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與崩潰

本章節 5425 字
更新於: 2021-07-02
黑暗的房間裡只有從窗外灑落的月光作為唯一照明,而沐浴在月光下的是一位金髮亮並有著亮紫紅色眼眸的少女,金色的頭髮在銀白的月光之下閃爍著亮眼且冷冽的光芒。
如同醞釀著什麼一般琴茹輕輕吸了一口氣並閉上亮麗的眼眸,琴茹輕柔的吐息在這寧靜得恐怖的房間裡相當的明顯。
「我要殺掉你......」
當琴茹再度張開雙眼,無神的亮紫紅眼眸裡流洩出寧靜的殺意並逐漸填滿整個房間。
「如果沒辦法在物理上殺死你」
亮紫紅的眼眸看著自己被裹著繃帶和石膏的左手,空洞的眼神裡沒有任何波動,只是單純看著自己受傷的手臂。
而接著琴茹再次轉移視線,將視線轉移到黑暗房間中的一側的牆壁,那裡似乎掛著一塊什麼板子之類的東西,但是被釘在板子上的東西因為黑暗而看不清楚。
「那就在......!」
閃爍的寒光從琴茹的影子中迸出,那是一把藏在她背後被磨得鋒利的水果刀。
琴茹一個箭步跨向那塊板子,冷冽的冰光隨著琴茹揮動的手在半空中畫出銀色的軌跡,而那把刀子便不偏不倚的插到板子的某處上,似乎是瞄準了某張釘在板子上的紙。
似乎是特殊材質的緣故,在刀子的光芒反射下紙張也露出跟著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是張照片,而照片上不是琴茹的死對頭而是某個有著可愛瓜子臉蛋,且有著亮麗銀白色頭髮以及如碧玉般瑰麗的雙眸的少女。
不知何時偷拍的照片上的少女笑得燦爛,看上去就如同天真無邪的小孩一般。
但此刻的她卻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裡,以照片的形式被人貫穿且承受著強烈的恨意與殺意。
「那就在精神層面殺掉你!李思德!」
而就在釘著這張照片的大頭釘上,則以一條紅線連到另一張照片上。
此時的琴茹也正以不合她那張可愛臉蛋的猙獰表情瞪著那張照片,而照片上顯示著某個少年的正面照,似乎是一張國小時為了學生證而拍的證件照。
不知洋紅還是洋紫的眼眸中,還有著往昔單純的神采,與現在的模樣相差不小。
瞪了許久之後,琴茹似乎覺得有那裡不對,於是露出淡淡的笑容說出了少年現在的名字。
「不對......現在你,是叫做幻夢對吧,反正,我會殺掉你的,幻夢」

經過與幕後黑手琴茹的交戰後什麼都沒有變化,頂多就是讓我知道了造成這一切的人究竟是誰而已。
雖然我的理性知道不能殺死琴茹,但情感上不允許我就這麼放過琴茹。
就算用我擅長的情報戰也根本打不贏對方,就算用左手的刀傷提告琴茹傷害罪最後也只會變成雙方傷害罪互告的狀態,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而且浪費時間。
而且那間廢棄公寓沒有監視器,也就是說一切幫助判決的事實只能用我們的口述,頂多就是加上幾件證物而已。
但是就算那樣,加上楊翔二對六的狀況呈現出來的真相一定會偏向琴茹想要的,對我們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現在這種處於被動且一直被人壓著打的感覺實在很差。
而更糟糕的是今天有老師來找我,說中午要我去學務處一趟。
我什麼都沒做理論上來說我根本不需要受到任何人的責怪,所以要說什麼事我隱約能猜得到,而且如果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樣,那我大概一輩子都回不到幾個月前快樂的生活了吧。

中午抵達學務處的時候,學務主任把我帶進了一間辦公室。
我本以為只會有學務主任跟我單獨談而已,沒想到連校長也來了這讓我有點驚訝,同時這也表示校方的認真。
在學務主任示意我坐下後,而跟著坐下的學務主任露出嚴肅的表情看著我。
「你知道我們把你找過來的原因嗎?」
「是退學對吧。」
「......沒想到你會知道。」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學務主任的問題,學務主任不禁睜大眼睛驚訝的楞了一下後才繼續說道。
雖然因為在學校被人塑造成殺人犯而被退學,基本上不會因為這種沒有任何實質過錯的原因而被退學。
不過我現在被退學原因就是因為琴茹散佈了我五年前身為殺人犯的身分,之所以會因為這樣被退學的原因就是我在入學之前跟校方做了約定。
只要我的殺人犯身分曝光並導致學校名聲受損,我就必須被退學。
當時很多學校都不敢收我,而公立高中的分數我又考不上,所以才像是被踢皮球一般的在各所私立學校間到處申請。
那時還在的青年保護官幫我找了這間私立學校,並訂下剛才所說的規定。
畢竟私立學校不像公立學校一樣可以靠政府發放的公費過活,如果私校沒有學生就等於沒辦法做下去了,所以名聲對私立學校是一大重點。
「因為在網路上已經開始出現我們學校有殺人犯學生的內容,而且也開始有不少家長不想讓孩子就讀這所學校了。」
「我知道了,畢竟現在是高中向國中招生的時候,如果爆出這種消息對你們很不利對吧。」
「謝謝你的諒解,雖然很抱歉但還是得給你退學。」
「沒事,畢竟這是入學前說好的,現在我有妨害到學校名聲所以你們沒什麼好抱歉的。」
「詳細的退學時間之後會郵寄到你家,今天就先談到這吧。」
結束對話後,我直接起身離開辦公室。

在離開辦公室後我走到學校的屋頂,也就是那個我最常去最熟悉的地點。
高空的風依舊強勁且喧囂,聽習慣的我站在天台的正中間,享受著可能機會所剩無幾的冷風。
我微微仰起頭望向湛藍的天空,嘴角勾起沒有任何笑意的冷笑,空洞的眼神望著深邃的天空,如同兩個無底洞互相對望著。
「看來一切......都結束了啊。」
我失神的說著,並試著讓一切隨著這喧鬧的風颳走。


和學務主任會談之後,退學的相關文件隔三天就寄來了,看來學校很想要立刻把我退學已平息此事啊。
而到退學日期時我便沒再去學校了,不過這件事情我也沒跟任何人說,連楊翔也沒有,在退學前的最後一日我也是保持著平常的狀態,我想這樣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吧。
順帶一提,現在是我脫離學生身分後的一星期,楊翔的訊息灌爆了我的手機,前三天幾乎是無時無刻都在跳出通知。
但我連看都沒看,甚至連他傳了什麼來都不知道。
也因為我的不理會,楊翔傳訊息的頻率逐漸變少,但至少還是每天照三餐傳訊息。
至於漫畫社的那些人連訊息都沒傳,芸文學姊也是一樣。
我不想知道她們對我被退學的事情是怎麼想的,畢竟如果是因為害怕或討厭才和我斷絕聯絡,我一定會受不了吧。
不過說實話,就算那樣連個訊息都沒傳還是讓人有些寂寞和難過。
我搖搖頭輝趕走那些思緒,並打開自己存錢買的筆記電腦開始尋找工作。
我只有國中的畢業證書,因為高中讀到一半就被退學了所以連個修業證書都沒有,所以工作大概會很難找而且應該體力活居多,看來要好好練一下自己的體力了。

就在我翻找人力網站一段時間後,手機突然響起了來電通知,這次居然直接打電話嗎?
我拿起手機準備直接按下拒接按鈕時,才發現顯示的電話號碼不是楊翔,而且並不是市內電話所以不可能是學校打的。
看著不熟悉的來電號碼我疑惑的皺起眉頭,並這麼與手機乾瞪眼了一陣子。
不對......這電話號碼我好像看過。
憑著回憶中出現的一串電話號碼,我按下了接通的綠色按鈕。
「喂。」
「喂,還記得我嗎?」
一道年輕的嗓音從手機中傳來,這熟悉的聲音讓我有點意外,是一個我本以為這輩子我不會再聽見的聲音。
「保護官先生?」
「看來還記得我呢,實在太好了」
電話的那一頭是兩年前對我進行輔導的保護官,是法院派來的照顧與輔導人員,在我升上高中時便完成法院派給的三年輔導任務離開了。
所以他現在會再回來就只有一種可能。
就是網路上傳播的李思德出沒訊息已經傳到他那裡了。
「你已經知道了我現在的狀況了?」
「對......很糟糕呢」
對方的聲音跟著沉了下去,看來前保護官也知道我目前的處境實在很慘。
「你不打算回學校嗎?」
「現在會哪間學校願意收我嗎?」
「所以你打算放棄求學了?」
「目前是這樣打算」
我的長相已經透過琴茹貼上網路的照片宣傳開來,而且我這星期在街上遇到其他學校的學生時似乎有被他們認出來,看著他們面露驚恐而且迴避著我,明顯就是感到害怕吧。
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了,畢竟不管怎樣我都沒本事再去學校了。
而且就算真的要重返校園,那也得這個風波消退才行,但是要等到徹底消退還不知道要多久,所以老實說不管怎麼看都機會渺茫啊。
「那你有打算怎麼辦嗎?」
「直接工作吧,雖然這學歷八成找不到什麼好工作」
「你真的不打算繼續求學了?」
「如果風波過了,我會考慮的」
簡單聊了一下後,我掛斷了和前保護官的通話,接著繼續專心的瀏覽自己的求職網站。
反正對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維生,而不是該煩惱要不要重回校園的事情。


如果問我人生中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那就是沒有及早接起楊翔打的電話。
大概在我被退學後的第三個星期,楊翔開始給我瘋狂打電話,頻率已經不只是照三餐打的那種了,而是幾乎每兩到三個小時就會打一次的程度。
楊翔連續打電話打了整整一星期,我本來都是直接按拒接,雖然想要直接把楊翔拉入黑名單,讓他沒辦法再對我打電話。
但看著這個陪我這麼久的朋友,我實在不忍心就這麼直接把他封鎖,所以還是得一次一次的把楊翔打來的電話掛斷。
「啊,按錯了」
不過這次,我手殘按錯了,按成了接通電話。
尷尬......
「幻夢......」
就在我打算快速掛掉的前一刻,電話另一頭傳來許久未聽見的熟悉聲音。
光是聽著楊翔低沉的聲音,我都能想像到他現在低著頭失落的模樣了,看來我一直掛他電話應該也給他不小的打擊吧。
「你現在人在哪?」
「在家」
「那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楊翔的怒吼讓我差點嚇得把手機扔飛出去,但好險我的手指掐住了才沒有造成悲劇。
聽著楊翔的吼聲,看來他應該真的相當生氣。
「算了,那不重要了,你知道瑞雅的狀況嗎?」
「瑞雅?我不知道,怎麼了嗎?」
「......我還以為你知道了」
楊翔的這句話和略為下沉的語氣讓我感覺不妙,一種無法明說不安的開始從我的心底湧出,恐懼也如同潮水般逐漸淹沒我的胸口。
「瑞、瑞雅怎麼了嗎?」
「瑞雅她......因為被人砍傷而嚴重失血,現在在醫院的加護病房」
聽聞這個訊息一陣無力感向我襲來,放在耳邊的手機也落到了地上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砍傷、嚴重失血、加護病房,這些詞彙在腦中揮之不去,瑞雅的形象也逐漸浮出。
不過那不是平常那一臉靦腆可愛的瑞雅,而是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模樣,碧綠的眼眸沒有任何的活力,如同混濁的湖泊一般,銀白的髮絲沾滿了鮮紅色的血。
鮮明的畫面讓我的心臟被某種東西緊緊掐住,窒息與冰冷的感覺瞬間襲來,張著嘴連一絲聲音都無法發出,就像聲帶被人割掉一般。
「幻夢?」
直到楊翔的叫喚聲出現,我的意識才從恐懼的深淵中回到現實,我伸出顫抖的手再次拿起手機。
「瑞雅現在......在哪家醫院?」
「市立綜合醫院,病房號是......」
我壓抑著顫抖的聲音,努力的問出瑞雅所在的醫院後,便立刻掛斷電話並抄起外套衝出家門往醫院奔去。
雖然是夏季但是夜晚的晚風依舊較為寒冷,我以最快的步伐在街道上奔跑著,完全顧不得血液循環跟不上所帶來的胸痛,以及路上不小心碰撞到的行人。
即便身體不停的在哀號,我還是死命拚著將這段超過三公里的距離全速奔完。
明明在學校一千六的長跑測驗我都得花至少九分鐘左右,這次三公里的狂奔卻只花了十一分鐘就到了。
「我...我要...探病」
「.......請問病房號是?」
一跑到醫院我並沒有停下而是滿頭大汗的直奔櫃台,不知道是被我狼狽的姿態還是有點兇狠的氣勢嚇到,櫃台人員似乎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但似乎因為是加護病房的關係,所以沒有預約就沒有辦法探房。
失算了.......我居然忘記加護病房這種地方是需要預約的。
「幻夢」
正當我咬著牙束手無策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我轉頭望去,是沒多久前在電話裡和我對話的人。
「楊翔......」
「過來吧,病房在這裡」
在楊翔的帶領之下,坐著電梯我和他來到了位於十樓的加護病房區域。
「進去吧。」
面對病房門我戰戰兢兢的打開來,裡頭有四張病床而楊翔則指了張右側靠窗的病床。
帶著惴惴不安的情緒,每一步的步伐都顯得相當沉重,沉寂的腳步聲敲擊著我的胸口每靠近一步心中的疼痛與緊張便增加一分。
躺在病床上的瑞雅穿著淺綠色的病人服,而那雙纖細的手臂上則裹著白皙的繃帶,除此之外聽楊翔口述似乎在腹部和背部都有著幾道較深的刀痕。
瑞雅的面色比以前更加慘白,虛弱的神色看上去就如同死去了一般,就連呼吸也變得薄弱許多,彷彿隨時會從這世界消逝讓人感到不安。
看著樣的瑞雅一種難以言喻的愧疚開始奔湧而出,許久未見的淚水填滿了我的眼眶。
我輕輕的蹲下身到瑞雅的身邊,並握起那雙被繃帶緊緊捆著的手。
我用手指溫柔的摩娑著瑞雅纖細但冰冷的手掌,縣在瑞雅的手指留下了昔日的觸感,但已經沒有以往的溫暖與有力了。
都是我......對不起。
無限的悲傷與自責如同海嘯一般瞬間淹沒了我的內心,並隨著眼淚滿溢而出。
我張著嘴無聲的啜泣著,試圖不讓任何人發現的哭泣著。
要是我不存在,妳是不是就不會在這裡受苦了?
要是我不存在,妳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性命垂危了?
「......要是我不存在,妳是不是就不會被人給襲擊了?」
我不自覺地說出了這句自暴自棄的話,看著瑞雅的眼神也黯淡了許多。
我將手摸向瑞雅沒有多少血色的臉蛋,輕輕的撫著那冰冷的臉頰。
突然間一滴水落到了瑞雅慘白的臉龐上,疑惑的我將水滴給抹掉。
但是一滴、兩滴、三滴,越來越多溫熱的水滴開始滴在瑞雅的臉龐上。
「奇怪......我不是...忍住了嗎?」
這時我將手摸向自己的眼角才發現,是自己的眼角滴下了淚滴。
原本刻意裝作毫無波瀾的表情也開始崩解,愧疚的淚水與難聽的擤鼻涕聲開始流洩而出,不成聲的哭聲逐漸填滿於瑞雅的這間小單間裡頭。
看到這一幕的楊翔默默的離開了病房,將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宣洩情緒。
情緒一口氣噴湧而出的我,難過的跪倒在了瑞雅的病床邊,淚水以前所未有的規模從眼淚噴湧而出,短短幾秒我的臉就徹底的浸滿了淚水。
我掩著自己的臉以最難看的姿態痛哭著,雖然我很想要大吼大叫的宣洩情緒,但在這還有不少人的病房裡我沒辦法做出這樣的行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像是壞掉的人偶一般,我只能帶著哭腔一直說著,直到淚水哭盡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