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３）

　　「怎、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到，同學們都發出驚呼。

　　系璃恍神了一瞬間，才看清楚發生什麼事。

　　本來應該還沒啟動的人偶突然動了起來，揮出手臂打在了地板上。

　　儘管訓練場的地板很堅固所以沒出現損害，但那沉重的聲響仍然能讓人知道這一擊有多麼猛烈。

　　……因為黑鳴即時出聲，系璃才下意識躲開來，否則那樣的攻擊搞不好會直接砸在她身上。

　　「喂，老師，這個人偶是會自己發動攻擊的嗎？」

　　「怎麼可能，我都還沒下令啟動啊！」

　　這個人偶是專門為退魔師的訓練而開發的，只要使用者注入靈力，就能簡單的進行操作，是相當方便的道具。

　　但照理來說，在使用者──也就是系璃──下達指示前，他應該不會自己活動才對。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是異常事態。

　　因為事出突然，其他學生一時間都愣在原地──

　　「他又來了喔，老師。」

　　這個時候，人偶又再度動起來，雙眼鎖定了黑鳴和系璃。

　　「呃……停止！強制停止！可惡，怎麼沒用……」

　　系璃嘗試以使用者權限將人偶停止，人偶卻還是不受控的衝過來揮出手臂。

　　雖然兩人分別往左右兩邊閃過攻擊，然而對方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

　　「嘖，完全失控了，難道是太老舊的關係嗎……？」系璃咬著牙低語道。

　　但這時，旁邊的黑鳴卻微微笑了出來。

　　「喔……這樣的話，只能用強硬手段了吧。」

　　「欸？等等，黑鳴……」

　　系璃話還沒說完，黑鳴已經展開了行動。

　　只見他二話不說衝向前，握緊拳頭重重的朝人偶身上打下去。

　　碰的一聲！高大的人偶就這麼直接被打飛出去，在空中翻轉了好幾圈後摔落在地上。

　　「……啊！你、你在做什麼！」

　　看見黑鳴擅自行動，系璃露出了驚慌的臉色。

　　但黑鳴只是一臉理所當然的回應。

　　「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不過那個人偶已經失控了吧，那就只能把他打到停下來啊。」

　　「這是什麼野蠻人的邏輯！不要沒經過我同意就──」

　　「等等，他還能動。」

　　黑鳴打斷系璃的話，眼神銳利的望向前方。

　　只見倒地的人偶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子。

　　「怎麼回事？受到那樣的攻擊，人偶居然還能行動……」

　　「誰知道，倒是他看起來好像鬥志高昂的樣子。」

　　失控的人偶雙眼閃爍著紅光，朝著兩人的方向直直看過來。

　　見狀，黑鳴揚起嘴角，露出帶有一分狂野的笑容。

　　「正合我意。」

　　他站到系璃的面前，擺出戰鬥的架式。

　　下個瞬間，黑鳴的外表出現了變化。

　　「────」

　　他的額頭長出了一雙看起來不祥至極的黑色利角。強悍的靈力化作紫黑色光芒從身上散發而出，像是鬥氣般纏繞全身。紅色的雙眼此刻顯得更加閃耀。

　　「黑鳴，你……」

　　看見黑鳴的姿態，系璃這才想起先前在學生資料上看過的──他那一半妖怪血統是來自何種妖怪。

　　──夜叉。

　　那是在古代被稱為鬼神，有的地方甚至將其當作神明供奉的大妖怪。

　　即便只有一半的血統，此時的黑鳴所發出的強烈氣場仍能讓人感覺出那是傳說中的妖怪。

　　變化成妖怪的姿態後，黑鳴咧嘴露出有些猙獰的微笑。

　　「老師去保護好其他同學吧，那個人偶由我來對付。」

　　「欸……欸！等一下，不要擅自──」

　　黑鳴無視身後的系璃，逕自衝向了人偶。

　　人偶也注意到來襲的黑鳴，馬上舉起手臂迎擊。

　　然而黑鳴只是微微偏過身子，輕描淡寫的就閃過了這道攻擊，同時舉起纏繞紫黑氣焰的手刀朝人偶揮下。

　　「──！」

　　手刀打在人偶身上，瞬間就讓那高大的身影失去了平衡。

　　人偶搖搖晃晃的後退了好幾步，但黑鳴完全不放過這個空隙，乘勝追擊的繼續揮舞雙手攻擊，甚至還夾雜踢腿在其中，紫黑色光芒順著他的動作畫出一道道軌跡。在這迅猛的攻勢下，人偶被打得節節敗退。

　　最後黑鳴迴轉身體，抬腳使出一記迴旋踢把人偶踢飛出去。

　　飛出去的人偶直直撞在牆壁上，深沉的聲響迴盪在整個訓練場。

　　「打起來比想像中硬啊……嘛，算了。」

　　黑鳴像是在確認手感似的扭了扭手腕，從容不迫地望向倒在牆邊的人偶。

　　接連的攻擊讓人偶身上出現了許多損壞，一隻眼已經被破壞了。

　　然而──

　　「還能動啊……因為是訓練用所以比較耐打嗎？」

　　人偶並未停下。

　　他拖著斑駁的軀體，動作不協調的站起身。即便外貌狼狽，僅剩的一隻眼仍發出兇狠的紅光。

　　「──！」

　　隨後，人偶再度舉起手臂衝向黑鳴。

　　黑鳴側身躲過第一次攻擊，再用手架開從旁而來的第二擊，隨後瞄準對方動作的空隙，一記拳頭打在人偶的顏面上。

　　人偶的身軀向後傾斜了一下，但立刻就挺回來再次發動攻擊。

　　迎面而來的手臂以些微之差掠過黑鳴的臉頰，而黑鳴則是順著閃躲的動作，抬腿對著人偶的身體踢出一腳。

　　人偶步伐蹣跚的倒退了好幾步，才好不容易穩住站姿。然而那隻閃爍紅光的眼仍鎖定著黑鳴不放。

　　「喔，不過是個人偶，鬥志倒是挺不錯。」黑鳴微微笑了出來。

　　不具思考的人偶當然沒有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反應，只是一步一步走向前，舉起手臂。

　　「雖然我蠻想再打一會兒的，不過繼續下去可就沒辦法上課了。」

　　面對逐漸逼近的人偶，黑鳴伏下身，右手像是拉弓一樣向後伸展。

　　「抱歉啊，我要稍微用點力了，你就乖乖停下來吧！」

　　下一秒，纏繞在他全身的紫黑色靈力光芒有如火焰般燃起，頭上的雙角也像是受到呼應一般，發出同樣的光彩。

　　彷彿被身上的猛烈氣焰所推動，黑鳴雙腳用力一蹬，氣勢萬鈞的衝向人偶。

　　來到人偶面前的那一瞬間，紫黑光輝凝聚於他的右手，一舉貫穿人偶的胸口。

　　「────！」

　　劇烈的轟鳴聲響徹訓練場，衝擊吹襲四周。

　　等到衝擊平息下來──只見胸口被打穿一個洞的人偶慢慢地倒下，眼中的紅光也漸漸跟著熄滅。

　　失控的人偶，終於真正停止了運作。

　　確認人偶已經沒在動，黑鳴放下雙手，身上的紫黑色氣焰漸漸散去，頭上的角也跟著消失無蹤，回復成人類的外貌。

　　「呼，這樣就行了吧。」

　　他拍了拍手，像是感到放鬆的嘆口氣。

　　「…………」

　　系璃只能在呆愣地注視這不到幾分鐘內所發生的一切。

　　「嗯，怎麼了？老師，人偶已經停下來了喔。」

　　聽見黑鳴的聲音，系璃從單楞中回神，看見了胸口被開洞的人偶殘骸。

　　「……啊！」

　　她這才終於意識到黑鳴所做的事情。

　　「你、你都幹了些什麼！」

　　系璃臉色驚慌的跑到黑鳴面前，抓住他的肩膀喊道。

　　「幹什麼？我讓失控的人偶停下來啦。」

　　「這何止是停下來，人偶完全被你破壞了好不好！」

　　「反正這堂課本來就是要跟這東西打，應該沒差吧？」

　　「差得可大了！就算是實技課也不會有人把訓練用的人偶破壞掉啊。這可是退魔教室的東西欸，你這樣我要怎麼跟主任交代！」

　　「是那玩意兒自己失控的啊，就算破壞掉也可以說是情勢所迫啦。不如說我可是解決了教室的危機喔，哈哈。」

　　「啊～～你這人真的是……」

　　系璃無言低下頭，銀色的馬尾也無精打採的垂下。

　　從結果來看，黑鳴說的也沒錯，如果就那樣放任人偶失控，搞不好會造成更大的損傷。多虧他即時行動，才沒有任何人受傷。

　　但就算這樣，直接把人偶破壞掉還是做過頭了吧……系璃擔憂的心想。

　　「好啦，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了啦，老師，重新開始上課吧。」

　　「真虧你還想在這種氣氛下繼續上課啊……」

　　「什麼氣氛？」

　　「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系璃微微望向身後的其他同學。

　　因為黑鳴方才展現的妖怪之力，同學們看向他的表情都顯得有些複雜。

　　尤其是雪玲，她看著黑鳴的眼神比先前更加銳利，甚至快要有種她的視線可以射穿人的錯覺。

　　雖說黑鳴及時解決了危機，但看到那不祥的姿態與力量，他們也無法馬上就接受吧。就像是看到有不良風評的同學和其他流氓打架，而感到敬畏一樣。

　　才說要和同學們好好相處，結果馬上就破功了。

　　「再說人偶都變成那樣，原本的課也沒辦法上了。」

　　「人偶不是還有兩個？還是可以上課吧。」

　　「都已經有一個失控了，怎麼還能用這人偶上課。得把所有人偶都送去維修還有檢查才行……唉，看來今天只能繼續上基礎訓練了。」系璃感到懊惱的搖搖頭。

　　只是，為什麼人偶會突然失控？明明系璃先前確認的時候還沒問題的。

　　這種機關人偶會失控有幾種可能，像是內部機關老化，或者驅動術式出錯，抑或是──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無濟於事，比起這個──）

　　系璃微微看向黑鳴。

　　明明是具備強悍力量的半妖，卻說著想成為退魔師。明明嘴巴上這樣說，卻又會做出各種出乎預料的行為。實在是令人苦惱又難以捉摸的學生。

　　而且剛轉學來就發生這麼多事，讓人懷疑他該不會還混了瘟神妖怪的血統。

　　自己還要照顧這種學生到他畢業嗎……？

　　「怎麼啦，老師？又在嘆氣了。」

　　「你以為是誰害的……」

　　系璃抬頭望向天花板，無奈地嘆出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氣。

　　然而黑鳴只是雙手背在腦後，一臉事不關己的悠哉模樣。

　　半妖少年來到退魔教室的第一天，就這樣漸漸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