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菸的正確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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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5-29
第七章.香菸的正確用法

  「嗚……」

  「怎麼了?」

  茜一臉愁眉苦臉的趴在吧檯上,左右晃著鬱金香杯,只有大腿部分在高腳椅的坐墊上,屁股則是懸空著。
  「好空虛……。」

  在和「夜寐」隔著一條街交戰過後,雖然不像平時一樣貼著身對付喪屍,但茜卻感到意外地累人。

  「為什麼?」
  「『夜寐』嘛,雖然說是殺死了沒錯,但我感覺不到那種親手了結的手感。」
  茜前後晃著身體,注視著在吧檯裡頭,擦著高腳杯的恩忒亞的身後一個因為老舊而些許泛黃的相片。相框放在深色的木頭裱框,擺在酒架前面。

  不過因為疲勞感的緣故,所以茜的眼神隨著注視的時間拉長而漸漸的黯淡了下來。即便過了一整晚,茜也依然無法冷靜下來。

  「喂,不要睡在吧檯啊。」
  恩忒亞在吧檯上敲了敲,然後茜也像被嚇到一般,本能性的彈起,挺直了脊椎。
  「……沒在睡啦……。……大概吧。」
  看著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的茜,過了幾秒後又回復到趴在桌上,一臉靈魂早已死去的樣子。恩忒亞終於止不住對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女的疑惑。

  「你到底來伊娜爾幹嘛?這裡沒有值得你來的原因吧!還有你身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那是咬痕吧?」

  保持著同樣無精打採的姿勢,茜緩緩地開口了。
  眼神極為渙散,語氣也是向散落的碎紙屑一樣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般的鬆散。

  「也沒幹嘛,就只是到處找庇護所而已。」
  「如果說要找庇護所的話不可能會到伊娜爾,這裡連個正常活著的人類都很少了。」

  「……」
  茜沉默了一段時間,才繼續說話。
  「很多原因……。」

  「你憋在心裡我也幫不了你,而且你身上的傷口很明顯是咬痕,出去遊蕩的話很可能會被一槍打在腦門上。」
  「……我不在乎,只要不要遇到人就好。」
  說到這裡,茜突然的從高腳椅上跳下來,然後扶著扶手上樓梯,像是在賭氣一樣。
  「先等一下,我們話還沒說完吧!」

  恩忒亞往靠樓梯那側的吧檯靠,上半身向外傾斜的看著在樓梯間轉角處的茜,有些落寞參雜了點迷茫的背影。
  「我們也沒什麼好說吧,反正我明天就會離開了……。」
  「那你有想過你離開後要去哪?能去哪裡嗎?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跑來跑去,你當自己命很大嗎?」
  恩忒亞開始感到有些惱火,他提高了音量。

  「……」

  「如果不是的話就請你面對現在的問題,你還有要緊的事情吧。」
  「我沒關係的,我可以免疫喪失病毒。」
  「免疫又怎麼樣?要是你遇到像昨天一樣的喪屍群怎麼辦?那還只是一隻『夜寐』而已,要是遇到成群的『人面』又或是『石像鬼』呢?免疫不等於你有無限條命可以揮霍。」
  恩忒亞的臉上可見因為激動而出現的清晰可見的青筋。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什麼叫沒用了?你重視的人還活著,我身邊的親人可是都死了啊!都被這個該死的喪屍病毒。」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去向……。」

  茜撲簌簌的留下了眼淚,就算再怎麼拭去眼角滾燙的淚水,對於親人是死是活的恐懼依舊浮現在眼前,即使閉上了雙眼,也依舊擺脫不了彷彿要將裡外生吞活剝的那種噁心和無力感。

  「我很害怕,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很怕哪次再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喪屍或是路邊的屍體,從他失蹤到現在的一個禮拜,我都在想著他的去向。每次看到其他『流浪者』都會忍不住想上前求助,但我連一點線索也沒有,要怎麼求助於人?」

  她坐在樓梯上,和恩忒亞隔著一面牆對話,她毫不猶豫的一股腦將心中的話語全宣洩出來。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找回玠。」

  她蜷曲著身體,將頭埋進了手臂,昏暗的光線和淚水模糊著視線,宛如兩種世界互相交織成的眼前的紊亂,和腦內的混沌混雜成了儼然如不同次元之處,概括著衝突……。

  「是你弟弟嗎?」
  「嗯……。」
  「是在哪裡失聯的?」
  恩忒亞放軟了語氣和態度,不再責備著茜的逃避,反而問起了細節。

  「永霞洲……。」

  「等一下,你說永霞洲?」

  「嗯……。」

  對於這熟悉的地名,恩忒亞蹙緊了眉頭,霎時他心中浮現了千百個念頭。

  倘若過往的印象是正確的……。

  他想到這裡打了個寒顫。
  如果說有比喪屍更令人畏懼的事物的話──

  「走了。」
  他跳過了吧檯,上了樓梯站在茜的面前,有些嚴肅的說道。
  「走去哪?」
  茜不解的將埋在手臂裡的頭抬起,看著恩忒亞,順便端詳著她一直沒好好觀察的恩忒亞。

  「永霞洲,現在就去永霞洲。」
  「可是──」
  「沒有可是了,你要放手一搏,還是放棄你弟弟還生還的可能性。」

  茜將原本注視著恩忒亞的目光重新的移回破爛的木地板,被蟲蛀的差不多的斑駁痕跡和孔洞。

  她注視著腳底下,叫不出名字,甚至也沒看過的蟲子。

  人類也向蟲子一樣嗎?被誰在我們可能永遠也無法察覺的地方窺視著,與其說是窺視,不如說是觀察。更貼切的話,是玩弄著。

  「……恩忒亞。」
  「怎麼了?」
  「你認為生存的意義是什麼?特別是在末日當中。」

  面對這個困難而無解的問題,恩忒亞不得不沉默一陣子。

  「我,生來就討厭聽見那種只要保持樂觀未來就會很美好的狗屁謊言。」
  「嗯……。」
  「但是,如果總是擺著同一副臭臉的話,那未來的可能性或機會會被自己的絕望壓縮的什麼也不剩吧。比起想著活著有什麼意義,不如想著明天晚餐想要吃什麼,這種無關緊要的小目標,或是執著於各種小遺憾。我們不是哲學家,我們只要靠武力活下去罷了。」

  ……無關緊要……小遺憾……。這樣就好了嗎?

  「……抱歉,我太任性了……。」
  茜重新的站了起來,站在比恩忒亞高幾級的階梯上,平視著他。茜轉過身想回到房間拿槍,做好準備。

  依舊背對著恩忒亞,茜緩緩地開口,稍稍的泯去了向喪屍一樣散發的死人氣息。

  「如果我說我生存的意義就是再讓玠吃上一次布丁呢?」
  「布丁?」
  「嗯,上面淋了一層厚厚的焦糖,甜的要命的那種。」

  恩忒亞苦笑了一下,上揚的嘴角藏也藏不住。

  「這把小刀拿著。」
  「咦?」
  「這是我女兒的遺物。」
  「等一下我無法──」
  「好了別廢話,就當作是我們有緣相見的信物。」

  茜握著那把刀柄刀鞘是一片霧黑色,像是比夜空還要更加幽暗的東西。明明沒有任何多餘的點綴或彩繪,但茜打從心底覺得,這片黑色中耀動著熠熠,彷彿無泯滅之時的光亮。

  「很漂亮吧,這整把刀可是我自己做的。」
  「欸?整把?好厲害……。」
  「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樓上我的房間有一把mp5衝鋒槍,你隨身袋著當作被用武器。」
  「呃啊……受寵若──」
  「不用那麼客氣,畢竟我們要去的是那個比喪屍更惡質的人類聚集地,道謝或客套話屆時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