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用具·黑暗畫筆 01
本章節 5346 字
更新於: 2018-08-02
雨季過去後，放晴的天氣令人熱得難以忍受。
咬著電容筆的翎夜歌靠在椅子背上，將前兩個椅子腿抬起來，晃蕩晃蕩的，玖碧的講解一點都聽不進去。
她現在超級想把自己貼到空調上，製冷如此不給力的玩意讓本身就怕熱的她一身薄薄的汗，非常想哼哧哼哧地露出舌頭幫助散熱，她甚至懷疑，建造用的紅磚是不是一直在自發熱。
這幾天她沒有離開黑霆半步，玖碧負責了她的入門課程，從夢境師的起源到黑霆性質的轉變，真是一場冗長的發展史，不過關於和夢魘的簽約，她還是好奇了一些，聽起來她需要去找一只可愛的夢魘造物，然後讓其成為她的圍巾。
聽起來，有點奇怪，讓活生生的存在成為圍巾什麼的，而且只能在夢境裏才能看得到，平時脖子上什麼都沒有，連裝酷的機會都不給。
玖碧從口袋裏拿出一根小棍，然後拉長出雪杖，當做教鞭，抽在走神的翎夜歌頭上，打得翎夜歌一個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告訴我，將想像力具體化的最主要因素是什麼，不回答或者不知道的話立刻把這本《夢的解析》抄三遍。」玖碧拿著厚重的書本，敲敲封面讓翎夜歌注意，這本被稱為「夢境師人手一本」的曠世著作，對於翎夜歌這樣的學徒還是非常有用的，尤其是撰寫師這種創作性職業。
「呃，那個什麼……」翎夜歌只胡亂翻過兩頁，至於這本書到底在講述什麼內容她一概不知，只是聽說過似乎是很厲害的樣子，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所以玖碧的問題是不是來源此書，是個需要研討的嚴肅問題。
「你是想翻書找答案的，是吧？」玖碧拉長個臉，指著書的雪仗伴隨著臉的拉長速度一點點的向下滑，額頭陰雲密佈的，聲音也隨之開始降低，有點失落的不開心，「告訴我，這幾天你到底學到了什麼……理論也是重要的好麼……書裏是不會有這些技巧的……」
「抱歉抱歉，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可能……」翎夜歌立刻表達歉意，然後想給自己找個藉口，很顯然她沒有找到，並且讓玖碧更陰鬱了。
「我知道，我也是經歷過這些的人，很顯然，黑霆裏的傢伙們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或者和父母斷絕關係的怪胎。」玖碧攤手，她同樣是被撿進來的人，翎夜歌的情況她早已經歷過。
「……好的。」翎夜歌不知該如何接話，她無意去傷害玖碧，心不在焉的確是她的錯，現在她只好端端正正地坐好，隨後向玖碧投去期待的目光。
玖碧放下了書本，琉鷙在讓她去教導翎夜歌相關的書面知識時，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需要去說明哪些，所以她把腦子裏知道的東西一股腦的拍到翎夜歌的臉上，迫使其渾淪吞棗咽下去，也不怪其會走神。
她倏地想到了什麼，立刻把雪仗收起到小棍的狀態，招手讓翎夜歌跟上自己，她準備越個許可權，帶領翎夜歌這個剛剛成為學徒的人去黑霆的隱秘訓練場，一個只有正式噩夢師才會知道的神秘地方。
翎夜歌總算是興奮起來，她抓起放在課桌上的圓形軟帽，扣在頭頂立刻跟上，「我們要去哪裡？好神秘的樣子。」她忍住開口問，不過得到了玖碧一聲「噓」的回應後，只好乖乖地跟著，神秘的事情和地點，看似是要違規的行為，不過和玖碧在一起，一定沒問題的。
「要是琉鷙問起來，可別說是我的主意，帶學徒去訓練場，是要被殺頭的。」玖碧小聲地耳語，氣氛緊張得不得了，「還記得怎麼製作出面具嗎？現在到了用的時候了，正好你也找到了趁手的武器，所以快點走快點走。」
玖碧繞到翎夜歌的身後，推著她向前走，上了樓梯之後，她小心翼翼的一步三回頭，確定沒有人發現她們離開了後，才長松一口氣，然後拽住盲目向前走的翎夜歌，抬手敲了敲牆面。
翎夜歌以為要一直爬到藥店裏再出去，沒想到晦暗的樓道裏，會藏有暗門，通過注入一丁點的黑色力量，便能推開。踏入之後是一腳空，失重的狀態一時讓翎夜歌穩不住身體，亂扭亂動還是要翻過去，幸好玖碧回來穩住了她，然後拉著她向前遊動。
黑夜般的空間向四周無限延伸，不時的滾動過一陣波痕，低聲的呢喃貯藏在波痕中，彷彿在其中隱藏著無數的生物。用肉眼來看，這裡只不過是個貯藏夢魘力量的場所，無數的夢魘造物用最純正的黑色來鑄造了這個棲息之所，同時也是每一個即將成為噩夢師的人選擇一生簽約對象的地方。
「歡迎來到造夢之所，這裡是黑霆裏最棒的地方，完美得甚至超過了那本書。」玖碧帶著翎夜歌遊到了貌似是中央的地方，那裏有一塊黑色礁石，懸浮、淹沒在黑色的夢魘中，不仔細是無法發現的。
「你們就是在這裡和那些可愛的造物們簽約的？」翎夜歌伸出手，攪動出的霧氣如同輕紗從她的指尖滑過，「這裡，異常的溫馨呢。」
「這裡是琉鷙給造物們建造的棲身之地，所以這些小傢伙們對我們特別友好，也喜歡成為我們的力量和我們一起出門見識更多的世界。」玖碧的脖子上，一條圍巾漸漸的出現，在這漆黑的地方漸漸的從繚繞的末尾裏形成出一張猛獸的面孔，從身後包裹住了她，溫柔的猩紅眼眸裏流連微光。
「所以，這裡會有願意接納我的造物……」翎夜歌感受著黑霧圍繞自己的感覺，那種有點濕潤卻很溫暖的觸感，「等到我成為真正的夢境師，那時我一定會來這裡轉變為噩夢師的。」
翎夜歌的眼神堅定，她需要一些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顯然美夢只不過是睡前的安慰而已，更現實更能告訴自己會失去什麼的噩夢才是身後的推動力，迫使自己一直前行。
她對噩夢的理解和控制尚且停留在用電容筆描繪出圖像上，需要去學習的地方還有太多。
黑霆裏，所有的噩夢師都擁有著相似的經歷，任何一個都對她有著特別的同情心和照顧，她不應該辜負每一個與自己相識的人，無論是玖碧還是繁光，或是其他叫不上名字的人。
「我必須要好好學習了。」翎夜歌努力鼓起勇氣，探身去摸了摸玖碧身上的夢魘造物，「我不能放棄這唯一的人生轉折。」
她沉眸，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棕紅色的眼眸中劃過一道光，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模樣，清晰地拿去蒼白面具，一雙湖泊般的眼睛躍然閃耀。
她看到了深沉背後的光，那些靈動的猩紅，和傳遞過來的力量。
「我現在知道了，那悲劇接連的一夜，她為何會選擇在絕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來救我——」她微微閉上眼，再睜開後，融入點滴的黑暗以瞳孔為中心開始暈染，「——她不僅僅是想讓我活下去，她給予我的是真正的冀望。」
翎夜歌站定，在這失重的環境中她找到了穩定住身體的方法，也許是因為有一些夢魘造物抓住了她的腳踝，幫助她不會再次仰過去。
現在就先算是被造物們暫時接受了吧，雖然力量還沒有強大到被認可，但是他們不反感自己已經算是邁出不錯的一步了。
然後，她就被撂倒了，被爬了一身黑不拉幾的造物，有點癢，還有點沉。
摔倒並不疼，渾身上下包了一層黑霧，輕盈柔軟地讓好不容易找到重心的她再次回到失重狀態，不過，她不再去嘗試站住，而是和這些身上的傢伙們安靜的一同待一會。
感覺並不是那麼的糟糕，她對玖碧豎起大拇指，對其帶自己來如此美好的地方大加讚賞。
顯然，在兩個人郎情妾意的時候，猛地打開門然後把她們攆走的人是琉鷙。她們尖叫著被觸手捲走，並且得到了一天的禁閉，分別關在兩間禁閉室內，隔絕聲音和信號，能消遣的東西只有一部裝有連連看的手機。
翎夜歌快要死掉，乏味的禁閉時光緊跟在造夢之所的美好之後，這種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感覺有點太大的落差。
她不是玩連連看的好手，而且手機玩沒電了的話就真的只有撞牆玩一個選項了。不過，她聽到了門顫動了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外輸入解鎖密碼。
然而，門沒有打開。她失望地垂下頭，用手指畫出點黑色的線條，再圖成一團球，拉出一丁點的小翅膀和小尖嘴。她想給手頭的這個小玩意點上眼睛，卻畫不出其他的顏色。
她對夢魘的認同越來越多，以至於畫出的圖像中失去了絢麗的色彩，駐留在想像中的黑夜讓她的繪畫再也不一樣了。
「將來會成為新一代的黑暗畫手呢。」雖然在被押入禁閉室之前那隻電容筆被琉鷙沒收了，但是她不甘心地又凝聚出一支，這樣便稍微的能畫出一點淺淺的色彩，混在墨色中，別有一番味道。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提筆卻不知接下來想畫什麼，畫不了賽璐璐風格的少女，倒是能畫一些從未嘗試過的東西，帶點蜘蛛網風格的無面人，亦或是背後長出蜘蛛腳的妖女。她試著去畫出一些恐怖電影裏的場景，但是駕馭不了宏大的場景，畫完草稿後，決定還是擦掉比較好。
這時，門突然打開了，靠在牆上的繁光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似乎在外邊等了很久，直到翎夜歌開始擦除草稿的時候，她才選擇開門。
翎夜歌在心裡大叫不好，琉鷙讓——全黑霆最恐怖的人——繁光過來，除了死定了沒有其他的說法。按理說這幾天恢復工作的繁光會很少出現在黑霆裏，但是自從她發現黑霆的工作場所不僅僅局限於不大的辦公室和偽裝用的小藥店之外，那些四處隨時都會出現暗門，繁光有可能在任何一個暗門之後。
也就是說，繁光一直在平板電腦後面看著她在禁閉室內的一舉一動，她的那些癲狂舉動全都被看到了。
好糟糕……
她忽然有點不想出去了，更何況繁光的樣子十分像極了要吃人的樣子。
「你準備在禁閉室內過一輩麼。」繁光挑眉，面容的神情沒有收斂，側身叉腰隨時準備要走，「如果是的話，我現在就幫你把門關上。」
「不——」翎夜歌快速站起，跑到門口後又再次猶豫不決，躊躇著要不要走出去，「我只是有點……」
「你違反了黑霆的規矩，本應該在此蹲到枯朽，但是，我放你出來有我的理由。」繁光眯起眼，她能夠看到翎夜歌奇特的棕紅色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模樣，清澈得有點懵懂，「別讓我後悔今天的決定，若你不成大器的話，我會讓你的後半生永遠活在噩夢裏。」
翎夜歌咽了一下，她的嗓子裏毛毛的，或者說從內心到身體全部在發毛。她被迫跟在繁光的身後，小心翼翼的連腳步聲都不敢發出，她相信繁光是個言必信行必果的人，若不小心惹得她不高興，後果一定很嚴重。
不然，黑霆裏的其他噩夢師不會對繁光展現出尊敬和懼怕，很明顯，她比作為負責人的琉鷙更具有權威。從資料記錄中來看，琉鷙一手創立黑霆後，第一個加入的人便是繁光，也怨不得其他的噩夢師會如此尊重。
她認為自己死定了，即使不用死在禁閉室內，至少也會被永無止境的噩夢輪回至死。
「把你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制止一下，吵死了。」繁光動了一下頭，對翎夜歌說的話形如呵斥。
「哎？」翎夜歌沒有找到繁光的怒點，不由得腦袋裏冒問號，直到繁光煩躁地扭過頭指在她腦袋之上，她才抬頭看了一眼，「哦……這個……」
她的胡思亂想生成了一些混亂的而畫面，在頭頂上建立出的噪音像是開展了一家大興機械廠，黑黝黝地轟亂作響。她的確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大概是屬於本身思想的原因，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所作所為。
——想像力真是恐怖，隨時會製作出東西在腦袋上可不是好事。
——雖然這大概只是在黑霆這個真真假假都有的地方裏才有的現象。
為了緩解尷尬氣氛，她乾笑了幾聲，然後抬手揮幾下驅散腦袋上繼續集結出形狀的黑霧，和繁光保持一定距離，防止自己又想出什麼東西。
之前玖碧教過如何保持大腦空白來著？她努力地想了一下，倒是真的大腦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自從走出造夢之所，她偶爾依稀能聽到夢魘造物們在暗中的呢喃，彷彿從造夢之所裏帶回了無數的精魂，縈繞在耳邊絮絮不離。她試圖去分辨造物們到底在訴說些什麼，然而在仔細去聽的時候，卻變成了一片空寂。
「不要嘗試去捕捉它們，這些害羞的傢伙們只會偷偷的在耳邊嚇唬你。」繁光不用回頭就知道翎夜歌的腦子裏想問什麼，她沒有向下走回黑霆的辦公室，而是向上走進了小藥店，「今天你和玖碧在門面當班，她會帶你熟悉一下流程的，實在不會可以去問琉鷙，晚上別忘了回家吃飯，今晚家裏有飯局。」
「哎？」翎夜歌又發出這種聲音，她以為繁光把自己捉出來之後應該會被派遣到什麼陰森可怖的地方當苦工，不反省出上萬字的懺悔書不準回來之類的。她見繁光投來奇怪目光，立刻咳嗽幾聲，「來吃飯的會是哪些人呢？」
「很多人。」繁光抿口淺淺一笑，回答和沒有回答基本無差，「絕對是你沒有見到過的場面，不過，先把今天的值班幹好，晚上我來接你們吧，為了防止你們兩個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好的，我一定……」翎夜歌的話還沒有說完，定睛後才發覺繁光其實在說完後就轉身走掉了，而她們根本沒有爬到地面上。
翎夜歌掏出手機照亮，悶下頭一口氣往上跑，對於這條陰暗的樓梯，她至今無法一個人走。
不知道玖碧是什麼時候被放出來的呢，不過有個人陪著，站櫃臺就站櫃臺吧，反正她什麼都不懂，有人來拿配藥自會有玖碧和琉鷙。
她停下，摸了一把身旁的牆面，打開門後鑽了進去。突發奇想的，她想拿本書帶上去，不學習總是不行的，除了對夢魘的控制，還有繪畫技巧什麼的，都是需要大跨步提升的技能。
——突然好羨慕玖碧那施用魔法般的使用方式。
——或者是繁光的協調力量。
為了對付白班的漫長時光，她抱了一大摞書上去，雖然遭受到了玖碧的白眼，但是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熱愛看書過。
然而，玖碧怎會讓她得逞，這可不是個看書的正確時間，學點草藥知識是現階段迫切需要的，畢竟門面是開中草藥店的。
翎夜歌投降，她決定吃透一本《本草綱目》後再看關於夢境師的書，畢竟夢境師的書可是平常書店裏買不到的稀奇玩意，她需要遏制一下心裡的蠢蠢欲動，免得自己時不時瞟過去一眼。
她更好奇繁光所說的飯局，尤其是玖碧似乎並不開心的樣子，難道說這個飯局和一般意義上的飯局不一樣？
還是等到晚間的飯局上見分曉吧。
她翻開了《本草綱目》，隨意根跟甘草叼在口中。
咬著電容筆的翎夜歌靠在椅子背上，將前兩個椅子腿抬起來，晃蕩晃蕩的，玖碧的講解一點都聽不進去。
她現在超級想把自己貼到空調上，製冷如此不給力的玩意讓本身就怕熱的她一身薄薄的汗，非常想哼哧哼哧地露出舌頭幫助散熱，她甚至懷疑，建造用的紅磚是不是一直在自發熱。
這幾天她沒有離開黑霆半步，玖碧負責了她的入門課程，從夢境師的起源到黑霆性質的轉變，真是一場冗長的發展史，不過關於和夢魘的簽約，她還是好奇了一些，聽起來她需要去找一只可愛的夢魘造物，然後讓其成為她的圍巾。
聽起來，有點奇怪，讓活生生的存在成為圍巾什麼的，而且只能在夢境裏才能看得到，平時脖子上什麼都沒有，連裝酷的機會都不給。
玖碧從口袋裏拿出一根小棍，然後拉長出雪杖，當做教鞭，抽在走神的翎夜歌頭上，打得翎夜歌一個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告訴我，將想像力具體化的最主要因素是什麼，不回答或者不知道的話立刻把這本《夢的解析》抄三遍。」玖碧拿著厚重的書本，敲敲封面讓翎夜歌注意，這本被稱為「夢境師人手一本」的曠世著作，對於翎夜歌這樣的學徒還是非常有用的，尤其是撰寫師這種創作性職業。
「呃，那個什麼……」翎夜歌只胡亂翻過兩頁，至於這本書到底在講述什麼內容她一概不知，只是聽說過似乎是很厲害的樣子，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所以玖碧的問題是不是來源此書，是個需要研討的嚴肅問題。
「你是想翻書找答案的，是吧？」玖碧拉長個臉，指著書的雪仗伴隨著臉的拉長速度一點點的向下滑，額頭陰雲密佈的，聲音也隨之開始降低，有點失落的不開心，「告訴我，這幾天你到底學到了什麼……理論也是重要的好麼……書裏是不會有這些技巧的……」
「抱歉抱歉，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可能……」翎夜歌立刻表達歉意，然後想給自己找個藉口，很顯然她沒有找到，並且讓玖碧更陰鬱了。
「我知道，我也是經歷過這些的人，很顯然，黑霆裏的傢伙們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或者和父母斷絕關係的怪胎。」玖碧攤手，她同樣是被撿進來的人，翎夜歌的情況她早已經歷過。
「……好的。」翎夜歌不知該如何接話，她無意去傷害玖碧，心不在焉的確是她的錯，現在她只好端端正正地坐好，隨後向玖碧投去期待的目光。
玖碧放下了書本，琉鷙在讓她去教導翎夜歌相關的書面知識時，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需要去說明哪些，所以她把腦子裏知道的東西一股腦的拍到翎夜歌的臉上，迫使其渾淪吞棗咽下去，也不怪其會走神。
她倏地想到了什麼，立刻把雪仗收起到小棍的狀態，招手讓翎夜歌跟上自己，她準備越個許可權，帶領翎夜歌這個剛剛成為學徒的人去黑霆的隱秘訓練場，一個只有正式噩夢師才會知道的神秘地方。
翎夜歌總算是興奮起來，她抓起放在課桌上的圓形軟帽，扣在頭頂立刻跟上，「我們要去哪裡？好神秘的樣子。」她忍住開口問，不過得到了玖碧一聲「噓」的回應後，只好乖乖地跟著，神秘的事情和地點，看似是要違規的行為，不過和玖碧在一起，一定沒問題的。
「要是琉鷙問起來，可別說是我的主意，帶學徒去訓練場，是要被殺頭的。」玖碧小聲地耳語，氣氛緊張得不得了，「還記得怎麼製作出面具嗎？現在到了用的時候了，正好你也找到了趁手的武器，所以快點走快點走。」
玖碧繞到翎夜歌的身後，推著她向前走，上了樓梯之後，她小心翼翼的一步三回頭，確定沒有人發現她們離開了後，才長松一口氣，然後拽住盲目向前走的翎夜歌，抬手敲了敲牆面。
翎夜歌以為要一直爬到藥店裏再出去，沒想到晦暗的樓道裏，會藏有暗門，通過注入一丁點的黑色力量，便能推開。踏入之後是一腳空，失重的狀態一時讓翎夜歌穩不住身體，亂扭亂動還是要翻過去，幸好玖碧回來穩住了她，然後拉著她向前遊動。
黑夜般的空間向四周無限延伸，不時的滾動過一陣波痕，低聲的呢喃貯藏在波痕中，彷彿在其中隱藏著無數的生物。用肉眼來看，這裡只不過是個貯藏夢魘力量的場所，無數的夢魘造物用最純正的黑色來鑄造了這個棲息之所，同時也是每一個即將成為噩夢師的人選擇一生簽約對象的地方。
「歡迎來到造夢之所，這裡是黑霆裏最棒的地方，完美得甚至超過了那本書。」玖碧帶著翎夜歌遊到了貌似是中央的地方，那裏有一塊黑色礁石，懸浮、淹沒在黑色的夢魘中，不仔細是無法發現的。
「你們就是在這裡和那些可愛的造物們簽約的？」翎夜歌伸出手，攪動出的霧氣如同輕紗從她的指尖滑過，「這裡，異常的溫馨呢。」
「這裡是琉鷙給造物們建造的棲身之地，所以這些小傢伙們對我們特別友好，也喜歡成為我們的力量和我們一起出門見識更多的世界。」玖碧的脖子上，一條圍巾漸漸的出現，在這漆黑的地方漸漸的從繚繞的末尾裏形成出一張猛獸的面孔，從身後包裹住了她，溫柔的猩紅眼眸裏流連微光。
「所以，這裡會有願意接納我的造物……」翎夜歌感受著黑霧圍繞自己的感覺，那種有點濕潤卻很溫暖的觸感，「等到我成為真正的夢境師，那時我一定會來這裡轉變為噩夢師的。」
翎夜歌的眼神堅定，她需要一些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顯然美夢只不過是睡前的安慰而已，更現實更能告訴自己會失去什麼的噩夢才是身後的推動力，迫使自己一直前行。
她對噩夢的理解和控制尚且停留在用電容筆描繪出圖像上，需要去學習的地方還有太多。
黑霆裏，所有的噩夢師都擁有著相似的經歷，任何一個都對她有著特別的同情心和照顧，她不應該辜負每一個與自己相識的人，無論是玖碧還是繁光，或是其他叫不上名字的人。
「我必須要好好學習了。」翎夜歌努力鼓起勇氣，探身去摸了摸玖碧身上的夢魘造物，「我不能放棄這唯一的人生轉折。」
她沉眸，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棕紅色的眼眸中劃過一道光，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模樣，清晰地拿去蒼白面具，一雙湖泊般的眼睛躍然閃耀。
她看到了深沉背後的光，那些靈動的猩紅，和傳遞過來的力量。
「我現在知道了，那悲劇接連的一夜，她為何會選擇在絕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來救我——」她微微閉上眼，再睜開後，融入點滴的黑暗以瞳孔為中心開始暈染，「——她不僅僅是想讓我活下去，她給予我的是真正的冀望。」
翎夜歌站定，在這失重的環境中她找到了穩定住身體的方法，也許是因為有一些夢魘造物抓住了她的腳踝，幫助她不會再次仰過去。
現在就先算是被造物們暫時接受了吧，雖然力量還沒有強大到被認可，但是他們不反感自己已經算是邁出不錯的一步了。
然後，她就被撂倒了，被爬了一身黑不拉幾的造物，有點癢，還有點沉。
摔倒並不疼，渾身上下包了一層黑霧，輕盈柔軟地讓好不容易找到重心的她再次回到失重狀態，不過，她不再去嘗試站住，而是和這些身上的傢伙們安靜的一同待一會。
感覺並不是那麼的糟糕，她對玖碧豎起大拇指，對其帶自己來如此美好的地方大加讚賞。
顯然，在兩個人郎情妾意的時候，猛地打開門然後把她們攆走的人是琉鷙。她們尖叫著被觸手捲走，並且得到了一天的禁閉，分別關在兩間禁閉室內，隔絕聲音和信號，能消遣的東西只有一部裝有連連看的手機。
翎夜歌快要死掉，乏味的禁閉時光緊跟在造夢之所的美好之後，這種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感覺有點太大的落差。
她不是玩連連看的好手，而且手機玩沒電了的話就真的只有撞牆玩一個選項了。不過，她聽到了門顫動了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外輸入解鎖密碼。
然而，門沒有打開。她失望地垂下頭，用手指畫出點黑色的線條，再圖成一團球，拉出一丁點的小翅膀和小尖嘴。她想給手頭的這個小玩意點上眼睛，卻畫不出其他的顏色。
她對夢魘的認同越來越多，以至於畫出的圖像中失去了絢麗的色彩，駐留在想像中的黑夜讓她的繪畫再也不一樣了。
「將來會成為新一代的黑暗畫手呢。」雖然在被押入禁閉室之前那隻電容筆被琉鷙沒收了，但是她不甘心地又凝聚出一支，這樣便稍微的能畫出一點淺淺的色彩，混在墨色中，別有一番味道。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提筆卻不知接下來想畫什麼，畫不了賽璐璐風格的少女，倒是能畫一些從未嘗試過的東西，帶點蜘蛛網風格的無面人，亦或是背後長出蜘蛛腳的妖女。她試著去畫出一些恐怖電影裏的場景，但是駕馭不了宏大的場景，畫完草稿後，決定還是擦掉比較好。
這時，門突然打開了，靠在牆上的繁光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似乎在外邊等了很久，直到翎夜歌開始擦除草稿的時候，她才選擇開門。
翎夜歌在心裡大叫不好，琉鷙讓——全黑霆最恐怖的人——繁光過來，除了死定了沒有其他的說法。按理說這幾天恢復工作的繁光會很少出現在黑霆裏，但是自從她發現黑霆的工作場所不僅僅局限於不大的辦公室和偽裝用的小藥店之外，那些四處隨時都會出現暗門，繁光有可能在任何一個暗門之後。
也就是說，繁光一直在平板電腦後面看著她在禁閉室內的一舉一動，她的那些癲狂舉動全都被看到了。
好糟糕……
她忽然有點不想出去了，更何況繁光的樣子十分像極了要吃人的樣子。
「你準備在禁閉室內過一輩麼。」繁光挑眉，面容的神情沒有收斂，側身叉腰隨時準備要走，「如果是的話，我現在就幫你把門關上。」
「不——」翎夜歌快速站起，跑到門口後又再次猶豫不決，躊躇著要不要走出去，「我只是有點……」
「你違反了黑霆的規矩，本應該在此蹲到枯朽，但是，我放你出來有我的理由。」繁光眯起眼，她能夠看到翎夜歌奇特的棕紅色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模樣，清澈得有點懵懂，「別讓我後悔今天的決定，若你不成大器的話，我會讓你的後半生永遠活在噩夢裏。」
翎夜歌咽了一下，她的嗓子裏毛毛的，或者說從內心到身體全部在發毛。她被迫跟在繁光的身後，小心翼翼的連腳步聲都不敢發出，她相信繁光是個言必信行必果的人，若不小心惹得她不高興，後果一定很嚴重。
不然，黑霆裏的其他噩夢師不會對繁光展現出尊敬和懼怕，很明顯，她比作為負責人的琉鷙更具有權威。從資料記錄中來看，琉鷙一手創立黑霆後，第一個加入的人便是繁光，也怨不得其他的噩夢師會如此尊重。
她認為自己死定了，即使不用死在禁閉室內，至少也會被永無止境的噩夢輪回至死。
「把你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制止一下，吵死了。」繁光動了一下頭，對翎夜歌說的話形如呵斥。
「哎？」翎夜歌沒有找到繁光的怒點，不由得腦袋裏冒問號，直到繁光煩躁地扭過頭指在她腦袋之上，她才抬頭看了一眼，「哦……這個……」
她的胡思亂想生成了一些混亂的而畫面，在頭頂上建立出的噪音像是開展了一家大興機械廠，黑黝黝地轟亂作響。她的確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大概是屬於本身思想的原因，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所作所為。
——想像力真是恐怖，隨時會製作出東西在腦袋上可不是好事。
——雖然這大概只是在黑霆這個真真假假都有的地方裏才有的現象。
為了緩解尷尬氣氛，她乾笑了幾聲，然後抬手揮幾下驅散腦袋上繼續集結出形狀的黑霧，和繁光保持一定距離，防止自己又想出什麼東西。
之前玖碧教過如何保持大腦空白來著？她努力地想了一下，倒是真的大腦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自從走出造夢之所，她偶爾依稀能聽到夢魘造物們在暗中的呢喃，彷彿從造夢之所裏帶回了無數的精魂，縈繞在耳邊絮絮不離。她試圖去分辨造物們到底在訴說些什麼，然而在仔細去聽的時候，卻變成了一片空寂。
「不要嘗試去捕捉它們，這些害羞的傢伙們只會偷偷的在耳邊嚇唬你。」繁光不用回頭就知道翎夜歌的腦子裏想問什麼，她沒有向下走回黑霆的辦公室，而是向上走進了小藥店，「今天你和玖碧在門面當班，她會帶你熟悉一下流程的，實在不會可以去問琉鷙，晚上別忘了回家吃飯，今晚家裏有飯局。」
「哎？」翎夜歌又發出這種聲音，她以為繁光把自己捉出來之後應該會被派遣到什麼陰森可怖的地方當苦工，不反省出上萬字的懺悔書不準回來之類的。她見繁光投來奇怪目光，立刻咳嗽幾聲，「來吃飯的會是哪些人呢？」
「很多人。」繁光抿口淺淺一笑，回答和沒有回答基本無差，「絕對是你沒有見到過的場面，不過，先把今天的值班幹好，晚上我來接你們吧，為了防止你們兩個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好的，我一定……」翎夜歌的話還沒有說完，定睛後才發覺繁光其實在說完後就轉身走掉了，而她們根本沒有爬到地面上。
翎夜歌掏出手機照亮，悶下頭一口氣往上跑，對於這條陰暗的樓梯，她至今無法一個人走。
不知道玖碧是什麼時候被放出來的呢，不過有個人陪著，站櫃臺就站櫃臺吧，反正她什麼都不懂，有人來拿配藥自會有玖碧和琉鷙。
她停下，摸了一把身旁的牆面，打開門後鑽了進去。突發奇想的，她想拿本書帶上去，不學習總是不行的，除了對夢魘的控制，還有繪畫技巧什麼的，都是需要大跨步提升的技能。
——突然好羨慕玖碧那施用魔法般的使用方式。
——或者是繁光的協調力量。
為了對付白班的漫長時光，她抱了一大摞書上去，雖然遭受到了玖碧的白眼，但是她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熱愛看書過。
然而，玖碧怎會讓她得逞，這可不是個看書的正確時間，學點草藥知識是現階段迫切需要的，畢竟門面是開中草藥店的。
翎夜歌投降，她決定吃透一本《本草綱目》後再看關於夢境師的書，畢竟夢境師的書可是平常書店裏買不到的稀奇玩意，她需要遏制一下心裡的蠢蠢欲動，免得自己時不時瞟過去一眼。
她更好奇繁光所說的飯局，尤其是玖碧似乎並不開心的樣子，難道說這個飯局和一般意義上的飯局不一樣？
還是等到晚間的飯局上見分曉吧。
她翻開了《本草綱目》，隨意根跟甘草叼在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