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翼人魚之十二
本章節 2632 字
更新於: 2021-06-08
大家好，我叫伊恩，今年半歲多了，是一隻未成年的黑尾人魚，同時也是人工受孕培育出來的人魚。
還記得那時候剛出生還沒滿四個月，父親就已經吩咐好了我今後的工作，從那天起，我就必須常常潛到海底，尋找黑尾人魚所在的據點。
也許是因為受過父親「教育」的關係，我掌握了大部分人魚不會知道的技能、知識，這能讓我避掉很多麻煩，任務每次都進行得相當順利。
將地點回報給父親之後，父親就會給我好吃的、漂亮的人類衣服當作獎勵，至於那些同族們的下場如何，我從不關心，也不過問。
我只是遵照父親的意思，如此而已。
我化成人類的時間不能太久，不然皮膚會得病，長出像石頭一樣的鱗片，這讓我感到鬱悶。父親說那種病叫做石化症，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我會漸漸全身僵化，直到心臟停止後，變成一尊不會動的石像。
這是一般人魚離了水之後的悲劇下場。
真不幸。
假如我是銀翼人魚就好了。
這樣無論在陸地上多久，魚鱗依舊閃得發亮，也永遠不會變成石頭，不管陸上或海中，都是個主宰。
……不知道銀翼人魚生活在哪呢？
聽說他們的領地都在極其危險的海域，周圍還有重兵守護，我根本接近不了，也無法透過其他人的關係進入那裡。
就好像與世隔絕了般，任何人都無法窺探。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見到了一隻活生生的銀翼人魚——是一個超級漂亮的大哥哥！
……只是，大哥哥好兇，還想趕我走……但是……他還是好漂亮哦，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魚，我好喜歡他！
等等等等等——那個看起來兇巴巴的男人是誰？會是人類嗎？怎麼沒穿衣服呢！禽獸！絕對是人類中的禽獸！他是變態！
不，不行！我得救大哥哥才行！不能讓他被非禮了！
我氣憤地想著，正要開口罵那個男人，對方卻幽幽看過來，金眸藏著濃厚的殺慾，我雙腿一抖，所有怒氣在這瞬間被啪嚓一聲掐滅，接著，趁男人要殺掉自己之前，我用盡所有力氣，拔腿就跑，匆匆消失在兩個人的視線之中。
那是屬於食物鏈頂端的王者才有的眼神。
那個人，該不會也是隻銀翼人魚吧？我害怕的想。
但聽說銀翼人魚容不得其他同種踏進他的領地，如果那個男人也是銀翼人魚的話……不行，大哥哥一定會被他殺死的！
他那麼漂亮！怎麼打得過那個男人！
過沒幾天，我又慌慌張張跑回去看大哥哥，但我不敢靠太近，因為那個男人實在太恐怖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好幾次我都差點被發現了。
不過幸好，大哥哥似乎沒有被那個男人迫害得太嚴重，只是奇怪的是，為什麼大哥哥要幫那個臭脾氣的男人療傷呢？
於是我又氣得好幾個禮拜沒有去看大哥哥，明明選擇我才是最好的，為什麼大哥哥看都不看我一眼呢？我長大之後也會變得很帥的！
後來，耐不住思念，我還是偷偷地又去看了一次大哥哥……這次他們的關係似乎變得更親密了，而那個男人竟然，竟然、竟然要跟大哥哥進行同心誓言！？
同心誓言，指的是一種換命儀式，執行儀式的兩人會挖出自己的心臟，塞入對方的軀體裡，等外傷復原之後，從此兩人一心共用，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
所謂生，意味著他們交換心臟的第一天，即為新生。
至於死，便是一方死去，另外一方也絕不獨活。
這種儀式流傳自久遠的傳說——曾經有一隻人魚為心中所愛，不惜挖出心臟替伴侶續命，可結局的最後卻是被伴侶算計囚禁，當成補命藥材，任人啃食剝削，直到壽終正寢。
這段往事不被後世所歌頌，知曉的人寥寥無幾，這個悲劇也就永遠埋沒於世人的視線之中。
然而，這些從父親那裡聽來的事情……為什麼那個男人知道呢？
父親和那個男人認識嗎？
我咬著小手手，遠遠看著緊貼著彼此的兩人，在那個男人說出同心誓言之後，大哥哥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其實大哥哥是不願意和他相伴至死的呢？
後來，果然如我所預料的，大哥哥「勇敢的」拒絕了那個可怕男人的邀請，還把我留了下來，嘩嗚——真是太開心啦。
但是，我並沒有開心得太久。因為父親替我安裝的追蹤器竟然……被大哥哥破壞了！
我還來不及哀嚎，大哥哥便劃開自己的手臂，然後拎著呆滯的我往外頭的方向跑，一路上都伴隨著鮮紅的顏色。
我看呆了，像是啞了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最後，便隨著一股電流陷入了昏睡之中。
……
好冷，好冷啊。
偌大的金屬空間裡灌滿水藍色的液體……不，應該是說某種藥物才對。果凍般的詭異色澤在日光燈的照射下，讓它看起來就像是活著一樣，擠壓著與它共處一室的新成員。
那是一隻美得雌雄莫辨的銀翼人魚。
少年模樣的人魚在容器中央直立著，彷彿一副做好的標本般，從頭到腳完美地讓隔著強化玻璃外的人們看清楚他的輪廓、肌膚以及宛如禮服般閃得發亮的銀色魚尾。
……而那名少年正是落曦，三個小時前被捕捉到這裡的小可憐蟲。
落曦眼簾輕顫著，像是即將要清醒似的——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他根本無法做出除了呼吸以外的動作。
落曦：「……」覺得這世界帶給他的惡意太多。
後來，他才發覺原來是液體搞的鬼，才讓他的身體無法動彈。
赫爾德曾經被關過這種地方嗎？
……真佩服他能在這裡熬五年，直到人類丟包為止。換作是他的話，大概不出一天就瘋了。
老實說，他到現在還是不懂，被人類抓來這裡的用意，娜亞也沒有打算解釋的意思。不過也罷，就算她解釋了，他大概也難以理解。
反正任務只要能成功就好，過程什麼的，交給娜亞去思考不就行了嗎？
落曦無所謂的想著，殊不知自己這種想法非常懈怠，幾乎不是一開始那隻只懂得橫衝直撞、殺戮搶奪的掃除者了。
反正他本來就是因為娜亞身上有他所沒有的特質，才肯拉下面子請求她的幫助，不是嗎？不然他也不會打擾娜亞。
心情塵埃落定，落曦閉著眼假寐，呼吸逐漸變得冗長而緩慢，在外人看來就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強化玻璃的另外一邊，景色仍舊是金屬製的光滑地面和天花板，這裡是一間大型研究室，聚集在此的人大約幾十個，每人眼前都立著透明螢幕。他們正紀錄著少年的身體數據，並且反覆地在上面做確認，密密麻麻的文字隨著他們的指尖浮現或隱沒。
人們排排坐著，整齊有序，周邊環境一塵不染。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在他們的身後監督，似乎是負責人的樣子。他的外貌看起來只有二十初，留著一頭短碎髮，長得眉目清秀，五官端正，皮膚保養得宜，白得發亮，顯得更年輕稚嫩。
只不過男人的黑眸看著太過死寂，充滿陰鬱，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令人難以親近。
他穿著一身黑，就像是剛剛參加完葬禮的行者，匆匆來到此處見少年一面。
他是皇室氅下最有威望的貴族之一，同時也是掌管人魚產業鏈的財閥，更是掌握國家經濟命脈的大人物。
他叫做埃德溫‧甘布勒。
百年之前，就應該死去的男人。
埃德溫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佇立在中央的少年，許久，許久。然後隨著時間過去，他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
接著，他緩緩地勾起嘴角，露出久違的笑容，瞳眸裡的冷光一閃即逝。
還記得那時候剛出生還沒滿四個月，父親就已經吩咐好了我今後的工作，從那天起，我就必須常常潛到海底，尋找黑尾人魚所在的據點。
也許是因為受過父親「教育」的關係，我掌握了大部分人魚不會知道的技能、知識，這能讓我避掉很多麻煩，任務每次都進行得相當順利。
將地點回報給父親之後，父親就會給我好吃的、漂亮的人類衣服當作獎勵，至於那些同族們的下場如何，我從不關心，也不過問。
我只是遵照父親的意思，如此而已。
我化成人類的時間不能太久，不然皮膚會得病，長出像石頭一樣的鱗片，這讓我感到鬱悶。父親說那種病叫做石化症，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我會漸漸全身僵化，直到心臟停止後，變成一尊不會動的石像。
這是一般人魚離了水之後的悲劇下場。
真不幸。
假如我是銀翼人魚就好了。
這樣無論在陸地上多久，魚鱗依舊閃得發亮，也永遠不會變成石頭，不管陸上或海中，都是個主宰。
……不知道銀翼人魚生活在哪呢？
聽說他們的領地都在極其危險的海域，周圍還有重兵守護，我根本接近不了，也無法透過其他人的關係進入那裡。
就好像與世隔絕了般，任何人都無法窺探。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見到了一隻活生生的銀翼人魚——是一個超級漂亮的大哥哥！
……只是，大哥哥好兇，還想趕我走……但是……他還是好漂亮哦，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魚，我好喜歡他！
等等等等等——那個看起來兇巴巴的男人是誰？會是人類嗎？怎麼沒穿衣服呢！禽獸！絕對是人類中的禽獸！他是變態！
不，不行！我得救大哥哥才行！不能讓他被非禮了！
我氣憤地想著，正要開口罵那個男人，對方卻幽幽看過來，金眸藏著濃厚的殺慾，我雙腿一抖，所有怒氣在這瞬間被啪嚓一聲掐滅，接著，趁男人要殺掉自己之前，我用盡所有力氣，拔腿就跑，匆匆消失在兩個人的視線之中。
那是屬於食物鏈頂端的王者才有的眼神。
那個人，該不會也是隻銀翼人魚吧？我害怕的想。
但聽說銀翼人魚容不得其他同種踏進他的領地，如果那個男人也是銀翼人魚的話……不行，大哥哥一定會被他殺死的！
他那麼漂亮！怎麼打得過那個男人！
過沒幾天，我又慌慌張張跑回去看大哥哥，但我不敢靠太近，因為那個男人實在太恐怖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好幾次我都差點被發現了。
不過幸好，大哥哥似乎沒有被那個男人迫害得太嚴重，只是奇怪的是，為什麼大哥哥要幫那個臭脾氣的男人療傷呢？
於是我又氣得好幾個禮拜沒有去看大哥哥，明明選擇我才是最好的，為什麼大哥哥看都不看我一眼呢？我長大之後也會變得很帥的！
後來，耐不住思念，我還是偷偷地又去看了一次大哥哥……這次他們的關係似乎變得更親密了，而那個男人竟然，竟然、竟然要跟大哥哥進行同心誓言！？
同心誓言，指的是一種換命儀式，執行儀式的兩人會挖出自己的心臟，塞入對方的軀體裡，等外傷復原之後，從此兩人一心共用，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
所謂生，意味著他們交換心臟的第一天，即為新生。
至於死，便是一方死去，另外一方也絕不獨活。
這種儀式流傳自久遠的傳說——曾經有一隻人魚為心中所愛，不惜挖出心臟替伴侶續命，可結局的最後卻是被伴侶算計囚禁，當成補命藥材，任人啃食剝削，直到壽終正寢。
這段往事不被後世所歌頌，知曉的人寥寥無幾，這個悲劇也就永遠埋沒於世人的視線之中。
然而，這些從父親那裡聽來的事情……為什麼那個男人知道呢？
父親和那個男人認識嗎？
我咬著小手手，遠遠看著緊貼著彼此的兩人，在那個男人說出同心誓言之後，大哥哥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其實大哥哥是不願意和他相伴至死的呢？
後來，果然如我所預料的，大哥哥「勇敢的」拒絕了那個可怕男人的邀請，還把我留了下來，嘩嗚——真是太開心啦。
但是，我並沒有開心得太久。因為父親替我安裝的追蹤器竟然……被大哥哥破壞了！
我還來不及哀嚎，大哥哥便劃開自己的手臂，然後拎著呆滯的我往外頭的方向跑，一路上都伴隨著鮮紅的顏色。
我看呆了，像是啞了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最後，便隨著一股電流陷入了昏睡之中。
……
好冷，好冷啊。
偌大的金屬空間裡灌滿水藍色的液體……不，應該是說某種藥物才對。果凍般的詭異色澤在日光燈的照射下，讓它看起來就像是活著一樣，擠壓著與它共處一室的新成員。
那是一隻美得雌雄莫辨的銀翼人魚。
少年模樣的人魚在容器中央直立著，彷彿一副做好的標本般，從頭到腳完美地讓隔著強化玻璃外的人們看清楚他的輪廓、肌膚以及宛如禮服般閃得發亮的銀色魚尾。
……而那名少年正是落曦，三個小時前被捕捉到這裡的小可憐蟲。
落曦眼簾輕顫著，像是即將要清醒似的——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他根本無法做出除了呼吸以外的動作。
落曦：「……」覺得這世界帶給他的惡意太多。
後來，他才發覺原來是液體搞的鬼，才讓他的身體無法動彈。
赫爾德曾經被關過這種地方嗎？
……真佩服他能在這裡熬五年，直到人類丟包為止。換作是他的話，大概不出一天就瘋了。
老實說，他到現在還是不懂，被人類抓來這裡的用意，娜亞也沒有打算解釋的意思。不過也罷，就算她解釋了，他大概也難以理解。
反正任務只要能成功就好，過程什麼的，交給娜亞去思考不就行了嗎？
落曦無所謂的想著，殊不知自己這種想法非常懈怠，幾乎不是一開始那隻只懂得橫衝直撞、殺戮搶奪的掃除者了。
反正他本來就是因為娜亞身上有他所沒有的特質，才肯拉下面子請求她的幫助，不是嗎？不然他也不會打擾娜亞。
心情塵埃落定，落曦閉著眼假寐，呼吸逐漸變得冗長而緩慢，在外人看來就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強化玻璃的另外一邊，景色仍舊是金屬製的光滑地面和天花板，這裡是一間大型研究室，聚集在此的人大約幾十個，每人眼前都立著透明螢幕。他們正紀錄著少年的身體數據，並且反覆地在上面做確認，密密麻麻的文字隨著他們的指尖浮現或隱沒。
人們排排坐著，整齊有序，周邊環境一塵不染。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在他們的身後監督，似乎是負責人的樣子。他的外貌看起來只有二十初，留著一頭短碎髮，長得眉目清秀，五官端正，皮膚保養得宜，白得發亮，顯得更年輕稚嫩。
只不過男人的黑眸看著太過死寂，充滿陰鬱，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令人難以親近。
他穿著一身黑，就像是剛剛參加完葬禮的行者，匆匆來到此處見少年一面。
他是皇室氅下最有威望的貴族之一，同時也是掌管人魚產業鏈的財閥，更是掌握國家經濟命脈的大人物。
他叫做埃德溫‧甘布勒。
百年之前，就應該死去的男人。
埃德溫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佇立在中央的少年，許久，許久。然後隨著時間過去，他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
接著，他緩緩地勾起嘴角，露出久違的笑容，瞳眸裡的冷光一閃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