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說到偵探，第一件事就是找貓
本章節 2210 字
更新於: 2021-06-08
-11
在社辦教室等待委託人的第七天，陳曉萱出現了，這也是小花儲存在我書包裡的第七天。
她開門的方式相同，先是有教養的敲門聲，而在我回應後乾脆地開門。
不同的是，門外站著兩個人，是陳曉萱，與她的男朋友。
或許這隻貓是他們兩個共同領養的，要領回走失的牠，男朋友會想要參與這種久別重逢的感人畫面吧！
又或許，他是來安慰陳曉萱，作為她的心靈支柱的。
我在通知找到貓的電話中已經告知委託人噩耗，他們養的那隻三花貓，花生（別名小花）已經死了，而我們是在枯水期的下水道涵洞找到牠的。
或許這個禮拜以來，陳曉萱無法接受小花已經死亡的事實，猶豫許久才出面認領遺體，我可以理解這種哀戚，所以這個禮拜我每天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等陳曉萱心情平復，出面認領小花。
陳曉萱與男朋友進入室內，男朋友與我初次見面，他點頭示意。
男朋友帶著一副粗框眼鏡，瀏海蓋住了大部分額頭，不可思議的是，男朋友的神情透露出一種天生的清爽，就算在認領寵物的屍體這樣的場合也不知不覺地散發那種清爽的氣場。
讓人有些反感，我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他嘴角向下撇，維持著像是升旗典禮時稍息的姿勢站在陳曉萱旁。
陳曉萱開口，聲音一如往常甜美：「偵探同學，我來認領小花了，請問牠在哪裡？」
偵探同學這個稱呼讓我覺得怪尷尬的，仔細想想，我好像從來沒有向委託人告知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反正我也不需要再自我介紹了吧，將小花交還給委託人，收到酬謝金以後，我和迷子就與陳曉萱與她的男朋友毫無瓜葛了。
我咳嗽了一聲。
「這次的事，我們也覺得很遺憾，但是不得不說，小花已經死了，這個狀況的可能性本來就沒有被排除，雖然很遺憾，但我們接下委託，也確實完成任務了，我希望你可以理解這一點。」
「好的。」委託人說。
我將書包提到腿上，翻找著內容物，拿出一個黑色的紙盒。
「小花在這裡。」我說，接著我打開盒蓋，露出裡頭的暗紫色仿絲綢填充物與純白的貓科動物頭骨，頭骨的眼窩大而清晰，那失去毛皮與肉的不協調感與活物的貓相去甚遠，但是可以輕易地想像這個堅硬結構作為貓的臉部支撐，發揮著作用的樣子。
委託人看見小花頭骨的瞬間，露出溫柔哀傷的神情。突然我對嶙峋堂的老闆，對標本師這個職業流露出自然的敬意。
從飼主看見標本的反應就可以知道，標本師處理動物遺體時所背負的東西，那無形的責任，他們處理的不只是遺體，也是飼主的思念。
男朋友從後方走上前，雙手搭在陳曉萱的肩上，用肢體語言對她說：「沒事的，有我在你身邊。」
陳曉萱強忍著淚水，臉皺成一團。
就算是在這種場合，我也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雖然她如果要哭的話也完全合情合理就是了。
我從書包裡拿出小花的破舊項圈，附在上頭的小鈴鐺發出「叮鈴叮鈴」的悅耳聲響。我將項圈放在紙盒哩，小花的純白頭骨旁，接著把紙盒稍微往前推到兩人伸手可及的範圍。
「牠在那個世界一定會很幸福的，兩位不用擔心了。」我說。
男友伸手收下紙盒，放入自己的書包裡，他接著說：「雖然這次文學社這邊確實完成了委託，但與我們原本預期的不一樣，所以我們不會支付全額報酬。」
果然是這樣嗎？我心裡想。看著男朋友用理直氣壯的口氣說出這番話，反而更加重了他心虛的印象。
我原本想開口辯論，對於自己應得的報酬據理力爭，但是現在刺激委託人的情緒或許不是個好點子，現在教室內累積的負面情緒已經太滿了，就像因為表面張力而凸起的水杯那樣，容不下任何變動了。
「好吧，好吧，你們想付多少就付多少吧！這次就當我做善事吧！」我甩甩手。
「雖然我們不會支付全額報酬，但我們對你的感謝之意依舊不減，文學社的偵探。」男朋友看著我的眼睛，真誠地說。
「那行有餘力記得幫文學社的偵探多多宣傳啦。」我說。
「一定。」男朋友帶走了悲傷的陳曉萱，兩人在門口對我鞠了個躬，默默離開教室。
兩人走後，教室裡名符其實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迷子不在、陳曉萱不在、男朋友不在，連這個禮拜一直陪在我身邊小花也不在了，我看著手上的鈔票，不禁覺得，難道這就是只剩下錢的空虛感嗎？
我發現自己的心或許沒有想像中的空虛，反倒有一種做了好事的充實感，一件事圓滿落幕的輕微疲累與放鬆的感覺。
我數了手上的藍色紙鈔，只有三張，這下又要被迷子罵了。
我撥了通電話給迷子，提示音響了一陣子才接通。
（喀）
「喂？迷子嗎？委託人把小花領走了。」
「嗯。」迷子的聲音平淡，她似乎處在一個有點熱鬧的地方，背景有噪雜的人聲。
「但是……我沒有收回預期的報酬，對不起。」
迷子在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一陣子，我讀不懂那沉默的意義，她接著開口「那無所謂了，只要小花能夠回家就好了，這樣牠也會覺得幸福吧！」
「說的也是。」我的嘴角微微上揚。「對了，我還有個問題想問：為什麼嶙峋堂的老闆娘……我是說老闆，會稱呼你為『妹妹』呢？她是你的親姐姐嗎？」
「笨蛋，」迷子在電話另一頭的語氣似笑非笑「那個人不是也稱呼你為『弟弟』嗎？」
我掛斷電話，從皮夾拿出嶙峋堂的收據，客製化標本比想像的要貴上許多，這其中牽涉到處理屍體的專門知識與一些不易取得的化學藥劑，而那些是我和迷子處理這件案子必須負擔的成本。
減去標本製作費用，這次案子只賺了1300，比預期的金額少很多，但沒有賠錢，只是賺得不多。
我背起書包準備離開教室，卻發現窗外光線陰暗，沒多久便下起雨來了。
河川枯水期結束了，今年的雨季來的非常晚，或許雨季到來的時間提早個幾天，小花就會被水流沖到台灣海峽的出海口，到時我和迷子再怎麼神通廣大都找不到牠了。
隨著雨水落下揚起的泥土與青草的氣味，這次的事件也就這麼落幕了。
（第一章 END.）
在社辦教室等待委託人的第七天，陳曉萱出現了，這也是小花儲存在我書包裡的第七天。
她開門的方式相同，先是有教養的敲門聲，而在我回應後乾脆地開門。
不同的是，門外站著兩個人，是陳曉萱，與她的男朋友。
或許這隻貓是他們兩個共同領養的，要領回走失的牠，男朋友會想要參與這種久別重逢的感人畫面吧！
又或許，他是來安慰陳曉萱，作為她的心靈支柱的。
我在通知找到貓的電話中已經告知委託人噩耗，他們養的那隻三花貓，花生（別名小花）已經死了，而我們是在枯水期的下水道涵洞找到牠的。
或許這個禮拜以來，陳曉萱無法接受小花已經死亡的事實，猶豫許久才出面認領遺體，我可以理解這種哀戚，所以這個禮拜我每天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等陳曉萱心情平復，出面認領小花。
陳曉萱與男朋友進入室內，男朋友與我初次見面，他點頭示意。
男朋友帶著一副粗框眼鏡，瀏海蓋住了大部分額頭，不可思議的是，男朋友的神情透露出一種天生的清爽，就算在認領寵物的屍體這樣的場合也不知不覺地散發那種清爽的氣場。
讓人有些反感，我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他嘴角向下撇，維持著像是升旗典禮時稍息的姿勢站在陳曉萱旁。
陳曉萱開口，聲音一如往常甜美：「偵探同學，我來認領小花了，請問牠在哪裡？」
偵探同學這個稱呼讓我覺得怪尷尬的，仔細想想，我好像從來沒有向委託人告知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反正我也不需要再自我介紹了吧，將小花交還給委託人，收到酬謝金以後，我和迷子就與陳曉萱與她的男朋友毫無瓜葛了。
我咳嗽了一聲。
「這次的事，我們也覺得很遺憾，但是不得不說，小花已經死了，這個狀況的可能性本來就沒有被排除，雖然很遺憾，但我們接下委託，也確實完成任務了，我希望你可以理解這一點。」
「好的。」委託人說。
我將書包提到腿上，翻找著內容物，拿出一個黑色的紙盒。
「小花在這裡。」我說，接著我打開盒蓋，露出裡頭的暗紫色仿絲綢填充物與純白的貓科動物頭骨，頭骨的眼窩大而清晰，那失去毛皮與肉的不協調感與活物的貓相去甚遠，但是可以輕易地想像這個堅硬結構作為貓的臉部支撐，發揮著作用的樣子。
委託人看見小花頭骨的瞬間，露出溫柔哀傷的神情。突然我對嶙峋堂的老闆，對標本師這個職業流露出自然的敬意。
從飼主看見標本的反應就可以知道，標本師處理動物遺體時所背負的東西，那無形的責任，他們處理的不只是遺體，也是飼主的思念。
男朋友從後方走上前，雙手搭在陳曉萱的肩上，用肢體語言對她說：「沒事的，有我在你身邊。」
陳曉萱強忍著淚水，臉皺成一團。
就算是在這種場合，我也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雖然她如果要哭的話也完全合情合理就是了。
我從書包裡拿出小花的破舊項圈，附在上頭的小鈴鐺發出「叮鈴叮鈴」的悅耳聲響。我將項圈放在紙盒哩，小花的純白頭骨旁，接著把紙盒稍微往前推到兩人伸手可及的範圍。
「牠在那個世界一定會很幸福的，兩位不用擔心了。」我說。
男友伸手收下紙盒，放入自己的書包裡，他接著說：「雖然這次文學社這邊確實完成了委託，但與我們原本預期的不一樣，所以我們不會支付全額報酬。」
果然是這樣嗎？我心裡想。看著男朋友用理直氣壯的口氣說出這番話，反而更加重了他心虛的印象。
我原本想開口辯論，對於自己應得的報酬據理力爭，但是現在刺激委託人的情緒或許不是個好點子，現在教室內累積的負面情緒已經太滿了，就像因為表面張力而凸起的水杯那樣，容不下任何變動了。
「好吧，好吧，你們想付多少就付多少吧！這次就當我做善事吧！」我甩甩手。
「雖然我們不會支付全額報酬，但我們對你的感謝之意依舊不減，文學社的偵探。」男朋友看著我的眼睛，真誠地說。
「那行有餘力記得幫文學社的偵探多多宣傳啦。」我說。
「一定。」男朋友帶走了悲傷的陳曉萱，兩人在門口對我鞠了個躬，默默離開教室。
兩人走後，教室裡名符其實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迷子不在、陳曉萱不在、男朋友不在，連這個禮拜一直陪在我身邊小花也不在了，我看著手上的鈔票，不禁覺得，難道這就是只剩下錢的空虛感嗎？
我發現自己的心或許沒有想像中的空虛，反倒有一種做了好事的充實感，一件事圓滿落幕的輕微疲累與放鬆的感覺。
我數了手上的藍色紙鈔，只有三張，這下又要被迷子罵了。
我撥了通電話給迷子，提示音響了一陣子才接通。
（喀）
「喂？迷子嗎？委託人把小花領走了。」
「嗯。」迷子的聲音平淡，她似乎處在一個有點熱鬧的地方，背景有噪雜的人聲。
「但是……我沒有收回預期的報酬，對不起。」
迷子在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一陣子，我讀不懂那沉默的意義，她接著開口「那無所謂了，只要小花能夠回家就好了，這樣牠也會覺得幸福吧！」
「說的也是。」我的嘴角微微上揚。「對了，我還有個問題想問：為什麼嶙峋堂的老闆娘……我是說老闆，會稱呼你為『妹妹』呢？她是你的親姐姐嗎？」
「笨蛋，」迷子在電話另一頭的語氣似笑非笑「那個人不是也稱呼你為『弟弟』嗎？」
我掛斷電話，從皮夾拿出嶙峋堂的收據，客製化標本比想像的要貴上許多，這其中牽涉到處理屍體的專門知識與一些不易取得的化學藥劑，而那些是我和迷子處理這件案子必須負擔的成本。
減去標本製作費用，這次案子只賺了1300，比預期的金額少很多，但沒有賠錢，只是賺得不多。
我背起書包準備離開教室，卻發現窗外光線陰暗，沒多久便下起雨來了。
河川枯水期結束了，今年的雨季來的非常晚，或許雨季到來的時間提早個幾天，小花就會被水流沖到台灣海峽的出海口，到時我和迷子再怎麼神通廣大都找不到牠了。
隨著雨水落下揚起的泥土與青草的氣味，這次的事件也就這麼落幕了。
（第一章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