掉飯了。」江祐成比了比自己的鎖骨處。
馮浩希聞言，低頭尋找飯粒，他雙下巴都壓出來了，也看不到那飯粒在哪。
江祐成伸手，替他捏起那粒米。
在江祐成手指觸碰到鎖骨皮膚的那一刻，馮浩希突然一顫。
「咳。」馮浩希很快掩飾自己剛剛的驚動，對江祐成問道：「你不吃嗎？」
「我還不太餓。」江祐成抽回手，低下了頭。
話落，良久沒人再開口。
他們兩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很少這麼安靜，江祐成很不習慣，他搶先開啟另一個話題：「《天理不容》第二部下個月就要正式連載了，你感覺怎麼樣？」
馮浩希放下碗筷，認真回答道：「老實說我很緊張，畢竟我們都努力這麼久了。」
「我也是，何況今年我們漫畫大賞就靠它了。」江祐成揉了把自己的頭髮：「不過我剛剛看你修給我的大鋼，我覺得應該是很穩的。」
「當然，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別太得意，作為我的對手，這種程度剛好而已。」
說出這句話後，江祐成似乎又有了馮浩希依然是他敵手的充實感。他輕輕一笑，也拿起筷子扒了口飯吃。
「啊，說到《天理不容》，我有個想法。」馮浩希道。
「什麼想法？」
「你看玉米丸子現在經營Youtube，無論是對粉絲還是作品宣傳上，成效都算不錯吧？」馮浩希起身，很自然地給自己裝了一杯茶，「我在想，我們也許沒多餘的心力經營頻道，但偶爾開個直播跟粉絲互動應該還是可以的。」
江祐成思考了一下這個提議，而後點頭：「嗯，我覺得可以試看看。」
「那第二季開始連載前幾天來直播一下？」
「可以。」
江祐成現在心情不錯，他心情輕鬆地也去添了第二碗飯。
但他的好心情下一刻就毀了。
「就這麼說定了喔。」馮浩希打了個響指，而後又補充道：「其實這個點子是顧君文跟我說的，他在這方面頭腦真的很好。」
江祐成一聽，見馮浩希正慵懶的坐在座位上拍肚皮，問道：「你吃飽了？」
「對啊。」
江祐成放下手中碗筷，聲音有些低沉。
「……那就快滾。」
＊＊＊
馮浩希回自己家去後，江祐成還是心煩意亂。
他回到電腦桌前想加減再做點工作，但內心的那股煩躁感讓他難以專心在工作上。
他嘆了口氣。
對他而言，心情影響工作是大忌，
左思右想也沒有招數了，於是江祐成打開和玉米丸子的聊天室，準備打過去和她聊聊。
他沒看到玉米丸子簡介上的「趕稿勿擾」就按下了撥打。
「喂？」
沒過多久就被接起來。
電話那頭聽起來有點疲憊：「你怎麼突然打給我？」
江祐成答道：「我問妳……」
他話還沒問出去，玉米丸子就打斷了他：「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了。但我先跟你說，我今天還沒有睡覺，現在很暴躁。」
「那……」
玉米丸子再次打斷他：「你有什麼問題，自己去跟人家談談不就好了？」
「我……」
「簡單的聊一下天，搞不好你就沒事了。」
「可……」
「夠了，下次再在我趕稿的時候打過來我就要收錢了。」說完，玉米丸子逕自掛了電話。
江祐成看著通話頁面就這樣突然結束，花了幾分鐘來消化玉米丸子剛剛說的話。
於是隔天，他在晚餐時間出門買了幾罐啤酒。
回家時，顧君文正好從馮浩希家出來。
顧君文看著面前這位沒見過幾次，卻對自己抱有強烈敵意的男人。
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有禮貌一點。他揮揮手：「呃……你好。」
江祐成舉起手中裝著啤酒的塑膠袋。
「要來我家喝一點嗎？」
這個問題有點突然，顧君文愣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以為江祐成看上自己的猜測。
──這不是我想的那種充滿暗示的邀請對吧？
他反覆在內心確認江祐成對自己的意思應該只有敵意後，點了點頭。
＊＊＊
江祐成領著顧君文到沙發坐下，他打開一罐啤酒先喝了起來。
「你最近還好嗎？」
江祐成不太會開話題，便隨口這樣問。但他沒注意到，這個話題很明顯超越了他們目前熟識程度所會問的範疇。
顧君文只覺得如坐針氈。
他內心還在思考江祐成有沒有在打自己的主意，想來想去，他最後決定禮貌地微笑著回答：「還、還不錯吧。」
他心想，也許自己是有些敏感了，江祐成和馮浩希認識了那麼多年，他就算不相信江祐成，也該相信馮浩希看人的眼光，更何況對方也沒有對他說過些什麼奇怪的話。
江祐成喝了口酒，看顧君文還有些拘謹。
「你不用那麼緊張，放鬆一點，外套也可以先脫下來沒關係。」江祐成隨口道。雖然他心裡對人家有莫名的討厭感，但也不能沒來由地虧待別人。又想到自己也不是那麼會客套，顧君文可以更自在點，便說道：「你緊張的話我也會很辛苦，照你平常的步調來就好。」
正常的句子在警惕的顧君文耳裡染上了奇怪的意味，他立刻汗毛直豎。
──不，他不該相信馮浩希的狗眼。
「咳。」顧君文假咳一聲，裝作自然地打開啤酒罐，假裝喝了一口：「好。」
實際上他完全不敢把酒吞下肚子，誰知道江祐成有沒有在酒裡加些什麼。
江祐成又喝了幾口，他毫無避諱的目光打在顧君文身上，讓顧君文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還滿高的欸。」這是江祐成經過剛才一番打量後的結論。
「喔，嗯......我181。」
「好巧，我也181。」江祐成道：「你的腿比較長，我還以為你比我高。」
說完，江祐成又指了指自己手臂的肌肉。「你也有在練？」
「有。」
「練多久了啊？」
「很久了，幾年前開始就穩定每周會跑健身房。」
對話到這裡，顧君文鬆了口氣，也許江祐成只是想和他聊聊健身相關話題而已，他想多了。
「我覺得你全身的肌肉線條都很漂亮。」
「……」
觀察別人身體的線條，是江祐成畫畫久了的職業病，不過這話聽在顧君文耳裡就變了一個意思。
江祐成這麼問，只是想和他閒聊一番，讓顧君文不要那麼緊張。
但顧先生很明顯的誤會了。
──他怎麼那麼關注我的肉體！
──可是......他不是喜歡馮浩希嗎？這樣還要找我下手？
顧君文困惑著，又突然靈光一閃。
對啊，江祐成喜歡馮浩希，和他想約自己來一次不衝突啊。
他正這麼想，江祐成就突然目光凌厲，往他這裡靠上來。
江祐成看到顧君文肩膀上有一隻蚊子，靠上前去要替他打，他伸長了身體，因此聲音格外低沉：「你別動。」
顧君文看著江祐成離自己越來越近，不妙的預感此時堆積到極點。
──叫我不要動是在威脅我對吧？這是要威脅我了對吧？
在江祐成的手即將要碰到他的臉時，顧君文大聲喊道：「你……你不要過來！我有喜歡的人了！而且我只當一號啊！」
江祐成沒時間理他那句話，眼看蚊子因為顧君文的動作要飛走了，他加速靠向顧君文。
顧君文的眼中只剩下驚恐。
──不，我不從！
顧君文視死如歸地看著江祐成，伸出雙手搭著對方的肩膀，決定直接把話說明白：「很抱歉，我不跟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約，這是原則。」
說完，顧君文閉上眼，等待江祐成的反應，沒過幾秒，他又忍不住張一隻眼偷看。
江祐成看著他，「你說什麼」四個字刻在臉上：「……蛤？」
顧君文正要說話，江祐成就攤開手掌，一隻死蚊子靜靜躺在他掌心：「剛剛在你後面，打到了。」
──？？？？？
原來剛剛靠近自己只是要打蚊子嗎？
意識到自己好像誤會了人家，顧君文尷尬地看向一旁：「呃，那個……」
「你剛剛說一號是什麼意思啊？」
江祐成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不知道？」顧君文難以置信，可看江祐成的表情，不像是在裝不懂。
「是你喜歡的球員？還有你說不跟朋友約是什麼？」江祐成一邊搖頭，又拿起啤酒喝了幾口：「我本來想說有空可以一起約打球的。」
顧君文驚訝得瞪大雙眼。
剛剛情急之下說的第一句話就算了，第二句話他說得卻很明顯，江祐成居然還聽不懂。
……敢情這人還是個處男。
不過想到他和馮浩希的漫畫家肝稿生活，也難怪了。
顧君文深吸一口氣來釐清思緒。
根據現在掌握的消息，那個關於江祐成想跟自己約一次的疑慮，應該是可以劃掉了。因此也可以證明，他對自己的眼神中所蘊含的，真的就是純粹的敵意。
而初步研判，這份敵意來自於他懷疑自己對馮浩希有「覬覦」。
如果是直男，不可能對朋友被搶走有那麼誇張的反應，他肯定是彎的。
只是……
江祐成聽起來對同志圈沒那麼熟悉。
是江祐成本身就沒有打算擴展相關朋友圈嗎？
顧君文又想到馮浩希。
馮浩希雖然對感情遲鈍，但只要超級用心追，應該還是可以得手。
他不禁想笑，江祐成在馮浩希心中是負了多少分才會至今都沒效果。
顧君文其實不太想插手江祐成和馮浩希的事情。馮浩希是他的好兄弟，可也不是他這陣子瘋狂來拜訪的主因。
然而知曉江祐成對自己是安全的後，他八卦的興致就上來了。難得遇見同類，他想跟江祐成討論，又怕江祐成還沒出櫃，他突然提到這個話題會嚇壞人家。
江祐成看顧君文若有所思的樣子，只當顧君文是因為喝酒了才這樣。於是他決定默默等對方開口，自己則再開了一罐啤酒來喝。
江祐成不知道，他在顧君文腦中的形象正從想跟自己約一砲的怪人，變成追暗戀的人追了好幾年都無法得手、又不敢對外公開性向的可憐深情男。
「……其實呢，我有個小秘密。」顧君文決定了，既然一下子談他和馮浩希的話題會太突兀，那就先拿自己開刀：「關於我最近為什麼常常來這裡。」
「喔？」江祐成放下手中的酒杯。他雖然低著頭，耳朵卻直直豎著。
「我先跟你說吧，這件事馮浩希也不知道，我今天看你投緣才跟你說。」
江祐成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我喜歡男的。」
顧君文話落，只見江祐成面上並沒有發現同類的驚訝，或是恐同的厭惡。
「嗯。」他的表情根本沒變，只是抬眼看了下顧君文，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這有點出乎顧君文的意料，他只好接著說：「其實我喜歡馮浩希……」
聽到這裡，江祐成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凝重的神色。
「馮浩希他弟。」
江祐成的眼神又迅速回復平靜。
「所以我這幾天才來這裡想露個臉刷刷好感度，可是小威他都不理我，還躲起來……」說到傷心處，顧君文也拿起啤酒大口嚥下。
江祐成對於顧君文是同志這件事情沒有太訝異，他國中也有被同班的男生告白過。他對同志也沒有特別關注或排斥，僅僅是知道他們存在的程度而已。
想到這裡，江祐成又突然轉念。
如果顧君文來的目的是馮浩威的話，那他的敵人就不會被搶走了！馮浩希仍然是自己的勁敵！
這麼一想，江祐成突然感覺心中那幾了幾天的煩躁感煙消雲散，現在他看顧君文怎麼看怎麼順眼。
江祐成連忙問道：「所以你現在是想追馮浩威，但被他躲著很不高興？」
顧君文又喝了口酒，默默點頭。
「我可以幫你追他。」江祐成見顧君文倏地抬起頭來，繼續說道：「他躲你的時候如果不是去學校，就是來我家。」
江祐成果斷決定出賣馮浩威：「你加我LINE，他一來我就傳訊息給你。你如果有其他關於馮浩威的事想知道，我也可以盡可能回答你，或幫你問。」
「真的？！」
顧君文沒想到他問個八卦也可以幫自己謀到好康。
「嗯。」江祐成拿出手機，已經準備要和顧君文加好友了。
顧君文欣喜若狂。
──今天起，這人就是我兄弟。
顧君文開心地坐在沙發上。不過他也沒忘記他開這話題的目的，是要打探江祐成跟馮浩希的感情進度。但大概是因為喝酒腦子變遲鈍了，他沒提前因後果就直接問道：「你跟馮浩希最近怎麼樣了？」
江祐成聽這個問題沒頭沒尾的，以為他在問《天理不容》第二部的進度，回答道：「還不錯吧，我覺得漸入佳境。」
顧君文一聽，「喔？」了一聲。
──原來他們進度這麼快，只是自己沒跟到而已？
他挑起嘴角，再問：「那……你覺得離成功還有多久？」
江祐成當顧君文在說漫畫大賞，他在腦海中搜尋漫畫大賞舉辦的月份：「不用一個半月吧。」
顧君文瞪大雙眼，「真的啊？那麼快？」
「當然啊，你不相信我們兩個嗎？」江祐成疑惑地問。他和馮浩希本來工作效率就很好，顧君文的質疑讓他有些不高興。
「沒什麼，恭喜你啊。」顧君文把這罐啤酒一口氣喝見底，他微微一笑。「那你們如果要結婚，絕對要記得請我。」
剛才為止江祐成都沒意識到不對，顧君文後半句話一出，江祐成登時疑惑道：「結婚？誰要結婚？」
顧君文也察覺一絲異樣，他同樣充滿問號地看向江祐成。
「你不是在問我漫畫嗎？」
「你不是在追馮浩希嗎？」
兩人同時出聲。
而後，空氣凝滯了至少三分鐘，兩人才意識到他們剛剛是在跨服聊天。
江祐成率先反應：「什麼叫做我在追他？」
──怎麼每個人都以為我對馮浩希有意思！
「你應該很清楚的吧？我們是敵人！……敵人！」江祐成想起剛剛顧君文還提到了「結婚」，他臉一紅，又接著劈哩啪啦說了一大堆：「我不可能喜歡他，你這個人＠＃＃／＊……」
顧君文愣愣地看江祐成一系列舉動，腦海裡只想到四個字──「欲蓋彌彰」。
──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你之前都用什麼眼神看我？你跟我說你不喜歡他？
顧君文此時才終於懂了，江祐成不是追暗戀的人追了好幾年都無法得手、又不敢對外公開性向的可憐深情男。
而是連自己明明喜歡馮浩希都不承認的笨蛋。
難怪他們這麼多年了都沒點進展，原來是有人在死不承認。
也難怪江祐成對同志圈不熟悉，因為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
獲得這個答案後，顧君文失笑，又再開了一罐酒。
他最喜歡看熱鬧了。
今天的啤酒，他喝得特別爽快。
和馮浩希說的一樣，顧君文果然開始來到他家裡拜訪。
「幫我補血！幫我補血！」
馮浩希操縱著手把，奮力對著遊戲場景中的boss輸出。
畫面中，人物流暢地走位，馮浩希幾個按鍵後，角色快速地打出了連招，經過大招的洗禮，boss血條已岌岌可危。
顧君文操作角色及時替馮浩希補血，他們配合得很好，沒有經歷太多的波折，就成功解決了boss。
在螢幕顯示通關的瞬間，馮浩希伸手與顧君文擊了個響亮的掌。
「水啦，你打得很棒欸！」
顧君文揉揉鼻子，「哼」一聲抬起下巴：「當然囉。」
馮浩希一場戰鬥打得很舒適，顧君文是這款遊戲的愛好者，基本到進階的觀念他都有，所以兩人不需要太多溝通也能玩得順暢。
馮浩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後，笑著看向顧君文，又揮了揮手中的手把。
「要再打下去嗎？」
「奉陪。」顧君文伸了個懶腰，倒也有要再繼續玩的架勢。
馮浩希正要按下開始鍵，客廳後方就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兩人回頭，是剛從房間裡走出來的馮浩威。
馮浩威見有客人，輕聲關上房門，扯起嘴角揮揮手道：「我出門一下。」
「喔。」馮浩希點頭，準備繼續遊戲，顧君文卻站起身。
馮浩希停下要按手把的動作，帶著疑惑的眼光看向顧君文：「你幹嘛啊？」
顧君文沒有先回答他，他走到自己的背包前，拿出一個紅色的幸運符：「小威還在唸書對吧？我這裡有一個之前求到的幸運符，可以保學業的，送給你。」
聽見顧君文套近乎地稱呼自己小威，馮浩威明顯愣了一下。
「呃……」馮浩威看著顧君文那帶些期待的目光，收下了對方手中的幸運符：「……謝謝。」
他開始在腦海裡搜索這個男人的相關資訊。
他記得這是哥哥的同學，但他們有熟到這個程度嗎？
馮浩威還沒來得及多想，對方的手掌已經落在他頭頂。
「嗯，上課加油。」顧君文輕柔地揉幾下他的髮頂，語畢還不忘淡淡瞇眼一笑。
馮浩威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抓緊背包的背帶，快步離開：「喔，那我出門了。」
看著馮浩威踏出門後，顧君文才坐回原來的位置。
「我明天可以再來你家嗎？」
「可以啊，你想來就來。」馮浩希顯然沒感受到剛才那兩人之間的氣氛：「啊我怎麼沒禮物？」
「你家裡有食材吧？等等晚餐我來弄。」
聽見顧君文的回答，馮浩希這才滿意地點頭，繼續了遊戲。
新一回的戰鬥已經開始了，顧君文操縱著角色一邊閒聊道：「我們都這麼久沒見了，你脫單了嗎？」
馮浩希想起當年一群兄弟打賭誰會先脫單的場景，而後表情淡然，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
「所以你還是單身啊……我還以為上次在我餐廳那裡看到的那些女生，有一個是你女友呢。」
「不是，那些是朋友。」
顧君文心中明了，正準備接著調侃他，就被馮浩希反問：「不要只問我，那你呢？」
「這個嘛……」遊戲畫面中，顧君文的角色俐落地閃過一波波攻擊，到怪物的攻擊死角給馮浩希加血。「之前出國的時候有交過一任，後來分了，現在單身。」
「有人跟自己交往的感覺怎麼樣？」馮浩希有些好奇。
顧君文思索了一會：「難說，跟人有關吧，至少前任讓我覺得不怎麼樣。」
看到顧君文有些暗沉的表情，馮浩希吞下本來要追問顧君文和前任為什麼分手的疑問：「這樣啊。」
「不過我已經找到下一個目標了……」顧君文說著，一面拍著馮浩希的肩膀。
馮浩希不太擅長這類話題，又因為聽見好友距離脫單似乎指日可待，背叛感使他有些敷衍地回答：「喔，那祝你順利。」
顧君文很快換上笑容，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問道：「話說，那天跟你一起來我這裡吃飯的男生，是那個叫江什麼成的嗎？」
「嗯，江祐成。」
顧君文腦中浮現那天江祐成看著自己的眼神。
「其實我滿驚訝的，關於你們居然還有在聯絡這件事。」他笑了笑，「他以前隔幾天就來班上找你，我們幾個兄弟都把他當怪人。沒想到畢業後他卻比我們與你有更多來往。」
「說來往是來往，但不要忘了我們本質上是敵人。」
「知道了知道了。」顧君文擺手，心裡則在想這兩人竟然到現在都還以敵手自居。「不過那時候你們的往來太引人注目，班上女生還傳說你們有一腿。」
「有一腿？！」
馮浩希的遊戲角色開啟大招，幾個連續技後，發洩似地把小怪清除殆盡。「那些人想像力也太豐富了，我跟你在一起都不可能跟他有一腿。」
顧君文失笑，他搭上馮浩希的肩：「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啊？」
遊戲畫面中的戰鬥已經結束，馮浩希放下手把，開玩樣地也搭住顧君文肩膀：「好啊。」
「不過，你不考慮一下三人行嗎？我覺得把江祐成加進來也不錯。」
馮浩希吐了吐舌頭：「不要，他就算了吧。」
門外傳來「喀答」一聲，顧君文沒留意，繼續說著：「哈哈，好！那今天就是我們交往第一……！」
看見來人，顧君文停下本來要繼續說的話。
江祐成看著勾肩搭背的兩人，半晌，他別過頭去，姍姍開口：「我來拿上次寫的筆記。」
「喔，在這裡。」馮浩希鬆開顧君文，走到書桌前翻翻找找後，遞出一張紙條。
江祐成接過紙條，深深望了顧君文一眼才跨步離開。
也許上次在餐廳只是偶然，但今天這一眼，讓顧君文心中強烈響起了同類雷達。
他最初以為江祐成那略具侵略性的目光是看上自己了，但現在仔細分析，那也許不是在跟自己眉目傳情，而是有領地意識的生物在畫地盤。
顧君文鬆一口氣，他才在想對方看起來不像是零，許是會跟自己撞號。
雖然無法完全確定，但如果江祐成是對馮浩希有興趣的話……
馮浩希回座後，顧君文試探性地問道：「他有你家鑰匙？」
「他就住隔壁，知道我備用鑰匙放在哪。」
「……喔。」顧君文閉上嘴，認真打量起馮浩希。
他這種類型確實還滿受歡迎的。
馮浩希的膚色偏深，體格略壯，長相並不算太有稜有角，柔和的眉目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很陽光。
不過馮浩希對感情一直很遲鈍，顧君文憶起高中那些暗戀馮浩希的女同學，整天不嫌煩地圍繞著這個眼裡只有漫畫的人，沒一個成功打動這塊木頭，最後都只能落得心碎的下場。
馮浩希被顧君文的目光掃視得很不舒服，嫌棄地皺眉：「幹嘛？」
「沒事。」顧君文拿起手把，心裡卻暗自盤算起來。
＊＊＊
江祐成這幾天的日常有點不太一樣。
往常他早上去晨跑時會遇到馮浩希，兩人一起比誰撐得最久。
接著回家沖完澡後，他在開始工作前會先傳訊息給馮浩希，挑釁他開始工作了沒。
等到下午，他會回報今天的進度，和馮浩希比誰最先完成。
晚上，他們其中一方大機率會去另一個人家，一邊吃晚餐一邊辯論今天誰工作做得是最好的。
但從渡假村回來後，好像有那麼一點改變了。
早晨的晨跑多了一個人的存在，不想撞見他們的江祐成因此刻意更早出門。
回家後的開工挑釁，馮浩希不再是第一時間回嗆過來。
下午的進度報告，馮浩希只做單純的回報，沒有要跟他爭論的架勢。
更別說晚上，一想到顧君文可能會出沒，他這幾天就一點也不想踏進馮浩希家，而馮浩希明顯也沒有要來的意思。
「唉……」
江祐成嘆了口氣。
他大概維持有兩年多的日常居然一朝改變，改變原因還全都只是一個人。
一想到顧君文，他就莫名火氣上來了。
他不用工作嗎？他是只有馮浩希一個朋友嗎？把這裡當作他家天天來？
江祐成又想起他昨天問馮浩希作品裡需要的戀愛互動情節修改得如何時，對方回答顧君文已經用匿名交友軟體幫他問出了一堆不錯的參考。
江祐成聽見回答時煩躁無比，卻不得不承認這一招確實還不錯。
但一直以來準備作品的工作都是他們親力親為，頂多找人給建議，這是第一次藉助了別人的力量。
江祐成有個感覺──他的敵人，被搶走了。
本該有個人與他競爭的時刻，都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感覺。
有生氣，也有……落寞。
不過這樣的日常中，有一點還滿特別的。
馮浩威最近越來越常出現在他家。
例如現在，正值中午，他坐在工作桌前繼續畫設定，馮浩威坐在客廳趕報告。
畫到了一個段落，江祐成拿著手機站起身走到客廳。
「你午餐要吃什麼？」
江祐成對幫馮浩威買午餐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
馮浩威繼續敲打著筆電鍵盤，他抽空看了一眼江祐成：「都可以，我錢等一下再給你。」
「你什麼時候要回你哥那裡去？」
「等那個人走，反正我不喜歡他。」
馮浩威沒說出名字，但兩人心照不宣。
江祐成認為也有人站在自己陣營，滿意地微笑起來。
馮浩威又轉頭回去看筆電，這次他不做報告了，抱著休息的心情逛論壇放鬆心情。
他還是覺得哥哥的那個朋友很奇怪。
那個朋友很有禮貌，但每次一看到自己，他就立刻湊上來要跟自己搭話。
尤其那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饑餓的野獸看到獵物，瘋狂發射綠光。
雖然也有能是那人本來個性就這樣，但他還是有種莫名的危機感。
每次看到他，馮浩威心裡就浮出四個字──斯文敗類。
他撇頭，不讓自己再繼續想顧君文的事情。
「對了，祐成哥，說到回我哥家，我可能幾天後也不會再來你這了。」
「為什麼？」
「我本來就是為了陪哥哥才來住的。現在又多一個人陪他，我也差不多到要回家去的時間了。」
江祐成想起那天馮浩威請他多關心哥哥的事情，他指著自己：「……所以我沒用了嗎？」
馮浩威用帶些可憐的眼神看著他：「嗯，大概是的。」
＊＊＊
「搞定！」
馮浩希打完最後一個字，正式結束了大綱的所有修改。
他對《天理不容》第二部有很大的信心，這次在漫畫大賞的排名能不能穩住，就看他們開頭能不能吸引住讀者的眼球了。
接下來就剩把檔案傳給江祐成確認。
他傳送了檔案，聊天室就立刻顯示了已讀。
不過馮浩希沒等江祐成回覆，他切換視窗，來到了自己的粉絲專頁。
他點開私訊欄，一個這些天已經能倒背如流的ID映入眼簾。
Jimmy Chen：大柚今天又po文諷刺你了，你忍得下去？
這個帳號從頭貼到名字都很明顯是小帳號，最近幾天，都在這個時間傳訊息過來。馮浩希每看到一次就封鎖一次，但等著他的是源源不絕的更多分帳，根本鎖不完。
而這個人每回都是傳一些挑撥他和江祐成的話。
江祐成今天在自己粉專發了一張柴犬的塗鴉，配上一句「要繼續前進」。
馮浩希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覺得這對自己有任何攻擊作用，何況他對江祐成太懂了，江祐成如果對他有不滿，早就約出來講甚至幹一架了，不搞暗諷這一套。
馮浩希忽略這個私訊，只當自己是遇到怪人。
不過這件事確實還是影響到了他一點，一開始還好，但最近他已經會感到厭煩了。訊息剛好都在他和江祐成報告進度的時間點傳來，搞得他這幾天都沒心思跟江祐成鬥嘴。
他關閉粉專，切回和江祐成的聊天室，江祐成這邊已經傳來回覆了。
柚：過。
馮浩希鬆了口氣，準備離開座位去弄晚餐時，江祐成又傳來了訊息。
柚：你吃晚餐了嗎？我有煮，你要不要來。
馮浩希看見訊息有點小驚訝，因為江祐成罕見地在通訊軟體上打了那麼多字。
五分鐘後，馮浩希坐在江祐成家的餐桌前。
今天顧君文家裡有事，就沒有留下來幫他煮晚餐，他不吃白不吃。
「你弟呢？」江祐成問著，把最後一盤菜端到桌上。
「他今天會在學校待很晚。」馮浩希已經拿好碗筷，準備大快朵頤。
今天飯桌上都是他喜歡吃的菜。
江祐成沒動筷，他撐著下巴看進食中的馮浩希。
馮浩希夾起番茄炒蛋放入口中，江祐成看著筷子抽離馮浩希的嘴唇，不禁又想起那天在帳篷裡，他嘴唇與對方額心相貼的觸感。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做，甚至隔天早上醒來後花了將近一小時在釐清那不是夢。
他怎麼想，都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麼，再加上玉米丸子前一晚那番話，讓他只覺得越想越心煩。
「欸，你這裡掉飯了。」江祐成比了比自己的鎖骨處。
馮浩希聞言，低頭尋找飯粒，他雙下巴都壓出來了，也看不到那飯粒在哪。
江祐成伸手，替他捏起那粒米。
在江祐成手指觸碰到鎖骨皮膚的那一刻，馮浩希突然一顫。
「咳。」馮浩希很快掩飾自己剛剛的驚動，對江祐成問道：「你不吃嗎？」
「我還不太餓。」江祐成抽回手，低下了頭。
話落，良久沒人再開口。
他們兩人待在一起的時候很少這麼安靜，江祐成很不習慣，他搶先開啟另一個話題：「《天理不容》第二部下個月就要正式連載了，你感覺怎麼樣？」
馮浩希放下碗筷，認真回答道：「老實說我很緊張，畢竟我們都努力這麼久了。」
「我也是，何況今年我們漫畫大賞就靠它了。」江祐成揉了把自己的頭髮：「不過我剛剛看你修給我的大鋼，我覺得應該是很穩的。」
「當然，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別太得意，作為我的對手，這種程度剛好而已。」
說出這句話後，江祐成似乎又有了馮浩希依然是他敵手的充實感。他輕輕一笑，也拿起筷子扒了口飯吃。
「啊，說到《天理不容》，我有個想法。」馮浩希道。
「什麼想法？」
「你看玉米丸子現在經營Youtube，無論是對粉絲還是作品宣傳上，成效都算不錯吧？」馮浩希起身，很自然地給自己裝了一杯茶，「我在想，我們也許沒多餘的心力經營頻道，但偶爾開個直播跟粉絲互動應該還是可以的。」
江祐成思考了一下這個提議，而後點頭：「嗯，我覺得可以試看看。」
「那第二季開始連載前幾天來直播一下？」
「可以。」
江祐成現在心情不錯，他心情輕鬆地也去添了第二碗飯。
但他的好心情下一刻就毀了。
「就這麼說定了喔。」馮浩希打了個響指，而後又補充道：「其實這個點子是顧君文跟我說的，他在這方面頭腦真的很好。」
江祐成一聽，見馮浩希正慵懶的坐在座位上拍肚皮，問道：「你吃飽了？」
「對啊。」
江祐成放下手中碗筷，聲音有些低沉。
「……那就快滾。」
＊＊＊
馮浩希回自己家去後，江祐成還是心煩意亂。
他回到電腦桌前想加減再做點工作，但內心的那股煩躁感讓他難以專心在工作上。
他嘆了口氣。
對他而言，心情影響工作是大忌，
左思右想也沒有招數了，於是江祐成打開和玉米丸子的聊天室，準備打過去和她聊聊。
他沒看到玉米丸子簡介上的「趕稿勿擾」就按下了撥打。
「喂？」
沒過多久就被接起來。
電話那頭聽起來有點疲憊：「你怎麼突然打給我？」
江祐成答道：「我問妳……」
他話還沒問出去，玉米丸子就打斷了他：「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了。但我先跟你說，我今天還沒有睡覺，現在很暴躁。」
「那……」
玉米丸子再次打斷他：「你有什麼問題，自己去跟人家談談不就好了？」
「我……」
「簡單的聊一下天，搞不好你就沒事了。」
「可……」
「夠了，下次再在我趕稿的時候打過來我就要收錢了。」說完，玉米丸子逕自掛了電話。
江祐成看著通話頁面就這樣突然結束，花了幾分鐘來消化玉米丸子剛剛說的話。
於是隔天，他在晚餐時間出門買了幾罐啤酒。
回家時，顧君文正好從馮浩希家出來。
顧君文看著面前這位沒見過幾次，卻對自己抱有強烈敵意的男人。
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有禮貌一點。他揮揮手：「呃……你好。」
江祐成舉起手中裝著啤酒的塑膠袋。
「要來我家喝一點嗎？」
這個問題有點突然，顧君文愣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以為江祐成看上自己的猜測。
──這不是我想的那種充滿暗示的邀請對吧？
他反覆在內心確認江祐成對自己的意思應該只有敵意後，點了點頭。
＊＊＊
江祐成領著顧君文到沙發坐下，他打開一罐啤酒先喝了起來。
「你最近還好嗎？」
江祐成不太會開話題，便隨口這樣問。但他沒注意到，這個話題很明顯超越了他們目前熟識程度所會問的範疇。
顧君文只覺得如坐針氈。
他內心還在思考江祐成有沒有在打自己的主意，想來想去，他最後決定禮貌地微笑著回答：「還、還不錯吧。」
他心想，也許自己是有些敏感了，江祐成和馮浩希認識了那麼多年，他就算不相信江祐成，也該相信馮浩希看人的眼光，更何況對方也沒有對他說過些什麼奇怪的話。
江祐成喝了口酒，看顧君文還有些拘謹。
「你不用那麼緊張，放鬆一點，外套也可以先脫下來沒關係。」江祐成隨口道。雖然他心裡對人家有莫名的討厭感，但也不能沒來由地虧待別人。又想到自己也不是那麼會客套，顧君文可以更自在點，便說道：「你緊張的話我也會很辛苦，照你平常的步調來就好。」
正常的句子在警惕的顧君文耳裡染上了奇怪的意味，他立刻汗毛直豎。
──不，他不該相信馮浩希的狗眼。
「咳。」顧君文假咳一聲，裝作自然地打開啤酒罐，假裝喝了一口：「好。」
實際上他完全不敢把酒吞下肚子，誰知道江祐成有沒有在酒裡加些什麼。
江祐成又喝了幾口，他毫無避諱的目光打在顧君文身上，讓顧君文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還滿高的欸。」這是江祐成經過剛才一番打量後的結論。
「喔，嗯......我181。」
「好巧，我也181。」江祐成道：「你的腿比較長，我還以為你比我高。」
說完，江祐成又指了指自己手臂的肌肉。「你也有在練？」
「有。」
「練多久了啊？」
「很久了，幾年前開始就穩定每周會跑健身房。」
對話到這裡，顧君文鬆了口氣，也許江祐成只是想和他聊聊健身相關話題而已，他想多了。
「我覺得你全身的肌肉線條都很漂亮。」
「……」
觀察別人身體的線條，是江祐成畫畫久了的職業病，不過這話聽在顧君文耳裡就變了一個意思。
江祐成這麼問，只是想和他閒聊一番，讓顧君文不要那麼緊張。
但顧先生很明顯的誤會了。
──他怎麼那麼關注我的肉體！
──可是......他不是喜歡馮浩希嗎？這樣還要找我下手？
顧君文困惑著，又突然靈光一閃。
對啊，江祐成喜歡馮浩希，和他想約自己來一次不衝突啊。
他正這麼想，江祐成就突然目光凌厲，往他這裡靠上來。
江祐成看到顧君文肩膀上有一隻蚊子，靠上前去要替他打，他伸長了身體，因此聲音格外低沉：「你別動。」
顧君文看著江祐成離自己越來越近，不妙的預感此時堆積到極點。
──叫我不要動是在威脅我對吧？這是要威脅我了對吧？
在江祐成的手即將要碰到他的臉時，顧君文大聲喊道：「你……你不要過來！我有喜歡的人了！而且我只當一號啊！」
江祐成沒時間理他那句話，眼看蚊子因為顧君文的動作要飛走了，他加速靠向顧君文。
顧君文的眼中只剩下驚恐。
──不，我不從！
顧君文視死如歸地看著江祐成，伸出雙手搭著對方的肩膀，決定直接把話說明白：「很抱歉，我不跟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約，這是原則。」
說完，顧君文閉上眼，等待江祐成的反應，沒過幾秒，他又忍不住張一隻眼偷看。
江祐成看著他，「你說什麼」四個字刻在臉上：「……蛤？」
顧君文正要說話，江祐成就攤開手掌，一隻死蚊子靜靜躺在他掌心：「剛剛在你後面，打到了。」
──？？？？？
原來剛剛靠近自己只是要打蚊子嗎？
意識到自己好像誤會了人家，顧君文尷尬地看向一旁：「呃，那個……」
「你剛剛說一號是什麼意思啊？」
江祐成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不知道？」顧君文難以置信，可看江祐成的表情，不像是在裝不懂。
「是你喜歡的球員？還有你說不跟朋友約是什麼？」江祐成一邊搖頭，又拿起啤酒喝了幾口：「我本來想說有空可以一起約打球的。」
顧君文驚訝得瞪大雙眼。
剛剛情急之下說的第一句話就算了，第二句話他說得卻很明顯，江祐成居然還聽不懂。
……敢情這人還是個處男。
不過想到他和馮浩希的漫畫家肝稿生活，也難怪了。
顧君文深吸一口氣來釐清思緒。
根據現在掌握的消息，那個關於江祐成想跟自己約一次的疑慮，應該是可以劃掉了。因此也可以證明，他對自己的眼神中所蘊含的，真的就是純粹的敵意。
而初步研判，這份敵意來自於他懷疑自己對馮浩希有「覬覦」。
如果是直男，不可能對朋友被搶走有那麼誇張的反應，他肯定是彎的。
只是……
江祐成聽起來對同志圈沒那麼熟悉。
是江祐成本身就沒有打算擴展相關朋友圈嗎？
顧君文又想到馮浩希。
馮浩希雖然對感情遲鈍，但只要超級用心追，應該還是可以得手。
他不禁想笑，江祐成在馮浩希心中是負了多少分才會至今都沒效果。
顧君文其實不太想插手江祐成和馮浩希的事情。馮浩希是他的好兄弟，可也不是他這陣子瘋狂來拜訪的主因。
然而知曉江祐成對自己是安全的後，他八卦的興致就上來了。難得遇見同類，他想跟江祐成討論，又怕江祐成還沒出櫃，他突然提到這個話題會嚇壞人家。
江祐成看顧君文若有所思的樣子，只當顧君文是因為喝酒了才這樣。於是他決定默默等對方開口，自己則再開了一罐啤酒來喝。
江祐成不知道，他在顧君文腦中的形象正從想跟自己約一砲的怪人，變成追暗戀的人追了好幾年都無法得手、又不敢對外公開性向的可憐深情男。
「……其實呢，我有個小秘密。」顧君文決定了，既然一下子談他和馮浩希的話題會太突兀，那就先拿自己開刀：「關於我最近為什麼常常來這裡。」
「喔？」江祐成放下手中的酒杯。他雖然低著頭，耳朵卻直直豎著。
「我先跟你說吧，這件事馮浩希也不知道，我今天看你投緣才跟你說。」
江祐成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我喜歡男的。」
顧君文話落，只見江祐成面上並沒有發現同類的驚訝，或是恐同的厭惡。
「嗯。」他的表情根本沒變，只是抬眼看了下顧君文，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這有點出乎顧君文的意料，他只好接著說：「其實我喜歡馮浩希……」
聽到這裡，江祐成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凝重的神色。
「馮浩希他弟。」
江祐成的眼神又迅速回復平靜。
「所以我這幾天才來這裡想露個臉刷刷好感度，可是小威他都不理我，還躲起來……」說到傷心處，顧君文也拿起啤酒大口嚥下。
江祐成對於顧君文是同志這件事情沒有太訝異，他國中也有被同班的男生告白過。他對同志也沒有特別關注或排斥，僅僅是知道他們存在的程度而已。
想到這裡，江祐成又突然轉念。
如果顧君文來的目的是馮浩威的話，那他的敵人就不會被搶走了！馮浩希仍然是自己的勁敵！
這麼一想，江祐成突然感覺心中那幾了幾天的煩躁感煙消雲散，現在他看顧君文怎麼看怎麼順眼。
江祐成連忙問道：「所以你現在是想追馮浩威，但被他躲著很不高興？」
顧君文又喝了口酒，默默點頭。
「我可以幫你追他。」江祐成見顧君文倏地抬起頭來，繼續說道：「他躲你的時候如果不是去學校，就是來我家。」
江祐成果斷決定出賣馮浩威：「你加我LINE，他一來我就傳訊息給你。你如果有其他關於馮浩威的事想知道，我也可以盡可能回答你，或幫你問。」
「真的？！」
顧君文沒想到他問個八卦也可以幫自己謀到好康。
「嗯。」江祐成拿出手機，已經準備要和顧君文加好友了。
顧君文欣喜若狂。
──今天起，這人就是我兄弟。
顧君文開心地坐在沙發上。不過他也沒忘記他開這話題的目的，是要打探江祐成跟馮浩希的感情進度。但大概是因為喝酒腦子變遲鈍了，他沒提前因後果就直接問道：「你跟馮浩希最近怎麼樣了？」
江祐成聽這個問題沒頭沒尾的，以為他在問《天理不容》第二部的進度，回答道：「還不錯吧，我覺得漸入佳境。」
顧君文一聽，「喔？」了一聲。
──原來他們進度這麼快，只是自己沒跟到而已？
他挑起嘴角，再問：「那……你覺得離成功還有多久？」
江祐成當顧君文在說漫畫大賞，他在腦海中搜尋漫畫大賞舉辦的月份：「不用一個半月吧。」
顧君文瞪大雙眼，「真的啊？那麼快？」
「當然啊，你不相信我們兩個嗎？」江祐成疑惑地問。他和馮浩希本來工作效率就很好，顧君文的質疑讓他有些不高興。
「沒什麼，恭喜你啊。」顧君文把這罐啤酒一口氣喝見底，他微微一笑。「那你們如果要結婚，絕對要記得請我。」
剛才為止江祐成都沒意識到不對，顧君文後半句話一出，江祐成登時疑惑道：「結婚？誰要結婚？」
顧君文也察覺一絲異樣，他同樣充滿問號地看向江祐成。
「你不是在問我漫畫嗎？」
「你不是在追馮浩希嗎？」
兩人同時出聲。
而後，空氣凝滯了至少三分鐘，兩人才意識到他們剛剛是在跨服聊天。
江祐成率先反應：「什麼叫做我在追他？」
──怎麼每個人都以為我對馮浩希有意思！
「你應該很清楚的吧？我們是敵人！……敵人！」江祐成想起剛剛顧君文還提到了「結婚」，他臉一紅，又接著劈哩啪啦說了一大堆：「我不可能喜歡他，你這個人＠＃＃／＊……」
顧君文愣愣地看江祐成一系列舉動，腦海裡只想到四個字──「欲蓋彌彰」。
──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你之前都用什麼眼神看我？你跟我說你不喜歡他？
顧君文此時才終於懂了，江祐成不是追暗戀的人追了好幾年都無法得手、又不敢對外公開性向的可憐深情男。
而是連自己明明喜歡馮浩希都不承認的笨蛋。
難怪他們這麼多年了都沒點進展，原來是有人在死不承認。
也難怪江祐成對同志圈不熟悉，因為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
獲得這個答案後，顧君文失笑，又再開了一罐酒。
他最喜歡看熱鬧了。
今天的啤酒，他喝得特別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