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說到偵探，第一件事就是找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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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02
「咖！」
迷子將乾枯樹枝折斷，成為剛好可以拿在手上，像是魔法少女魔杖那樣的尺寸，雖然尺寸相同，但它們的命運可以說是天差地遠，魔杖用來使出魔法，而迷子手上的樹枝用來撥弄屍體。
「光，過來一點。」迷子對我說，而我捏著鼻子走到死去的小花與迷子中間，將光投射在屍體身上
比起偵探助手，我覺得此刻的自己更像是驗屍官或是外科醫師的助手。
迷子將屍體上的蛆蟲大略撥開，用樹枝沿著貓的屍體將它鏟起，首先沿著屍體的輪廓將黏在地板上的屍體稍微鬆動，再將本體整個撬起，貓的乾燥屍體移動了一下，下方竄出一些甲蟲類的小生物。
我很少接觸屍體的經驗，尤其是像這樣曝屍野外，完整性還很高的屍體，令人驚奇的是，屍體周圍的生態系非常生機盎然，有許多生物都因為另一個生物的死而活得更好，更茁壯。
「死亡」本身是活著的。
小花的屍體給我這樣的印象。
小花被鏟起後，我看見水泥地板上留下了和牠的屍體形狀相同的黑色印記。
那是乾燥的屍身分泌物，也就是屍水。
「有什麼可以裝的東西嗎？」迷子轉過頭來問我，我發現兩人的臉意外的接近，我反射性的退了一小步。
「我想一下……我的包包裡有塑膠袋。」
我蹲下來就著手電筒的光搜尋自己的背包，拿出寵物店的塑膠購物袋，白色的袋子上用黃綠色的油墨印著狗和貓幸福的微笑。
我重新將光源打在小花身上，開口問迷子：「要把她帶走嗎？」
「沒錯，畢竟已經答應人家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懸賞金，如果能夠交差，死的還是活的對我來說其實無所謂。」迷子口氣輕蔑「只要能拿到錢就好了。」
沒錯，懸賞金，我不能忘記做事情的初衷，說到底我們做的事也只不過是和我們的爸爸媽媽做的工作性質相同的事情，勞動身體，找到方法、完成任務，獲得金錢報酬……依據這麼一個相同的流程罷了。在這之間沒有推理，或是解謎的空間，也沒有所謂的故事趣味，這一連串的找貓流程就像一個描述上班族或是公務員的一生的紀錄片那樣，為了錢而行動，過程枯燥、乏善可陳。
這是一個這麼枯燥無味的故事，作為故事的作者，我很抱歉，如果你是一個沒耐心的讀者，那麼你可以放下這本小說，出門走走接近一下大自然了，這本書不值得你繼續讀下去，現在的我可以想見的是，我們將小花腐爛發臭的屍體交還給委託人，而她不肯接受事實，拒絕支付酬勞(賞金)。
那想必又是一段討價還價的談話。
不知道委託人印製的尋貓啟事上有沒有註明「Dead or Alive」。
我自私地這麼想，不想將一天下來的辛苦就這麼付諸東流，至少將貓的屍體帶回去交差吧，我同意迷子的想法，貓死不能復生，現在也只能死貓當活貓醫了。
「把袋子撐開！」
迷子一聲令下，我連忙用嘴叼著手電筒，兩手勾住塑膠袋的兩側，將它撐開。
迷子兩手拿著樹枝像是操作筷子或烤肉夾那樣，夾起小花，刷地一聲丟進袋子裡。
小花的氣味就像噴出孢子的真菌那樣一股腦地竄上來，我別開自己的臉，迅速將塑膠袋打了個死結。
迷子將樹枝隨手丟棄在洞裡，木頭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帶起洞中迴音。
而迷子弓起背部，發出咳嗽的聲音與一連串「哇！」的叫聲。
她嘔吐了，液體落地的聲音嘩啦嘩啦地響起，我上前關心迷子的同時手電筒的光聚焦到她的嘔吐物上，中午吃的米粉混著香草冰淇淋顏色的濃稠液體散落在迷子腳邊。
讓人不禁覺得人體的構造真是簡單，嘔吐物還能看出迷子的午餐還有點心的樣子，讓人怪不好意思的，雖然這麼說有點壞心眼，這種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像是個偵探，可以從落下的濃稠液體中推測迷子午餐吃了些什麼。
我輕輕拍著迷子的背，一語不發。我猜現在的迷子一定很不甘心，找到貓卻是死掉的，還接連發生跌倒與嘔吐這些意外，就算是我也知道，迷子心情肯定不好。
我遞給迷子隨身包面紙「好點了嗎？」我說。
「嗯。謝謝。」迷子接下面紙，轉過身去整理自己的臉。
我們走出洞口，我關掉手電筒，舉起手來擋住陽光，直到自己的眼睛適應。
我回頭看看跟在我身後的迷子，她皺著眉頭，看起來很累，我原本預期她會因為今天一整天倒的霉發起牢騷，但是並沒有，迷子像是進入書記模式那樣一言不發，彷彿我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而不是她的偵探助手。
我想說些什麼鼓勵迷子，腦袋卻一片空白。
迷子和我帶著小花（為了不讓味道飄出來，我把小花收進我的包包裡，意外的味道變的比較淡了，這個沾染上屍臭的包包我已經有把它丟棄的打算了），一步一步走上堤防，我們沒有等多久就上了回程的巴士。
迷子坐在我旁邊靠窗的位置，靜靜地看著窗外。
我突然想到，迷子為什麼會叫做迷子的原因，也就是「迷子」這個綽號被發明當時的故事。
以前的迷子是個大路癡，只要出門必定會迷路，所以從國小高年級開始，同學就叫她「迷路子」，「鄭明路是迷路子」，聽起來多麼順耳，剛好那時正在流行日本的魔法少女動畫，那個系列作品的人物都是以ＸＸ子命名，而班上的同學也就流行用ＸＸ子幫女孩子取綽號。
「迷路子迷路子的，叫起來太拗口了，以後你就叫迷子吧！」
據迷子所說，她的綽號因此確定。
我從高一開始認識迷子，高一前的故事都是聽她跟我說的，老實說這個綽號的由來我有點難以想像，因為現在的迷子完全沒有那種容易迷路的印象，像是今天她也就這麼帶著無頭蒼蠅一樣的我，在這個城市轉來轉去，沒有一次走錯路。
容易迷路的迷路子，是嗎？
我看著迷子的後腦，而她看著窗外流逝的風景。
迷子國小的時候還有一群會幫她取綽號的朋友，她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變成我眼中這個孤獨怕生的迷子的呢？
缺席迷子的故事讓我覺得自己距離她好遙遠，心中湧起一股悵然失落。
當年的迷路子一定很努力的，想讓自己不要迷路吧？
迷子將乾枯樹枝折斷，成為剛好可以拿在手上，像是魔法少女魔杖那樣的尺寸，雖然尺寸相同，但它們的命運可以說是天差地遠，魔杖用來使出魔法，而迷子手上的樹枝用來撥弄屍體。
「光，過來一點。」迷子對我說，而我捏著鼻子走到死去的小花與迷子中間，將光投射在屍體身上
比起偵探助手，我覺得此刻的自己更像是驗屍官或是外科醫師的助手。
迷子將屍體上的蛆蟲大略撥開，用樹枝沿著貓的屍體將它鏟起，首先沿著屍體的輪廓將黏在地板上的屍體稍微鬆動，再將本體整個撬起，貓的乾燥屍體移動了一下，下方竄出一些甲蟲類的小生物。
我很少接觸屍體的經驗，尤其是像這樣曝屍野外，完整性還很高的屍體，令人驚奇的是，屍體周圍的生態系非常生機盎然，有許多生物都因為另一個生物的死而活得更好，更茁壯。
「死亡」本身是活著的。
小花的屍體給我這樣的印象。
小花被鏟起後，我看見水泥地板上留下了和牠的屍體形狀相同的黑色印記。
那是乾燥的屍身分泌物，也就是屍水。
「有什麼可以裝的東西嗎？」迷子轉過頭來問我，我發現兩人的臉意外的接近，我反射性的退了一小步。
「我想一下……我的包包裡有塑膠袋。」
我蹲下來就著手電筒的光搜尋自己的背包，拿出寵物店的塑膠購物袋，白色的袋子上用黃綠色的油墨印著狗和貓幸福的微笑。
我重新將光源打在小花身上，開口問迷子：「要把她帶走嗎？」
「沒錯，畢竟已經答應人家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懸賞金，如果能夠交差，死的還是活的對我來說其實無所謂。」迷子口氣輕蔑「只要能拿到錢就好了。」
沒錯，懸賞金，我不能忘記做事情的初衷，說到底我們做的事也只不過是和我們的爸爸媽媽做的工作性質相同的事情，勞動身體，找到方法、完成任務，獲得金錢報酬……依據這麼一個相同的流程罷了。在這之間沒有推理，或是解謎的空間，也沒有所謂的故事趣味，這一連串的找貓流程就像一個描述上班族或是公務員的一生的紀錄片那樣，為了錢而行動，過程枯燥、乏善可陳。
這是一個這麼枯燥無味的故事，作為故事的作者，我很抱歉，如果你是一個沒耐心的讀者，那麼你可以放下這本小說，出門走走接近一下大自然了，這本書不值得你繼續讀下去，現在的我可以想見的是，我們將小花腐爛發臭的屍體交還給委託人，而她不肯接受事實，拒絕支付酬勞(賞金)。
那想必又是一段討價還價的談話。
不知道委託人印製的尋貓啟事上有沒有註明「Dead or Alive」。
我自私地這麼想，不想將一天下來的辛苦就這麼付諸東流，至少將貓的屍體帶回去交差吧，我同意迷子的想法，貓死不能復生，現在也只能死貓當活貓醫了。
「把袋子撐開！」
迷子一聲令下，我連忙用嘴叼著手電筒，兩手勾住塑膠袋的兩側，將它撐開。
迷子兩手拿著樹枝像是操作筷子或烤肉夾那樣，夾起小花，刷地一聲丟進袋子裡。
小花的氣味就像噴出孢子的真菌那樣一股腦地竄上來，我別開自己的臉，迅速將塑膠袋打了個死結。
迷子將樹枝隨手丟棄在洞裡，木頭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帶起洞中迴音。
而迷子弓起背部，發出咳嗽的聲音與一連串「哇！」的叫聲。
她嘔吐了，液體落地的聲音嘩啦嘩啦地響起，我上前關心迷子的同時手電筒的光聚焦到她的嘔吐物上，中午吃的米粉混著香草冰淇淋顏色的濃稠液體散落在迷子腳邊。
讓人不禁覺得人體的構造真是簡單，嘔吐物還能看出迷子的午餐還有點心的樣子，讓人怪不好意思的，雖然這麼說有點壞心眼，這種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像是個偵探，可以從落下的濃稠液體中推測迷子午餐吃了些什麼。
我輕輕拍著迷子的背，一語不發。我猜現在的迷子一定很不甘心，找到貓卻是死掉的，還接連發生跌倒與嘔吐這些意外，就算是我也知道，迷子心情肯定不好。
我遞給迷子隨身包面紙「好點了嗎？」我說。
「嗯。謝謝。」迷子接下面紙，轉過身去整理自己的臉。
我們走出洞口，我關掉手電筒，舉起手來擋住陽光，直到自己的眼睛適應。
我回頭看看跟在我身後的迷子，她皺著眉頭，看起來很累，我原本預期她會因為今天一整天倒的霉發起牢騷，但是並沒有，迷子像是進入書記模式那樣一言不發，彷彿我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而不是她的偵探助手。
我想說些什麼鼓勵迷子，腦袋卻一片空白。
迷子和我帶著小花（為了不讓味道飄出來，我把小花收進我的包包裡，意外的味道變的比較淡了，這個沾染上屍臭的包包我已經有把它丟棄的打算了），一步一步走上堤防，我們沒有等多久就上了回程的巴士。
迷子坐在我旁邊靠窗的位置，靜靜地看著窗外。
我突然想到，迷子為什麼會叫做迷子的原因，也就是「迷子」這個綽號被發明當時的故事。
以前的迷子是個大路癡，只要出門必定會迷路，所以從國小高年級開始，同學就叫她「迷路子」，「鄭明路是迷路子」，聽起來多麼順耳，剛好那時正在流行日本的魔法少女動畫，那個系列作品的人物都是以ＸＸ子命名，而班上的同學也就流行用ＸＸ子幫女孩子取綽號。
「迷路子迷路子的，叫起來太拗口了，以後你就叫迷子吧！」
據迷子所說，她的綽號因此確定。
我從高一開始認識迷子，高一前的故事都是聽她跟我說的，老實說這個綽號的由來我有點難以想像，因為現在的迷子完全沒有那種容易迷路的印象，像是今天她也就這麼帶著無頭蒼蠅一樣的我，在這個城市轉來轉去，沒有一次走錯路。
容易迷路的迷路子，是嗎？
我看著迷子的後腦，而她看著窗外流逝的風景。
迷子國小的時候還有一群會幫她取綽號的朋友，她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變成我眼中這個孤獨怕生的迷子的呢？
缺席迷子的故事讓我覺得自己距離她好遙遠，心中湧起一股悵然失落。
當年的迷路子一定很努力的，想讓自己不要迷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