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le 02·殺手的敘事詩 No. 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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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05
No.02-06.

最後的集合地位於冰原與草場接壤的地方,斑駁的地面被積雪和枯草爭相佔據,灰暗的天空上不再有流云。

自從空氣中的黑暗含量逐漸濃度增加,擁有生命的且沒有被遏制的動植物無一例外由靈魂開始發生變異,互相吞噬,襲擊過路的逃難人。

——整個世界糟糕透了。

黛絲莉獨自坐在坍塌殆盡的殿堂內,光與星之神的雕塑被風化得看不清面容,盤踞的枯藤和積雪附著其上,持續腐蝕著脆弱的表面。垮塌剩下的殘牆擋不住北方時斷時續的風,吹來的雪渣從她的眼前閃過,乍現的光里蘊含著飛馬族獨特的冰雪魔法,延遲黑暗的滲透。

她在躲避薇恩,熱火朝天的歡迎和對陌生人的不斷介紹讓她渾身不適,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還有其他人對自己的誤解,忽然的熱情反而容易產生困境感。

減少關注度,就不會總有人故意刁難,靠著藍道爾多送飯,也不至於餓死在廢墟里,雖然偶爾還是要出去參加點會議看看魔導師的臉色,但被薇恩當作首席這種至關重要的角色,她真的壓力很大。

坐在光與星之神的雕塑腳下有一種奇怪的安詳感,渾濁的光和污燥的空氣蕩然無存,內外祥和的令人舒心。

集合地遭遇過幾次小面積襲擊,她都沒有參加,幾位學會使用死亡魔法的魔法師哪怕再蹩腳,對付小打小鬧是有過之無不及,她只需要在這廢墟里安靜地等待,學徒們自會前來報告消息,並繼續請求學習更多的魔法。

事實證明,保持心境純潔,也是可以接受下黑暗與死亡的,甚至可以運用得更好,不用復仇和邪念,只為另一方面的對抗,

殺戮掉絕望以及其產生的黑暗,這些魔法師依然是魔導師倡導的那種純粹,她沒有太過於去教導出自己習慣使用的、源於魔法基礎的死亡,僅僅是教授幾種適用於破解黑暗的符文,還有一小部分從黑夜汲取力量的方式,把死亡和黑暗的基礎放置到學徒們的手中。

因此,魔導師不少找她的麻煩。

她的學徒內學習最好算是之前救下的小女孩,大概是靈魂墮落過的緣由,對黑暗的使用比她還要得心應手,繼承死亡魔法的過程也自然順利。

小女孩經常在她靠著雕塑讀書的時候來拜訪,很少說話,直接展示出從她那裡學會的新魔法,在空氣里展現冰花的方式精美多姿。

「我還沒有問過你的名字。」她抬起手,指尖劃過那冰晶的長河,放下間點滴魔法的光吸引著冰晶在面前畫了一個潦草的符文,推開后震蕩著空氣把所有的冰晶均勻散開在廢墟中,折射著暗淡的月光,分解出多樣的色彩。

「……」小女孩抬著頭,小心地用手指碰了一下其中一個,旋轉著的小冰塊悠然地飄走,「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忘記了很多東西。」

她合上書,看著小女孩模仿著自己的樣子照葫蘆畫瓢地繪製著剛才的符文,出錯了幾個地方導致發動失敗。她忍不住爬起來,在有缺陷的地方點上幾筆,立即發動的符文把廢墟內的冰晶重新布置了一遍,光澤更加活潑了一些,更有小女孩這個年齡應該有的一些孩子氣。

為此,她微笑出來,這個孩子的天賦獨特且驚人,如果有一個出色的導師,一定能夠成為強大的魔法師。

很快兩個人的清凈就被打擾了,急沖衝進來打擾的是一位剛剛接受包紮的劍士,外圍再次遭受了襲擊,薇恩希望她能夠去幫助,戰局的情況十分的不樂觀。她猶豫了一下,以往多次遭襲都沒有告知,看來這一次的確情況糟糕。

收起了廢墟內的冰晶,她再回頭看一眼雕塑,似乎人與物之間進行了簡短的精神交流,然後她的手放在了小女孩的頭上,學著藍道爾多的樣子摸著觸碰到的亞麻色頭髮,「等我回來,給你起個名字如何?」

得到了應允,她把小女孩託付給了劍士,定位上薇恩的位置,發動傳送魔法。落地時,若不是即使抬手張開防護,當即就會被一劑魔法轟成重傷。

不用看到使用魔法的人她已猜到如此的威力只有維特拉才能夠使用的出,如此一來,這就不是普通的襲擊,而是一場實至名歸的清剿行動。

「——維特拉。」她眯起眼睛,視線的跨越過交戰的現場,另一頭王座上的女人正在諷刺她的到來,對此她回應痛惡的眼神,「迫不及待了么?」

枯草地上的積雪被調動起來,光怪陸離地懸浮在半空中,成為保護自己人的屏障,剩餘的也沒有留給自己,只是拍了拍薇恩的肩,讓其什麼都不用說,然後邁開步子向維特拉的方向淡定走去。

這是一個去找死的招數,在維特拉的普通攻擊下,她撐不過三招,只是在帶上了那枚首席胸針后,她有一個大膽的計劃。

——證明自己的首席地位,傷害到維特拉,一石二鳥。

——若失敗,則是九死一生的結果。

抬手一個輕微的觸碰,身旁的墮落野獸便灰飛煙滅,沒有考慮過救贖的可能,只是需要清掃前進的道路,即使是黑暗魔法師,她一樣會用上死亡的冰霜魔法,碾碎近身範圍內的所有敵對勢力。

那些學會一丁點死亡魔法的魔法師們,有能力去消除黑暗魔法保護自己,但沒有去殺掉哪怕是野獸的心,自幼善待生命的教導紮根在他們的靈魂中,短暫的學習難以改變掉這一點。她明白,所以才會選擇一切的殺戮放置於自己的手中,作為薇恩麾下唯一用魔法去奪取性命的人,必須要配得上「死神」的稱號。

黑暗的墮落者,並不是全部都擁有被拯救的資格,接觸到至深污濁且樂在其中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她的冰雪把天空映照的慘白,天地連接在一片相同的顏色中,死亡正在遍布每一個角落,連空氣里的黑暗顆粒都不會放過,全部消滅。

細若遊絲的符文幾乎肉眼不可見,如隱藏的蛛網般等待著獵物自動送上門來,配合每一片雪花中蘊含著死亡的精髓,懸停靜止,屏息間過濾掉每一粒黑暗的顆粒,製造出極寒和純凈的範圍。

越往前墮落者越多,她的行進越發困難,不得不刻畫符文的浪潮,將眼前的障礙物全部連同地皮一塊掀起,再在揚起的剎那間無一例外地粉碎掉。

這樣,她和維特拉之間的擋路的東西所剩無幾了。

維特拉從王座上起身,連續兩次瞬移接近黛絲莉,一點而出的黑暗迅速瓦解掉她布下的冰霜,地面上撕裂的黑色痕迹一直延伸到另一頭,其中一條分支故意走過她的腳下,把黑暗的光投映到她憎惡的臉上。

她承認,每一次看到維特拉的時候,自己的遭遇種下的恨意總是能夠戰勝理性,想要生吞活剝維特拉的心一直在作祟。

「很早就聽過傳聞,那些暗道小巷裡低語敘說的故事,『墜落于山崖的死神會重生於山林』,可是今天見到的你,只不過是一個連魔法基礎都沒有恢復的無用魔法師而已,你的死亡,甚至已經無法抵抗黑暗。」維特拉的手指一點點握緊法杖,翡翠的眼眸里貯藏輕蔑,身後不遠處的荊棘牢籠里關押著王后,帶著籌碼的她不用擔心過多,甚至她有著穩贏的信心。

「我也沒有說一定要在這裡打敗你,因此,不如讓你先想一個折磨我的方式,然後快點施行,怎麼樣呢?」黛絲莉故意說著不中聽的話,陰沉的目光里是最深邃的黑暗,加上緊皺的眉頭不願放鬆,「畢竟,你也知道我的力量一直在你之下,沒有任何爭辯的意義,不是么?」

「你……不太一樣了,是不是?」維特拉眯起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暗淡的木質法杖上的寶石流轉著黑色的光,「你的心裡,愛上了一個人。」

「哇哦,明察秋毫呢。」黛絲莉任由黑暗的絲刮過面頰,僅僅是面對面通過力量發散的正面碰撞已經開始隱約的吃力,暗自咬緊牙關去堅持住。

維特拉了解黛絲莉的底細,包括此刻其的心裡想要使用的魔法招數,她招手把困住王后的囚籠拉到身邊,斜睨著眼神,「作為使用特殊魔法的魔法師,你更能明白,愛會使得力量變得脆弱,以及於心不忍去犧牲在意的人。」

「你能忍痛去犧牲奧卡西里斯的性命么?不然,你為何要把他留在安全的後方呢?」黛絲莉頓了一下,她發覺手上符文的刻畫趨於完成時,困住王后的囚籠便會隨之收緊然後向內刺出,「嘖,骯髒的手法,和你盜取奧卡西里斯的力量如出一轍,用這些傷人利己的方式把自己推上王座。」

「很有效不是么?」維特拉的嘴角向上翹,對剛才偷襲的方式很滿意,眸中的閃光點亮了她的興緻,「奧卡西里斯是我的最佳籌碼,他是王,是我的兒子,我就能安穩在首席的位置上,我就能使用他的名義和那黑暗的力量。他只要活著就好,不像你,你們兩個人只能活下一個。」

黛絲莉不吭聲,手指穩住不完整符文,一絲的動靜都會導致王后喪命。按照維特拉的意思,如果她化解這個符文,把魔法收回體內,那麼困住王后的囚籠就會變成傷害自己的武器,但她不可能永遠僵持下去。

她和王后並不熟悉,聽過的事情大多都是薇恩口述的,之前只不過是見過一面。如果完成符文,王後會死去;如果選擇保王后,她肯定會墮落。

——不過,維特拉手中的法杖近在咫尺。

——但是,對首席胸針上的靈魂碎屑來說,維特拉太過遙遠。

「看來,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了呢。」她苦笑了一下,收起手指,把殘缺的符文握在掌心,收起魔法,把囚籠引向自己。

方方正正的囚籠被分解,每一根欄杆都是尖利的長矛,她嘗試使用魔法去對付,可一旦使用力量,這些長矛就會立刻轉向王后。

她不知道薇恩在哪個方向,更不知道藍道爾多在哪裡,以及王后在這的事情有多少人已經知道了。此刻救下王后是最正確的選擇,然而她對這個選擇有了新的計劃,包含法杖和靈魂碎屑兩個方面。

放下手,任由長矛飛速扎來,不禁閉上眼躲了一下,可長矛竟是圍著她扎入了積雪融化后泥漿的土地。她環顧了一下,心中直說不妙,維特拉是要進行更深層次的墮落,「這一定比直接穿透要疼多了。」

長矛軟化為觸手,躍躍欲試等待指令,渾身僵硬的黛絲莉躲不開,除了一臉視死如歸外,剩下能做的只有盯著維特拉,用眼神告訴其墮落自己是妄想。

維特拉不緊不慢,黑色的野獸在她的身後集合,觸碰到的肢體融合到一起,扭曲地堆疊,組合成一個巨型、蠕動的怪。小山般的身軀撼動這地面,低沉地吼叫聲終止了其餘的微不足道的戰鬥,讓所有生物的目光聚集於它的身上——尤其是維特拉和黛絲莉的身上。

「我想讓你的同夥們見證一下,死神墮落進黑暗會是怎麼個樣子。你想想,這種歷史性的時刻,需要更多的大腦去銘記。」維特拉的法杖指向了黛絲莉,觸手升高,變得鋒利堅硬,一改剛才柔軟可捏的模樣,更像是冷卻后的金屬。

最終還是選用了可彎折尖刺,還以為會從始至終使用變態觸手,黛絲莉對維特拉的創造力和想象力深表遺憾。

地面上出土的植物幼苗是黑色的,一點一點爭相展開兩片對稱的圓圓的葉子,在黛絲莉的腳下源源不絕。圍繞著她的尖刺如蟄伏的蠍子,尖頭上滴著黑色的液體。在維特拉的手指碰到她的臉頰時,這些尖刺才發動攻擊,穿透身體注入黑暗的粘稠,俘獲她的靈魂,開始向下迅速墜落。

鮮血落在幼苗上,得到了澆灌瞬間擴散成一個圓,包裹住她們兩個人的雙腳,直到兩個人的心跳以相同的頻率跳動。

黛絲莉一時失神,絕望的泥沼里映照出了一個黑暗帝國,她協助維特拉建立的恐怖統治,暴政與壓迫是主流。沒過膝蓋的污泥繼續向上塑造,但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恢弘的城堡和華麗的生活,還有維特拉那一雙絕倫的綠色眼眸,寶石一般令人沉醉無法自拔。

原以為絕望的黑暗裡只有痛苦,實際上卻是最大的誘惑。

「這是正式的邀請,加入我的陣營,我可以解除掉你所有的痛苦,然後給你意想不到的最高榮譽。」維特拉向她伸出手,溫柔的面容和笑意彷彿是慈祥的母親,等待著自己的孩子回到身邊。

她抬起手,指尖就要碰到維特拉的指尖。這時,她猶豫了,至高無上明明不是自身的追求,此刻莫名的妥協是怎個情況。

——明明想要的承認是打破那些頑固不化的魔導師設下的限制。

「可惜,我喜歡的黑暗是夜裡怡人的寂靜。」她喃喃地自語,把手慢慢地收回,輕輕地握在掛在脖子上的胸針上,「那種黑暗,是來自神的饋贈,保護著生靈在沉睡中能夠安全的在夢世界里暢遊。」

回過神來,發覺面前的維特拉嘴角抽搐,用法杖抬起她的下巴,恣意的窒息試圖馴服她的乖張。她嘴角流下的血點上了法杖,衣裙早已濕透黏在身上,被捆綁的雙手無法像失神時那般抓住胸針,現在和維特拉的距離剛好合適,必須想辦法喚醒胸針上的靈魂碎屑。

——好像在剛落地時,薇恩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她愣了一下,感覺薇恩的憂心忡忡絕對不是好事,一時不願意明說的態度只會把糟糕的狀況指向藍道爾多。

「如果弓兵出了什麼事情,我一定會殺了你!」她不顧抓住手臂的黑暗枝條上有多少尖刺,直接掙脫即使會皮開肉綻,大量的失血阻止不了她的怒氣,她絕對無法允許維特拉去傷害藍道爾多。

「你看,因為愛多少人受到傷害。」維特拉一個眼神,尖刺繼續穿透黛絲莉的手臂,安安穩穩地固定住,「既然你不要邀請函,那我只能強制了。」

黑暗的幼苗類似水蛭,咬開她的衣服附著在她的皮膚上,幼小的兩片圓葉燒灼著皮膚,通過血液的循環率先侵蝕身體,為靈魂的墮落做好基礎。

黛絲莉不再嘗試去觸碰胸針,轉而兀自說著其他種族的語言,用另外一種運行魔法的方法,通過傷口流淌出的血液激發,外溢的魔法達到一定濃度的時候,自然喚醒胸針上的靈魂碎屑。

如果此刻脫去她的斗篷的話,能夠看到周身絢爛的魔法之光,而胸前乍現的一點藍光極其的錦上添花。

由於靈魂碎屑與本體的脫離時間太過長久,維特拉並不知道封鎖在城堡下的此物早已被黛絲莉盜走,當霧氣般的靈魂碎屑從胸針上析出的時候,她的臉龐在藍光的映照下格外的震驚。

「當年,你為了獲得黑暗的魔法,奪走奧卡西里斯的一小片靈魂放入自己體內的時候,恐怕一點都沒有想過還能看到這堆被你拋棄的碎屑吧?屬於你的東西,終歸還是要回到你的身體里的,那份來自神的力量,你根本使用不出百分之一的實力,簡直就是浪費,不如接受最原本的你,對所有人都好。」黛絲莉的口氣略微的嘲諷,漠然地看著維特拉讓身後的巨獸去攻擊,然而激起的藍色浪潮讓巨獸難以對有主人氣味的東西下重手。說出這一大段話讓她微喘起來,她需要等待到維特拉的靈魂完整后再進行下一步。

失血和黑暗搞得她連呼吸都困難,模糊間似乎看到了死神的影子,一身的蒼白失落的無可附加。

她可不希望再被死神附身一次,可否死裡逃生完全靠那堆靈魂碎屑能不能回到維特拉的身體內。

用上自己魔法基礎內的力量給靈魂碎屑充能,在這堆靈魂碎屑猛地下墜的那一刻,靈魂碎屑一簇緊接一簇的衝進維特拉的身體內,劃過藍色的光弧縹緲著顆粒感,久久不能散去。

而那片奧卡西里斯的靈魂被強制扔了出來,一點的藍直徑向黛絲莉的身前飛去,黑暗與死亡的歸屬感讓這無主的碎片急需一個溫暖的港灣。

維特拉不會放任黛絲莉獲得這個擁有神之力的靈魂碎片,裡面蘊藏的黑暗是她全部的成果和希望。巨獸正在向黛絲莉奔襲,阻止碎片加入到黛絲莉的力量中去,可是碎片讓穿透她身體的尖刺疲軟,讓她有機會伸出手刻畫符文,築起的黑色之牆擋住巨獸,而她完美地捏住靈魂碎片。

碎片其中的黑暗煙霧繚繞,把精髓和源頭通過她身上的傷口注入,和她最近點亮的死神技能點混合,徹底的擁有兩份來自於神的力量。

尖刺脫落,她的力量也不再和王后的生死相關聯,黑與白的完美融合也代表著死神與黑暗神的同胞共融性。黑暗治癒了她的傷口,並有一部分轉化為了死亡,在她的魔法基礎內平分秋色,兩份魔法基礎,兩份新生的神之力,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她去做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巨獸擊碎了牆壁,狼頭般的頭顱上鮮血橫流,雙排的牙齒上滴掛著黑暗粘液,身下保護著哭泣不止的維特拉,禁止黛絲莉有任何的想法。

「嘁,你的主人正在遭受良心的譴責,這個世界的黑暗之源已歸屬於我,所以我的意見只有兩個字——」黛絲莉開始收集土壤中的黑暗,一邊將尖叫的幼苗們收入囊中,一邊小心在胸針上收好奧卡西里斯的靈魂碎片,「臣服,你只有臣服我這條路才不會受到傷害,特別是你也看到了那些埋在雪地里的枯骨,你的死敵會致你於死地的。」

「它不會聽命於你。」維特拉扶著巨獸的腿站了起來,低著頭髮絲散亂,「話說回來,你奪走黑暗的行為和我又有什麼區別?你以前只是卑微的殺手,現在依然不過是骯髒的絕望散播者,你就是另一個版本的我!」

看著維特拉瘋癲的大笑,黛絲莉搖搖頭,惋惜地說:「你對黑暗的看法實在狹隘,怪不得你的魔法低能到無可救藥。」

她的腦袋稍微的向一旁晃了一下,灰暗的天氣更加陰森下來,沒有一點瑕疵的黑色在她的頭頂均勻鋪開,降臨的黑夜和以往的非常不同,天空上點綴的繁星異常明亮,密集的地方甚至掩蓋過新月的光芒,空氣依舊是夾雜有冰霜的空氣,但溫柔的冷從鼻腔一直呵護到肺內。

夜幕下是絕望最容易擴張的場所,不過,擁有星光的真正的夜晚是具有保護作用的,絕望的組成物會被嚴重干擾到。

眼前的巨獸,也只不過形成時有多少力量現在還是多少力量罷了。

她本可以直接將巨獸削為碎末,然而此刻餘光里看到的露出一點枯骨讓她想到了與查米特內的約定。

巨獸落下的腳步掀起的氣浪遮蔽了她的視線,塵土、枯草和雪渣的混合物震蕩在半空中遲遲無法落下。大概維特拉認為她不發動魔法師因為兩種力量的不協調,通過巨獸的隱秘攻擊,很快就能重佔上風。

其實她是在試探,通過空氣里魔法的運行方式定位到法杖的位置,用屬於神的那份力量吸引法杖的注意力,如果力量被允許,她可以喚醒法杖。

——被法杖認可,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獲得了首席的身份。

——她確信自己能夠得到法杖的認可。

從指尖釋放掉的力量穿過霧霾消失在法杖所在的地方,她屏息凝神,細微的顫動吸引著全部的注意力,被由內向外的審視著。

附近太過寂靜,哪怕是巨獸的聲音也一絲都沒有。她高度戒備著,辨認著敵人和同盟的位置,以免有人靠近的時候造成誤傷。

為了不斷開和法杖的聯繫,注意力多少分過去一點,突然出來的爪子差點刮掉她的頭皮,頓時發麻的感覺一路傳到後背上。她不敢鬆懈,機械地奔跑躲避,敵我都互相看不見的時候,渺小的身體是最佳的自保基礎。

實際上,經過幾次位置的變換之後,她發覺自己和法杖間的距離十分接近,首席胸針上奧卡西里斯的靈魂碎片對附近的維特拉產生了反應。

及時的閃身躲開了維特拉揮過來的法杖,一些莫名其妙的黑暗魔法在她的眼前炸出了一星火花,看來失去奧卡西里斯的靈魂碎片后,維特拉的魔法比學齡前的兒童還要差勁。

「維特拉,你從奧卡西里斯身上取走的這片靈魂,可是掌管黑暗的神專門給予的、真正的神的靈魂,雖然只是神身上億萬分之一的部分,卻可以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上。可惜,你並不會使用,只是單純用自身的絕望去激發出黑暗的一種而已,很可悲的。」她換上很少使用的右手,魔法纏住維特拉的手臂扭過去,把其拉到身前,這時才用一直連接著的左手握上了法杖。

皮膚觸碰到的那一剎那,原本木頭的顏色和紋理被一層白色覆蓋,向上向下獲得使用法杖的許可權,同時刺骨的冷迫使維特拉鬆手。

待到法杖頂部的那枚寶石點亮的時候,猛烈的白光推開兩人,並掃盡空氣中的污穢,夜色撩人的點綴著星與夢。

她慢慢地把法杖拿到近身處,星光匯聚在身上,被鮮血染透的衣裝迸發著靚麗的黑和深紅色,酒紅色的眸內清亮著充沛的與眾不同的光。神的眷顧和自身的靈魂讓她贏得了古老法杖的認可,在此,她能夠創造出舉世奪目的東西。

——骨龍。

符文連接成陣,布開在雪地上激活枯骨,除去埋葬它們的土壤,紛至沓來的在她的身後互相拼接,從脊椎到肋骨,鑲嵌上四肢和頭顱,最後在眼眶內點上一把蒼白的火,胸腔內塞入零散在外的靈魂碎片組成的心臟,加持符文捆綁牢固直到一捧的藍色也同化為白。

和骨龍相比,巨獸的身形立刻矮小了許多,震耳欲聾的吼叫中巨獸也會膽怯的後退,發出受傷動物般的慘叫。

飛馬族膜拜骨龍,單膝下跪給這死亡的造物行禮,享受這破敗雙翼帶來的狂風巨浪。她和查米特內對上了目光,從其中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中感受到了對自己的驕傲,導師的舉動和尊重令她舒心地勾起嘴角。

她用法杖指著巨獸,命令骨龍噴吐出龍焰,灼熱的白色之火向著巨獸襲去,一層一層的燒灼,壯烈的吼叫聲中黑色剝離向上,蕩漾成一片模糊的團霧,粉末一般從分解到消融,消逝的嗓音里暴露骨骼被研磨的駭人聲響,直到化為烏有,不留下任何殘渣。

維特拉用魔法抵抗著火焰,巨獸消失后令其直接暴露在龍焰之中,黑暗勉強展開的護盾,裂縫快速分解著不厚的盾體。在快要崩壞的時候,骨龍停止了攻擊,從頭骨各處縫隙里泄露出的熱氣裊裊遁入深沉的夜。

她向前走去,接近維特拉,輕巧瓦解掉不堪的護盾,然後隔空抓住其靈魂,撕裂的符文已經準備好,迫不及待的發動導致的窒息和身體內部的劇痛扭曲了維特拉的臉,對其的怨恨可見一斑。

如果維特拉老老實實做一個首席,大概現在的黛絲莉只不過是久負盛名的魔法師法耐德之女,擁有一個普通的名字和一個普通的生活。

——可是,現實並非如此。

「那年,你的魔法師們還沒有掌握好黑暗,釋放出的火是鮮紅中帶著一抹黑,渺小的不足以毀滅蹤跡。所以那些愚蠢的傢伙以為放一把火就能掩蓋掉襲擊的痕迹,到頭來卻是在燒傷我的同時給予了我黑暗的能力。」黛絲莉娓娓道來,闡述著過去的故事,神情開始舒展,「我的魔法基礎救了我一命,你盜取的魔法賦予了我新的力量,這麼一說,實屬諷刺呢。」

說罷,她鬆開手,讓維特拉的靈魂繼續運行著身體,鬆口氣的樣子很釋然。如自己所說,沒有維特拉,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她,更不會有這群認識的人,尤其是那個會說愛她的人。

而且,維特拉十分的有用處,現在不是處決的時候。

她轉而走向王后,確定在之前的龍焰中沒有誤傷到。維特拉趁此想要刺到她的腿,卻被她揪起來結結實實的揍上一拳,估計鼻骨是絕對斷掉了。

將王后交給薇恩讓她們母女團圓后黛絲莉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因為剛剛薇恩告訴她藍道爾多的意外,至於維特拉是怎樣被押走的不是關心的範圍之內了,她需要儘快去救治藍道爾多,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連續幾次的傳送她來到了負責醫療的大帳篷,不用詢問她就能夠辨識出藍道爾多的具體位置。若要再次試驗用新力量能否施救成功,她必須先從自己的人下手,藍道爾多最合適不過了。

似乎所有傷員的情況看起來差不多,身體上有被黑暗刮出的傷口,且其中生長著黑色晶體,將黑暗澆灌在血管中,凸顯在皮膚之上。

藍道爾多試圖去坐起來,但被她狠狠地按了回去,冰冷的指尖碰到了黑色晶體上,將其擊破成粉。她的雙手始終壓在藍道爾多的肩頭,這是唯一的傷口,從此追溯是必然的途徑。

與施救小女孩不同的是,這次她使用了更多的黑暗去誘導,假使可以讓絕望的黑暗自覺被她吸收掉,後續的斬草除根基本上就不需要了,不過要是像小女孩那時一般互相爭鬥的話,倒不如直接用死亡去清除來得快。從藍道爾多的身體方面來考慮,誘導比清除的傷害要小得多,

「藍道爾多,我有一個好消息想告訴你。」她俯下身子,湊近藍道爾多的臉龐,似吻非吻的意味微醺,「你勉強聽聽可好?」

不等藍道爾多回答,她就吻了上去,此舉只是為了弓兵放心而已,沒有其他多餘的含義。黑色的符文亮起后快速消失,稍等片刻,黑色的霧氣如躁動的蜂群般撲向她,彷彿終於找到令人安穩的巢穴。

果然獲得黑暗的魔法基礎后引導黑暗進入自己的身體簡單易操作,雖然有點刺痛和反胃的不適,但是飽和的感覺令人心情愉悅。由於身體內含有兩份魔法基礎,再加上黑暗和死亡是同胞關係,因此屬性之間的轉換是自動和互補的,始終保持著平衡的狀態,然後通過吸收外界的黑暗來達到充盈的效果。

其實剛才她沒有什麼話想對藍道爾多說,只是為了吸引一下注意力,看來等到那傢伙醒過來,一定會被纏著問很久。

看著藍道爾多疲憊地睡過去的樣子,她稍稍的放了心,如果沒有問題,連夜是能夠救治這裡所有傷員的。她選擇自受傷最重的人員開始,練習了兩次有點熟悉套路和傷員為了健康願意一博的雙重作用下,今晚是沒有辦法休息了。

不過,不用去參加隔壁騷亂的慶功宴還是不錯的,還能讓治療者們去那裡放鬆一下,不再被傷員們困擾。

她默默的在雙手之間壓縮黑暗的霧氣,帳篷內只能聽到傷員們入睡的鼾聲,還有偶爾混進來的昆蟲發出的清脆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