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說到偵探,第一件事就是找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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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5-28
提著手電筒的我在黑暗中前進,發霉的氣味早已被嗅覺疲勞習慣,不知道走了多遠,一路上踩碎了兩隻非洲蝸牛,一隻蟾蜍,我抬頭向上,就著手電筒的餘光勉強可以看見倒掛群聚在一起,小幅度碎動著的蝙蝠。

這種地方真的會有貓嗎?我心裡自然地浮現出這個疑問,我在的心情就像是被鯨魚吞進肚子裡的聖經人物那樣。

我繼續就著光源在洞裡走著,腦子裡不斷回想迷子在公園涼亭對我說過的話。

迷子不能確定委託人是不是在說謊?如果委託人在說謊,那她說謊的動機是什麼呢?不確定貓咪的性別是一件那麼奇怪的事情嗎?

除了貓的性別可能是隨口胡說的以外,委託人還對我們說了什麼謊呢?他還知道貓的什麼,不,她還不知道貓的什麼,卻假裝自己知道呢?如果她對貓一無所知,那為什麼還要請偵探去尋找一隻她不熟的貓呢?

我努力地思考著,俗話說的好,人類一思考,上帝就微笑。而我的情況是:我一思考,迷子就煩躁。她沒辦法接受我花了時間去思考,卻一點也沒有接近正確答案的樣子,她沒辦法接受我愚蠢的樣子,我思考的樣子會讓她充滿挫折感。

我想起迷子在拉麵店給我看過的Google搜尋畫面,當時我想:以前沒有網路的時候,偵探都是怎麼辦案的呢?

我靈光一閃,拿出手機點開搜尋引擎,在放大鏡圖示旁輸入「陳曉萱」,資料一股腦地跳出來,我預期應該會看到她與她的同居男友合照,他們一起去什麼地方玩,或是一起帶貓去打預防針,或是和貓與男友一起在被窩裡取暖的照片。

就算是放閃照應該也能透露出什麼資訊才對。關於貓,與陳曉萱的。

我在涵洞中停下腳步,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螢幕發出的藍白光將我的臉照亮,我滑過一筆一筆的社交網站個人資料頁面,有水利署的陳曉萱、櫃台人員的陳曉萱、羽球國手的陳曉萱、還有在蟹堡王擔任服務生、頭像看上去二、三十歲的陳曉萱。

簡介很明顯是瞎掰的。

如果你不去刻意搜尋,還不會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多個陳曉萱,簡直就像是以相同物為主題的展覽那樣,世界上所有的陳曉萱都聚集到此地了。

可是找不到我認識的那個陳曉萱,為什麼呢?

正當我因為疑惑愣在原地時,手機突然鈴聲大作,手機螢幕轉變成迷子的通訊軟體頭像,是她拿著鉛筆、歪著頭,露出微笑的照片,我一直覺得迷子在這張照片裡非常可愛,但突然的來電讓我嚇了一大跳,拿不穩的手機差點掉到黑暗的地上。

我接起電話,手機裡傳來迷子一如往常冷靜的聲音,但聽得出來語氣中的興奮程度不同,迷子的語氣比平常更興奮一些。

「我找到了。」她簡短地這麼說,我在聽到迷子聲音的那一刻回頭,原路返回涵洞的入口。

「好,回到洞口集合。」我這麼說,掛斷了電話。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呢?連絡附近的獸醫檢查貓的健康狀況?還是先告知委託人?

我將放在包包裡的貓咪零食全部拿在手上,在黑暗中快步前進,同時一邊想著:找到一隻走失的貓馬上餵牠食物是正確的處置方法嗎?如果我在路上撿到一個走失的小孩會立刻給他吃的東西嗎?

怎麼想這都不是最優先事項,那麼找到貓以後應該先做什麼呢?我發現自己直到接到迷子的來電之前都沒有認真想過,我發現自己其實不相信迷子和我會真的找到小花。

看到洞口的光源以後,我小跑步到陽光下,乾涸的水溝另一邊涵洞洞口,穿著白色洋裝,頭髮束成馬尾的迷子站在那裏。

她手上沒有抱著貓,什麼也沒有。

不過我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迷子的空手而歸,而是她的樣子有一些改變。迷子的裙角和胸部出現大片的污漬,染上汙水的顏色還有苔蘚類的碎片,她右腳的膝蓋擦破了,血珠一顆顆地冒出來,沾黏在膝蓋上,夾雜許多沙粒。

「你,你怎麼啦?」我有點被受傷的迷子嚇到,問了個一看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虧我還提醒你不要跌到的。」迷子有點尷尬地說。

「會痛嗎?要不要消毒?你等一下我去找藥局?」我一連串地說。

「拜託,又不是小孩子。」迷子說「比起這個,你打開手電筒跟我來,我的手電筒在跌倒的時候摔碎了。」

迷子走進涵洞裡,我拿著手電筒替她照明。

「腳上的傷真的沒關係嗎?」

我看著迷子直視前方的側臉,我說的話被她完美地無視了,迷子從來不將意思差不多的話語重複說兩遍。

深入洞穴一段距離,迷子停下腳步,左手指向她希望我看的地方。

「小花就在這裡。」

我將手電筒的光集中在迷子所說的地方,那裡沒有三花貓討喜的毛皮顏色,只有一團黑黑的,輪廓消瘦的物體,我走近兩步,讓手電筒的光帶我看得更清楚,而正是我踏出的步伐拉近了我和消瘦黑色物體之間的距離,讓牠的、讓小花的臭味一下子竄進我的鼻腔。

我看見因為被光線刺激而驚惶的不停蠕動的白色蛆蟲,少說也有五十條以上的蛆蟲肆意爬行在小花的身上,啃食牠身上腥甜的肉末,而那些已經化蛹的成為蒼蠅,不停的在周圍盤旋,衝入鼻腔的臭味變的非常令人難以忍受,我撫著自己的胸口乾嘔了起來。

小花已經死了,牠乾癟的身軀固定在掙扎的動作,失去眼球的眼眶空洞,哀傷地盯著我手上的光。

「從蒼蠅的生命週期還有屍體的乾燥程度推斷,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個星期。」迷子冷靜地說。

我反而沒有屍體方面的知識,無從推斷起,我佩服起迷子的處變不驚,她在成為偵探之前應該讀了很多鑑識科學相關的書吧?

我覺得無地自容,對屍體一無所知的我竟然在別人面前自稱偵探。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問迷子,這是我現在能夠想到的唯一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