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心怨重奏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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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5-19

避免他繼續這個話題,我緊接著告訴他剛才的新發現。隨後,我們又到了下一個地點。

仍舊是里維負責破壞,而我繼續研究牆壁上的內容,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什麼。

哐——這間的也破壞完成。我邊走邊端詳著鏡面,卻在瞥到某個鏡子中的畫面時,整個人愣住了。

這邊聽不到鏡子另一邊的聲音,只看到潔西卡母親面色陰狠,手中兇器上的暗紅色液體滴滴答答落到地面,匯流成一汪水池。
而她的腳邊,是一具剛被「處刑」完的屍體。

她的前方還有一群被綁住的精靈。剩下的精靈們面色慘白,本來僅纏繞在他們周身、薄薄的一層黑霧,霎時爆發成強烈的黑色雲翳。連帶的,這邊紫色光柱的光一瞬間增強好幾倍,刺眼地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神秘人那時說「我們的大逃殺比其他人晚」,但一開始查看整個位置的時候沒看到半個人影,我就以為他是胡縐的。

卻原來,只是因為被抓的人,也在「另一個」梵德里克森中!

那二哥和姐姐呢?!

保護措施也對我們造成了盲點⋯⋯

我試著同時觀看所有鏡子,但不確定是不是敵方的應對,他們那邊的景象除了那間有關著人,其他也都和我們這邊一模一樣。就像不同之處,只是特意給我們看的一樣。

而我還是找不到二哥和姐姐,也沒辦法在這裡控制那邊的植物。

「艾薇,情況有變,照這個趨勢,不用七分鐘魔法陣就會被啟動了。」盧卡斯的語調罕見地夾帶了焦急。

眼看著潔西卡她母親又打算「處刑」下個人,我強壓下作嘔感,找到特別的那面鏡子後,便要踏入鏡中。

「我過去,剩下的交給妳破壞。」我的手臂被拉住又鬆開,一道身影和我擦肩而過。

里維的身體已經有一半沒入鏡中,我愣愣看著他,下意識地想拉住他的手,好像如果現在不抓住,他就會消失了一樣。

但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後,我極其自然地放下了伸出去的手,只道:「小心點,對面可能有比你魔力還強的人。」

剛剛他第一時間沒看出來幻象,不知道那隻怪物是獨立的生命體,還是其他人的「媒介」。

後者的話,就能篤定對方魔力比他強。

「我會小心的,妳也是。」他沒有回頭,只輕聲說道。



沒有猶豫,我背過身拔腿狂奔,這輩子從來沒有跑這麼快過。

周遭景物呼嘯而過,幽藍色石壁綿延成深邃的汪洋大海,我像一葉載浮載沉的扁舟,逐漸淹沒在思緒流裡。

不知道里維到底是怎麼想的,雖然他願意相信我,但沒有情感和記憶支撐的羈絆,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

如果說之前還能抓到一些他的想法,現在他整個人就如同籠罩著霧一般,令人捉摸不透、沒有什麼實感。


慢慢吐出一口氣,想將所有個人意念都埋藏至心底最深處。

我在心中不斷告誡著自己:

這個當下,我唯一的身分——就只是精靈國的公主、阿瑪斯塔夏的繼承者。



「盧卡斯,你們總共破壞了幾個?」站在玻璃管前方,我並沒有自信到覺得自己能和魔王大人一樣,隨便一砍就破壞它。

沒想到會在這裡派上用場。

我拿出那條裝有顏料的吊墜,以指代筆沾染顏料,在玻璃管瓶身畫了個能聚集魔法粒子的咒語。

藉著地利之便,這魔法陣肯定能發揮比往常更強大的效果。將手中的種子注入魔力至臨界點,朝魔法陣中心一丟。

爆炸聲消弭在隔音魔法之中,玻璃管被炸成了一塊塊碎片。

「六個。」他答道。

「那加上我們破壞的,還剩下兩個。」再各破壞一個就行了,五分鐘很足夠。

兩分鐘後,我用相同的方式又破壞了一個玻璃管。


有時候大概還是要相信直覺的,突然的一個念頭,讓我再次觸碰牆上的藤蔓,但這一看,心簡直都要涼了。

我很確定只有十二個,可是現在卻還有三個⋯⋯

他們三個之間有人說謊?!原先想向盧卡斯「匯報」的念頭被生生掐住。

是齊爾嗎?他也是迷霧之森的倖存者⋯⋯

在木屋時,換個方向能理解成是他將注意力移到童話髑髏身上?
這一路上他的確也能知道我們的位置⋯⋯

不對,這樣他沒道理放我進來啊,他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了。

而且雖然盧卡斯表現得很彆扭,但確實是信任他的。

除非真如里維所說。

里維⋯⋯

我又不禁想起鏡子剛出現時,看到的差異:我和里維在的房間中,明明他破壞了玻璃管,鏡中的玻璃管卻完好無損⋯⋯

——所有障眼法都會在鏡子的反射下現出原形。

不行!只是我看錯了吧。而且那不是現在的重點。

剩兩分鐘了,這樣一定來不及。

當情況複雜到一個極致的時候,思緒反而清晰了起來——因為其他去想都沒意義了。

沒有細想那三個位置有沒有去過,只知道它們離這裡太遠了。

早在之前就試過,沒辦法隔這麼遠地進行遠程操控。但那是因為植物中的魔力被分散得太稀疏,不夠支撐這麼長的距離。

剩下一種方法還有機會。

如果別人看到,肯定會覺得我瘋了吧。

我將自己的身體作為媒介,極盡可能地吸收整個梵德里克森內的魔法粒子,又將它們不斷地灌注到眼前的藤蔓中。

身體彷彿快要被高濃度的魔力撐爆,痛覺神經像被痲痹,只感到四肢浸染著溫熱的液體。

我咬牙支撐著,直到魔力注滿從這裡到遠方的一片綠意盎然,那三個點附近的藤蔓終於能為我所用後,將剩下的顏料全部灌進藤蔓裡。

三個位置,同步利用藤蔓在玻璃管上繪製魔法陣,每一筆都消耗著極大的精力。

意識像與身體分離,四散的魔法粒子,明顯的在碰觸到我的血液時,變得更耀眼了。

「飄浮」在浩蕩的青綠色光海中,莫名的,有些事就想通了。

為什麼「草」能聽到和精靈族關係密切的、精靈之源的聲音?是因為組成精靈之源的是植物。

為什麼大祭司能和小煤炭溝通?因為他也是「草」!

我怎麼就忘了呢,「天選者」意味著什麼?在古老文獻中通常有兩個解釋:一,統治者,也就是「王」;二,能聽到神的聲音的人。

而祭司正是後者。

「草」對精靈族的意義或許是後來才被「光」蓋過的。就如記載中寫到的終於擁有「籌碼」。

極有可能,一開始被認定的「天選者」就是「草」。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實際上,也不過是在眨眼間。

魔法陣的繪製進入了最後幾筆。

但⋯⋯

命運似乎很喜歡跟我作對。

明明就只差一點點了,偏偏有人在這時候,阻斷了這個空間的魔法粒子對它處的聯繫⋯⋯

黑紫色的霧氣瀰漫,我一瞬間誤以為是魔域,但其實不一樣。

緊跟著的,是一股極為熟悉的魔力波。

「艾薇,另一邊最大的負面源過來了,就在妳附近!我被限制了,沒辦法幫妳,妳快點先進去鏡子裡!」我第一次聽到盧卡斯這麼失態地大吼。

「我看到了⋯⋯盧卡斯,數量有差異,還有三個!」


我將灌注到藤蔓上的魔法粒子回身一擋作為緩衝,身體被衝擊力道向後帶的同時,從儲物袋中拿出兩顆特殊種子,造了乍看之下能以假亂真、植物化成的假軀殼,裝作飛出去的我。

抱著打不過就跑的真理,我沒有停頓,直接瞬移到這個房間中、有六芒星花紋那面鏡子前。

可是,還是太低估對方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所有的小把戲都會化為無形。

感應到「她」灰飛煙滅的時候,瞬移魔法才到一半。

一隻骷髏手掌橫空出現,按住我的臉,帶著我整個人重重砸向牆面。

碰——痛覺神經好像現在才恢復過來,先前的撕裂傷結合像是全身骨頭碎裂的劇痛,讓我差點直接暈過去。

還沒緩過來,那人就硬跩著我的衣領將我提起來。

「抓到妳了呀,精靈國的小公主殿下。」那是一種似蛇類吐信的沙啞聲音。也是我,不久前才第一次聽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