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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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5-24
  奈特坐在書房裡,手中翻閱過一本本書籍。
  距離優卡離開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沒事可做的他在尚恩建議下,來到「盒子」內最大的藏書聚集地。
  「這些不是我收集來的,不過你會無聊就多少看看吧。應該能幫助你消磨時間。」
  尚恩留下這句話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隱約能猜到對方為何會害怕自己,奈特也不想多說什麼,就欣然接受了。
  而這些書籍不僅囊括了各種百科知識,還大規模紀錄了上古世界的各種重大事件──從疾病流行到醫療進步、從各國皇室到階級來由,甚至連魔力起源跟能力遺傳都有相關研究。
  「簡直是大寶庫呢。」奈特讚嘆道。
  不過其中也有值得在意的地方。
  「因為過量人口導致環境負載,一種能裁決生命長度的病毒開始在民間肆虐。不僅在短短五年內殺死過半人口,得病年齡更從一開始的成人擴散到老人跟幼兒。
  感染病毒卻沒死亡的人因而獲得進化的鑰匙,逐漸出現持有特殊能力跟肢體改變的驚人現象。性質相似的人們開始散佈到各個地方生活,演化出截然不同的族群聚落。
  既沒被病毒選上,又安於現狀的普通人們開始被異能者排擠欺凌,甚至引發一場大屠殺。
  最終,連一點『正常』的人類也沒留下。
  異能者成為世界的霸主,他們組成國家開始大規模開發資源,所有資源耗盡後再度開啟戰爭局面,最後因為一名少年而終止。」
  「那名少年沒有任何名字,但崇拜他的人都稱之為『至上神』。」手指撫過那行字,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驚訝,奈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他的能力分別對應著金木水火土陰陽七個元素──跟教授說的上古七神一模一樣!」
  雖然對於人類進化並擁有能力抱持懷疑的態度,這些書籍仍舊深深吸引著奈特的目光。
  特別是關於至上神分裂成七國守護者的事。
  正想繼續看下去,突然出現的優卡就不識趣地抽起書本,開口打斷說:「怎麼我才一會兒不在,你旁邊就堆起小山丘了?」
  奈特露出埋怨的眼神,沒有回話。
  不知自己做錯什麼事的優卡搔搔後腦梢,「奈特你別氣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理理我,剛才叫好幾聲都沒聽見。」
  「我以為不理你,你就會自己安靜。」
  優卡哭喪著臉坐到奈特旁邊,伸手將他緊緊摟進懷中。被前者第二次反常行為嚇到的奈特沒有反抗,選擇讓對方延續這段沉默,並暗自推敲造成的原因。
  貌似是薩利斯出現後開始的,就在他說出自己是小皇子紐格西後優卡就開始各種發神經。
  難不成小皇子真的是那麼令人厭惡的存在嗎?還是其實另有原因?
  那個名為蘭斯的男人也很奇怪,明明知道那兩人的魔術異常危險,卻不出手阻止,只會站在旁邊納涼。
  自稱守護者的薩利斯也沒好到哪去,不僅造成奈特身上的傷勢加重,還對趕來的優卡拔劍相向……
  等等,那個綁架自己的黑衣少年呢?
  「喂優卡。」
  「嗯?」尚沉浸在擁抱奈特的喜悅中,優卡隨口應聲。
  「你有看到綁架我的那個黑衣人嗎?我只記得薩利斯用龍捲風分開我倆,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受重傷還是死了。」
  聽到奈特的疑問,優卡馬上鬆手。「我一眼望去只看見你被薩利斯抱著,沒注意到有其他人在……你先說說他大致上長怎樣。」
  奈特盡可能的詳細描述,想讓優卡重回現場尋找線索,了解黑衣少年為何要綁架自己跟那些學院生。「他也把我當成小皇子了。說什麼因為我不記得他了,所以他沒辦法向神懺悔。」
  沒想到這句話讓優卡瞬間臉色刷白,直接緊抱奈特不放,嘴裡還喃喃著。「不可能……奈特不可能是紐格西的……肯定是搞錯了……」
  如果薩利斯、蘭斯跟那個黑衣少年都將奈特看作小皇子,不就代表自己和殺妹仇人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了十幾年嗎?
  不願直視的證言宛如魚刺哽在喉間令人難受。
  但要優卡割捨這十幾年來的感情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信任感跟多年的情感在天秤上來回擺盪,每當重心偏向任何一方,逐漸脆弱的內心就被狠狠重擊一次。
  「優卡?」
  明明發誓過要守護奈特了,竟然還是會對他不存在的身份感到畏懼嗎?優卡不禁在內心自嘲。可他的身體還是不經使喚地伸手推開了懷中的男孩,對其露出排斥的表情。
  只有一瞬,奈特還是盡收眼底。
  「我忘記等等要去找蘭斯了。晚點回來。」優卡裝作身有要事快步離去,以免被身後的男孩看見他悲憤交雜的表情。
  門扉重重關上,隔絕了兩人幾步之遙的距離。
  無法抹去的疙瘩就此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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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將至,咖啡廳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聲響。
  「這時候跑出來,不會被父親大人跟母親大人叨唸嗎?」安娜勾著夏洛特的手臂,擔心地小聲詢問。
  「不要緊,我會跟他們說去參加比賽慶功宴。」夏洛特伸手揉亂安娜的頭髮,語氣信心十足。「然後地點是咖啡廳,對象是在這裡打工的丹。」
  那亞瑟跟優卡呢?沒道理不找他們吧。
  何況丹在工作中不可能抽空。
  安娜想說點什麼,卻又屈服於夏洛特的強勢態度。「不、不可以待太晚喔……」
  「知道啦。」
  領著安娜到能看見吧檯的位子坐下,夏洛特舉手呼喚蘭斯。「店長,我們要點餐!」
  「老樣子嗎?」蘭斯擦拭掉手上的水珠,拿著紙筆跟菜單過去。「有沒有要額外點些什麼?」
  「沒有,這樣就好。」
  見蘭斯眼神放空,安娜鼓起勇氣問:「店長先生,您今天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嗎?」
  發現心事被人摸透,蘭斯不禁愣住,隨即搖搖頭表示:「沒有,只是最近在煩惱要出什麼新菜色,怕你們吃膩了。」
  「怎、怎麼會?我很喜歡店長先生的料理!」
  蘭斯抬眼,問:「真的?」
  安娜紅著臉用力點頭的模樣惹得蘭斯一陣發笑,並特意放下手邊事務為他解釋了各道甜點的取名來由。
  見兩人氣氛不錯,夏洛特假借去廁所的名義光速離席,實則是來到店外發呆。
  自班級競賽告一段落後優卡再也沒去學院上課,像是蒸發了一樣,連八卦王傑伊都找不到聯繫方式。
  不僅如此,他們還意外發現優卡向學院登記的住址根本就是廢墟,早在一百年前就沒有人居住了。而且土地的最後持有人是一位沒有子孫後代、沒有繼承人的已故老先生。
  那麼,班上那位黑髮少年到底是誰?
  沒有人知道。
  但優卡其實不存在的傳聞已逐漸在班上傳開,在短短幾天內成為學院的不解之謎。
  「學院長說,誰再亂傳謠言就校規嚴懲。」
  幾天前,歐格登難得嚴肅地板起面孔,向班上同學傳遞校方的警告。可校方的強硬態度沒能讓事件平息,反而讓更多問題躍上檯面。
  比方說,奈特的入學方式。
  魔力門沒有開啟,不會使用魔術的特殊生竟然在學院長跟學生會副會長私下協議的情況下輕鬆入學。
  在眾學生抗議下愛麗絲主動辭去副會長身份,自行執行休學處分。而學院長雖然勉強留任,卻已然失去學生跟家長的信任,不再擁有話語權。
  安穩的學院生活在一夕間全數變調,曾經和優卡相處過的回憶彷彿沉入水中的石頭,不再掀起漣漪、消失地無影無蹤。
  「……特。」
  「……洛特、夏洛特!」安娜用力搖晃,試圖讓夏洛特回過神來。
  「安娜?你不是在跟店長聊天嗎。」
  「發現你一直沒回來就跑出來找你了。」安娜嚅嚅道。「沒有夏洛特,我會很不安。」
  夏洛特噗哧一聲,捏了捏安娜的臉頰。「你什麼時候怎麼黏人了。」
  「我只是、突然想說出這句話……」
  「是、是。」
  由於接近夜晚,路上行人逐漸變少,夏洛特好不容易才攔了輛品質沒那麼好的馬車。
  「兩位小姐去哪兒?單趟算你們一金幣就好。」
  年老車夫的帽沿壓得低低的,幾乎覆蓋全身的斗篷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補丁,抓著韁繩的黝黑手指像是乾枯樹枝般。
  「安娜,我覺得這個老伯怪怪的,要不走路回家吧?」夏洛特靠近安娜耳朵小聲道。「總比被他載去奇怪的地方好。」
  「怎麼可以胡亂認定他人是否良善呢。」安娜緊緊抓住夏洛特的手臂,先前柔弱的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這樣的夏洛特是壞孩子喔。」
  「安、安娜?」
  眼前的棕髮女孩仰起頭,張開嘴巴開始瘋狂吐出濃墨般漆黑的霧氣,瘦弱身軀像是被其牽引而懸浮到半空中,瞬間吞噬掉下方呆立不動的馬車跟車夫。
  「乖乖跟著走不就好了,廢話那麼多──」
  黑霧匯聚而成的身影展開雙手,數隻黑色藤蔓憑空出現,如狂嘯巨浪鋪天蓋地而來,驚人氣勢讓夏洛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只能呆呆等著自己被吞沒。
  一道銀光閃過,手持細劍的露竟然在夏洛特未召喚的狀態下自動現身。
  「露!」夏洛特驚喜萬分。雖然祖母曾說過這對雙子不像普通人偶,是擁有自主意識的仿生命,但他從未想過他們可以自由進出存放人偶的空間。
  像是要回應主人的呼喚,露側過臉望向夏洛特。
  「我要下指令了──」夏洛特露出自信的微笑,因為露從未讓他失望過,是他的最強王牌。「擊敗那團黑霧,把安娜奪回來。」
  露身形靈巧的躲過黑色觸手的攻擊,飛快在其表面劃出數道刀痕,不一會兒就來到黑霧跟安娜前方。
  看到露揮出平斬時,夏洛特還自負地認為這個對手根本不堪一擊──直到失去意識的安娜突然舉起雙手詠頌重力咒把露重重擊落,他的天真想法才消失無蹤。
  「怎麼,你都能用仿生人偶戰鬥了,我不能操控你的好姐妹反擊嗎?」黑霧發出嘲弄的咯咯笑聲,「何況他們根本就不屬於你,他們是我獻給百花王的禮物。」
  「百花王……牡丹?」
  夏洛特的祖母曾說過,牡丹為百花王,是童話故事中花妖們的統帥者,總是一身淡粉裙裝,臉上抹著張揚卻不浮誇的艷紅妝容。他的行事風格高貴慵懶,說話語調輕柔,身上的異香在百步遠處就能聞到。
  故事的結尾,百花王為了拯救摯友而服下能凋零生命的曼陀羅種子,最終在綻放花苞後死去。
  黑霧聞言彷彿受了什麼刺激,尖叫道:「不許你直呼他的名諱!」
  數根黑色藤蔓拔地而起,將失去戰鬥能力的夏洛特緊緊纏繞住,被擠壓的骨肉傳來陣陣劇痛,生理淚不自覺湧上眼眶。
  「好難受……內臟感覺被用力翻攪著……」夏洛特心想。
  因為呼吸不到空氣而開始缺氧,夏洛特的臉色逐漸鐵青,只能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黑色藤蔓──儘管知道是徒勞無功。
  看著獵物慢慢失去掙扎能力,黑霧慢悠悠地操控安娜的身體來到夏洛特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說:「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但我得說你惹錯人了,你不該跟花家對立的。」
  「百花王將帶領我們走向光榮之路!」
  一滴水滴落地面的聲音。
  微弱,卻異常清晰。
  「那有沒有人跟你提醒過,不該到其他人的地盤撒野?那兩位在不久前都還是本店顧客,我有權介入這件事。」
  態度極度不友善的高挑男子雙手抱胸站在夏洛特身後,大小不一的水珠懸空漂浮在他身旁,肩上還有一個若有似無的半透明身影爬伏著。
  「噫──」
  黑霧看到蘭斯背上的「影子」不禁大驚失色,連忙鬆開夏洛特跟安娜,顫聲向蘭斯道歉。「久仰夢魘大人,是小人罪該萬死,小人立刻離開。」
  「喂,我可還沒叫你滾。」蘭斯上前查看女孩們身體狀況,確定兩人除了失去意識外無其他大礙後沉下臉道:「剛剛聽你一說是牡丹底下的是吧?快給我報上名諱,還有,解除你那無謂的防護霧氣。」
  「是……」
  黑霧褪去,展露真面目的女孩個頭十分嬌小,梳理整齊的粉色大波浪捲長髮垂在身後,身上穿著孔雀綠蕾絲小洋裝。要不是剛才有黑霧遮擋面容,完全就是嬌貴女孩會有的樣子,根本沒有威懾力。
  「名字呢?」
  「玫瑰。」
  見蘭斯不再發話,玫瑰悄悄抬起頭望了前者一眼,卻被蘭斯臉上陰沉的表情嚇了個踉蹌。
  背上的影子似乎對於蘭斯的情緒表現感到開心,開始像孩子般搖頭晃腦的,甚至一度顯現出更明確的容貌,但沒幾秒他就被蘭斯單手拽住,甩到一旁快速消散。
  「唔……」蘭斯捂著頭,一時之間竄入腦海的大量資訊導致他頭痛發作,最後一刻的記憶碎片所包含的資訊也讓他渾身發汗。
  一直以來他都為魔術不受控感到困擾,沒想到這次反倒立了大功。
  「回聲探知」竟讓他誤打誤撞發現了小皇子跟花家在暗地勾結,被他們用來交易的正是眼前的安娜跟雙子人偶。
  估計是玫瑰發現雙子人偶不在小皇子手上後特意來這裡尋回的吧。
  可安娜也是交易項目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安娜也是花家的人偶匠師製作出來的仿生人偶?
  牽偶者。仿生人偶。與花家的交易。
  蘭斯越來越搞不清小皇子到底想幹嘛了,那句「真實與仿造只有一線之隔」到底是什麼意思?
  原以為靠近這場局的中心就能接觸到身為核心的小皇子的想法,沒想到這只是讓自己陷入一層又一層的重重謎題中,想破解只能自行製造裂痕。
  再小的破壞,應該都能對最終結果造成影響吧。
  伸手揪起玫瑰的衣領,蘭斯決定放手一搏。
  
  早說了,他們為了自由會不惜一切。
  沒有人能阻止他們得到幸福。
  誰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