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本章節 21633 字
更新於: 2018-08-04


  「呼……」

  當法路恩前去和柴弗談判的時候,體育場的封鎖已經大致完成,周遭半公里內也被完全淨空。現在在場內活動的只剩下掃蕩可能躲藏著的普通觀眾,接下來就是布置路障,以防特警的突襲。

  一切的狀況穩定下來,時間是五點四十五分,蘇卡拉回到了VIP室,準備接下來的行動。法路恩還沒有回來,他就看著窗外的景色等待。

  這裡的風景很好,地處布靈頓的中樞位置,特殊的建築結構雖然只有三層,高度卻有四十公尺。一眼看去,布靈頓的景色盡收眼底,夕陽在遠方的海平面上漸漸沉沒,將整個市區染成鮮紅。河川的一處還在不停地冒著煙,不過除此之外,這座城市就寧靜得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教育。」

  在校園的操場上,還有幾名孩子正在嬉戲玩耍,不知道校園之外發生了甚麼大事。就算距離讓他們看起來比豌豆還小,蘇卡拉也能想像的到那熱鬧愉快的叫喊聲。

  「音樂。」

  國家劇院,典雅古風的設計有著數百年的歷史,在夕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即使在一片混亂之中也沉穩的不為所動。

  「藝術、歷史。」

  威爾蘭博物館,收藏超過六百萬件。來自世界各地的文物聚集於此,值得整個世界的尊敬。就算威爾蘭是他們的死敵,蘇卡拉也永遠不會將那裡當成戰鬥的場所。

  「貿易。」

  布靈頓港,世界最大的港口。巨大的貨輪行列,像是地面一樣延伸出去,大型的機具忙碌的運作,每一箱貨櫃都載滿了來至世界各地的貨物,還有即將送到各個角落的物品。

  「科學。」

  遠方的市中心,巨大的展場挺立著。各種他從來沒有看過的劃時代產品在展示場中陳列,等待量產,大部分的安拉巴哈人恐怕一輩子都無法想像那個畫面。

  「……好羨慕啊。」

  最後,他想起了自己家園的土地。充滿了叢林,泥土路,馬車還是重要的交通工具。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從出生到死亡,就在那樣的地方過完一生。不知道世界可以變得更好,所以也不試圖讓世界變得更好。這是自己故鄉的可悲現狀。

  「……好可惡啊。」

  這之中有多少是安拉巴哈人所貢獻的?所支撐的?如果沒有他們,威爾蘭這個國家將從根本崩塌。然而,安拉巴哈卻還是受到那樣的對待。威爾蘭以文明的方式掠奪,建立起這個繁榮的國都。將頭抬高,鄙視著真正做出貢獻的人們。喝著氣泡飲料,看了看新聞上的飢荒,說聲真慘然後關掉電視。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殘酷。

  所以他才無法忍受。


  「你在做什麼啊?」

  在他差點忍不住要用能力把最近的樓房轟掉的時候,一到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法路恩回來了,臉上帶著相當的疲憊,經歷了十分沉重的壓力。

  「在重新省思自己一路走來的動機。」

  「喔,有省思出什麼嗎?」

  「我得到的結論是,我果然沒有作錯選擇。」

  「呵呵。」

  法路恩讚賞地笑了笑。


  「不提這個了,你剛剛去哪裡?」

  「啊,稍微有預料之外的因素存在。有大神官在這裡。」

  「什麼!?」

  「別那麼緊張,我去和對方談過了。是柴弗.史岡赫爾,他答應不干涉我們在這裡的一舉一動,除了他要對付即將到來的世界之敵以外。」

  「是這樣嗎!世界之敵,他是來對付他們的啊……」

  蘇卡拉想起幾天前的那場短暫遭遇,只是他搞錯了前因後果。


  「我認為我們也做好準備比較好。即使有大神官會出手,也不能保證我們不會有所損失。」

  「嗯,不過我想他們的危險性不會比特警還高。總而言之,我們現在已經做了最完善的警戒了,保持下去就好。來完成自己該做的工作吧。」

  「好。」

  時間是晚上六點二十分,天色漸漸暗下,再沒幾分鐘,就會完全轉為夜晚。法路恩讓負責的部下準備器材,同時,他們去隔壁的房間領俘虜。俘虜被分成好幾部分,威爾蘭人、非威爾蘭人、沒權沒勢和上流階級。他們很快地就找到了要找的人物──以丹尼爾為首的政府官員,一串粽子拎起來就是十五個人。又隨便抓了十五個一般的威爾蘭人,要他們去隔壁。


  在叫他們開始移動之後,法路恩看了現場的俘虜一眼,有點失望地說:

  「什麼,瓦特上將不在嗎,差他一個我的仇人就大滿貫了。」

  「別那麼失望,班沙爾,那個傢伙大概在安拉巴哈咬指甲吧。」

  「也對,等我們回去,總有一天會遇上他的。」

  當他們帶著俘虜回到VIP室,器材已經準備完畢。俘虜們不明白他的用意,不過心裡知道沒有好事,幾個人已經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法路恩按下了無線電的按鍵。

  「呼叫模迪,這裡是體育場,我們隨時可以開始,你們準備完成了嗎?」

  《喔,班沙爾,我們也準備好啦。剛剛和老家那邊取得聯繫。》

  「所以已經同步了嗎?」

  《沒錯。只要你按下開關,你的聲音和影像就會傳遍全世界。就算總督府切斷了所有電視線路,老家的地下電台也準備就緒了,你就放手去幹吧。》

  「好,那麼把人帶過來吧。我們開始。」



//

  「回去!回去!通通回去!」

  安拉巴哈,持槍的士兵們陷入一片混亂。他們對空鳴槍,作出威嚇,但在心底,他們比驅趕的對象還要害怕。

  「回家裡去,在許可下達之前不準出來!」


  當地時間早上八點三十分,位於布靈頓的開幕式開始。威爾蘭人在安拉巴哈的各大城市架起了投影機,將現場的情況播放在大螢幕上,同時也大肆宣傳這場盛事。這麼做的理由很明顯,讓這些安拉巴哈賤種感受共和國的強大,免得他們再次抵抗。

  然而,到了十點半,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螢幕上,和他們同樣膚色的同胞踏進了世界的焦點,開槍射殺周圍所有的觀眾。那一聲冷酷的宣告,那道聲音,螢幕上的出現人他們都認識。革命中最有名的兩名將領都還健在,而且他們都還在戰鬥。

  所有人都無法做出反應,只是看著這一幕發展。血沫飛濺,染紅了廣大體育場上的每一個點,慘叫聲經由加強的擴音器回盪在街上。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善良的平民百姓卻沒有一點不捨或感到可憐的感覺。


  在二十分鐘後,來自總督府的命令終於下來了。

  「不準在街上逗留你們是聽不懂嗎!」

  他們害怕了,害怕像八年前一樣,這些看似無辜的人再次採取行動。他們立刻切斷了所有對外的電視線路,同時也禁止他們在街上談論剛才發生的事。希望就這樣,讓這個事件冷卻下來。

  「可惡、可惡、可惡!這些人,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冬季運動會喔,他們竟然做出這麼殘酷的事!」

  在士兵們的眼中,每名安拉巴哈人都是恐怖組織的一份子。他們不想理解他們,在心中畫出了那條線。已經有不少平民被流彈打中,但他們沒有幫忙治療的打算,就留他們在地上呻吟,也不準其他人接近。

  反正都是恐怖份子。


  情勢得到了一時的控制,但他們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人群從窗口探出頭來,想要知道現況發展,目光讓士兵們的情緒景繃,大聲吆喝,要他們安分守己,像個畜牲一樣。

  然後在中午十二點三十分,那道廣播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

  《各位晚安,我們是安拉巴哈解放陣線。》

  聲音從城市各處傳來,士兵們原先還不知道哪裡來的擴音器,到最後,他們才發現聲音來源是每個家庭的收音機,聲音完美同步,形成不容否定的宣告。


  《現在,冬季運動會會場已經在我們控制之下。在我們手上,有三千五百名人質。其中威爾蘭人兩千五百名,他國的旅客一千名。》

  《我們要以這些人質,對威爾蘭政府提出要求。》

  《我們的要求是,釋放先前在戰爭之中所入獄的犯人。》

  八年前,戰爭摧殘了安拉巴哈的土地,造成大量的死亡。革命持續了一年又一個月,威軍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但安拉巴哈人仍然不肯放棄,以游擊戰抵抗。恐怖攻擊在各大城市產生,而威爾蘭人以屠殺回禮。這個慘狀引起了國際媒體的關注,最後,由世界列強出面調停。


  調停的結果,叛軍大部分的成員都獲得免除刑責,交出武器,回到自己的家鄉。只有各階層領導人,被判處五年到二十五年不等的刑期,四名首腦被處死。

  被判刑入監的人數是,三千人。

  《一名人質換一個人。他們服刑的監獄就在安拉巴哈,讓他們離開,我們在確認之後,就會放人質走。》




//


  《第一批,就稍微讓我們熟悉一下這個模式吧。沙拉馬林.瑟姆、吉瑞許.巴特納格、阿魯恩.戈達……等十名士兵。他們是不過是最下階層的班長,就拿這十個人來跟你們換。》

  電視中,法路恩指著十名平民,沉穩地說道。聽了他的要求,暫代職位的副總理柯迪.瑪芮咬起手指。


  《時間,是現在開始的一個小時。我想你們應該不需要開會開太久,一個小時之後,我要知道他們離開監獄。》

  「我們該怎麼辦,瑪芮先生?」

  幾名重要的政府首腦現在都在電視裡面,剩下的都是些沒擔當的傢伙,柯迪自己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作不出漂亮的決策。



  「特警呢?特警在哪裡?軍隊呢?」

  「報告,第十三戰車旅由於道路破壞沒有辦法很快的支援。」

  「沒有辦法很快也給我出動,出動!通通給我動起來!我才不信他們有多少人!開過去就是了!把這些該死的傢伙全部殺光!」

  「屬下明白,已經命令下去了,武裝直升機也隨時可以行動。」

  「那就快去。重火力先對付沒有人質的地方。特警呢!」

  「特警已經在體育場門口待命完畢。」

  「那就攻堅啊還等什麼!」

  「不,副總理先生,請聽我一言。對方的防守完整,靠近的人都被狙擊手殺害,要攻堅沒有這麼容易……」

  「那你說要等到什麼時候!」

  「至、至少等到我們確定他們的配置,做點計畫。」

  柯迪一路以大火氣怒吼,說出來的話又很智障,讓其他人窘迫不堪,又不能把他嗆爆,只能好言相勸。



  「現場指揮官已經開始計畫了。但是一個小時內是很難有成果的。重要的是副總理,我們要釋放囚犯嗎?」

  聽到這件事,柯迪忍不住砸嘴。但最後,他也只能同意這個要求。

  「就放吧。」



//

  「是嗎?」

  二十分鐘後,法路恩接到監獄外同伴傳來的消息,露出陰險的笑容。


  「他們上鉤了啊。」

  《是的。》

  「很好,辛苦你了,等等繼續回報。」

  將電話掛上,法路恩轉向鏡頭前等待的眾人,大聲宣告。


  「我們已經接到消息,威爾蘭軍方正式釋放囚犯!因此。」

  他隨便指了平民中的十個。


  「你到你,你們可以離開了。」

  「真…真的嗎?謝謝你!」

  幾個人露出欣喜的笑容,大力站起身,幾乎忘了身旁還有槍口對著他們,裡面還有人流下眼淚。

  「別急。這個拿著。」

  法路恩將一顆紅色的玻璃球交給他們。


  「這是十人份的通行證。你們十個人必須一起移動,在遭遇我方士兵的時候舉起雙手,將紅玻璃球展示給他們看。如果其中有所差錯,後果自負。」

  「……是、是,我明白了。」

  一名中年男子顫抖著雙手。和另外九個人離開這裡,同時,另一個房間又帶了十個人過來。

  法路恩再次轉向鏡頭說話。

  「接下來,就等威爾蘭政府確認我們已經釋放人質。依你們慢吞吞的官僚作風,還要上一個小時吧。無妨,等你們確認之後開個記者會昭告天下就行了。我們隨時都在觀察你們的一舉一動。」

  說完,法路恩暫時把攝影機關掉。接下來的談話,不需要影像。

  他們要對遠在家鄉的同胞們對話。


  「安拉巴哈的同胞啊,你們聽見了嗎?

  今天,我們終於取得了睽違八年的勝利。

  八年前,我們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一敗塗地。

  有些人,就此認為我們安拉巴哈就是比較劣等的。是弱者,活該被宰割。

  但是真的是如此嗎?

  不是,絕對不是。

  這個事實,我們現在正在證明著。我們這次的勝利是巧合嗎?是機運嗎?不是,是由我們長久以來努力的結果。我們讓威爾蘭顏面無光,讓他們知道他們不是所向無敵。而我的同胞啊,我希望你們也知道,他們不是所向無敵。

  已經夠了吧?沉默了八年,應該夠了吧?八年前的革命讓你們睜開眼睛,而這八年你們已經看到夠多了吧,思考夠多了吧?

  是我們該再次拿起武器的時候了。狄帕克派的和平抵抗論對威爾蘭人造不成任何威脅,他本人也因為一把鹽而死。光是一味的倡導和平理性不會達成任何事情,如果有想要完成的理念,有認為這世界應該有的樣子,就該行動。

  是時候了。八年前,我們什麼都沒有,對補給和彈藥一無所知,只在教科書上聽說過戰車的勇猛,甚至沒有人看過飛機。但八年過去了,我們知道了很多事,我們也準備了很多。

  是該戰鬥的時候了,打開窗戶看看吧,看看那些拿槍指著你們的人的眼神。看清楚,是他們該害怕我們,而不是我們該害怕他們。

  各位,請做好準備吧。等我們回去,我們將把威爾蘭人驅逐出我們的國家。」


//

  晚上七點十七分,威爾蘭政府確認了十名人質的安危,同意恐怖分子的更多要求,並要他們繼續釋放人質,而法路恩也照做了。同時,來自城外的軍隊與大橋方面的守軍進行了激烈的戰鬥,雖然對恐怖份子帶來了一些傷害,但高昂的士氣讓反擊更加猛烈。八輛主力戰車沉入河底,軍隊沒有跨越雷池一步。

  特警仍在集結,總數六百人的組織,駐紮首都的有三百人。但這人數還少過恐怖份子,他們還在努力增強自己的力量。

  一個小時過後,時間來到了八點三十分。法路恩判斷,是時間進行下一步的計畫了──他們可不是來這裡和威爾蘭人友好交易的。



  「接下來,我要求你們釋放以下三十人──阿拉夫.狄克西特、傑.西度……朵發瑟斯.戈歌、拉蒂夫.特李維迪、伊沙.漢達。」

  「!!」

  聽到最後三個名字,丹尼爾震了一下。看到了他的反應,法路恩露出獰笑,對著鏡頭繼續說下去。


  「最後三名是革命中的師長級人物。我當然不會說拿什麼平民來換,你們口口聲聲說著人人平等,腦袋裡是怎麼想的我再清楚不過。」

  他指向一開始就在旁邊看著的官員們,士兵們就把三個人推出去。

  「大法官雅貝潔,教育大臣克拉克,中將法漢。他們三人和二十七名平民,交換上述的三十名囚犯。」

  法路恩笑著,看著電視畫面中的威爾蘭副總理吩咐屬下。他似乎可以想像幕後幕僚的混亂狀況。他知道對方不會答應這個要求──他們沒辦法答應這個要求。


  「你…是這個目的…!」

  「喔,我們的總理想要發表甚麼高見?」

  鏡頭轉到丹尼爾臉上,讓他別開視線,一句話都沒辦法說。他滿臉冷汗的畫面就這樣持續了五分鐘,最後法路恩看到電視上的副總理接獲屬下的緊急回報,立刻變為和丹尼爾一樣的表情。


  「怎麼,威爾蘭人,動作有點慢喔?我這邊已經接到了二十七名士官被放出的消息,剩下的三名將領呢?」

  「我…我們拒絕釋放他們的提案。」

  「哦?是你們因為罪刑重大,而不想釋放他們……或著說是其他的原因而無法釋放呢?例如說──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

  法路恩加重語氣講出最後一句話,帶著的氣勢連副總理的回應也延遲一拍。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早在八年前,讓他們鋃鐺入獄的時候,威爾蘭政府為了避免那萬分之一的機率,讓他們東山再起,早就祕密地將他們在獄中全部殺害。然而,這件事情無法公諸於世。因為當年負責調停的是世界列強,而這很明顯地違反當初的約定。

  如果讓各國知道這件事,可不是只有在外交方面被洗臉這麼簡單。所有的條約內容將重新被檢視,各國還可能組成調查團來確認這些事情的執行程度,或是監督條約落實。這將讓這個國家失去所有的公信力,最糟的狀況下,還可能被迫給予他國治外法權。

  而法路恩在這裡提起,為的就是這個目的──不需要徹底證明,只要讓謊言出現一點裂痕,最後就會不攻自破。

  「就、就隨你們去猜吧!總之我們拒絕釋放他們!」

  電視中的副總理狼狽不堪,最後只能擠出這麼一句話。


  「是嗎。那麼──」

  砰、砰、砰,三聲槍響讓三個人的腦袋開花。腦漿濺了一地,血腥的畫面就這樣被撥放到世界各個角落,方才還在順利交換人質的氣氛蕩然無存。現場的某人發出虛弱的嗚咽聲,聲電視中的副總理爭大嘴巴說不出話來,而現場的丹迪爾閉起眼睛,別過頭去。

  「我應該說過了,這三人換我們三名軍官。你們拒絕了我的提案,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

  「你、你這個惡魔!可不要以為我們會輕易地就算了!」

  「你可以做出你想要的回應,如果你還有那個心情的話。我們現在要釋放二十七名人質,給我好好點了。」

  士兵們讓人質們一個一個站起,看著地上的屍首,有名婦人腳軟得站不起來,在情急之下跌在屍體旁邊。恐怖的死狀讓她直接哭了出來,用力磕頭。



  「先生、先生……我的兩個孩子還在隔壁。拜託你,不要奪走他們性命……」

  法路恩緩緩起身,親自將她扶起來。

  「不用如此害怕,女士。我們安拉巴哈人遵守信用,只要威爾蘭政府沒有做出更多卑劣的舉動,他們都能平安離開。」

  他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士兵。


  「把她的兒女帶來。下一次人質交換就讓他們出去團聚。」

  「是。」

  「謝謝你,謝謝你……」

  看到不停道謝的母親,士兵差點笑出來,心中無比佩服自己的長官。在剛剛的氣氛之下,他還以為威爾蘭的副總理會斷絕一切溝通管道。然而,這偶發的一幕已經播送到全世界了,要是對方拒絕,將會名聲墜地。


  「我這就帶人。」

  他快步地離開這裡。留在身後的長官則繼續將威爾蘭推入深淵。



//

  「能不能衝了啊隊長!」

  地下通道之中,世界之敵一行人正在等待著適當的時機。他們聽著身邊的收音機,全世界都在談論今天發生的事情,來自上方的實況轉播也從來沒停過。

  聽著現況,他們不禁著急起來。在剛剛三名官員遭到射殺之後,世界各國擔心自己國家的人質安全,開始對威爾蘭政府提出質疑與抗議,焦急程度和要人被抓起來的數量呈正比。不管轉到哪一個頻道,都是急迫的語調在說話。


  「隊長!」

  「好了靜、莉迪亞,冷靜下來。大家的心情都一樣,能夠越早結束這件事越好。」

  雖然解放陣線演得十分理智,不過他們十分懷疑會有什麼好結果。例如說,預計抓的人質數量是兩千人,而囚犯數目是三千人。雖然最後行動的時候解放陣線抓了三千五百名人質所以看起來沒有問題,但他有不好的預感。


  「但是還不行。王子,能麻煩你再出去看一次嗎?」

  「不行。我三十分鐘前才出去的。你也冷靜一點隊長,我不想在這個時候暴露身分。」

  「……我明白了。」

  但是他們依舊沒有行動。理由無他,就是現在發動作戰也不會有結果。特警已經全員抵達,但是人數依舊不足,裝備也只有簡單的步兵武器。另一方面,恐怖分子的武裝齊全,特警就連要突破門口的裝甲車都有困難。


  「至少再等待他們的援軍……可惡,他們到底要多久?」

  「隊長,你覺得他們會選擇在晚上進攻嗎?」

  現場比較冷靜的是古斯塔夫,巴斯汀則是像往常一樣不將感情表露出來。莎赫拉將自己的隨身手術工具清點了十遍有餘,看得身旁的同伴都煩了要她住手。


  「他們非做不可。剛剛對方首領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有自信,我覺得他們已經掌握住好幾個人在暗中被殺害的訊息了。對威爾蘭政府而言,應該是越早處理掉這件事越好。」

  「好吧,那就只能繼續待命了。」

  他們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身旁的收音機不停傳來對話。半個小時後,古斯塔夫還沒出去冒險偵查,收音機裡面就傳來了他們想要知道的消息:

  《各位請看,空中騎兵隊已經抵達了現場。四架直升機降落在我前方的光榮廣場上!》

  「武裝直升機嗎……」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啊。」

  「嗯,武裝直升機也是三年前才有的概念,那些可能是實驗機或是舊機種加設武器吧。不過空中騎兵隊抵達的話……也許有勝算。」

  「那衝了嗎?隊長?」

  「嗯。我想應該是個好主意,再給他們十分鐘,釐清一下現──」

  迪埃特的話才說到一半,來自遠方的震動搖晃了整個通道。震動持續了數秒,牆壁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音,一時之間收音機裡面傳來的都是雜音。等到恢復下來,剛才還在雀躍的主播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


  《爆炸了!中央車站方向傳來了猛烈的爆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人清楚,諾拉,你能做報導嗎?》

  《這裡是諾拉,我現在位於中央車站前方,但爆炸不是從這裡產生,是國會!國會方向!》

  《不用猜了。聒噪的小丑們。》

  一個冷酷的聲音打斷了對話,強制佔據了所有頻道。那個聲音帶著暴躁,聽起來隨時都有可能怒吼。說話的人是卡米.模迪,率軍佔領威爾蘭國家廣播公司的軍官,不過這時候碎片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們安拉巴哈解放陣線,就在剛才將威爾蘭國會徹底摧毀。這次爆炸,是為了紀念八年前被暗殺的亞然.布魯克。他是我的好兄弟,也是一名有理想的人。八年前,就在國會廣場因為威爾蘭骯髒的政治而死。我要讓你們永遠記得這個人,同時記得他所代表的,曾經和我們安拉巴哈和解的機會。》

  他的聲音在講完之後立刻消失,被強奪的頻道回到了現場記者們的手上。

  《我……我是諾拉。我已經移動到了國會之前。各位請看,爆炸似乎是從地下產生的。國會大樓已經全部崩塌,只剩下一些殘骸,還、還不確定,內部人員,以及罹難狀況……》

  接連敘述的是讓人不忍聽的慘狀,迪埃特轉了個頻道,搖頭嘆息。


  「這沒有在我們拿到的情報裡面啊。所以,他們買炸藥就是為了這個嗎……」

  「可是我不明白,隊長,他們怎麼將這麼多炸藥運過去的?第一波攻擊應該沒有威爾蘭國會,路上封鎖應該讓他們不可能行動才對。」

  「靜,你剛剛也聽見了吧。爆炸是從地下產生的。」

  「難不成……」

  「嗯,我們現在知道他們佔據中央車站的意義了。」

  從中央車站直達國會的線路,途中只有四站的間隔。一輛猛衝的列車不可能被及時攔下。

  造成的結果就是他們所聽到的。


  「可惡。王子,你現在能出去看看嗎?我想要確認特警和空中騎兵是不是都準備好要行動了,我怕這陣爆炸又讓他們把注意力移開。」

  「嗯,交給我吧。」

  古斯塔夫走道他們視線之外的角落。隔了兩分鐘,平安無事的回來。


  「他們沒有分心,正在討論進攻計畫。看起來被逼急了,就算我們不上,他們應該也會魯莽進攻。」

  「好,那我們攻上去應該剛好。那我們也行動吧。盡量做得盛大一點,讓他們發現這件事。王子,拜託了。」

  眾人打起精神,連之前說自己不想來的莎赫拉也準備就緒。最後一次確認所有人都準備完畢,古斯塔夫開始行動。


  「那麻煩轉個頭。」

  五個人閉上眼睛。沒過多久,面前緊密的鐵門就傳來開放的氣音,他們睜開眼睛,古斯塔夫已經在們的另一側等著他們。


  「走吧。」

  迪埃特立刻走到王子前面,以防附近隨時可能出現的敵人。兩側各有三扇門是開著的,讓他們探頭看了一下。好幾具屍體被棄置在裡面,一眼就可以看的出來死透了的淒慘死狀,讓他們忍不住砸嘴。

  「嘖……可惡,上去吧。不能再讓這場暴行繼續了。」

  「嗯。」

  整個地下室已經空無一人。另外一側的出入口已經被炸毀,恐怖分子們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有人從下面上來。迪埃特等人沒有遇到阻礙的走到了預計的地點。一道樓梯通往上方,只要他們一踏上階梯,就是無法停止的戰鬥。

  「……好,各位,開戰吧。跟我來!」

  五人份的腳步已經不在乎聲響,全速跑上台階。在他們踏上一樓的那一刻,視線正好迎上因為疑惑而轉頭的士兵們。



  「什──」

  轟,白色的火焰吞噬了他們視線之中的所有空間。彷彿在夜晚綻放的白花,吸引了場內外的注意力。不只解放陣線,威爾蘭特警也注意到了這陣異常,他們並非泛泛之輩,雖然不清楚狀況,但立刻開始評估進攻的可行性。

  「不要停下,直接突破!」

  六人開始奔跑。前方是以班為單位的士兵,由莉迪亞打前鋒,靜和迪埃特做為主力突破。化身獵豹的莉迪亞速度遠超過他們的反應,在彈雨中來回奔跑,撕裂他們的身體。迪埃特的火焰是最具威脅性的,兼具範圍和破壞力於一身。靜則是將靠到她劍圍之內的敵人全部斬殺,無一例外。

  「左邊!」

  他們連續突破了兩個班。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們身上。至少四十名士兵從體育場的另外一邊趕來,半數開著槍,讓幾發子彈從他們身邊掠過。同時,大門方向傳來巨大的引擎聲,兩台裝甲車以高速倒車入場。車上的炮台轉向他們,開始為射擊預熱。

  「老爺子!」

  「嗯。」

  巴斯汀飛身而出,漂浮在數公尺的空中,俯瞰他們。同時重型機槍開始射擊,發出的爆音超過剛才聽見所有槍聲的總和。然而,巴斯汀只短短念了幾句咒語,就讓這些子彈永遠命中不了他們的目標。


  「這是…怎麼回事。」

  「呵呵呵呵呵,那種小把戲對老人家可不管用。」

  如果現在是白天的話,也許就能看得比較清楚吧。機砲引以為傲的粗大子彈在空中被侵蝕,風化,最後變成粉末的景象。巴斯汀高舉雙袖,高亢地笑著。


  「既然迪埃特都說了不需要保留。那就讓你們見識見識真正的魔法吧。」

  墨綠色的煙霧從他身上散出,袖口、下擺,從那件破爛長袍的每一個孔洞之中滲出。比重大的綠煙立刻開始下沉,以驚人的速度擴散,往士兵們捲去。

  不用實際接觸,這顏色一看就不妙,發號司令的班長立刻棄槍,往腰間探去。


  「防毒面具!」

  聽到班長號令的士兵們跟著戴上防毒面具。他們的訓練很好,在十秒之內全員著裝完畢,雖然還是有兩個人吸到了一口而橫死當場,他們重新撿起槍枝,打算為戰友報仇。

  不過如果這樣就能夠有效防護的話,巴斯汀也不會得到那個令人恐懼的稱謂了。


  死亡沼澤的大魔法師。


  「班、班長……」

  「好癢啊…!」

  從每一寸肌膚上傳來異樣的感覺,他們先是繼續開了幾槍,然後忍不住抓幾下。但是劇癢難耐,越來越癢、越來越癢、越來越癢越來越癢越來越癢,等到回過神來,槍已經被他們扔到地上,雙手對著身體猛抓。最後隔著衣服再怎麼抓也無法止癢,終於有人捲起了袖子,看到衣服底下的狀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經沒有可以被稱為皮膚的組織了,水泡、紅斑、潰爛,劇毒沼氣中夾帶的未知細菌啃食了他們的身體,鮮血從一個個的缺口之中流下,士兵們發出最後的慘叫,漸漸化為包著布料的肉塊。

  周圍,裝甲車也沒辦法抵擋這令人恐懼的攻勢。內部人員早就因為涉入艙內的毒氣死亡,10mm厚的鋼板也耐不住沼氣的腐蝕,開始軟化、穿孔。四周的土地發泡、液化,即將化為沼澤的一部分。各種圖鑑上不曾出現的植物開始生長,站在高處的士兵們看到了這個景象不禁後退,就算他們抱持著視死如歸的決心,但這種死法,還是讓他們本能地感到恐怖。


  「夠了,老爺子,我們該走了!」

  「嗯。」

  巴斯汀飛了回來,經由完美的操控,五人所在的走廊沒有任何損害。他們還在跟更多的恐怖分子戰鬥,不過輕鬆許多──大部分的士兵看到面前的景象都已經停止思考了。

  他們很快的清出一條道路,跑向通往二樓的階梯。


  「老爺子,你這樣等一下威爾蘭人不會不敢進來嗎?」

  「不用擔心,沒有我的維持,沼氣兩分鐘就會分解掉了,不過他們可能要考慮一下地面會濕濕的。」

  「呃…呵呵,抱歉,老爺子,笑不太出來。」

  看到運動場上的慘狀莉迪亞只覺得是不是太過頭了點。就算對手是恐怖分子這種結局還是挺慘的。


  「嗯,年輕人這樣就好。」

  他們全速前進,很快地就上了二樓。少了來自側面的攻擊,他們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前後。走廊上被佈下了不少路障,但在世界之敵的實力面前像紙屑一樣的被吹飛。撤退命令沒有停下來過,解放陣線根本是把他們當成了人形災難。打算避開他們,堅持住以防威爾蘭特警趁隙而入。


  六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工作不是在這裡將他們全滅,他們將沒有戰意的恐怖分子拋到一邊,直上三樓。他們要直接斬首,恐怖分子這種小組織,失去領導的打擊遠比正規軍隊大得多。只要解決那兩人,這場災難就會迎刃而解。

  同時,天上傳來劇烈的噪音,四周的槍聲響起,威爾蘭特警開始行動。站在屋頂的解放陣線士兵以RPG迎擊,全力阻止他們的入侵。一台直升機被擊中油箱,在空中炸開,連帶地把附近的士兵也捲了進去,還有一台的駕駛被狙擊手命中,失控墜入了場地中。引起的火花把可燃的沼氣燒個精光。

  「左邊!」


  以四周的噪音為伴奏,碎片們踏上了三樓的階梯,一切都十分順利。隔著窗戶就能看到收容俘虜的房間,佐哈和法路恩就在那隔壁。寬廣走道的距離不到兩百公尺,其中只有兩道門,他們打算全速突破,憑著這股氣勢解決對手。

  只是,在他們衝破門前,一道聲音阻止了他們。



  「停下來!片倉!」

  曾經聽過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靜和莉迪亞不禁停下腳步,轉過頭去。出乎他們的預料,和他們所猜想的一模一樣的人影出現在那裡。


  「……羅梅洛?」

  但瓦列斯沒有心情打招呼,用全力將下一句話喊出來。

  「快離開這裡!是陷阱!三名大神官埋伏等著你們!」

  「什──」

  還來不及反應,他們前方的門就炸了開來。五個人反射性地跳了開來,只有靜直接拔刀斬去。長刀只將木門一分為二,其中衝出的人物優雅的低身閃過,往前疾奔。那張臉孔他們都熟悉,至今曾經對峙過七次的棘手敵人。


  戰績,世界之敵七戰七敗,唯一值得誇獎的是還沒有人死在他手上。


  「柴弗.史岡赫爾!!」

  白色火焰噴發,迪埃特的憤怒讓火焰更加炙烈,如同激流般衝擊。但彷彿被巨大的礁岩粉碎,火焰在柴弗的身邊飛散,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早知道會這樣了!你以為還會跟上次一樣嗎!」

  趁著火光的掩護,迪埃特和靜兩人攻了上去。火光散去,顯現了柴弗手上的長槍,還有身邊的小孩子,是柴弗帶在身邊的隨從。


  「去擋住他。」

  「遵命。」

  隨從壓低身體奔出,不計勝算的往迪埃特攻去。矮小的體型讓迪埃特一時不知所措,但殺氣貨真價實,他只能應戰。


  「小孩子!?為什麼?」

  「小心,那是柴弗的隨從!」

  瓦列斯繼續大喊,盡可能地提供情報,然而這句話讓柴弗腳下的速度再次加快。


  這一刻,六名碎片在他的心中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的少年。

  「哈!?」

  瓦列斯這才發覺自己大事不妙,但是太晚了。


  他想要閃躲,但是連四肢都來不及移動就被柴弗逼近身前。柴弗的左手抓住了他的脖子,高速讓他停止呼吸,直接被帶向後方,按上牆壁。

  強烈的衝擊讓他差點昏迷,幸虧他現在的身體讓他還不至於如此。柴弗以隨時能折斷他脖子的力道掐住他,右手的槍尖抵上他的頸動脈。


  他忍住全身的興奮之情,開口確認: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計劃?為什麼會知道我們在埋伏?」

  自己的計劃從來沒有和他人講過,知情的只有實際參與的另外兩名大神官和身邊的隨從。隨從不可能洩漏情報,這兩名大神官也不會出這種錯。

  那麼,他所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種──面前的這個少年,就是『預知』。


  瓦列斯呼吸困難,無法回答,只能抓住對方細瘦的手臂,奮力掙扎。過了兩秒,才擠出幾個字:

  「我…不是…你要找的…預知……」

  「喔?連我的問題都知道了嗎?」

  柴弗將他重重摔在地板上,華美的地板被砸出了裂痕,柴弗一腳踏上他的胸口。將槍尖抵在他的眼球之前。


  「羅梅洛!」

  「小姐,請留步。」

  靜全速往瓦列斯的方向趕去,但是才跑不到一半,一個人就出現在她身後,巨大的未知力道讓她慢下來。

  「!!」

  靜立刻轉身斬去,卻被從旁而來的力量偏移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名矮壯男性,大神官特尼尼亞.迪色特斯。他一樣是那隨性打扮,兩手空空,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要打架。


  「納命來,『弒神』。」

  「辦得到就試試!」

  兩人開始衝突,而另一邊的迪埃特也在和隨從纏鬥著。巴斯汀沉吟了一下,雖然有點風險但還是決定出手。他舉起一邊袖子,數道巨大的蟒蛇從袖口竄出,然而沒有前進多少,就被無形的刀刃斬下。


  「死老頭,你的對手在這裡。」

  一名艷麗的女性從被破壞的門後走出,她眼中的憤怒和她的頭髮一樣火紅。看見她,巴斯汀知道自己再沒有餘力分心。


  「哎呀,看來我沒有辦法提供援護了啊,三位。」

  「妄定他人命運的怪物,今天會在這裡毀滅。」

  「唉,那都是年輕氣盛時犯下的錯啊。」

  拉布勒娜揮動煙管,讓人無法直視的高溫就散發而出。火焰之牆壟罩了一整個方位,莉迪亞等人盡可能跑得越遠越好。而巴斯汀念起咒語,在面前畫出了一條界線,將火焰阻擋在那之後。沒有技巧,雙方只是單純的比拼力量,一邊是神明的賜福,另一邊是古老的智慧,一時分不出勝負。


  「怎…怎麼做。對了,瓦列斯!」

  莉迪亞才剛剛從混亂中恢復過來,想起被柴弗抓住的瓦列斯,馬上化身獵豹,向前奔出。

  「王子,幫我!」

  「我們兩個人是對付得了大神官喔!」

  古斯塔夫被這麼一喊,回過神來反駁。但莉迪亞聽都沒有聽,飛奔而出,他也只好跟著行動。

  而遠方,柴弗仍然將瓦列斯踩在腳下。纖細的身體卻有驚人的重量,讓他難以呼吸。


  「我找你好久了啊,預知,真的好久了。」

  柴弗將槍尖移開瓦列斯的眼前,然後一個向下,將他的右手從上手臂切斷。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瓦列斯淒厲的慘叫讓每個人的心都涼了下來,但柴弗沒有停手的意思。再次移動槍尖,這次是左手。


  「可惜,真是可惜不能在這裡殺了你。你給我準備在塔中封印到老死吧…!」

  「嗚啊啊啊啊啊!」

  柴弗的每一句都帶著激烈的恨意,在斷了瓦列斯雙手以後,他轉頭看向兩名同僚:


  「作戰能拜託你們兩位嗎?預知是最優先事項,我要把他帶回去!」

  「我可以回家了嗎?」

  「作戰?什麼作戰,我只記得我答應你要把巴斯汀.列尼普斯殺掉而已!」

  兩名大神官回以令人安心的回答,柴弗笑了起來,再次看向腳下的瓦列斯。


  「再帶你離開之前,先解我心頭之恨。」

  槍尖刺進了瓦列斯的左眼,然後把整顆眼睛挖了出來,精細的動作沒有傷到腦部。意外的,這其實沒有想像中的痛,但是這股恐懼比起剛才的斷手有過之而無不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手!住手!!!」

  「給我住手!」

  莉迪亞終於趕到,她化成半熊的怪物,以重量對柴弗衝擊。但他連腳步都沒有移動,只是奮力一揮,長槍的槍柄就將半公噸的身軀擊退。定睛一看,那把武器已經不是長槍的形狀,而是笨重的長柄戰鎚。就算是熊型,莉迪亞的手臂仍然被打到骨折。

  這是柴弗的能力──創造與毀滅,只要是他雙手接觸到的,他就能夠產生出相同的物質,形成他想要的形狀。但本人並不是很常濫用自己的力量,他更擅長使用手上這把千變萬化的武器將敵人粉碎。


  「嗚……」

  莉迪亞並不清楚大神官的底細,就算交手這麼多次,她也只知道對方的武器千變萬化而已。右手受了傷,她開始對柴弗繞行,試圖走到他背後。

  「怎麼了,不來嗎?那我就拿走他另一隻眼睛了。」

  「你這個……!」

  柴弗挑釁的說,成功激起了莉迪亞的行動。巨大的身體發揮難以想像的爆發力,從左側衝刺。柴弗為了應對而移開了踏在瓦列斯身上的左腳,而這正好合了莉迪亞的意。


  「嗚!」

  瓦列斯忍著劇痛掙扎著逃離現場,左手只剩半截,右手甚麼都沒有,但他還是努力地站起來,讓自己逃命。

  「幹得好,我就知道你懂!」

  「小聰明。」

  然而這種技巧在柴弗面前不通用,他的武器再次變化,長劍劃開了莉迪亞的胸口,差一點也將前掌切斷,逼她退開。隨後他一個踏步往瓦列斯追去,抓住他的脖子將他壓到地上。

  「看來懲罰還不夠,還有心力逃跑嘛。放心吧,聽說史蒂芬在研究怎麼只讓腦子活著。」

  「不、拜託不要……」

  看著劍尖不斷逼近,瓦列斯顫抖著搖頭。讓柴弗看了只有心情舒暢,七次,每次和世界之敵的戰鬥都是他的絕對勝利,然而卻一名碎片也沒有殺死,這一切都是預知的碎片在從中作梗。而現在,他就在面前。



  「我不是預知,我真的不是預知。不要……」

  「呵呵呵……」

  柴弗的笑容無比燦爛,而當他正要刺下去的那一刻,白色火焰從旁竄出打斷了他的動作。


  「嗯!?」

  他被迫退後,為武器變化爭取時間。手上的長劍化為大盾,將火焰阻隔在外。火焰過後立刻恢復,但是在他和瓦列斯之前,一個人影已經擋住了去路。

  「隊長!將對方解決了嗎?」

  「王子去接我的位置了。真是的,魯莽也要有個限度!妳一個人怎麼可能打得過他!」

  別說莉迪亞一個人了,就算他們兩人合作也沒勝算。迪埃特很清楚這點,眼下只有一條路可走。


  「撤退!全部撤退!靜,老爺子!有困難嗎!」

  「勉強!」

  「不至於。」

  就算靜已經是最適合對人戰的成員了,獨自面對一名大神官也無法取得進展,還不說對方根本沒出全力。巴斯汀則和拉布勒娜平分秋色,但對方的氣勢像是只要他一停下魔法,就會把全世界都燒毀,巴斯汀只能負責斷後。

  他們看向出口,三名大神官都離那裡還有一段距離。對他們來說,只要迪埃特能纏住柴弗,他們很有可能可以從那裡撤離。渾然不知道路上已經被設下機關的事實。


  「不、不能走那條路。有陷阱……」

  「什麼?那該怎麼辦。」

  「我、我不知道,他不會回答我……」

  「哈?誰?」

  迪埃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而計謀被點破的柴弗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怒意,手上的長槍暴長,直取瓦列斯。


  「嘖!」

  迪埃特拉著瓦列斯閃躲,而過長的長槍在刺空之後直接折斷,柴弗揮著手上的大刀旋身劈砍。迪埃特乾脆的放棄瓦列斯,低身閃過,從下方放出火焰往柴弗衝去。

  柴弗輕易將火焰擋下,隨後從視線死角刺來的長劍幫迪埃特解圍,古斯塔夫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一旁。

  「隊長你在想什麼!既然來的路不能走就只有一種選項了吧!」

  「跳下去?這裡有十七層樓高耶!」

  「老爺子會想辦法的啦!」

  「老爺子也沒有這麼萬能的!」

  隨從還留在遠方,不明白古斯塔夫力量的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同時,莎赫拉進一步開槍掩護,迫使柴弗閃避。

  「莉迪亞,拿他雙手!」

  「知道了!」

  莎赫拉前去和三人會合的同時,莉迪亞由熊變化成獵豹,以最短的動作抓起了瓦列斯被切斷的雙手。離他不遠的靜一刀橫掃,逼退了猛攻不止的特尼尼亞。兩人互相支援,也一路往迪埃特的位置跑去。

  眾人都在集合,但身為隊長的迪埃特還是拿不定主意。


  「可惡,老爺子!我們真的可以跳嗎!」

  一邊應付柴弗的猛攻,迪埃特大喊。但是巴斯汀正在專心詠唱咒文,雖然他辦得到,卻沒辦法轉頭回答。

  「……跳。」

  「什麼!?你認真的嗎!」

  再次聽到瓦列斯驚人的開口,迪埃特差點因為心慌而被柴弗直接斬首。


  「你怎麼這麼確定!?」

  「啊,煩死啦,隊長你們不跳我跳囉!」

  迪埃特還想要再三確認,不過高速奔跑的莉迪亞聽到了瓦列斯的聲音,一把把他搶過來,順勢跳下欄桿。緊跟在後的靜也跳了下去。

  「啊~~可惡,跳就行了吧,可惡,跳就行了吧!」

  聽到他的准許,古斯塔夫和莎赫拉也翻過欄桿,最後迪埃特接下了大神官的一擊,整個人用飛的進入高空。

  看到這個畫面,巴斯汀解除了詠唱中的防壁,飛身而出。火焰吞沒了半個走道,沒有傷他一分一毫。他追著另外六人,從高空降落,墨綠色的光芒在他身前閃爍,就在他們掉到還有十公尺之前施放完畢。

  瞬間,他們的墜落速度慢了下來。


  不過還是很快。


  碰。六人墜地的聲音堪比砲彈。周遭交戰中的威爾蘭特警和恐怖分子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來看向他們,要不是他們是神之碎片就已經死了。

  「幹、你、娘!這樣叫做辦得到嗎──!!」

  「你還有心情說話啊。」

  迪埃特掙扎著爬起來,驚訝於瓦列斯的突然大吼。莎赫拉都已經趴著不想爬起來了,一個沒了兩隻手加一隻眼睛的重傷患竟然還有空抱怨。


  「是誰害的啊!」

  「哈、哈?你在大聲什麼啊?」

  「呃、抱歉,不是跟你說話。」

  「你腦袋沒問題吧……」

  迪埃特質疑的同時,其他人紛紛站起,巴斯汀也從上方穩穩降落。至於三名大神官,將身體探過欄桿,看到他們沒事,無比憤怒。


  「別想……跑啊!!」

  拉布勒娜的烈火縱貫了這片夜空,強烈的火焰漩渦直衝他們而來。巴斯汀急忙繼續阻擋,然而,火焰從高空一路往地面俯衝,卻在半空中忽然消失。


  「你什麼意思,特尼尼亞!」

  「看清楚,下面除了碎片以外還有很多俗世之人。妳的攻擊會波及到他們。」

  「誰管那種事啊,那可是巴斯汀.列尼普斯啊!」

  「我不同意。」

  「那我就沒問題了吧!」

  兩人正忙著吵嘴的時候,柴弗舉起了自己的武器,武器已經化為長槍,乘著火光飛出。火焰讓地上的人們來不及反應,鈦合金的長槍直接貫穿了巴斯汀的防壁,刺進了瓦列斯的胸口。


  「瓦列斯!」

  他只咳了一口血就失去意識。


  「該死、該死、該死,先離開這裡!」

  「不要拔起來!隊長,麻煩燒斷。」

  「我試試。」

  莎赫拉阻止了衝動的迪埃特。長槍將他穩穩插在地上,三名大神官正在趕來,拉布勒娜還是直接用飛的。迪埃特只能用自己最高的火力試圖將武器的前後段燒熔,火焰花了數秒才生效,而四周的士兵們像是忘了要交戰一樣看著這一幕發展。


  「快跑!」

  七個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逃離現場。沒過多久,就看到聚集在體育場周圍的眾多人群。

  但他們可不是朋友。

  「該死。」

  威爾蘭的特警們舉槍瞄準他們,拒絕他們再往前一步。


  「你、你們是什麼人!」

  要是大神官的手下的話,世界之敵會毫不猶豫地開戰吧。但是面前這些人只是一般的警察,要說他們這個舉動有什麼錯,還真的沒有。


  「請讓開。我們正在被大神官追殺,沒有空和你們糾纏!」

  「大神官大人?這……」

  警察猶豫了,大神官在名分上不算他們上司,不過憑這響亮的名號,他們也不敢礙大神官的事。

  「我們要過去了!」

  「不、不準前進!」

  大神官的腳步隨時都在逼近,迪埃特決定強行突破。白色火焰熊熊燃起,席捲了還有平民在場的人群。


  「這火焰傷不了人的,你們就忍耐一下吧,對不起了!老爺子,子彈交給你!」

  「嗯。」

  他們硬從人群中開出一條道路,逃離現場。大神官就跟在一百公尺的後面,速度遠超過他們。照這個步調下去,被追上是無庸置疑的。


  「老爺子!」

  「嗯。」

  瞬間的焦煙揚起,遮住了人群的視線,引起恐慌。大神官被迫和人群擠在一起,又不能放手把他們全部殺光,只能憤恨的等待煙霧散去,然後看他們不見人影。

  他們就這樣逃離了現場。



//

  「隊長,把整個房間都燒一遍消毒!王子,回基地去拿血袋過來,拿越多越好!老爺子有派得上用場的魔法就用!莉迪亞、靜去外面,不要打擾我!」

  回到能夠安心的據點,手術立刻開始,手術人員只有一人,莎赫拉取出備用的無菌衣穿在身上,努力讓自己冷靜。

  瓦列斯的呼吸已經停止,長槍掠過心臟,刺破了旁邊的大靜脈,再差一公分就是瓦列斯的立即死亡。而現在的狀況,就算還活著,也不是現代醫學能夠幫助他的程度。

  一眼看去絕望的傷口,莎赫拉的雙手停止了動作。


  「……我、沒辦法救他。」

  每次手術失敗時的景象一同襲上心頭,莎赫拉的手失去力量,差點連手術刀都掉在地上。視線中的傷口被無限放大,沾滿血跡的鈦合金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感覺,鮮血還在不斷流出。

  要救瓦列斯,只能依靠奇蹟。


  「……到頭來,我的醫術,什麼也無法達成嗎?」

  莎赫拉將右手的手術刀放下,探向口袋。

  她拿出了三顆骰子,手掌不停顫抖。隨後,她將骰子拋出。

  「『丟骰子』。」

  2、4、5。


  「大概…沒問題。」

  她再次拿起手術刀。雙手不可思議的穩重,心情不可思議的平靜。每一刀都下在精準的位置,像是在水中一般穩定。莎赫拉的動作沒有遲疑,所有困難都迎刃而解。

  就像奇蹟一樣,她以流利的動作取出卡在瓦列斯身體之中的槍柄,同時將受損的部位縫合。雖然不是完美,但她知道瓦列斯能夠康復。

  因為這是奇蹟。


  但是再如何奇蹟,還是有不可能辦到的事。莎赫拉將瓦列斯的雙手都接了回去,但左眼的部分,她只能止血,留下永遠的空洞。

  漫長的十五分鐘過去,手術結束了。莎赫拉帶著蹣跚的身軀,走到外面,坐在長椅上,眼淚靜靜流了下來。


  「莎赫拉……」

  「手術、成功了。」

  「嗯……」

  他們都知道她內心的糾結,就這樣放她一個人靜一靜。他們往內看去,只看到瓦列斯靜靜地躺在鐵桌上。

  然後全身動了一下。


  「欸?」

  「莎赫拉、莎赫拉。雖然知道妳心情不好,但是我一定要問這個問題。」

  「什麼事。」

  莉迪亞小心翼翼地問,讓莎赫拉不悅地轉過頭。只看她滿臉驚愕,右手指著窗戶後的瓦列斯。


  「瓦列斯的傷是馬上就能醒來的那種嗎?」

  「欸?」

  患者有狀況,醫師的自尊立刻被放到一邊。莎赫拉急忙轉過頭,而瓦列斯已經在試圖坐起。

  「怎麼可能!」

  她立刻跳了起來,砰的一聲開門進去。其他人見狀,猶豫了一下之後也跟進去。


  「出去!誰說你們可以進來的!」

  然後被罵出來。而莎赫拉看到瓦列斯睜開眼睛,急忙制止他。

  「你想做什麼?不要亂動,你的傷勢很嚴重。現在必須趕快休息。」

  莎赫拉以不容抵抗的力量將瓦列斯按到桌上。


  「是想喝水嗎?我倒給你,喝了就快點睡覺。」

  「不、不能睡。我不能睡……」

  瓦列斯的聲音有如乾枯的老人,帶著無比疲倦。


  「我不能睡覺,如果那傢伙在這段時間說了重要的事情,我會聽不見……」

  「你在說什麼?什麼意思?」

  莎赫拉這才發現自己病患的黑眼圈,僅剩的右眼充血,手指上也有無數咬痕。

  瓦列斯已經將近一周沒有入睡了。


  「我是,神之碎片……」

  「這種事之後再說吧。你需要休息,難不成你都感受不到痛嗎?」

  「聽我說完、聽我、說完。」

  瓦列斯將自己僅剩的眼睛睜大,害怕闔上的時候自己就會睡著。看到他這麼固執,莎赫拉決定採取最後手段,找向隨身行李之中的麻醉藥。


  「不要打麻醉藥。聽我說完。」

  「你、怎麼知道我要做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力量……麻煩妳,讓其他人也進來,我想要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不行,我不準。」

  「拜託妳。」

  「……如果你解釋完畢就肯休息的話,我就讓你解釋。」

  瓦列斯虛弱但誠懇的聲音讓莎赫拉讓步了,但瓦列斯本人則沒有那個意思。


  「不行,我絕對,不能睡著。」

  「……算了。」

  莎赫拉最後放棄,決定等他講完如果還不肯睡就動用麻醉藥。

  「所以說不要麻醉藥。」

  「所以說不要亂用你的能力好不好?這樣很噁心耶。你是會讀心還是怎樣?」

  可惜,莎赫拉猜得還差這麼一點。不過她不管了,打開房門,要其他人也進來聽。


  「哈?莎赫拉妳竟然會讓病人勉強。」

  「有什麼辦法。誰叫他好表現得像要講遺言一樣。」

  迪埃特和莎赫拉嘴了兩句,古斯塔夫在旁邊找個道牆靠著,巴斯汀漂浮在他旁邊。至於瓦列斯熟識的兩人直接跑他旁邊,關心他的狀況。


  「羅梅洛,你還好吧?」

  「你傷好這麼快啊?」

  「不,說實話不太好。現在還是痛得像是全身被扯爛一樣。」

  「那你就給我乖乖睡覺啊。」

  「不,我不行睡。」

  瓦列斯反駁了莎赫拉的插話,喘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


  「我是,一名神之碎片。」

  「欸?」

  「怎麼可能!」

  這句話一出,六人都露出驚訝的反應。其中以莉迪亞為最,她是親自聽見了預言者告知的人,而她很清楚那不可能有錯。


  「我知道,預言不會出錯,不過我這邊也不會……我的能力是,『旁白』。」

  「旁、白……?」

  沒有人聽懂瓦列斯的意思。


  「『沒有人聽懂瓦列斯的意思。』」

  「哈?什麼?」

  彷彿自己的疑惑被看穿一樣,古斯塔夫緊張起來。明明以瓦列斯的角度,應該除了天花板什麼都看不見才對。


  「『彷彿自己的疑惑被看穿一樣,古斯塔夫緊張起來。明明以瓦列斯的角度,應該除了天花板什麼都看不見才對。』」

  「這……」

  「自從覺醒之後,我就變得能夠聽見奇怪的聲音。那個聲音自稱旁白,就像是在寫小說一樣,擅自敘述著世界上發生的事,或是發生過的事。」

  說著,瓦列斯的眼神透露出了瘋狂。


  「給我閉嘴,瘋狂也是你害的。抱歉,不是在跟你們說話。我繼續說……旁白不會顧忌我的想法,只會按照他的喜好敘述事實,不分晝夜。而我的能力,就是聽見他的敘述。

  之前被聖戰士打傷的地方,在我覺醒的那個時候就好了。之後的六天來,我一直跟隨他的敘述,試圖聯絡你們,告訴你們大神官要對你們設下陷阱。但是當我抵達飯店的時候,你們已經被通緝而離開。旁白也不肯描述解放陣線基地的詳細位置,我只能鋌而走險,直接進入開幕會場等你們來。躲藏著,等你們出現之後再警告你們。」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這就是你為什麼能知道史岡赫爾在想些什麼嗎?」

  迪埃特回想起剛才的戰鬥,幾個疑點豁然開朗。


  「對,旁白常常會說有關別人心裡的想法,我就利用這些資訊行動。他會說些什麼也沒有個標準,大概,就是怎麼講比較有趣就怎麼講吧。畢竟,他是旁白。這樣子,你們明白了嗎?為什麼我不能睡覺。要是我睡著,旁白又在這時候講了些什麼重大的陰謀,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就是你的誤解了。」

  意外的,開口的是古斯塔夫。他的表情沒有平常的輕浮,反而像是面對極大的敵人一樣。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話,那你的能力十分可怕。不過也因為如此,我想你睡不睡覺都無所謂。」

  「為什麼?什麼意思?」

  不只瓦列斯,其他人也不明白他的一席話。只有巴斯汀好像明白了一樣呵呵笑著。


  古斯塔夫低著頭,一邊思考一邊解釋:

  「因為他是旁白,而你是角色。如果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故事的話,那麼,你能聽到什麼,你不能聽到什麼一定都在他的掌握中。

  你知道會比較有趣的話,他就會讓你知道。如果你不知道會比較有趣的話,他就不會讓你知道。他可以在你睡覺的時候描述,他也可以根本不描述。反之亦然──他想讓你知道的話,就算你醒來之後,也能以過去式述說一遍。」

  古斯塔夫點到了重點,不愧是受過英才教育的王子,一下就看透,和我們的男主角完全不一樣。


  「吵死人拉幹。呃,抱歉,布蘭克巴斯頓。我是在說旁白。」

  「……你的『旁白』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稱我的姓?」

  「喂,王子。」

  莉迪亞出聲勸阻,雖然看不到對方表情,但古斯塔夫的聲音明顯帶了怒氣。


  「沒、沒有。抱歉。」

  「那你現在知道了,不要叫我的姓。和其他人一樣叫我王子也好,古斯塔夫也好。」

  「啊,嗯……」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瓦列斯忘了剛才的話題,隔了一會才想起來。


  「那麼,我其實是可以休息的嗎……」

  安心感讓他閉上眼睛,六天的疲勞立刻湧上,陷入深沉的睡眠。

  莎赫拉走上前看了看,隨後收起了手中的麻醉劑。

  「……睡著了。」

  「六天沒有睡覺,真是辛苦他了……」

  靜忍不住伸手,不過就在碰到瓦列斯之前,先被莎赫拉從旁抓住。


  「把妳的髒手拿開。」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字面上的意思……」

  靜看了看自己滿是血跡的手,乾脆地收回。


  「總之我們出去再討論吧。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一行人又全部被莎赫拉趕出去,她最後一個出來,把門關上。

  「不過…旁白嗎?真是讓人不可小看的力量。如果情況好的話,甚至能和預言者提供同樣的幫助。」

  「你認真的嗎,隊長?這麼可疑的傢伙──」

  「喂,王子,瓦列斯是我朋友。」

  古斯塔夫的反應很強烈,但說到一半就被莉迪亞打斷。



  「還有我的。」

  「可是──」

  「好了古斯塔夫。我知道就連內心都有可能被看到,讓你很不舒服。我也有點害怕這股力量。不過他毫無疑問的是我們的同伴。莉迪亞,靜,你們說他當初被打成重傷對吧。」

  迪埃特先舉手讓古斯塔夫冷靜下來,隨後分析現況。


  「對,我還以為到現在都不會治好的那種。」

  「嗯。現在能夠這樣行動,那一定是神之碎片了。不過,旁白嗎……以前都沒有聽過啊。」

  「不,這一點的話還說不定吧。碎片可能會變多,性質也可能會改變。不然隊長,你想想看大叔,他的能力兩百年前肯定沒有的吧。好吧,四百年前肯定沒有。」

  「妳這麼說也對。」

  被靜這麼一說,迪埃特認同似的點起頭來。


  「而且也有可能是以前從來沒有被找到過的碎片。喔,想想不是我真是太好了,要是有個聲音在腦中一直講話的話,我可沒有自信保持理智。」

  「也沒有人說那名少年有啊。」

  「欸?」

  被莎赫拉說了這麼一句,所有人同時往她看去。


  「你們沒仔細觀察吧。要我說的話,瓦列斯.羅梅洛的精神正處於崩潰邊緣。要不是剛剛王子幫了他一把,狀況可能會再加一條不眠症。」

  「是、是這樣啊……」

  莉迪亞有些擔心的說。


  「總之,還是先把他運回本部吧。剩下的之後等他醒來再和本人討論。」

  「好。」

  眾人開始行動,想辦法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偷渡回波森。途中,莉迪亞想起了他們來這趟的原意:

  「對了,運動場呢?那邊的狀況最後怎麼樣了?」

  「啊,差點都忘了我們當初冒險的理由了呢。」

  他們轉開了收音機,聽取恐怖攻擊最新的進展。



//

  「到此為止了嗎……」

  凌晨四點,蘇卡拉和法路恩看著面前的慘狀,做出了最後的判斷。

  四百名士兵奮戰至此,約百人陣亡,剩下的半數受傷。雖然他們的戰意仍然高昂,但是戰術家們已經判斷是該收手的時候了。


  「全體聽令,現在開始撤離行動,進行C計畫!」

  「「「是!」」」

  反正他們的目的也已經達成,剩下的人質,還給他們也無所謂。三千名囚犯被釋放了一千八百名,雖然對剩下的很抱歉,不過之後會再營救他們。重要的二十一名將領,在獄中被殺害的那些,已經全部被揭露出來。為此他們殺了二十一名官員,包括總理丹尼爾在內全數死亡,還抓了一些不怎麼重要的人來充數。接下來的數個月以致數年,威爾蘭將會陷入巨大的混亂吧,他們要趁這個機會行動,這一次,真正奪回自己國家的獨立。


  「各部隊都聽見了嗎!開始撤離!」

  《是嗎,真可惜,還想多殺些人的。》

  《明白。》

  《好的好的。》

  遠方的三隻部隊分別傳來肯定的回答,全體同時開始行動。表面上,威爾蘭以極少人質的傷亡為代價,成功結束了這次的恐怖攻擊。但誰都知道實際上的輸家是誰,只要他們離開這裡,就是他們的完全勝利。


  「呼。不過,大神官和世界之敵嗎。」

  「啊,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怎麼做,不過結果還不錯吧。」

  世界之敵的確在他們的陣線上打開了破綻,但是還不到全面崩潰,他們才能夠支撐至今。再加上對方其實沒有殺傷多少人,恐怖份子們對他們並沒有太大的怨恨。


  不只沒有,反而是評估起他們的實力來了。

  「法路恩,你覺得他們怎樣?」

  「世界之敵嗎?以三名大神官還能夠打到那種程度,非常厲害。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再和他們為敵。」

  「嗯,不過也不用侷限於為敵吧──你覺得,作為盟友,他們有潛力嗎?」

  「喔?這就願聞其詳……」


  在慌忙的撤退之中,兩人已經將目光放到數年之後。


  下次再見面,會在誰都沒有料想到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