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蝕燃邪尊.九鷹
本章節 9760 字
更新於: 2021-05-30
有如穢物般令人作嘔、窒息的氣息灌入鼻腔,即使捏住鼻子遮擋,嘴巴仍不時會吸入一些氣體,引得身體想將胃裡還未消化的食物全數吐出。
皮膚被灼熱的空氣燒烤,表面變得乾澀無比,導致溫度異常飆高的源頭是那漆黑如墨的烈焰。
蝕燃邪尊.九鷹降臨螺西鎮的傭兵公會。
白鳳炎感受到邪尊散發的壓迫感,以及巨大磅礡的邪力。對方光是站著,還沒有施展武力就已經讓人心生畏懼。
「不說話,是因汝恐懼現在的本邪尊嗎?」
正在匯聚神鳳涅槃力量準備治療傷勢的白鳳炎,一邊思考應付邪尊的對策,沒有開口回答邪尊的問題。
他沒有空害怕,因為還有重要的人等待他活著回去。
白鳳炎的腦海中先是出現了金水、滄滄、泰雅婆婆的臉孔,最後冒出一頭雪白長髮的曼妙身影。
(啊啊都遭遇危險了還想鴞雪幹嘛! )
白鳳炎用力甩頭,努力讓自己不去想起寒鴞雪的面容,以及最近與她經歷過的點點滴滴。
他現在得先努力存活下來,沒時間想東想西的。
(只要順利從這裡逃出去,或是撐到援軍抵達就可以了。沒問題的,我做得到。)
「汝可真無趣,這幾年我在你們人族城鎮看過劇場裡演的戲,主角在這種情況都會問反派一些問題。像是汝不想問問,為何本邪尊會附身在這個人族螻蟻上嗎?」
見白鳳炎一句話都不說,九鷹繼續開口,一點出手的打算都沒有。
(這傢伙怎麼回事?照鴞雪跟我提過的傳說內容所言,天孤鳳鳴可是殺死他的仇人,可他卻遲遲不對我出手。他難道就不怕時間拖久了,會有其他援兵趕來嗎?這太奇怪了。)
「不用想也知道,鴞雪和你都想找出天孤鳳鳴。所以你一定會監視著鴞雪的一舉一動,等她一找到,你就可以馬上現身出手殺死天孤鳳鳴。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親自附身在人身上,就不怕被聖教的人發現嗎?」
即便心裡有疑問,為了拖延時間等幫手到來,白鳳炎還是回應九嬰的問題。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本邪尊的不共戴天之敵,這點小兒科的推理根本難不倒汝。」
震耳的咆笑自九首鳥人的尖嘴中發出,白鳳炎的耳膜感到陣陣發疼。
「本邪尊就來解答汝的疑問吧,本邪尊力量強大到能抑制邪力不被他人察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這具螻蟻軀體的異能。」
黑暗突然慢慢壟罩整個空間,殘破的木桌椅、鮮血未乾的屍體、斷裂的刀劍通通沒入黑暗。九鷹腹肌結實的肚子鼓脹起來,在成長到比酒桶還大後迅速縮回,沿著長長的脖頸繼續鼓脹,到雙頰整個鼓起。
尖嘴張開,一顆巨大紫色光球噴出,飛射到公會大廳的天花板炸出炫目光芒,令白鳳炎睜不開眼睛。
雙眼在適應光線後慢慢睜開,呈現在眸子裡的是一片廢墟。
撕裂開來的帳篷頂,燒毀的房舍可見焦黑成炭的柱子。折斷的旗竿頂端繫著破爛髒污的布條,這似乎是一面旗幟。
天藍色底的旗幟繡著一對鳳凰,一鳳一凰,皆呈白色。
(這是天羽部落的旗幟!)
白鳳炎曾聽寒鴞雪提起天羽部落的旗幟樣式,她說每一位看著旗幟長大的人鳥族孩子,都會感激天孤鳳鳴保護浮雲島的功績,想努力成為強者,保衛家園。
白鳳炎還記得,寒鴞雪講述這段話時,臉上洋溢的開心笑容。
(那些笑容,莫非也是假的嗎?)
察覺自己又不小心想起攸關寒鴞雪的事情,白鳳炎敲敲自己的頭,回神觀察四面八方。
「回到熟悉的故鄉,別有感觸對吧?天孤鳳鳴。」
循著聲音轉身看去,九鷹就站在距離他半公尺之處,其身後有一塊橢圓形的石板。
九對眼瞳俯視著白鳳炎,眼裡盡是充滿惡意的嘲弄。
「螻蟻的異能便是收納,本邪尊特地操縱螻蟻將浮雲島收進體內,為了有朝一日見到汝時,能以此地做為本邪尊復仇之戰的舞台。」
(怎、怎麼回事!?)
聽著九鷹的話語,看著他魁梧身軀的白鳳炎愈發覺得有件事情很奇怪。
「不過這個做法有個壞處,螻蟻收納的東西越大,身體便會漸漸壞死。為了讓軀體不會崩壞,本邪尊只好施放更多的邪力來鞏固螻蟻的身體。副作用是,螻蟻的思緒會被自身潛意識底下的邪念佔據。汝看,附近不就有些被毆打的少女死屍嗎?這便是螻蟻被邪念主導所做出的行為,真是讓本邪尊對人族的醜惡甚感欣喜。」
(糟糕,他竟然來這招!)
白鳳炎無法將注意力放到九鷹的話上,他正焦急的思考對策。
原因是,現在的他動彈不得。
雙手原本偷偷凝聚起的白焰不知為何消失,四肢在轉身後便無法行動,內力也被封鎖,武學也不能施展,已如廢人。
「廢話結束,佈下束縛住汝的陣法可是費了本邪尊不少功夫呢,不擅咒術的本邪尊只能以咒數卷軸施術了。」
九鷹的九顆頭一同靠近白鳳炎,白鳳炎能感覺到他高溫熾熱的鼻息。若是呼個幾口氣,恐怕就能將白鳳炎的外衣烤焦。
「本邪尊要將汝的肉一片片慢慢撕咬下來,讓汝嚐嚐本邪尊被汝逼退到異空間裡,被空間波削肉的痛苦。放心,本邪尊早已替汝的同夥準備好觀眾席,汝等等就好好體會何為地獄吧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猥瑣、刺耳的狂笑響徹整個浮雲島,此地毫無被聲響驚動的飛禽走獸,只餘滿地的屍骸死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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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雅用通訊咒器通知警衛隊前去支援,警衛隊說十五分鐘後便會趕到傭兵公會。
心中依然覺得不放心的泰雅,再度從碎花長裙的口袋裡拿出通訊咒器。
「什麼!?阿炎出事了!在傭兵公會嗎?好偶知道了,阿水就在偶旁邊,偶們馬上趕過去幫阿炎。」
「鳳炎為了救您在傭兵公會遭遇危險!?好,我馬上趕過去,婆婆您先回大樹傳說等我們的消息。」
再向白鳳炎身邊可靠的三人求救之後,泰雅便踏上回到大樹傳說的路途。
雙手緊握舉至胸前,泰雅看著上天於心中祈禱。
(偉大的創世神覓福,老身祈求您一定要保佑小鳳炎、小滄滄、小金水還有小鴞雪他們幾個人能平安歸來。老身在這裡拜託您,保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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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關閉通訊咒器,馬上張開翅膀飛上天的寒鴞雪,乘著風朝傭兵公會的方向加速拍動白翼。
接到泰雅通知白鳳炎遇到危險後,竟然會連思考都沒思考就展開雙翅往傭兵公會衝。
(我到底是怎麼了?)
竟然會替自己打算利用的男人感到擔憂,自己一定是瘋了。寒鴞雪情不自禁這麼想。
(連先前預防計畫生變時,擬定好的備案都沒使用,這實在不像我。)
當初她早就設想過藉由發生關係,逼迫白鳳炎替她復仇的計畫會被白鳳炎察覺、懷疑,為了應對發生這樣的狀況,她原本打算在懷疑時繼續演戲、欺騙他,或是霸王硬上弓地直接生米煮成熟飯。
但是,她當時心中卻萌生出強烈的愧疚,以及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濃濃情懷,衝破她的理智,使她向白鳳炎說出所有的一切,導致計畫失敗。
(我與他明明認識沒多久,但為什麼與他相處時總是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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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白髮孩童、藍髮孩子、金髮女孩,以及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奶奶站在一棟房舍前。
「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你們的家。」老奶奶爬滿皺紋的臉上揚起微笑,金邊老花眼鏡鏡面反射歲月的光芒。
「好,謝謝阿嬤。」、「謝謝阿婆,偶很開心。」、「謝、謝謝婆婆。」三名孩童各自向老奶奶道謝。
(咦?這不是以前的我們嗎?)
白鳳炎的眼前突然出現過去經歷的畫面。
(奇怪?我是怎麼…….啊,對了!後來我被九鷹的爪子一片片削去身上的肉,異能不能用加上痛的要死,我就昏過去了。)
懷念的感觸在心中擴散,卻又帶著複雜的感情。
(自有記憶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就待在孤兒院。由於我瘦的像隻猴子又弱不禁風常常被欺負,有一次只是不小心跌倒拉到女生的裙子,還被所有人罵變態;滄滄那時是因為肥胖的身材被人恥笑;金水是因為不敢與人相處被人看不起。要不是我們後來下定決心改變,恐怕現在還會因此身陷在痛苦的泥淖裡吧。)
(記得那時我狂吃東西補充營養,滄滄狂減肥,後來加上健身,我們兩個都練出不錯的體格。滄滄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體力、爆發力、身體協調性都上升到一個非人類的高度,還因此靠著各項體育獎項和成績一路保送升學。)
(金水後來是因為滄滄常常陪在她身邊,常帶她出門參加團體活動的關係,才讓她漸漸敢和他人相處互動。)
(後來的我們,遇到婆婆收養。日子有過得比較舒適,我們也因此體會到有家人的感覺。婆婆過世後,我們繼承了她的房子,三人一起生活直到遇見覓福,穿越至異世界。)
(唉,希望我還沒死。只要九鷹還打算一直凌虐我,我便能撐到支援趕來,如果我到時還有一息尚存的話,就可以使用神鳳涅槃把傷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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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在空中高速往傭兵公會飛去的寒鴞雪,在見到下方有兩個急速奔跑的人影後,便往地面高速俯衝接近。
雪白的身影即將貼近,兩人隨即回頭擺出戰鬥姿勢,以為有人要襲擊他們。
「原來是鴞雪小姐,下次麻煩先打聲招呼。還有我們現在忙著去救鳳炎,沒時間跟妳聊天。」
金水不太客氣的道,她已經看出白鳳炎最近心情低落的原因與寒鴞雪有關,加上最近獲得的人鳥族情報,她多少能推測出寒鴞雪的目的。因此,現在她對寒鴞雪的感覺不是很好。
「給偶滾開,偶們要去救阿炎,沒時間跟妳哈拉。」
海滄滄也感覺出白鳳炎最近心情不好,加上金水有對他說過自己的推測,討厭有人傷害自己朋友的他,十分排斥寒鴞雪。
「我也要去救鳳炎,我們一起行動吧,多一個人手就多一份力量不是嗎?」
寒鴞雪知道他們討厭自己也是情有可原,但還是忍不住要求同行。從接到泰雅婆婆通知後,她心裡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長年戰鬥的直覺告訴她,這次的對手,恐怕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就能面對的。
「好吧,就讓妳同行。」金水突然妥協的態度,讓寒鴞雪與海滄滄都愣了一下。
「阿水,妳不怕她突然想趁亂傷害阿炎嗎!?」
金水的答應讓海滄滄十分不能接受。
「仔細想想,她還需要天孤鳳鳴的幫忙,絕對不可能傷害他。而事實上也如她所說,多一個人來也是多一份力量,我們就別在這裡磨蹭,趕緊去幫鳳炎吧。路上一邊快速的討論一下戰略,我已經有想法了。」
金水都這麼說了,還有長年對於金水判斷的信任,海滄滄便不再反對。他明亮的雙眸瞪了寒鴞雪一眼,示意如果敢在背後捅刀子偶就會把妳打爆。之後轉頭往傭兵公會衝,纖細的雙腳下捲起一片煙塵。
寒鴞雪在心底感激兩人後,也拍動羽翼,以貼近地面飛行的姿態跟著金水往傭兵公會猛衝。
——拜託,拜託你一定要沒事啊,鳳炎(阿炎)。
此時,三人的內心無一不是這麼地祈求著。
大鐵釘、厚木板構成的褐色大門,從兩片門板接合的中心處迸發蜘蛛網狀的裂痕,最後炸裂開來。木屑與彎曲的鐵釘四散紛飛,化為三位白、藍、金闖入者的背景。
「第一步,滄滄一拳破開傭兵公會的大門。」
海滄滄維持著右手往前伸直的姿勢,回想金水方才在不到一分鐘內所計畫的戰略。
下一秒,咒術啟,幻覺開,層層疊疊的金刀穿出浮雲島鬆軟的泥土,從金刀表面浮現的大量水氣轉變成霧。
「第二步,我在進門前詠唱好咒語,一進門就施放。」
咻,的一聲。白翼劃開霧氣,寒鴞雪飛行在金水於幻術中開拓出的道路,前往白鳳炎身邊。
一見到倒地的白髮青年,寒鴞雪加快的心跳終於緩和下來。但在將他翻身,見到他正面時,她雙手摀住唇嘴,星空般的眸子湧出淚珠。
健身有佳的結實身軀殘破不堪,皮肉被一片片削了下來。鮮紅的液體流淌,巧妙地避開肋骨、胸骨、肩骨,僅存的薄薄皮肉透出脾臟、內臟、胰臟、心臟、胃腸肝膽的形狀。
(刮皮削肉之刑!是誰敢做出這麼狠心的事!?)
一股威壓襲擊而來,小巧的鼻子嗅到一股噁心的惡臭,還有濃烈的燒焦味。
孰悉的邪氣讓寒鴞雪忍不住抬頭。
當她在朦朧飄渺的霧水間,目睹到那個令她徹夜輾轉難眠的噩夢源頭,憎惡至骨髓深處的九頭鳥人時。寒鴞雪的腦中完全被父親被穿心、母親身首分離,以及浮雲島燃燒大火的影像給佔據。
媲美龍捲風等級的冰風暴以寒鴞雪為中心,颳起千堆雪,席捲整個咒術空間。
彷彿玻璃破碎的聲響,九鷹以咒術卷軸架起的空間結界,應聲而破。
「九鷹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當位於咒術影響範圍外的金水,聽見這聲撕心裂肺的大吼時,便發現周圍恢復成地板凹陷損害的傭兵公會內部。她立即決定更動原本救援白鳳炎的計畫。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寒鴞雪高亢、尖銳的喊殺聲不斷綿延,說盡內心的怨與痛。
「滄滄,啟用我剛剛偷偷告訴你的T計畫!」
金水一聲令下,海滄滄纖細的腿往地重重一踏,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射向白鳳炎的所在位置。
纖瘦又隱含怪力的身軀忍耐著刺骨暴風,藍色長髮張狂飄揚。穿過幾乎快要遮擋住視線的飛雪,趕到白鳳炎身側,將他打橫抱起。
海滄滄在看見被切下皮肉的身體時,險些壓抑不住好友被殘忍對待的憤怒,要不是金水先前叮嚀「如果這次遭遇到的是比自身還強的敵人,第一步就是先逃走。」否則他恐怕會如前方的寒鴞雪那樣,心中的憤怒整個爆發出來。
「殺!」淒厲如女冤魂的咆哮,吼出的是恨意與殺意。寒鴞雪凝聚起暴風,化雪為冰,結成千百枚白藍雙色交雜的冰錐。
「凍溜凍凍,布對啟幢!」
暴雪冰霸!
「小娃兒,汝之招式雖已勝汝父,直逼逆天境門檻,但仍傷不了本邪尊。」九顆鳥首齊聲開口,細長的眼眸滿是嘲弄。
逆天境是一種高手的境界,並非到達逆天境的每個人實力都一樣,也有層次之分。而九鷹身為到達逆天境的高手,實力當然比招式威力只逼近逆天境門檻的寒鴞雪高。
健壯的手臂燃起黑炎,振臂一揮,颳起的高溫熱風將冰錐溶蝕,吞噬。
但堂堂蝕燃邪尊也有料算不到的事。
「散,聚!」高音嬌喝,寒鴞雪張開雙臂,雙掌於身前大力一拍。
空氣中融化不完全的冰珠細雪先是發散,再合併成一桿雕刻著鳳凰齊飛圖騰的冰之長槍,迸發寒風的槍尖貫穿九鷹的胸膛。
「將殺手鐗以隱匿咒術層層包覆擾亂敵方,此招所需耗費的精神力極大,為了殺死本邪尊,汝應該練武練到發瘋了吧。」
九鷹的胸口滲出黑色血液,沿著肌肉與黑羽組成的強健身軀緩緩滑落至地表。
「此招已突破逆天境,但可惜。」
緊插的冰槍燃起黑色烈焰,在冒出的陣陣蒸氣下消失殆盡,只餘胸前的菱形窟窿。
「仍殺死不了本邪尊。」
此語剛落,四周的金刀瞬間層層聚攏、融化成金泥,再形塑成一把巨大金刀。一刀斬下,卻在觸及九鷹頭頂時,忽然氣化成水,於空中飄散的水沫凝結成枷鎖,連同九對黑翅一起禁錮,緊緊束縛住九鷹魁梧的身體。
「快走!」金水提高的音量附帶一道水柱擊中寒鴞雪的後腦,讓她瞬間清醒過來,意識到那名白髮青年還未被完全拯救。
(先保住鳳炎要緊。)
此念頭一浮現於腦中,寒鴞雪便鼓動白翼,轉身飛向海滄滄與金水的所在之處。
「功力耗盡,但還能飛。」看見正幫白鳳炎輸氣使其加速恢復意識的海滄滄,寒鴞雪告知完自身的情況,臉色蒼白冒汗的金水才放心地將白鳳炎交給她。
寒鴞雪振翅飛出公會大門,金水與海滄滄也緊跟其後。
當他們跨出公會門口時,九鷹也用烈焰燒乾身上緊縛的水鏈。
「汝等是逃不出本邪尊手掌心的。」九對瞳孔,閃爍著邪惡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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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泰雅,我會馬上處理的。」
掛著銀色長槍、銅色長劍、菱形紅盾牌與金色戰斧的辦公室內,螺西鎮鎮長康獅蝮結束與泰雅的通訊。身高比辦公桌還矮小的他,年輕時與泰雅婆婆的丈夫是過命之交,在泰雅婆婆的丈夫過世後,念在患難兄弟的交情,便常幫忙照顧泰雅婆婆。
「守衛隊,請將螺十鋒隊長喚醒,並啟動螺西鎮的災難應變機關。由他坐鎮指揮本部,也聯絡聖教,請他派昭琳和盲眼魔前來支援。距離傭兵公會這麼遠,就能感受到如此濃厚的邪氣,看來來者實力有一定的水準。」
「是的,鎮長。」從鐵製門扉進來的守衛隊隊員恭敬的回答。
「至於我,就去會會那個膽敢闖入各國中立區的傢伙吧。」推了推老花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已不再是鎮民們常見到的慈祥,而是在無數戰鬥中磨練出的堅毅與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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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壯的腳踏出毀壞的木門,長長的脖頸與九顆鳥首在豔陽的下午地面,映出兇猛猙獰的邪惡。
龐大的邪氣以傭兵公會為中心,鋪天蓋地壟罩整個螺西鎮。鎮長辦公室、大樹傳說公寓、平延老街的鐘樓、浪漫風格的高檔餐廳、熱情阿姨開的理髮店,裡頭的人們紛紛體會到一股濕黏、炎熱、噁心的感覺。
嗚咿~~~高音刺耳的鳴叫聲,響徹整個螺西鎮。
「是螺爺的災難應變機關!」
「戰時警備時期來了,快把孩子老人們帶進家裡,快!」
每戶人家紛紛進門,緊閉門窗,連窗簾都拉上了。
「怎麼了,大家突然都把門關起來了!?」
「據說是螺西鎮啟動災難應變機關前的警告,雖然螺西鎮一直以來都很和平,但歷任鎮長每年都會進行三次災難時期的演練,民眾也都會好好配合,比我們之前世界的作秀逃生演練好太多了。」
咖擦!一聲卡榫移動的音效響起。傳至金水、海滄滄、寒鴞雪、九鷹以及每個螺西鎮民眾的耳畔。
粉紅色的線條劃過鎮上的民宅、商店、古蹟建築,若是從高空往下看會發現一幅巨大的咒術法陣圍住整個螺西鎮,形狀有如一隻田螺。
緊接著,鐘樓的尖塔頂端沒入地表,大樹傳說公寓的翠綠樹頂深埋進泥土,所有花草樹木、房屋建物通通沉入地底。
一陣強風吹拂而過,整個螺西鎮已經消失在中央大陸的正中間,只餘一望無際的空曠荒原,像是不曾存在過。
「雕蟲小技,本邪尊早曉得汝等螻蟻有此手段。」
不屑之言一落,磅礡無比的邪氣突然迅速迴流至九鷹身上,在他周圍壓縮、流轉,與空氣發生劇烈摩擦。黑色火花四濺噴飛,化作一輪又一輪的熾烈火圈,不停向外擴展。
「蝕燃邪訣.黑焱焚地。」
漆黑火圈瞬間如氣球般膨脹,灌氣到緊繃後爆裂。炙熱猛烈的漆黑大火如瀑布般轟然落下,勢要將大地焚燒殆盡。能融化萬物的高溫熱能,隨著風暴襲向寒鴞雪等人。
空氣忽然震動,數以千計的巨型獸爪掌氣出現在大火前方。兩者相撞,強光爆炸放射於半空中,風壓導致煙塵飛揚,遮蔽九首鳥人的視野。
「看來仍有實力凸出的螻蟻啊,給本邪尊速速現身!」一聲雄渾的大喝,九鷹雖視線受阻,仍感受到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我乃是大原雄獅康獅蝮!邪孽,乖乖伏誅吧!」
瀰漫的塵煙漸漸散去,大地之上的一道巨型獸影也愈發清晰。
筋肉、血管自黃色皮膚表面凸起,彎刀狀的尖爪銳牙反射懾人的光芒。蓬鬆的棕髮髮尾流至碩大的胸肌,支撐起強壯上半身的是土黃色的蛇腹,蛇尾末端不停拍打地表,撥起陣陣的飛砂。
大原雄獅康獅蝮,已現出真身。獅頭蛇腹的他準備使盡渾身解數,全力捉拿眼前的蝕燃邪尊。
鎮上小孩開心玩耍的樣子,泰雅婆婆和藹的笑容,寒鴞雪冷漠的表情,守衛隊隊員們擔心的神色。康獅蝮腦海裡閃過一個個鎮民們的面孔。
此戰,究竟能否成功,康獅蝮也沒有十足把握。但他若是逃避,受到傷害的將會是他心愛的鎮民們。
「媽媽,有一種好可怕的感覺,好臭好黏,我好想吐。」
「爺爺,我們是不是會死掉,我好怕,我不想要爺爺死掉。」
「乖,別怕,有鎮長大人在一定會沒事的。」、「乖孫別擔心,他可是那個大原雄獅啊。」婦人與老爺爺一邊安慰自己的摯愛,一邊打從心裡相信他們的康鎮長。
因為,他可是中央大陸強國,魔族、鬼族之國——夜輝的前任三軍總司令,僅會使一拳一掌兩招,卻威震天下的強者。更於二十年前,僅以一人之力,將大龍帝國數十萬侵略部隊全數擊垮。
所有在地面下避難的螺西鎮大人們,都對他們的鎮長有強烈信心。
「貫地獸王掌。」
蛇獅雄影瞬間現身在九首鳥人上方,泛著獸王光輝的手掌轟下。
黑炎冒出,形成防護,抵擋住康獅蝮的掌。但康獅蝮加催力道,手臂上的青筋凸出的更加明顯。
「貫地獸王錘。」
抵住漆黑之焰的掌變換成拳,圓形的黑炎護罩在擠壓、變形之後,終究承受不住獸王的正義之錘。九首鳥人直接被砸落地面,炸出一個大坑,引起地動山搖,附近的岩石紛紛崩塌破碎。
蝕燃邪尊.九鷹,自離開浮雲島以來,第一次被擊落在地。
雖然並沒有造成傷痕,頂多是全身痠痛的程度,但這對堂堂邪族強者的九鷹來說,是個極大的恥辱。
「大原雄獅是麼,汝竟敢將稱霸天際的本邪尊打落至地,本邪尊必會殺汝千次、萬次。」
邪火自雙手竄出,右手對著大原雄獅握拳,蓄力,發勁。
「拳對拳。」
蝕燃邪訣.邪火燎拳!
暗黑邪火盡化衝天巨拳,襲向康獅蝮。
康獅蝮也不惶多讓,再度揮舞獅王的左拳使出絕技。
貫地獸王錘,反擊。
「掌對掌。」
蝕燃邪訣.蝕炎燃掌!
九鷹左手化掌,能侵蝕萬物的黑炎纏繞,一掌擊發。
康獅蝮空著的右手也沒閒著,手掌大力向前一推。
貫地獸王掌,回擊。
雙方拳掌數度隔空相擊,掌氣拳勁不相上下。
「哼,只是隻螻蟻卻也修練至逆天境,還能飛天。削弱本邪尊一半力量的汝,挺有兩下子的,但本邪尊若是將時間一直耗在這裡,天孤鳳鳴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九鷹鼓動九翼,黑炎混著風壓,形成漆黑的烈焰風暴。感覺到對方將要出大招的康獅蝮擺出架勢,凝神戒備。
須臾,九首鳥人原地消失。
「咦?」沒捕捉到敵人身影的康獅蝮,瞪大黃瞳色的雙眼。
下一秒,黑羽毛從康獅蝮的視野頂端飄落,萬鈞之力夾帶狂火烈風重擊康獅蝮後腦杓。
「蝕燃邪訣.邪焰一閃。」
紅色血液從鬃毛慢慢流瀉而出,康獅蝮被擊落至地。巧妙的是,撞擊的位置正好是九鷹方才落地的位置。
「休、休想……唔唔唔!」康獅蝮正顫抖著蛇尾撐起壯如山的獅軀,奈何地面穿出燒紅的烙鐵,變作拘束衣將他緊緊綁縛。漆黑火焰旋繞其身,侵蝕黃毛皮膚,直達骨肉深處。
「唔吼吼吼吼吼————!!!」康獅蝮的脖子、肌肉青筋鼓起,似要撐開肌膚,張口露出獠牙大聲咆哮。
空氣受到震動,雜草倒伏,像是對獸王的崇敬。但禁錮身體的烙鐵仍聞風不動,一點晃動也沒有。
「此招名為蝕燁囚烙,汝就先待在原地,等本邪尊殺死天孤鳳鳴後,再來制裁汝吧。」
蝕燃邪尊轉身離去,留下一支支漆黑羽毛,與扭動身軀不停在原地掙扎、怒吼,承受邪火燒炙的大原雄獅。
「阿水,鎮長阿公被制伏了!」海滄滄感應到康獅蝮的氣息停留在原地,而九首鳥人的氣息正在逼近。
「嗯,滄滄。雖然感覺的出他已經被康鎮長消耗一半力量了,但仍不是我們能應付的對手。所以,我們來替鳳炎斷後吧,能拖一點時間也好,只要他們能逃到鄰國夜輝的邊境,他們邊境的鎮守軍就可以幫忙處理那隻怪鳥了。」
「好,阿水,妳還能打嗎?」
「不能打也得打,雖然不知道那隻怪鳥為何一直緊咬鳳炎不放,但既然鳳炎是我們的朋友、夥伴,我們就得拚死保護他。我想如果是鳳炎,他也會說同樣的話吧。」
金水凝聚起最後的力量,水沫和金粉漂浮於包裹著金藍相間的貼身長袍。她扭動起高挑的身段,手腕緩緩旋動,跳起了怪異的舞蹈。
「這招還沒練成,但應該是現在的我,最有辦法阻止那隻怪鳥的一招了。」
錫仗揮動,先是在空中劃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圓,一圈圈的漣漪自圓心向外擴散。朱唇輕啟,嗓音拔高,洪亮如金石敲擊,雨打屋簷。
「天靈靈,地靈靈,助我一臂之力。藍色真珠音調,黃色真珠音調,順便告訴你開始唱歌和唱歌結束的台詞,用閃亮的歌聲開始現場演唱 。收進衣櫃之前,記得要放金鳥防蟲劑!」
金光漣刃封!
水波漣漪拓展至九鷹頭頂,變百化千。足以使人眼睛一瞬間失明的太陽強光迸射,光亮映照出一片片水刃,串聯相溶成鎖鏈。
數以千計的利刃之鎖纏上九鷹的身軀、翅膀,目不視物的他被困在原處。
「哼,小手段倒是很有一套。但此招應將汝之氣力盡數掏空,若本邪尊掙脫,汝必成本邪尊之俎上肉。」
即便晶瑩透出光澤的水波之刃切開黑羽覆蓋的肌膚,深深鑲嵌進肌肉。九鷹卻是一滴血都沒流,九對眸子散發的光采,從容中帶點不耐煩。
「嘔噗。」金水右手摀著胸口,五指緊抓法袍領口,嘔出一大口鮮血。她冷汗直冒,金瞳雙眼無法聚焦,樣態疲累,像是剛經歷一場大劫。
左手錫仗一橫,阻止一臉擔心地準備幫她運氣療傷的海滄滄。金水以眼神示意,保存體力與力量,等等換你應戰了。
海滄滄才剛點頭答應,漆黑邪焰立刻燒乾卡在身上的水刃。沐浴蒸氣,結實的肌肉和尖長的黑羽沾著水露,散發一種邪魅詭異的光澤。九鷹,脫困。
巨身一閃,留下漆黑的殘影,九鷹現身在兩人面前,九顆鳥首厭煩的吐出一口灼熱的氣。
「又是螻蟻,簡直無聊至極。」九鷹抬起腳往金水與海滄滄壓下。
「臭鳥,吃偶一拳!」海滄滄鼓起全身力氣,將僅存的氣勁集中、壓縮至緊握的右拳,往九鷹的足底砸去。
拳足相擊,於大地引發驚世巨爆,氣流迴旋,激起狂風亂流。金水錫杖插地,死命支撐,讓自己不被烈風吹飛,一邊以一手遮眼鼻,緊閉朱唇,不讓飄舞四周的風沙有空隙竄入。
「唔?怪哉?此螻蟻應早已成本邪尊足下亡魂,為何仍未倒下?」
疑問剛冒出,便突然發現一股濃烈、濕潤的氣息自腳下傳出。
這股氣息一開始帶著水氣,漸漸轉變為洪流。又捲起波濤,化作兇猛、暴力,勢要席捲陸地上一切物種的轟天大海嘯,而驚濤駭浪裡竟潛伏著一道九鷹身為邪族十分熟悉的力量。
「這、這是……滄龍一族……水雲邪神的邪氣!」九鷹語氣驚訝,兩個陌生的名詞在沙塵的呼嘯聲中,飄散至金水和海滄滄的耳畔。
「滄龍一擊!」從九鷹口中的特殊名詞得到靈感的海滄滄,馬上為自己的招式命名。
但即便取了名,增強了氣勢。海滄滄使盡渾身解數的一擊仍無法擊敗蝕燃邪尊,最後氣力消失,水藍長髮的纖瘦身影也跟著癱倒在地。
飛揚的煙塵紛紛落地止息,九首鳥人收回本將兩名螻蟻碾壓蹂躪的巨足,語帶玩味的笑道。
「罷了,殺死邪子對這個世界可不好。」九張尖嘴露出笑意,留下一句莫名的話語。
看著九鷹展翅起飛,往寒鴞雪和白鳳炎兩人的方向追擊而去。意識慢慢遠離現實的金水,懷著無法幫助好友多拖延一點時間的懊悔,以及對於九鷹臨走前遺留的那句話,所萌生的不詳預感,昏厥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