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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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5-30
  「鳳炎你在說什麼?我沒有騙你。」寒鴞雪納悶。
  見寒鴞雪不打算承認,白鳳炎深深地嘆了口氣,語帶無奈。
  「唉,鴞雪,其實妳很不會演戲。」
  「四年前,九鷹突然現身在天羽部落,他摧毀掉我們的家園。」
  「失去家園的我逃了出來,尋找已經十四年都沒出現的天孤鳳鳴,現在既然已經找到你了,我、我希望……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去復興天羽部落。」
  白鳳炎回想著在迷宮的愛情賓館內,寒鴞雪懇求白鳳炎時說過的話,開口道:「我之前一直以為天羽部落還有人鳥族的倖存者,但在金水調查後發現浮雲島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只剩下遍地的屍骨,而且那裡邪氣沖天,根本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無人存活、土地又無法居住的故鄉,要如何復興?這點情報妳一定早就曉得了,只要花點錢到黑市就能探聽到的事情,連一個新手冒險者都知道,何況是妳?」
  「鳳炎,那是因為……」寒鴞雪像是受不了般地打算解釋。
  但白鳳炎的話還沒說完。
  「如果只有這些盲點就算了,但妳剛剛在我的茶裡下了迷幻藥對吧。」
  「!!!」
  儘管極力想掩飾,但寒鴞雪抿緊的嘴唇以及臉頰微微冒出的汗,仍讓她露了餡。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讓我跟妳發生關係?妳的目的是什麼?不是只有復興故鄉而已吧?」
  語畢之後,是一段長時間的寂靜,整個房間內針落可聞。
  現在的白鳳炎實在無法直視寒鴞雪,他害怕面對接下來的一切。萬一自己的疑點全是正確的,萬一寒鴞雪接近自己真的還有其他目的,他該怎麼辦?以後該如何與她相處?該不該與她斷絕關係?
  「呵。」一聲輕笑打破寂靜,劃開彷彿快讓白鳳炎窒息的沉重空氣,是寒鴞雪的笑聲
  「呵哈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輕笑連綿成一串刺耳的大笑,迴盪在整個房間之內。
  張嘴大笑的同時,寒鴞雪抓亂了自己的髮絲,她的樣子彷彿發瘋似的,但笑聲中卻帶著無奈與淒涼。
  白鳳炎被她的樣子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這是那個平時冰山,偶爾會展露溫暖笑容的寒鴞雪嗎?眼前的她彷彿是另一個人。
  「就像你說的,居民都死光的故鄉根本無法復興。而四年前九鷹的襲擊事件,生還者只有我一人。」待笑聲停止後,寒鴞雪緩緩開口道。
  「我不打算復興故鄉,但我要向九鷹復仇,為了我死去的爸媽。」
  「為了讓身為天孤鳳鳴轉世者的你去對付九鷹,只要讓你徹底愛上我,我就能藉著愛與肉體關係讓你更無法離開我,利用你去對付九鷹,甚至讓你與他同歸於盡,達成我的目的。」
  平緩、沙啞、激動的嗓音之下,寒鴞雪道出了一切。
  「那麼,假如最後我也確實和九鷹同歸於盡了,妳要怎麼辦?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復仇並不能讓死去的人復活啊!?」
  這句話特別大聲、激動,只因為這是白鳳炎第一次被有好感的對象給欺騙、利用,是對寒鴞雪的失望,以及她的行為甚至有可能會連累到自己重要的人。
  如果,事情真的依照寒鴞雪的計畫演變,金水和海滄滄是不可能讓白鳳炎獨自一人去做如此危險的事情。有可能會陪白鳳炎一起對抗九鷹,一個不小心恐怕也會一起喪命在九鷹手下。
  「我親眼看見我父母死在九鷹手下,我還要管復仇有沒有意義!?假如你看見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殺死,而你又無能為力,只能被他們保護著獨自逃走的時候,你做何感想!?你能了解這種心情嗎!?」
  胸膛被巨掌貫穿的父親,頭顱被摘下的母親。
  回想起父母臨死前的樣子,寒鴞雪無法控制情緒地大吼。
  「所以,我就得被牽連進妳的復仇計劃中?我也有我想過的生活,我只想在這個凡塔西世界交到女朋友,快快樂樂生活!而且我也有我心愛的人,若是我出什麼意外,難道金水和滄滄就不會傷心難過嗎?我不管我的前世是不是你們族裡的天孤鳳鳴,我這一世既然作為白鳳炎而活,我就要過我想過的生活,不會讓我心愛的人替我擔心!」
  白鳳炎與寒鴞雪互相對峙,雙方僵持不下。
  緊繃的氣氛中,最後選擇離開的是白鳳炎。他默默轉身,拖著因迷幻藥影響還有些沉重的身軀離開寒鴞雪的房間。
  只剩一人的房內,寒鴞雪將頭埋在被子裡,淺藍色的被子在她的雙眼附近被染成了深藍。
  門外,白鳳炎對牆壁重重地捶了一拳,一旁窗戶的玻璃因此而震動了一下。
  「……可惡,為什麼我的心情會這麼複雜?做出這種事情的鴞雪應該會讓我很厭惡的……但我卻一點都不討厭她,到底是為什麼?」
  強忍著即將落下的淚水,白鳳炎緩緩走向自己的房間。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起來,他希望出門買東西的金水和海滄滄還沒回家,這樣就不用被他們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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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鳳炎今天起得特別早,不是為了要早起練武強身健體,而是三天前和寒鴞雪發生的事,讓他這幾天心煩意亂,睡眠品質變得特別差,在睡不好的情形下他索性選擇早起。
  為了不讓金水和海滄滄擔心,他並沒有對他們說寒鴞雪的事情。儘管這幾天金水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變得沒有之前那麼快樂,吃飯閒聊時的話題上出現寒鴞雪時也沒特別起勁。
  (唉,不能讓他們那麼擔心,要趕快振作起來才行。女人在找就有了嘛,現在的我第一要務就是把自己的生活過好,自己過得好才有女生願意跟我交往嘛。)
  在腦中不斷提醒自己要振作,白鳳炎來到市區中心的早餐店打算吃早餐。
  為了怕與寒鴞雪碰面會感到尷尬,他還特地到離大樹傳說最遠的早餐店吃早餐。
  當白鳳炎到達早餐店門口,在看見那一頭雪白色的長髮時,他差點嚇得大叫出來。
  (為、為什麼鴞雪也到離家那麼遠的地方買早餐啊啊啊……啊,應該是大樹傳說附近的早餐店人太多的關係。那家早餐店很受歡迎,常常排隊要排很久,她一定是懶得等才會來這裡。)
  由於白鳳炎在寒鴞雪轉過頭來前便躲進一旁的巷弄中,因此沒有被她撞見。
  白鳳炎等寒鴞雪離開早餐店後才去買早餐,為此他按著飢腸轆轆的肚子,多忍了一小段時間。
  「小鳳炎,你最近跟小鴞雪處的還好嗎?」
  踏入大樹傳說,經過大廳櫃檯時,泰雅婆婆向白鳳炎關心道。
  「呃……還、還算不錯啊哈哈哈……」
  昨天白鳳炎不小心聽到街坊鄰居在聊八卦,說什麼咱們鎮上的美姑娘鴞雪終於有對象了,看到她和賣臭豆腐的白老闆一起去吃飯之類的。
  (唉,婆婆媽媽的風聲傳的真快,泰雅婆婆今天就知道了。)
  「是說,泰雅婆婆您怎麼突然這麼問?」
  「喔事情是這樣子的,我這幾天見到小鴞雪時,發現她都愁眉苦臉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小鳳炎啊,小鴞雪她是個好女孩,老身在這邊拜託您,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泰雅婆婆誠摯的拜託,都差點要彎腰向白鳳炎鞠躬了。
  「等等等!好,我知道了,泰雅婆婆就不用鞠躬啦。」
  為了不讓老人家對自己行禮,白鳳炎趕緊伸手扶住泰雅婆婆。
  「鴞雪小姐的身邊其實也有很多關心她的人呢,像是泰雅婆婆您和她的室友小美。」
  「小美?疑?小鳳炎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見白鳳炎一副什麼事都不知道的表情,泰雅婆婆面露憂愁,她深深嘆了口氣後,開始娓娓道來:「其實,小鴞雪她——」
  接下來,泰雅婆婆所說的話,讓聽完的白鳳炎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到倉庫拿了一條長繩索,再搭上通往頂樓的升降梯。
  寒鴞雪打開房門的那一刻,驚喜的表情便洋溢在臉上。
  「小美!!!妳這次的工作委託結束了嗎?」
  歡喜的寒鴞雪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給對方後,坐在椅墊上的她關心地問道:「小美~這次委託工作的情況如何?」
  「嗯嗯,情況不錯啊,什麼?賺到了足夠我們生活一個月的資金!?太棒啦小美!」高興地寒鴞雪整個人越過矮桌飛撲到對方身上,抱著對方打轉。
  「那我們這週晚上去吃大餐好不好?對,就是吃開在平延老街附近的那家高級甜點店。」
  「好,那我們這次就點最貴的生巧克力佐莓果彩虹塔吧!」
  寒鴞雪興高采烈的兩眼發光,像個孩子般在房間內又叫又跳。
  在窗戶外頭,偷偷看著這一切的白鳳炎覺得毛骨悚然。因為寒鴞雪的房間內,除了她自己之外便沒有其他人了。
  她剛剛泡茶的對象、對面所坐的人以及抱著轉圈的對象,就只是一隻半身高的可愛鳳凰玩偶罷了。
  「小鴞雪她曾經找老身我吐露過一些心事,雖然她沒對老身說她過去經歷了什麼,但老身察覺到那大概是相當痛苦的事情吧。她曾說過她常常要服藥才能安心入睡,但常常被惡夢嚇醒的她也睡不好,常常會聽到不明的聲音對她說話。最近,還常常跟老身說她與她的室友小美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之類的,她其實根本沒有小美這個室友,老身和鄰居也根本沒見過。」
  (竟然是真的!看到幻覺、聽到幻聽,這已經是精神壓力大到需要去找身心科醫師的情況了!)
  (鴞雪小姐她原來一直獨自承受著這些……我、我竟然在還沒理解她的想法前,就大聲斥責她……我這個人真的爛透了……)
  以繩索自頂樓垂掛在寒鴞雪房間窗外的白鳳炎,看著正對幻想出來的室友分享生活近況的寒鴞雪,緊握著發顫的雙拳,雙眼泛起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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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傭兵公會的大門開啟,泰雅婆婆走進充滿吵雜聲響與酒味的公會內。雕刻著兩隻巨虎的老舊木製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閉,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喔喔喔喔這個酒量!水啦讚讚讚,杯底不能養金魚嘿!」
  「來啦!乾啦乾啦~齁搭啦~」
  「幹!林北來嘎哩拚酒啦!」
  「靠,來啊!怕你啊!」
  傭兵喝酒的划拳聲、叫囂聲和烈酒的酒臭味、男人們的汗臭味混雜在一塊。
  泰雅婆婆踏著大理石地板,穿過大白天就喝醉到開始放縱的一群男人們,來到位於公會最內部的櫃台。
  「喔喔是泰雅啊,有什麼事嗎?」櫃檯內一位戴著老花眼鏡的老爺爺說道。
  他在看見泰雅手上提著的鍋子後,雙眼展露興奮的光芒。
  「妳手上那個難道是白菜滷嗎!?」
  「是啊,老陳,想說不小心煮太多了,就拿來給公會的各位嚐嚐。」
  一聽到泰雅這麼說,老陳馬上轉身對櫃檯內的同事們報告這個好消息。
  「喂大家,泰雅帶來她自己煮的白菜滷啦,各位有口福了!」
  老陳的同事們各個邊流口水邊歡喜的說著「喔喔太棒了,是白菜滷!」、「好久沒吃到泰雅做的白菜滷啦!」之類的話。
  傭兵公會的櫃檯人員,大多是退休後的傭兵來擔任的。他們認為自己即便年老到不能上戰場,也能為公會盡一份心力。
  傭兵公會的前任會長和泰雅是好友,以前每當泰雅前來拜訪時,都會和櫃檯人員們打聲招呼,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認識了。
  「迷宮的最後一次戰鬥時,你跑去哪裡了!?現在連當挨怪物揍的沙包都沒辦法嗎?廢物!」
  傭兵公會的一角,金椏霸因不滿自己在迷宮內最後一戰的表現,藉機找吳鴟翰出氣。
  「我、我不小心掉進一個陷阱裡,待在裡面直到迷宮被攻略後才能逃出來……」
   「屁話一堆!林北才沒那個時間聽你廢話!有你這種廢物在傭兵公會,根本是傭兵公會的恥辱!」
  金椏霸憤怒咆哮著,一腳一腳踩踏吳鴟翰。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不要再踩了,不要再踩了!」
  被腳印蹂躪的吳鴟翰跪在地上,額頭平貼地面。身上到處是被踩傷的瘀青,有些還流出血來,模樣狼狽。
  為何自己得承受這樣的痛苦?為何不是別人?從小就因身材和長相被人瞧不起,長大後原以為習得冒險需要的本事,就能讓自己在傭兵界成為強者。
  但是,他錯了。
  不管在哪裡,都存在著惡霸。
  而弱者,永遠都會是弱者。
  剛來到傭兵公會第一天,就被金椏霸盯上。原因是他看起來就是一臉打雜樣,之後每當他獲得新的武術密笈,都會被金椏霸搶走,給他自己或是他的部下來使用。而跑腿買便當、負責搬運冒險物資,通通交給他一人,連冒險結束後的分紅,他永遠都是獲得最少的一個,甚至低於一個搬運物資人員應該拿到的金額。
  他已經受夠了,他再也不想永遠被壓在底下。
  只要,他使用獲得的力量,就能將眼前這個惡霸碎屍萬段!
  「嘿。」
  一聲突兀的輕笑,讓金椏霸停下對吳鴟翰的攻擊。
  一個挨打的人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人不是變態的話,恐怕就是精神出現異常了。
  倏地,一股黑色能量擊中金椏霸的胸膛。「碰!」的一聲,他整個人深深陷在牆壁裡。
  裂痕如蜘蛛網般綻放在他身後的牆上, 鮮紅與暗紅的液體自金椏霸肉體噴灑而出,沿著牆面緩緩流至地面,化作一攤血水。
  由於騷動太大,引得傭兵公會內其他人的注視。
  「什、什麼!?那個金椏霸竟然被那個沒用的廢物一擊解決了!」
  「我不是在作夢吧!死肥豬竟然能打贏金椏霸!」
  「幹,依照公會規定裡的第八十七條『在公會內沒有獲得高層許可便動用武力者,其餘公會成員能使用力量將其制伏!』,上吧,兄弟們!」
  「殺了吳鴟翰這頭死肥豬!」
  「殺啦!」
  所有傭兵各個亮出自己的武器,往吳鴟翰衝去,打算讓他命喪於此。
  「今天,我要血洗整個傭兵公會嘿嘿嘿。」
  面對襲來的各式兵刃,吳鴟翰運起全身的力量,肉眼可見的黑色能量以磅礡之勢從他身體爆發出來。而他的背後,也漸漸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色幻影。
  半小時後,映照在泰雅眼中的是一片悽慘無比的景象。
  倒臥在地的數百具屍體湧出鮮血,匯聚成深紅的河,流過斷裂破損的刀槍棍棒,將褐色的木製桌椅染上殺戮的色彩。充斥在整個空間裡的血腥味,刺激著大腦發出名為恐懼的信號。
  泰雅那因年老而有皺褶的肌膚起了雞皮疙瘩,雙腿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
  「老太婆,只剩下妳了嘿嘿嘿。」
  吳鴟翰雙手沾滿鮮血,佇立在傭兵屍海中的他,黑色能量纏繞肥胖的身軀,散發出噁心且充滿惡意的氣息。
  他的雙瞳深處存在著瘋狂,是彷彿能將萬物吞噬的龍捲風。
  他盯著泰雅一動也不動,如一條鎖定獵物的猛禽。
  泰雅原本打算趁戰場混亂時與櫃檯人員們一起從大門逃脫,但在逃到一半時便被吳鴟翰發現,而被攻擊。
  一群人之中僥倖躲過的只有泰雅一個人,老陳與其他櫃台人員早已倒地,成為毫無生氣的空殼。
  吳鴟翰緩緩舉起右手,短肥的手掌對準泰雅,凝聚出一顆黑色的球體。
  球體旋轉,射出。
  目標是泰雅.莫那魯道。
  眼看自己即將成為吳鴟翰的掌下亡魂,泰雅閉上雙眼,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
  剎那間,伴隨著某種物體被擊碎的聲響,一道白影現身擋在泰雅身前。白影振臂一揮,將黑球彈飛,被擊飛的黑球在公會的角落引發大爆炸,颳起的強風吹拂來者的白色髮絲,四散的碎屑飛過他的臉頰。
  「小、小鳳炎!」
  聞言,回過頭的白鳳炎對著泰雅露出使人感到安心的溫暖微笑。
  「沒受傷吧,泰雅婆婆。」
  時間回溯至白鳳炎出現在傭兵公會的半小時前。
  正在菜市場買菜的白鳳炎撿到一個通訊咒器,將通訊咒器翻到背面,上頭雕刻著「泰雅.莫那魯道」這個名字。
  凡塔西世界的人們因為怕通訊咒器弄丟後找不回來,都會在通訊咒器的背面刻上擁有者的名子。
  「老闆,泰雅婆婆剛剛有來你這裡買菜嗎?她不小心把通訊咒器掉在這裡了。」
  「有的,白老闆,我們剛剛還稍微閒聊一下。之後她說要去傭兵公會,請她的老朋友們吃自己親手做的白菜滷,就走了。」
  菜攤老闆好心的指引白鳳炎傭兵公會的方向,雖然白鳳炎早就知道了,但還是感謝老闆的幫忙。
  買完菜的白鳳炎,因為等一下也沒有事情要忙,決定先往傭兵公會的方向走去,打算把通訊咒器還給泰雅婆婆。
  當他抵達傭兵公會,聽見木製大門內傳出的慘叫聲時,心中突然有股不祥預感的他立馬運功,一掌破門而入,在千鈞一髮之際彈開朝泰雅襲來的攻擊。
  「泰雅婆婆,他交給我來對付,妳快逃。」
  白鳳炎稍微評估一下對方的實力,在估計對方的實力與自己相當後。他擺出架勢,打算在這裡將對方解決掉。
  「老身會去叫人來幫忙的,小鳳炎你一定要小心。」
  待泰雅婆婆走遠後,白鳳炎對全身纏繞漆黑能量的吳鴟翰開口道:「你竟然沒有阻止婆婆逃走,就不怕婆婆去找援軍來嗎?」
  「哼嘿嘿嘿哼嘿嘿嘿。」
  發出一連串怪叫的吳鴟翰,肥短的四肢開心地手舞足蹈。黑色能量如暴風般席捲四周,將殘破的木桌絞碎成木屑。
  「來多少人我都不怕嘿嘿嘿,因為擁有這股力量的我是世界無敵的嘿嘿嘿嘿嘿嘿!沒人能殺的了我嘿嘿嘿!」
  如爛泥般黏稠、噁心的笑聲在殘破不堪的大廳迴蕩著,配上神態癲狂的吳鴟翰,不禁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這股讓人感到作嘔的氣息,看來他是邪化了,他的身上可能藏有邪物之類的東西或是被附身了也說不定。)
  (戰鬥拖越久,他的邪力會越來越強,只能速戰速決了。)
  白鳳炎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衝出,一掌往吳鴟翰打去。
  這一擊,白鳳炎灌注了將近八成的力道。
  舉起雙臂護住要害的吳鴟翰被一擊打退好幾步,傷口發紅腫脹。
  (得手了!)
  白鳳炎趁勢追擊,繼續打出好幾掌。
  「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嘿嘿嘿嘿!」
  這次吳鴟翰並沒有隻顧著防守,也開始反擊了。
  一拳拳飽含邪力的直拳轟出,每一拳都重如千斤。
  夾帶白色氣勁的掌,與散發黑色能量的拳不斷快速相擊。
  「可惡嘿嘿嘿!」
  白鳳炎漸漸佔了上風,將吳鴟翰逼到一個無法反擊的狀態。
  (有破綻!)
  吳鴟翰的攻勢出現漏洞,白鳳炎趁機貼近他的身前,打出擁有十成功力的一掌!
  「嗚嘔!」
  一口鮮血吐出,雙腳頓時癱軟站立不穩。
  受傷的人,卻是白鳳炎。
  兩根弧形尖刺從他的腹部穿出,而他即將命中吳鴟翰的手掌,停在距離吳鴟翰的胸口約三公分之處。
  「怎、怎麼會……」
  難以置信的神情顯現在白鳳炎臉上,他轉過頭看見一條黑色物體連接著地面。
  黑色且帶有光澤的硬殼長著好幾隻腳,應該是頭部的地方有著弧形的雙刃。一隻黑色蜈蚣穿出地板,以銳利的鉗嘴貫穿白鳳炎的肚子。
  「嘿嘿嘿是我贏了~嘿嘿嘿嘿哼嘿嘿嘿嘿!」
  鉗子離開腹部,拉開一條血絲,帶出大量的鮮血。被鮮血沾染的鉗子夾住白鳳炎,黑色蜈蚣往地板裡縮回,直至看不見頭部,留下被巨鉗固定在地面的白鳳炎。
  (糟糕!我竟然大意了,沒想到他還留有這一手……我得找機會使用神鳳涅槃治療傷口。)
  「嘿嘿嘿把你殺掉後,鴞雪小姐就是我的啦~原本想在迷宮裡壤她成為我的人,想不到卻被你阻止了。」
  吳鴟翰嘴裡吐出的話讓白鳳炎吃了一驚。
  「原來,我那時候看見的巨大黑影是你!」
  「嘿嘿嘿沒錯~就是我!一切都是你這傢伙害的!不然我就能跟鴞雪小姐幸福快樂的開開心心在一起了!」
  (靠腰,這個王八蛋!)
  白鳳炎心裡不知為何湧上一股怒火,這股怒火也融化了潛藏在記憶深處的寶盒的枷鎖。
  打開的記憶寶盒,使白鳳炎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那個不願被自己憶起的高中生涯。
  「你對我很好,但同時你也是傷我最深的人。」
  柔順的黑長髮、戴圓框眼鏡、身著白色高中制服配灰格子短裙,往日的記憶突然在腦海中播映。她的話語,還有與她相處時的過往青春,如一道被縫合的傷口——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傷疤仍不時讓人覺得搔癢難耐。
  尤其是,在看到與曾經的自己很相像的人之後。
  「你有尊重過她的感受嗎?你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她而已,如果不是互相喜歡,你的愛在她眼裡只是個負擔,你這樣只是在自我滿足而已吧!」
  不知怎麼的,連珠帶炮的吐出一連串的話語。
  說給眼前這個不懂得尊重女生的傢伙時,可能也是說給曾經的自己聽吧。
  「閉、閉嘴!!!」
  碰!
  吳鴟翰一揮那盈滿黑色能量的右手,將地板轟出一個大洞。
  「人……人們總是以貌取人!長的矮一點、胖一點就說我噁心、死肥豬、阿肥!你以為我想被這樣叫嗎!?我父母雙亡,家裡又窮!政府對弱勢者漠不關心,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公務員!女人都只看中外表和身家背景,都不重視像我這樣純情的男人!人們都對、對我有偏見!不尊重我,還歧視我!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就要用這股力量讓他們全都閉嘴!讓他們知道自己比不過我!只有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人!」
  面對不停咒罵的吳鴟翰,白鳳炎舉起顫抖的雙手,從衣服領口內掏出墜子,亮出鑲嵌在上頭的照片。
  「那麼,在怨天尤人之前,你努力過了嗎?」
  照片上,有著瘦削到如柴骨的白髮男孩、發胖到可以稱為水腫的藍髮男孩、兩眼空洞無神的金髮眼鏡女孩。
  「雖然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歷了什麼,但你說的那些我們三個都已經克服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吳鴟翰用力地咬緊泛黃的牙齒,細長的雙目怒瞪著白鳳炎,瞳孔中有著無盡的怒火,現在的他就如同一座準備噴發的火山。
  「啊啊啊給我閉嘴!!!你這個明明什麼都不懂卻還自以為的對我說叫的傢伙!早知道我在迷宮裡就應該找機會把你殺掉的!然後和鴞雪小姐共度兩人的甜蜜時光!我現在就要把你給殺了!」
  「無恥的傢伙,為了得到鴞雪,你就三番兩次的襲擊她,上次還在暗巷裡把她弄昏……哼,依我看來,恐怕連最近頻傳的少女失蹤案也是你幹的對吧!?」
  原本打算一拳往白鳳炎揮去的吳鴟翰,卻在聽見他這番話後,整個人愣住了。
  「蛤?你這傢伙在說什麼啊?什麼暗巷裡弄昏還有少女失蹤案?」吳鴟翰一臉納悶地問道。
  「別裝傻了,這個月的月初,你在暗巷裡把鴞雪弄昏,打算非禮她。要不是我剛好經過,她早就遭到你的毒手了!還有最近鎮上邊境的少女都離奇失蹤,這不就是你用這股力量去胡做非為嗎?」
  「要是能這麼做的話也不錯嘿嘿嘿嘿嘿,可惜我是在上上禮拜的迷宮冒險過程中才得到這股力量的,要是我能早點得到就好了呢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面對白鳳炎的厲聲指責,吳鴟翰則是沉著臉,咬著那肥短的手指,滴著口水回應,十分怨嘆自己沒有早點獲得這股力量。
  白鳳炎沒有閒功夫去注意吳鴟翰的抱怨,現在的他除了思考如何從這裡脫困之外,還在思考另一個他剛剛才發現的疑點。
  (如果真如這個傢伙所說,那麼鴞雪遇害的時間以及少女們失蹤的時間,都是在這傢伙獲得力量之前所發生的事。)
  (那麼,把鴞雪弄昏、對邊境少女們下手的犯人,究竟是誰?)
  「你剛才打林北胸口是吧?」
  熟悉的嗓音,化成有些沙啞的低語,在吳鴟翰的耳畔響起。
  「噗嘔!!!」
  在反應過來前,吳鴟翰已經吐了一大口鮮血,一部分還噴灑在白鳳炎身上,將他今天穿的白色上衣增添了些許腥紅。
  吳鴟翰張大著嘴,一臉無法置信地盯著自己的胸口,那裡有一隻手從他胸口穿出。
  爬滿黑色紋路、燃著黑色火焰、結實粗壯的手,貫穿吳鴟翰胸膛,上頭沾附的鮮血垂垂滴落,他那因肥肉而膨脹的上衣染上了血紅。
  「敢打林北啊這頭死肥豬!林北要把你殺掉!皮剝掉!骨頭抽掉!內臟胰臟心臟腸子肛門睪丸全部搗碎撒在大門口唔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連串低俗的話語和詭異的大笑聲響徹公會大廳,其源頭正是打穿吳鴟翰胸口的人。
  「金、金……金椏霸!!!」
  吃力地轉頭回看的吳鴟翰,見到那個總是欺凌他的公會惡霸——那個最初被他打飛到牆壁上的人。
  以及,浮現在他身後的巨大黑影——一個有著九顆鳥頭與九對羽翼的鳥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見到打穿他胸膛的人是金椏霸後,吳鴟翰哀號大叫。極度震驚的他,肥肚一個晃動,原先緊緊咬住白鳳炎的蜈蚣利牙鬆開,黑殼蜈蚣縮回地底。
  白鳳炎這時才發現,那隻黑殼蜈蚣尾端所連接的位置,竟然是在吳鴟翰的下體。
  「為、為什麼是你這個死傢伙啊啊啊快、快給我消失!!!」
  吳鴟翰右腳重重往凹陷破損的公會地板一踏,下體的黑殼蜈蚣在連接處分裂、撕扯開來。在滴出大量白色黏稠汁液後,原本只有一頭的蜈蚣變成九頭蜈蚣,而吳鴟翰的背部也增生了一對昆蟲般的巨翅。
  吳鴟翰水桶腰一扭,九頭黑殼蜈蚣分別亮出鋒利的尖牙,上頭纏滿黑色的邪力。他決定要刺穿金椏霸全身,讓對方飽嘗萬刃貫身之苦。
  但金椏霸豈會讓吳鴟翰得逞。
  原本浮現在金椏霸身後的九翼鳥人巨影,迅速縮回他身體裡。
  與此同時,他的身高暴漲至五米,體格向左右加寬二倍。漆黑烈焰自他腳下竄出,從腳底快速攀附上他壯碩的身軀。
  黑色羽毛沿著黝黑皮膚覆蓋的腹肌、胸肌、肱二頭肌生長,在背肌突起的肩夾骨處層層堆疊、發散,最後收攏成十八枚羽翼。
  九顆鳥頭從他的褐色頭髮冒出,將他的頭顱撐爆。在頭骨、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臉皮配合鮮紅血液混雜著無色腦漿,破散飛濺的情況下,哪裡還看得出金椏霸原先的面容?
  「給林北去死吧!你這頭死肥豬!」
  九首鳥人張開生著銳爪的巨掌,一把扣住吳鴟翰與九頭黑殼蜈蚣,高舉後往地面重重砸下。
  「噗嘔!」
  鮮血混著還未消化完全的麵條、湯汁、米粒自嘴巴噴發,飛灑在地。
  「吚吚吚住、住手吚吚吚吚吚啊啊啊啊啊啊————」
  慘絕人寰的叫喊無法止歇,九首鳥人雙手放開吳鴟翰,改抓住他背後的昆蟲雙翅。
  下一步,九顆鳥首朝吳鴟翰急襲而去,劍峰般銳利的鳥喙閃耀著死亡的光輝。
  咬緊,撕裂,嚼碎,吞下。
  「吚吚吚不、不要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住手、你這死傢伙給我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憑吳鴟翰怎麼揮舞散發黑色邪力的拳頭,捶打九首鳥人粗長的脖頸,都只是徒勞無功。甚至因為他不停掙扎,反而增加了肉體被撕扯、拉斷的痛苦。
  一場鳥吃蜈蚣的進食秀,活生生在白鳳炎面前上演,他驚訝到瞪大雙眼,完全說不出話。
  進食秀在十秒左右後落下帷幕。
  原本附著在吳鴟翰與黑殼蜈蚣身上的黑色邪力,隨著九首鳥人吃食的動作一起被吸收。
  直到吳鴟翰全身的肥肉連同骨架一起被吃乾抹淨,甚至連血液等體液都被吸吮光,不存一點一滴。
  九首鳥人長長的脖頸一個向前彎,垂下兩顆頭顱。伸出細長的舌頭,分別舔了舔雙手,將上頭沾染的血紅全部舔掉。
  他緩緩抬起舔完手指的兩顆頭,九對閃爍異樣光芒的眼睛直直盯著白鳳炎。
  「許久未見,天孤鳳鳴。汝現在的表情可未比汝妻被林北——噢非也,是被本邪尊賜死時還震驚呢。」
  輕挑的語氣夾雜著文言詞語,他所道出的話語是赤裸裸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