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試啼聲

　　周遭還來不及確認狀況，事態立刻急轉直下。
　　以艾莉絲為中心的魔力風暴，在眨眼之間吹飛周遭所有的人事物，較重的長型木製桌椅，則是偏移了好幾公尺。
　　最靠近的緋羽和千早，因反應不及也同樣被吹飛，但下一秒便反射性地利用魔力強化身體，未受到多大傷害。
　　調整姿勢、雙雙落地後，她們不發一語地觀察對方。
　　此時，風暴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泛著紫水晶光芒的哥德式鎧甲，武裝艾莉絲的身體，雙眼散發的紅色光芒，越過頭盔溢洩出來。
　　其餘眾人均被眼前的異象嚇到動彈不得、目瞪口呆。
　　「……緋羽，救救我……」
　　當她被自身魔力吞噬的前一刻，絕望無助的求援神情，不禁讓緋羽感到心疼不捨，深深烙印在腦海深處。
　　「這……怎麼可能……」
　　理解眼前狀況的千早，正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喃喃自語。
　　注意到她的反應，緋羽立刻轉頭詢問現況。
　　「千早，妳知道艾莉絲發生甚麼事了嗎？」
　　「嗯，雖然不知為何間隔這麼短，但赤血之瞳她……亞絲茉蒂的影響已經吞掉她的意識了。」
　　「咦？那之前在家裡發生的事……」
　　「對，會再重演一次，不在這裡阻止她的話，這座宅邸的所有人被殺掉都算是小事。」
　　無法再像之前的模式，先設置驅人結界，清場完才進行戰鬥，避免外人受到波及，千早馬上從空間裂縫中抽出妖切，張開飽滿亮麗的烏黑羽翼，進入戰鬥狀態。
　　下個瞬間，看準緋羽破綻百出，艾莉絲踏地衝出，打算直擊頭部了結對方，但一旁的巫女立即做出應對，擋在兩人之間，以武士刀擋下即將刺出的手刀。
　　「緋羽，妳先疏散妳的同學到花園那裏，已經有人在那邊架起保護結界了，之後再過來幫我。」
　　從眼角餘光看了位在遠處的露西一眼，之前心中的疑問總算得到解答，隨後把目光放回眼前失控的蠢蛋身上。
　　「……看來上次打得不過癮呢，再分一次勝負吧。」
　　架開手刀後，她不動聲色地引導對方往相反方向移動，遠離人群，雙方同時以逼近人類反應極限的速度出招，互相試探。
　　「知道了。」
　　聽從指示，緋羽立刻跑到同學們的身邊，大聲呼喊喚回已經走神的意識，引導他們前往花園避難。
　　「緋羽，艾莉絲和千早怎麼變那副模樣？」
　　「妳們三個看起來好像在發光耶？」
　　「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一來到同學面前，接二連三的問題不斷提出來。
　　還有幾個人受到波及，剛從地上爬起，緩步走來。
　　「呃……那個……」
　　由於事態緊急，加上不能告知詳情，緋羽一時語塞。
　　不過這時剛好從遠方傳來某個人的吼叫，替她解圍。
　　「你們在幹甚麼！快點過來避難啊！」
　　滿臉怒容的佳惠，散發不容忤逆的驚人氣勢，要同學們盡快往花園移動，音量是全班有印象以來最大的一次。
　　見她有別於以往的反應，他們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勁，除緋羽外的其他人都朝花園跑了起來。
　　漂亮的助攻，緋羽和她有默契地對上視線，交換彼此眼神後立即轉身，腦中再次浮現艾莉絲求助的模樣，暗自決定一定要保護她。
　　堅毅沉穩的決心，彷彿在呼應內心的情感一般，緋羽的體內湧出源源不絕的力量，包覆於體表的鮮紅魔力不斷膨脹，密度也跟著上升。
　　打算一開始就用盡全力，她回頭奔向化為戰場的運動場，和千早一起展開二對一的死鬥。


　　　　　　☆☆☆


　　雖然才剛大放厥詞要一決勝負，但上次戰鬥的消耗還沒完全復原，強制吸取魔力造成的魔力繁亂也未調理順暢，無法在體內順利循環，讓千早使用魔力的效率比平常還糟，不到一會兒就感到吃力。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速戰速決。
　　直覺長時間戰鬥會敗下陣來，她馬上使出上次戰鬥中使用的技巧，把纏繞在刀身上的水藍色火焰研磨成鋒利炎刃，與艾莉絲的水晶細劍抗衡，試圖在劍上打出缺角吸取魔力，卻無功而返。
　　「嘖……」
　　歷經數輪猛攻，雖然旁人看不出來，但她仍察覺自己逐漸落於下風。
　　原本還有出手攻擊的餘裕，現在卻只能轉趨防守。
　　一秒彷彿歷經了一年，無止盡的高度專注和高強度戰鬥，使她的精力消耗地異常快速，最終在沒注意到的情況下露出破綻。
　　糟了！
　　馬上回過神來的千早，嘗試調整姿勢彌補，但與之對戰的艾莉絲不放過這大好機會，早一步高舉武器，同時纏繞魔力風暴與雷鳴。
　　揮下的瞬間，當她即將得手時，緋羽在千鈞一髮之際插進兩人之間，雙手握拳交叉高舉的雙臂，擋在對方手腕行經的軌跡上阻止攻擊。
　　突然參戰不僅千早，就連艾莉絲也感到意外，反應慢了半拍。
　　趁這空檔，她雙手往上一頂，架開手持細劍的手臂後，立即用左手抓住對方打直的手臂，同時向前一步鑽進懷裡。
　　接著，緋羽用右手掌底，由下往上擊打下顎，對艾莉絲的腦部造成衝擊後，旋身踢向她的腹部，將之踢飛。
　　「沒事吧？」
　　「……多謝。」
　　回過神來的千早重新調整姿勢，擺出應戰架勢與她比肩而站。
　　「千早，上次妳是用甚麼方法阻止她的？」
　　「……」
　　無故洩漏自身相關的情報是相當愚蠢的事，但現在處於需互相合作的狀況，猶豫一會兒後，巫女還是決定告知詳情。
　　「我的這把妖切有個能力，能夠吸取被它砍中之物的魔力，並賦予持有者所吸取的魔力，暫時提高戰鬥能力，上次就是這方法贏的，只不過……」
　　「嗯？」
　　「兩種不同魔力存於一體，除非經過處理，擷取波長中重疊的部分，不然一定會發生排斥反應，戰鬥時根本沒那種餘裕，加上時間間隔又短。」
　　她皺起眉頭，懊惱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雖然沒講明，不過緋羽也理解她想表達的意思。
　　吸收敵人的魔力強化自己再將敵人打倒，千早上次使用的策略，因排斥反應無法故技重施，並對自身「擁有兩種不同魔力相當特殊」的狀況忽然有了實感。
　　「眼下只能誘使她大量消耗魔力，直到耗盡為止，但我所剩的魔力不多。」
　　不然也能交給遠方的露西──千早把這句話藏在心裡沒說出口，悄悄看了後方一眼。
　　雖不知道她有何打算，但看起來沒有要行動的意思，奢望她出手幫忙也太一廂情願。
　　對她而言，重要的只有身為保護對象的緋羽而已吧？
　　把意識重新拉回到戰場，艾莉絲此時已重新站起，召喚出數量百騎的狂暴騎士。
　　騎士團由重裝步兵組成，除了標配的圓盾、長劍與單手格鬥斧外，其中半數揹著戰矛，另一半則是揹著長弓，沒有箭矢，散發驚人壯闊的氣勢。
　　見到這陣容，與之對峙的緋羽和千早不禁冷汗直流，絕望感油然而生。
　　這戰力就算放到凱悠尼爾，也足以毀掉一個小國，消滅這座城市綽綽有餘，不能放他們到外面撒野。
　　千早暗自決定後，馬上出聲向身旁的友方提議。
　　「緋羽，那群騎士就交給我，我能用式神牽制他們，妳應該也看的出來他們很不妙吧？」
　　「嗯，不過妳的魔力不是所剩不多嗎？」
　　「是啊，所以妳要在那之前，讓赤血之瞳恢復正常才行，不然這座城市肯定完蛋。」
　　突如其來的重負，讓緋羽感到壓力沉重，但想到這與自己的目的──拯救艾莉絲一致，即使超出能力範圍，也是毫無怨言地接下。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好歹也是她的主人，負起責任阻止使魔失控也是義務之一。」
　　她瞥了手背上的鳶尾花一眼，為了不失去與喜愛之人的連結，心無旁鶩、腦中只剩一個目標的她挺身而出。


　　　　　　☆☆☆


　　「百鬼夜行。」
　　拿出數張符咒默念一句後，千早召喚出數量相等、包覆水藍色魔力的魑魅魍魎，包含緋羽以前曾見過的二尾妖狐和日本武士，但每隻個體蘊含的魔力，與騎士團相比明顯低上許多。
　　下一秒，騎士團開始展開行動，手持長矛的步兵架起盾牌與武器，形成一道牆，後方的弓兵則以魔力凝結的箭矢搭在弓上，朝上方發射形成小型箭雨。
　　「快散開！」
　　雖然數量稀疏，但每支箭的魔力都高得嚇人，察覺大事不妙的千早，立刻大喊出來，同時往側邊逃跑，遠離箭雨的彈著範圍，並操控式神們衝鋒，縮短兩方的間距。
　　另一方面，緋羽一聽到友方的警告，也同樣採取迴避動作。
　　箭矢觸地的瞬間立即引爆，將來不及逃掉的式神化為粉末。
　　震耳欲聾的聲響與夾帶衝擊波的爆風，在平坦的水泥地上肆虐，炸出如月表般、大小不一的漆黑坑洞，撼動大地。
　　每隻威力有如迫擊砲般兇猛，更別提堪比五十發砲彈齊射的箭雨，危險程度不言而喻。
　　即使在千鈞一髮之際撤離，未受到正面直擊，但餘波仍把緋羽吹起，重心不穩，翻滾數圈才停下。
　　同一時間，原本駐足不動的長矛兵，開始向前推進，與式神們短兵相接。
　　緊接著，無法使用箭矢的弓兵，紛紛抽出長劍或戰斧上前加入戰局，對式神群發動第二波攻勢，除了留下作為護衛的兩騎，以及前往花園、企圖殺掉在場所有人的十騎以外。
　　眼看平民即將遭到毒手，千早立刻動身擋在騎士們面前，使出渾身解數，與他們展開一對十的混戰。


　　滿臉灰塵，從地上爬起的緋羽，見守在艾莉絲身旁的騎士們銳減後，把握機會從旁突入。
　　察覺有人靠近，當艾莉絲轉頭探查的瞬間，身旁的兩名騎士立即產生反應，拿起圓盾與戰斧衝向對方，排除敵人。
　　不知是錯覺，還是體內不斷湧出的力量影響，緋羽發覺和在中央公園練習的那次相比，兩名騎士的動作都慢上許多，能看清他們的動作和移動方向。
　　即使如此，由於經驗的差距，仍找不到能夠攻擊的機會。
　　騎士採取最基礎的戰法，高舉圓盾推擠，趁重心不穩時再用短斧攻擊，兩騎不斷輪流交叉重複這種模式。
　　應接不暇的緋羽，只好不斷後退閃躲，思考該怎麼突破僵局。
　　必須把敵人推回去，或是把那煩人的盾牌破壞掉。
　　這時，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公園練習時，艾莉絲曾說過的話，以及從母親那裏繼承下來的能力。
　　「……凝聚更多的魔力嗎？」
　　呢喃一句後，緋羽立刻大幅後退拉開距離，把體內魔力匯聚在雙手，模仿曾在網路上看過的三站步，收縮全身的肌肉蓄勢待發，觀察與快速近逼的騎士之間的距離。
　　看準圓盾即將撞上的瞬間，她深吸口氣，接著釋放蓄積的所有力量，朝盾牌奮力揮出一拳。
　　「唔喔喔喔喔喔！」
　　以大量魔力強化拳頭的破壞力，加上由魔力組成的盾牌，抵擋「魔法免疫」這種特殊能力時有先天上的弱勢，圓盾應聲炸開，失去防具的騎士也因衝擊退了一步。
　　另一名騎士則是趕緊補位，高舉戰斧從右側衝了過來。
　　但斧頭下劈至一半時，卻被對方以手臂格擋，側腹受到緊接而來的攻擊，整個人飛了出去。
　　傷害還不夠貫穿那層魔力鎧甲嗎？
　　確認後續那名被打飛的騎士反應，只見他若無其事落地，重新站起。
　　同一時間，失去盾牌的騎士收起戰斧，抽出長劍，見同伴遭到擊退後，立刻上前突刺，不讓敵人有喘息的機會。
　　「嘖……」
　　接連不斷的攻勢，不禁讓緋羽感到些許煩躁，趕緊側身閃躲刺擊，同時想著需要更多的力量，才有機會打贏眼前的騎士。
　　伴隨這個想法，身體乃至於散發出的氛圍都有了變化。
　　不僅在場的千早和露西，甚至連透過式神探查的安倍，都察覺到這個改變。
　　鮮紅鳶尾花逐漸褪色的同時，純白魔力也從她體內湧出，在昏暗的夜幕下，更顯得清晰明亮。
　　緊接著，紅與白兩股魔力揉合成一體，化為顏色極淺的粉色魔力。
　　當她躲開刺擊，抓住對方手臂扔擲出去的瞬間，感覺比以往輕鬆時，才發現自己的變異。
　　雖然不太清楚細節，但隱約覺得勝機就在眼前，開始轉守為攻，主動逼近將盾牌舉至前方，再次狂奔而來的騎士。
　　這次同樣將魔力凝聚在雙拳之上，卻不再像剛才需要蓄積力量，而是利用雙方的速度差揮出一拳，擊破盾牌。
　　不甘示弱的騎士，除了扛住這擊帶來的衝擊外，趁著對方出拳的空檔，揮下戰斧反擊。
　　立即作出反應，緋羽以左手抓住對方揮舞的手腕，同時收回右手聚集魔力，再次出拳攻擊。
　　即使能夠應對，試圖用另一隻手接下，但經過大幅強化、密度極高的破魔之力，身體由魔力組成的騎士根本無從抵抗，接觸的瞬間，手掌就像接觸高熱的奶油般化開。
　　貫穿防禦後，拳頭直接招呼在敵方身上，將身體開了大洞。
　　受到重擊，核心遭到破壞的騎士立刻失去動力，身體隨之瓦解，化為粉末。
　　好不容易解決一騎，但另一名騎士不受喪失同伴的影響，繼續從後方死角發動攻勢，揮舞長劍橫砍而來。
　　從眼角餘光瞥見他的身影，但來不及轉身應對的緋羽，只能急忙壓低身姿躲開，接著趕緊向前逃跑拉開距離。
　　模樣雖然狼狽，但性命攸關也顧不上這麼多。
　　才剛站起，調整完姿勢後轉身，便看到敵人從遠處箭步前跳進逼，彼此的間距縮短至攻擊距離後，立刻刺出手中的武器。
　　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當尖刃即將刺進雙眼的瞬間，她下意識撇頭側閃。
　　然而，騎士的攻勢並沒有到此為止。
　　劍尖隨即下墜畫出圓弧，緊接著快速向前方挑起，最後水平舞出大角度弦月行軌跡。
　　一波波的攻擊綿密不絕，緋羽只能憑著優於對方的身體機能做出應對，動作看起來綁手綁腳，細小的傷口也在身體與衣服上確實留下痕跡。
　　經過數次交鋒，總算抓到騎士的攻擊節奏，她趁對方大動作揮舞長劍產生的空檔，出手將持劍的手臂從側邊撥開，使對方門戶大開的同時壓低身體重心，欺近敵身。
　　下一秒，揮出凝聚龐大魔力的拳頭，打算靠這擊決勝負。
　　但反應過來的騎士，也同樣地將剩餘魔力匯聚於左手揮出，與眼前的敵人正面對決。
　　紫黑與粉白，兩股魔力相撞的瞬間，產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連地面都為之震動。
　　隨之而來的煙塵，不僅吞噬緋羽和騎士，還蔓延到整座戰場，使外人無法看清籠罩在煙霧下的身影。
　　交鋒過後，耗盡魔力的騎士維持相同姿勢，鎧甲的顏色卻逐漸黯淡起來，隨後步上同伴的道路，化為灰燼消失。
　　好不容易勉強打贏兩名強敵，緊繃的神經隨著深吸口氣而放鬆下來，只不過這樣的餘裕並沒有持續太久。


　　正當緋羽打算利用這陣煙霧，整理急促的呼吸時，原本一直佇立旁觀的艾莉絲，察覺自己的召喚物被打倒後，視線彷彿不受影響，立即筆直朝她狂奔而去，同時讓紫黑色的旋風和電流纏繞細劍。
　　美麗倩影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瞬間，被殺個措手不及的緋羽，雖然下意識後跳迴避，以數毫米的間距避開劍鋒與身體接觸，但上頭的銳利風切卻連帶衣服劃開胸膛，低吟雷霆直刺骨髓，進一步擴大傷勢。
　　鮮血如花瓣般在空中飛舞，畫出完美的拋物線。
　　僅僅一擊，就讓她遭受致命傷害，即使擁有「魔法免疫」這種特殊能力和大量魔力，仍無法彌補雙方間的差距。
　　攻擊所夾帶的衝擊波和雷擊，一口氣驅散戰場上的迷霧。
　　直到眾人再次看清戰況時，發現艾莉絲已移動到緋羽面前佇立不動，而緋羽則是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此外，對付騎士團式神們，數量已經減少到近乎團滅的地步，身為施術者的千早，也受上次戰鬥的影響陷入苦戰，目前只能咬緊牙關死撐，倒下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形勢嚴峻到連一無所知的人們都看的出來。
　　見過較多場面的佳惠，雖和他人一樣感到不安和恐懼，卻仍冷靜地拿起無線電，通知中控室要救護人員隨時待命。
　　歷經衝擊，意識逐漸朦朧的緋羽搞不清發生何事，直到手腳不聽使喚、感到冰冷，才總算想起現狀，察覺自己或許快死了。
　　挪動眼珠，眺望不遠處的千早及戰況，接著將目光移到全副武裝、化為野獸的艾莉絲身上。
　　因實力不足而無法拯救自己喜歡的人，甚至連制止她都做不到，看著如月光般的鉑金色長髮傾瀉而下，懊悔之情不自覺從內心湧出。
　　帶著這份強烈情感，緋羽的意識就此中斷。


　　　　　　☆☆☆


Episode of Fi-Yu

　　張開雙眼，突然發現身處在空無一物的明亮空間裡，摸不著頭緒的我緩緩坐起，張望四周的同時，回憶起暈倒前，紮實地挨了艾莉絲的一劍，陷入瀕死的記憶片段，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我已經死了嗎？
　　『還沒有喔，不過再這樣下去的確會死唷。』
　　才剛對現在處境有所理解時，似乎在回答內心的疑問，一道清晰明亮且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後方傳來，引起注意，趕緊起身查看聲音的源頭。
　　難以置信的是，映入眼簾的身影，竟然就是自己，還是全裸的女性樣貌，大剌剌地佇立於眼前，自身則是變回了男性樣貌。
　　這副景象不禁讓我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初次……不對，與汝應該是第二次見面了。』
　　對我的反應毫不在意，『我』主動搭話。
　　「……不對，妳到底是誰，為甚麼長的和我一樣？還有妳說的第二次見面是怎麼回事，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從震驚中回過神後，我連珠炮似地，一口氣向眼前這名除了語調外，聲音、外表，以及身體特徵都和我相同的人提問。
　　『汝的反應還真大，稍微冷靜點吧。』
　　她一臉淡然地要我安靜下來，慢條斯理地回答問題。
　　『汝可能忘了第一次見面時的記憶，畢竟汝當時可是被刺穿心臟，情況相當危急，連招呼都沒打就分開了。』
　　「……」
　　對內容完全沒印象，但從表情和舉止來看又不像在說謊。
　　『至於吾是誰……這問題的確不好回答呢。』
　　低頭思索一會兒後，似乎想到比較合適的說法，重新對上視線。
　　『雖不大正確，但如闇鴉一族的那孩子所說，吾是汝體內中的另一個靈魂，吾即是汝，汝即是吾的「代行者」。』
　　「代行者？」
　　一開始還能理解，但到最後越聽越糊塗，我皺起眉頭一臉困惑。
　　『正是，吾基於好奇降生於世時，汝的雙親──吾的代理人、繼承人立即發覺吾的存在。
　　由於年幼肉體無法負荷吾的力量，最後會把身體燒盡，經吾等討論，決定將吾之力量，連同汝體內的所有魔力都封印起來。
　　若不是汝和吸血族簽訂契約，使魔力有其他宣洩出口，導致封印鬆動，以及汝若是死亡，吾便無法繼續享受這個世界，與初衷背道而馳，才特意現身。』
　　「這樣聽來，我不就是個虛假的替代品嗎？」
　　突然被告知自己只是『我』被封印下的產物，只是『我』的代行者，不滿情緒在心中激出漣漪。
　　『非也，吾即是汝，當汝能掌控吾之力量時，汝及吾的意識將會統合，汝的人格與記憶也將保留，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不存在替代品之說。
多虧汝，吾總算體驗到許多從字面上難以理解的感情，雖然已和惡魔融為一體、喪失理智，但汝喜歡吸血族的那孩子，對吧？』
　　把誤會解釋清楚後，突然話鋒一轉，點出心中最為隱私的部分，臉頰瞬間脹紅，整個人手足無措。
　　「才、才沒有……對啦，我喜歡她，非常喜歡的那種。」
　　原想否認到底，但對自己說謊一點意義也沒有，只好大聲承認，雖然相當難為情。
　　個性體貼、身材姣好、成熟美麗，這麼完美的女性，不喜歡才奇怪吧？
　　『那麼，你想救她嗎？』
　　「當然！我希望她能回到身邊！」
　　『速答啊，其實吾也對「喜歡」這種情感頗有興趣，它不僅讓原本仇視的兩人結合在一起，汝也因為它豁出性命，吾想多了解一些。
為此，吾可以稍微出點力幫汝拯救那孩子。』
　　「真的嗎？」
　　『汝即是吾，幫汝即是幫吾自身，不過有一點需要注意。』
　　「……」
　　『汝可別被力量吞噬囉。』
　　「了解，我會盡力維持的。」
　　夢境般的對話就此結束，周遭明亮的空間瞬間轉黑，意識再度中斷。


　　　　　　☆☆☆


　　緋羽的呼吸停止後，除了少數知情的外，大部分人都尚未意識到眼前景象所代表的意義。
　　從小看著長大，每天朝夕相處，身為青梅竹馬兼保鑣的露西，對緋羽的死亡更是感到勃然大怒，腦中只剩下把艾莉絲消滅的想法。
　　即使還僅存一點理智努力克制，但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及威壓，仍讓所有人感到寒毛直豎、退避三舍。
　　局勢混亂到不行，身為所有事件源頭的兩人，竟然殺害其中一方，連帶引發該陣營的不滿。
　　察覺到這狀況的千早，雖不想遭魚池之殃，但此時卻身陷困境，連轉頭分心的餘裕都沒有，脫身更是難上加難。
　　當露西按耐不住怒火，向前踏出一步的瞬間，早一步發現又有動靜的佳惠，趕緊拉住她的手制止，接著手指向位於遠方的緋羽，示意她再觀察一下情況。
　　下一秒，緋羽的狀況有了戲劇性的變化，自體內湧出超乎想像的厚實魔力，全身則是如朝陽般散發明亮刺眼的白光。
　　同一時間，離她最近的艾莉絲，本能上感知到危機，急忙後跳拉開距離。
　　摻雜微紅的白色魔力蘊含破魔之力，以緋羽為中心，如和煦微風般一陣一陣規律地吹向周遭，遍及整座戰場。
　　仍在作戰的騎士團和式神們，受到微風吹拂後都紛紛如定格般停下動作，失去活力。
　　一陣微風拂過，式神如受到烘烤的奶油般，漸漸融化。
　　再一陣風拂過，騎士團的鎧甲表面產生龜裂，開始風化。
　　連綿不絕的破魔之風，微小但確實地，快速侵蝕所有以魔力形成的事物，騎士團最終潰散成沙，艾莉絲身上的武裝除了武器外也被剝除乾淨，僅剩原來的酒紅色低胸哥德洋裝。
　　連有段距離的花園結界也受影響，迫使露西急忙補強以免崩潰。
　　總算脫離危機，鬆了口氣的千早頓時感到虛脫無力，顧及不了平時的家教與禮儀，放下手中武器後一屁股跌坐在地，收起翅膀、轉頭眺望微風的源頭，但所見景象卻讓她不自覺瞪大雙眼。
　　「不會吧……」
　　看見恢復呼吸的緋羽張開雙眼，緩緩坐起，她想起最初見面時，曾企圖用刀刺穿對方心臟，進行偷襲的情況。
　　當時以為是操控不慎才導致刺殺失敗，不過現在看來卻不是這麼回事。
　　畢竟原本已經死透的人，不藉助任何外人的幫助，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憑一己之力死而復生，這麼反常的事情壓根就沒聽過。
　　另一方面，甦醒的緋羽環顧四周，察覺已從那潔白的空間回來後，開始觸摸自己的身體，確認倒下前的傷勢，忍不住長嘆一聲。
　　「……還是女生的身體，那個果然是夢啊？」
　　除了這點，以及身體仍持續發出光芒外，不論是位於正面的致命傷，還是遍佈全身、大小不一的傷口，都已癒合復原，甚至連破損的衣服都完好如初，一點灰塵都未沾染。
　　決定先把身體的事放在一旁，從地上爬起，與眼前心儀的少女對上視線。
　　此時的她，血紅雙瞳正微微發出光芒，一反平常豐富多樣的表情，嚴肅冷冽的模樣就像換了個人，緋羽這才理解「赤血之瞳」的由來。
　　「放心吧，我一定會救妳的。」
　　再次提醒自己所下的決心，喃喃自語後她便衝了出去，向對方展開突擊。
　　見對方有所行動，艾莉絲也同樣向前奔馳，當目標進入攻擊範圍後，毫不猶豫揮下細劍，釋放雷霆風暴。
　　受到體內另一個靈魂影響，身體能力再次提升的緋羽，這次總算能側身避開攻擊，散開肆虐的雷吻也遭破魔之風彈開，未傷及身體。
　　接著，從旁繞過的同時，抓住對方的左手，反折到背後並將她壓制在地。
　　原以為這樣就能制服，不料遭到激烈抵抗，戰意滿滿地不停嘗試反擊。
　　「等等，妳別亂動啊。」
　　不僅喪失理智，就連痛覺也跟著麻痺，即使遭到重壓，行動受到束縛，她仍抱著不惜弄斷左手的氣勢使勁出力。
　　快斷了……
　　不願傷艾莉絲分毫，眼看手臂快被折斷，緋羽情急之下鬆手，卻讓她有掙脫的機會，撐起上身甩開對方後，立即送出三發追擊的魔法之箭。
　　紫黑色的兇惡之箭兵臨城下，遭拋飛的她站穩腳步後，急忙壓低身姿躲開。
　　但攻勢仍持續進行，數十個大小不一的紫黑色魔法陣，在同一時間顯現於艾莉絲身後。
　　見到這幕，緋羽馬上想起之前見過的景象，也知道對方的企圖。
　　雖然從未嘗試過，但體內高漲的力量讓她下意識覺得能夠成功，依樣畫葫蘆創造出同樣數量的純白色魔法陣。
　　共計百發魔法之箭齊射而出，隨後在空中撞在一起、相互抵銷，如砲彈般產生強烈震波，席捲戰場。
　　齊射效果有限，仍不死心的艾莉絲散開魔法陣呈球面狀，球心就是敵人所站位置，並改為亂數射擊，試圖從不同方向及時間突破防禦。
　　處在被動立場的緋羽立即做出因應，同樣將魔法陣四散在身邊，形成球狀保護自己，繃緊神經，不斷擊落從死角鑽出的魔法之雨。
　　一攻一守雙方互有往來，持續數分之久，戰況陷入僵局。
　　「……」
　　隨著射擊間隔與密度漸漸提高，防守的緋羽感到越來越吃力，深怕漏掉一發導致瞬間被擊潰的情況發生，只能死命撐到對方魔力耗盡，恢復意識為止。
　　雖然理論上是這樣，但觀察對方情況，卻發現即使消耗大量魔力，也未有一絲恢復的徵兆，讓她對目前採取的方式感到懷疑，內心開始焦慮起來。
　　「……」
　　察覺戰局繼續下去會不利於緋羽，一旁觀戰的千早這時突然大聲疾呼，提供意見。
　　「……緋羽，要讓赤血之瞳恢復，除了消耗魔力外還有另一個方法！」
　　醍醐灌頂般的建言，這番話讓她想起當時的談話，「……適時地消耗魔力或緩解性慾……」。
　　……緩解性慾？
　　不不，這雖然是另一種解決方案，但這種狀態下要怎麼做那種事啊？
　　更別提要當眾人的面，根本是變態露出狂的等級了吧？
　　瞬間羞紅臉的緋羽立刻駁回意見。
　　「怎麼可能用那種方法啊？那是獨處時才會做的事吧！」
　　「不是，赤血之瞳是吸血鬼，所以……」
　　完全誤會意思，巫女趕緊做出解釋，但說到一半就被眼前的景象打斷。
　　「……小心攻擊！」
　　對話時露出瞬間破綻，讓艾莉絲有可趁之機。
　　如先前預料，未攔截到的魔法之箭穿過守備網，在眼前炸開。
　　受衝擊波彈飛、失去重心後難以繼續防守，如星辰般繁多的魔法之箭在眨眼間灌如雨下，全數擊中緋羽。
　　即使有魔法免疫消除絕大多數的威力，但爆炸時的衝擊波仍能產生作用，宛如遭到鈍器毆打一般，全身各處都傳來疼痛悲鳴。
　　咬牙強忍痛楚，緩慢站起的過程，她總算理解千早想表達的意思。
　　緩解吸血鬼的性慾，除了一般認知的方法外，的確還存有另一種形式。
　　確認敵人尚未倒下，艾莉絲再度展開砲擊。
　　因疼痛而無法靈巧迴避的緋羽，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彈雨，只剩抱頭縮起身子，一股腦地豬突猛進，縮短彼此的間距。
　　不知是習慣還是麻痺，攻擊打在身上所帶來的疼痛，比起剛才要減緩許多，更使她無所畏懼地加快腳步。
　　攻勢無法制止對方行動，當距離縮至接近魔法之箭的爆炸半徑後，艾莉絲立刻放棄飽和攻擊，向前衝鋒改以接近戰。
　　進入攻擊範圍後，立刻朝左右搖晃的敵人劈下一刀。
　　就是在等待這個時機，她壓低重心，側身閃過斬擊後鑽至對方面前，凝視那對失去光輝的紅寶石。
　　「快回來吧，艾莉絲。」
　　輕聲呼喚她的名字，緋羽雙手捧住少女的臉頰，閉起雙眼湊近，將嘴唇強壓在她的雙唇之上，接著舌頭深入腔內，刻意劃過尖銳的犬齒流出鮮血。
　　嚐到血的味道，艾莉絲的臉部表情開始動搖，弓起的身軀和微彎的手臂也跟著放鬆打直，總算顯露一點恢復的跡象。
　　熱情深吻一番後，感到迷濛羞赧的緋羽，主動緩緩拉開雪紡上衣衣領，露出白皙的脖子和鎖骨。
　　「……盡量吸吧。」
　　才剛說完，她立刻張嘴露出銳利的牙齒，低頭刺進流經脖子血管，大口大口地吸取血液，同時雙手緊抱對方限制行動。
　　雖能明顯感受到體液被大量抽出，但這麼做就能讓心儀的女孩子恢復正常，感到安心的緋羽也同樣伸出雙手，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像哄小孩入睡般輕撫溫熱的後腦。
　　「不用急，我不會離開的。」
　　四周陷入寂靜，僅剩髮絲間摩擦的聲響，身上微微泛紅的白色魔力，也跟著吸血時間的拉長而逐漸衰退。
　　性別也因為吸血，魔力遭大量抽出，影響削弱的情況下變回的男性。
　　最後，總算滿足艾莉絲的需求，但在恢復意識的瞬間，身體累積的疲憊一擁而上，使她全身脫力，立刻昏睡過去。
　　因貧血感到頭暈，加上少女全身重量壓下，重心不穩的緋羽向後跌坐在地，同時注意不讓對方摔傷。
　　「真會給人添麻煩的使魔。」
　　看著懷中毫無防備的熟睡模樣，嘴上雖然抱怨連連，卻不自覺露出和煦的微笑，輕柔地撥開蓋住睡臉的銀白髮絲，細細品味兩人獨處的時光。


　　　　　　☆☆☆


　　一切塵埃落定，確認危機解除後，露西才解開布置在花園周遭的結界。
　　佳惠則是不動聲色地，在第一時間通知救護人員出動，確認遠處的三人和賓客們的傷勢。
　　過了一會兒，看呆的人們才總算回過神來，對剛才發生的事感到不可思議與震驚。
　　趁人們尚未理解真相，佳惠立刻跳到眾人面前，為了合理化種種奇異現象，強行塞個理由要他們接受。
　　「各位，剛才的突襲表演還看得盡興嗎？」
　　「「「……」」」
　　見眾人呆若木雞的模樣，她露出滿意的表情點頭，繼續自言自語。
　　「看各位臉上的表情，想必是因為表演太過逼真，誤以為是真實發生的事、信以為真了吧？看來特地和緋羽、露西她們籌畫這場表演真是做對了。」
　　「……甚麼嘛，原來是假的。」
　　「班長，既然有這種表演，至少提前跟我們知會一聲啦。」
　　「對啊，害我們看得心驚膽跳的，還以為緋羽真的死了。」
　　「沒想到那個除了緋羽，對其他事物都興趣缺缺的露西竟會願意幫忙。」
　　「笨啊，當然是緋羽去拜託的吧？」
　　「不過那些怪物和騎士做的還真逼真，是用甚麼方法做出來的啊？」
　　「還有千早的翅膀，我也很好奇要怎樣才能做出那種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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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仍有半信半疑的人，但大多數接受她的說法，學生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讓佳惠內心鬆了口氣。
　　除了部分知情的賓客外，大部份賓客也被蒙在鼓裡，見孩子們不疑有他的反應，也漸漸接受這種說法，討論起剛才的「突襲表演」。
　　人們看見難以理解的現象時，會習慣以自身經驗為現象做出合理解釋，或是聽從對該現象理解較為透徹的人的意見，只要有人願意接受，其他人也會跟著表示認同，她只是單純利用人性的弱點，強渡關山罷了。
　　「勉強過關呢。」
　　「對啊，多虧同學們的幫忙，不過下次應該就沒用了，快想好應對吧。」
　　趁大家興高采烈地談論時，露西默默來到她的身旁，以勉強聽得見的音量慰問，接著繼續說道。
　　「之後會和另一人商量一下，我有點擔心緋羽的情況，先去他們那邊，小千早就交給妳了。」
　　「沒問題。」
　　見她爽快答應，仍感到有些疑慮的露西，回想起施展結界的當下，千早的視線立刻從遠處投射過來，出聲提醒對方。
　　「小心點，剛才騷動她已經看出我會使用魔法，還是緋羽的護衛之一，妳剛才的舉動在知情者眼裡也很不自然，別被她套出話來。」
　　「放心吧，我已經想好說詞了。」
　　胸有成竹的回答讓露西輕笑出來，覺得自己白擔心了。
　　「不愧是妳，那我先過去了。」
　　十分在意兩人傷勢的露西，丟下這句話後邁出步伐，快速走到她們身邊。
　　跟在後頭行動的佳惠，也趕往千早身旁，以主辦人的身分關心來賓傷勢。


　　「她的情況怎樣了？」
　　來到千早旁邊，佳惠立即向早一步抵達的救護人員詢問傷患情況。
　　「是，患者表示有全身疼痛的情況，需要人攙扶才有辦法自主行動，我們希望她能躺在擔架床上，可是……」
　　「就說了不需要，只要過段時間就能恢復了。」
　　除非真的毫無辦法，否則不會無端接受別人援助，擁有武士性格的千早婉拒救護人員的幫助，讓他們面有難色。
　　理解現狀後，佳惠繞過救護員來到她的旁邊搭話。
　　「這可不行唷，千早，即便沒有大礙，還是讓他們檢查一下比較好喔，畢竟才剛歷經這麼激烈的戰鬥，就算受傷也有可能感覺不出來。」
　　開門見山的這番話，使千早稍稍瞪大雙眼，但隨即又將顯露的感情藏起，改為嚴肅神情，試探性地詢問。
　　「既然都知道剛才的景象是現實，反應未免太過鎮定，難不成妳也知道我們的事？」
　　「誰知道呢？在我這個立場，不論甚麼場面都見過，當然也遇過各種突發狀況，就算是看見無法理解的現象也能保持冷靜。」
　　蹲下的她聳了聳肩，泰然自若地回答問題後，筆直地凝視對方雙眼。
　　「我只是單純地作為主辦人，想盡力把事情影響的範圍降到最小，避免宴會搞砸而已，如果妳願意告知詳情的話，我很樂意洗耳恭聽喔。」
　　「……」
　　理所當然的理由，搭配天衣無縫的微笑，讓她無法繼續追問下去。
　　「對了，如果妳不願配合的話，我只好打電話請救護車送妳到醫院了，不然萬一妳真的受傷，『賓客在宴會中負傷卻毫不關心』，這種消息傳出去有損我的聲譽，希望妳能諒解。」
　　得知可能會和緋羽、艾莉絲分開，無法進行監視任務的千早一改先前態度。
　　「我知道了，只要躺在床上，讓妳們檢查就行了吧？」
　　「沒錯，基本的血壓、脈搏、體溫和心電圖而已，沒甚麼異常的話……」
　　說到這裡，佳惠頓時停住，轉頭凝視緋羽等人的身影，才繼續開口說道。
　　「……艾莉絲看起來已經睡死了，我會把妳們三個和露西安排在同個房間內，今天就在我家過夜吧。」
　　「露西……好，就這麼辦吧。」
　　猶豫一下，覺得應該沒影響後才點頭答應，千早吃力地用手撐起身體，打算移動到擔架床上，佳惠和救護人員看見後趕緊上前幫忙。
　　放鬆全身、倚靠在床上後，她乖乖配合要求，被推進主建築內的醫護室進行檢查。


　　另一方面，剛把艾莉絲抱上擔架床，緋羽注意到露西正快步靠近。
　　「緋羽，你和艾莉絲沒事吧？」
　　「嗯，沒事喔。」
　　她一到兩人身邊，立刻從頭到腳把他們重新打量一番，確認魔力波動都恢復平靜，身上所受的傷也都癒合，沒甚麼大礙後才放下心來。
　　正當緋羽對她的舉止感到怪異時，面色凝重的神情頓時煙消雲散，恢復成記憶中的模樣。
　　「對了，剛才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佳惠還把我拖下水，搪塞同學們說這是我們和她一起籌劃的『突襲表演』，把大家都敷衍過去了。」
　　「佳惠嗎？」
　　印象中沒跟她提過魔法的事，也就是說，她在甚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幫忙掩護，臨機應變能力真強。
　　得知賓客們那邊的狀況後，緋羽稍稍提升友人在心中的評價。
　　「看來得去跟她道謝才行。」
　　「怎麼就只向她道謝，我也有一起幫忙耶。」
　　不滿的露西鼓起臉頰，雖然在生氣但模樣依舊可愛。
　　不過讓她繼續鬧彆扭就麻煩了，緋羽趕緊撫摸她嬌小的腦袋，出聲安撫。
　　「抱歉抱歉，我也很感謝妳的幫忙喔，之後的晚餐想吃甚麼我再做給妳。」
　　「太棒了！」
　　這個承諾讓她高興地跳起來轉圈，完全忘了追究一開始的問題，不過這對緋羽來說正好，畢竟無法輕易透漏魔法的事給外人知道。
　　兩人的談話結束後，救護人員將擔架床抬起，小心翼翼地把艾莉絲朝主建築的方向推去。
　　「那我先陪艾莉絲過去囉，他們要我做些額外的檢查。」
　　眼看艾莉絲被推離，擔心的緋羽留下這句話後趕緊跟上去。
　　由於剛才受到致命傷，也確實斷氣過，為免他突然倒下喪命，這個要求確實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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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冗長的檢查結束後，緋羽一行人被安排到一間四人用客房。
　　宴會也在接受檢查的其間結束，賓客們都已四散離開。
　　來到房內，安置好熟睡的艾莉絲後，雖然房內裝潢和設備足以和高檔飯店一拚，但精疲力竭的緋羽和千早，卻沒甚麼閒情逸致享受這些，簡單盥洗完便倒頭呼呼大睡。


　　　　　　☆☆☆


　　透過式神，安倍浩刃將整場戰鬥盡收眼底──原本是這麼打算。
　　沒想到協助者被殺掉後竟突然出現轉變，把會場內所有式神都清除乾淨，最後似乎還看到他從地上爬起的樣子，這次的行動似乎失敗了。
　　在與式神的聯繫中斷後，安倍靜下心來，回想剛才所見的畫面仔細分析。
　　赤血之瞳的力量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同凡響，只是以她個性和旁人的互動來看，她似乎很珍惜現在的環境，完全不足為懼。
　　協助者保鑣的露西，這個人的實力不明，但從隱藏魔力的功夫來看，她肯定不容小覷，是個值得警戒的對象，而且不知為何，自得知她會使用魔法後，那張臉就有似曾相似的感覺，考慮到她和拉瓦希斯的淵源，以前或許曾在戰場上見過。
　　最後是協助者兼魔王子嗣的緋羽，雖然擁有媲美赤血之瞳的魔力量，但操控的手法太過粗糙，完全是靠力量蠻幹，實力起伏太過懸殊，加上全身都是破綻，只要發動偷襲就能幹掉，根本不需要提防。
　　「……」
　　話雖如此，但他與赤血之瞳的人偶對戰，所展現的破壞力卻高得驚人。
　　就連千早消滅一隻都得花一番功夫，但他卻只用一拳，就擊碎高魔力密度的鎧甲。
　　更令人感到怪異的是，他當時手部凝聚的魔力，還不足以與人偶抗衡，但竟然出現相反的結果，這種顛覆常理現象安倍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
　　一名嬌小深紅，擁有俏麗短髮與龍族特徵的年幼背影，頓時在腦海浮出。
　　「……不會吧？」
　　雖然覺得內心突然冒出的想法有點瘋狂，但與觀察到的現象比對後，又無法完全否定。
　　「拉瓦希斯和龍姬──他們兩人的孩子嗎？」
　　他喃喃說出內心假設卻難以相信。
　　但這麼一來，元素寶石的事情就有合理的解釋。
　　畢竟是龍姬的孩子，斯多凱爾如此耗費心力保護是正常的。
　　千早認不出「魔法免疫」也情有可原，那種能力不親眼見過一次是無法理解的。
　　剩下的問題是，大戰時如此仇恨，巴不得消滅彼此的兩人，竟然在決戰的爆炸中都活了下來，還結為連理躲到現世隱居，甚至有了小孩？
就算是那些擅長說謊的老狐狸政客，也想不出這麼離譜的謊言。
　　何況這麼簡單就和好的話，那之前的大戰又有甚麼意義？
　　茲事體大，目前只有間接證據，安倍決定把這個猜測藏在心裡，在獲得決定性的證據以前，不讓任何人──特別是龍姬派聽到一絲風聲，否則再次引發內亂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這裡，他突然想起接下來的任務及內容，總算理解這任務唐突被交派下來的原因。
　　「哼哼，原來上頭也在擔憂類似的事情發生。」
　　身為闇鴉一族的村長，既然千早還沒發現龍姬仍存活的事實，那優先度就沒那麼高，繼續留守在那兩人身邊監視比較好。
　　暫定她的處置後，安倍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動身回到凱悠尼爾執行「充滿挑戰性」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