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3

「…………」
地下室昏暗角落一隅,快速經過四個空蕩的牢籠,稍嫌沉重的腳步聲在第五扇門前停下。
伸手輕推,未上鎖的牢門便緩緩滑開。
原先並非設計來囚禁人類,如同商業化畜養的空間頂多就比成年男子肩膀再寬些,卻有著深達五公尺的深度。
面對來意不明的訪客,房間深處的少女只是微微抬起了頭。
缺乏色素的髮色,因長時間不見天日與之相比更加蒼白的肌膚,以及破爛衣物無法遮掩的暗青色痕跡。就算撇除容貌,此時的少女在各種意義上依舊十分顯眼。
金屬項圈牢牢地繫於頸部。大約一公尺長的鎖鏈,這是被允許的活動範圍,也是如今對少女而言世界的全部。

可以的話,我完全不想在這地方多待一秒。
無論是帶有暗紅色污漬凹陷的牆壁,又或是殘留數不清指甲刮痕的項圈；更別說那股彷彿被血跡、汗水與眼淚等體液所浸潤,混雜長久累積的悲嘆而形成的潮濕土壤氣味。
明明毫不相似,不知怎的讓我聯想到腐爛花朵的甜膩香氣。或許是因為同樣都源自某種珍貴的事物正在腐敗凋零。
不過沒問題。與催淚瓦斯相比,不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你想怎麼做？」
「…………？」
沒有虛弱到無法動彈的人會試圖求救,若陷入混亂則會表露出恐懼或憤怒一類的感情,而我的提問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或許是太久沒進行過像樣的對話,她花了幾秒鐘察覺我不是幻覺。
對望的藍色雙眸就像深不見底的湖面,又或是潛藏魔物的深淵,雖未染上瘋狂的色彩,但也無法從其中窺知任何想法。
好吧,若處在相同情況,我可能也會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
「……讓我解脫吧。」
以淡泊的語氣給出的答案無從誤解。
這地方不乏用來推測囚犯悲慘境遇的材料,所以我不會指責她的決定。
以言語安慰或是鼓舞他人並非我的專長,唯一能做的就是實現她的願望—工作內容等同找人麻煩的我,當然沒這麼好心。
「是嗎。」
試著裝出冷酷無情的態度結果失敗了,希望她沒有察覺到隱藏其中的緊張。果然裝模作樣這種事還是交給前輩就好。
舉起配槍,打開保險的聲音使少女微微顫抖了一下。
既然未受過開鎖訓練,也沒有尋找鑰匙的餘裕,那麼就靠手邊的工具隨機應變吧。
「閉上眼吧,我不習慣這種事。」
乖乖閉上眼,等待劊子手的刀落下的少女,那副姿態有如祈求救贖降臨的聖徒。
這並非基於生命誠可貴的道德論作出的決定。
若最後只是無謂的讓痛苦延長,那麼不管是下跪謝罪還是因怨恨而被捅刀我都會欣然接受,所以就請你稍微奉陪下我的自作主張吧。
揮開多餘雜念扣下扳機,擊鐵撞擊底火引燃裝藥,火光在瞬間驅除了壟罩地牢的黑暗。

「…………」
槍聲與金屬相擊的清脆聲響幾乎是同時響起。
頑強超乎預期的鎖鏈只留下些許痕跡,被反向彈開的子彈劃過臉頰最後滾落身旁。未能破壞掉她的枷鎖,也沒能奪去她的性命,簡直就像在諷刺我自己一樣。
在場不曉得誰輕嘆了口氣。
「看來,你離菜鳥畢業還有一段距離啊。」
彷彿從空氣中突然出現的前輩不再隱藏氣息,一如往常的語氣中似乎帶著點無奈。不曉得是否是對不成材後輩感到失望,與幾分鐘前相比他的心情急遽的變糟。
「真是個殘酷的人啊。」
行雲流水的動作甚至沒留給我思考少女低語意義的時間,瓦斯槍般的輕微聲響在狹小的牢房中接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