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雪梟帶著小狐狸回到帳篷附近時，卻發現不太對勁。

原先吵雜的帳篷現在變得非常安靜，周圍停了好幾輛馬車，有許多人在四周走動。

「啾？」小狐狸也發覺不對，不安的甩了甩大尾巴，轉頭望著雪梟。

「咕咕。」雪梟用翅膀推推小狐狸，示意牠找個地方躲好，小狐狸正要點頭答應，卻突然停下，盯著兩個大漢將一個大箱子扛上馬車。

「啾啾！」主人在那裡！

一看宵被裝在箱子裡，小狐狸全身的毛毛都緊張的炸開，一心一意要衝過去找宵。

「咕！」笨蛋，給我停下！

雖然也被現況嚇了一跳，但雪梟知道貿然衝過去就是找死，當下給了小狐狸一翅膀，把牠直接掀翻。

「啾......」挨了雪梟一翅膀的小狐狸委屈的停下，趴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看著雪梟。

「咕咕咕。」雪梟用翅膀指指裝著宵的那輛馬車，然後對小狐狸點點頭。

「咕。」記得躲好，別被發現喔。

「啾啾！」好！

雪梟展開翅膀飛上天空，一個輕巧的低飛從馬車附近掠過，在馬車周圍的人立刻就被飛過的黑影給吸引了視線。

「什麼東西！？」

「沒看仔細，應該是蝙蝠或鳥吧。」

正當那些人看著雪梟飛過的方向議論紛紛時，小狐狸趁機從馬車的邊角一溜煙的鑽了進去。

在夜色的掩護下雪梟在上空轉了一圈，然後偷偷落在其中一輛馬車的頂上躲好。

這台車離載著宵的那輛車不遠，雪梟擔心小狐狸年幼會出什麼岔子，這輛車的位置剛剛好可以讓他看著那輛車，又可以偷注意其他人。

有人的腳步聲傳來，雪梟小心得往裡又躲了躲，就聽到下面走過的人似乎是在談論宵。

「老大，那個單獨裝一箱的少年是怎麼了？」

「看好他，迷藥不能斷，他應該是中原武林過來的，剛剛我還騙他喝了加過料的酒，但他最後還能動。」

「這麼猛？看不出來，看起來就是一個挺白挺瘦的少年而已。」

「中原武林的高手是不分年紀跟外貌的，他這樣的高手在市場上能夠抬價，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明白了，帳篷裡的財物我們都搜刮的差不多了，人也分好了。」

「好了就啟程，老樣子，不能賣的運到沙漠裡去處理掉。」

「是。」

那兩人漸漸走遠，雪梟悄悄挪動到馬車邊又偷聽了一會，這才明白這些人是一夥盜匪。

這個綠洲裡確實有幾個可以讓過路旅客休憩的便宜帳篷，這個帳篷本來也是其中一個，但帳篷原本的主人早就被這夥人暗中殺掉，他們鳩佔鵲巢，接替了帳篷主人原先的生意，利用這裡來準備打劫與能夠販賣的人選。

就連宵一開始遇到的商人，都是他們安插在街上的手下，只要在街道上看到像是不知該去何處投宿的初到旅人、太晚來到綠洲無處可落腳的商賈；他就會引導他們來到這個帳篷投宿，而帳篷門口發送的乾糧裡頭有一種無色無味的藥草，這種藥草平時沒什麼用處，但如果跟另一種香料混再一起，就會變成讓人四肢無力並昏厥的迷藥。
那個讓小狐狸一直打噴嚏的香爐裡，燃燒的就是這種香料。

宵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大半的乾糧，又待在充滿香氣的帳篷裡，自然會受到影響，但宵的體質特殊，要是只有這兩樣東西，其實是不至於能放倒宵的。

偏偏宵剛好坐在混在人群中的劫匪首領旁邊，還傻呼呼的喝了對方的酒，一下子就被下了雙倍的藥量，就算是宵也扛不住，這才全身無力被放倒。

以往遇到的危險，就算一開始宵傻傻的被欺騙，大多時宵都能夠用武力脫身，但這次遇到的這夥人顯然準備已久且相當熟練，宵根本應付不了這樣一環扣一環的騙局，這下子還真的要被拐去賣了！

躲在馬車上的雪梟急的不行，牠一隻鳥還帶著隻狐狸崽子，這個組合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救的了宵啊！

眼下實在找不到什麼機會救宵，也不知道宵中了迷藥後現在身體狀況如何，就算雪梟跟小狐狸真的有辦法把宵弄出馬車，要是宵的身體還沒恢復的話他們根本跑不了多遠。

雪梟左思右想，決定還是先跟著馬車暗中看看情況，沙漠這個地方環境險惡，就算宵的身體狀況恢復，在沒有水跟糧食的狀況下根本無法走出去，如果這些人跟下家的交易點是在沙漠外，那他們也可以增加逃跑機會。

此時盜賊們似乎已經整隊完畢，他們將年老或有殘疾的人扔上另一邊的馬車，那些馬車快速的朝著沙漠深處行去，剩下的車隊則往另一個方向移動，那是雪梟他們來的方向。

果然交易點是在繁華的中原啊，這下子他們的機會就多一些了。

看著馬車正在已極快的速度移動，應該不會有人有空注意夜空，雪梟偷偷的張開翅膀飛到宵所在的馬車上，然後從簾布的縫隙鑽進去。

這輛馬車似乎是他們刻意騰出位置來放宵的，除了那個裝著宵的箱子外，剩下的都是一些雜物和盜賊要轉手賣掉的物品，倒是有不少可以藏身的縫隙。

聽到雪梟翅膀拍動的聲音，小狐狸從一個箱子後面鑽了出來，一邊低聲叫著，一邊用爪子扒拉著裝著宵的大箱子。

「啾啾！」

雪梟急忙飛過去，幸好那些盜匪擔心貨物悶死，所以並沒有將箱子的蓋子蓋上，這下倒是便宜了小狐狸跟雪梟，可以很輕易的進到箱子裡。

宵安靜的躺在箱子裡一動也不動，就連呼吸的起伏也很小，乍看簡直跟屍體沒什麼兩樣，這可把小狐狸和雪梟給嚇的夠嗆。

「咕咕！」醒醒啊！

「啾啾！」

兩隻動物在宵的身邊轉半天，小狐狸又是舔宵的鼻子又是蹭宵的臉，雪梟還用翅膀狠狠的巴了宵的腦袋一下，但宵依舊毫無反應，依然雙目緊閉的昏迷著。

眼看宵一點反應也沒有，小狐狸簡直要急哭，耳朵和大尾巴全都可憐兮兮的耷拉下來。

「咕咕咕。」雪梟蹭蹭小狐狸的頭，然後抓起牠飛出箱子，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好。

看來現在要把宵弄醒帶出去根本不可能，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希望他們不要太快把宵賣掉啊！宵快起來！

馬車一路往中原的方向疾馳，在雪梟與小狐狸沒注意到時，宵的手微微動了動。

※※※

車隊一路往中原內地前進，路途中每天都會有人進來給宵餵水，那水散發著一種奇怪的味道，應該也是迷藥，但雪梟卻注意到，隨著時間過去，宵似乎對周遭的環境有了些微的反應。

一開始很不明顯，只是在雪梟跟小狐狸每天例行性在他身邊打轉時，手指會輕微的抽動，後來漸漸的，雪梟跟小狐狸都發現宵會在牠們發出聲音時微微偏頭，似乎是在努力聽身邊的聲音。

這讓雪梟跟小狐狸都很高興，雪梟猜測應該是宵的體質特殊，時間一長相同的迷藥效果就會在宵的身上大打折扣，這樣在過一陣子，宵應該就可以自己醒來。

但是雪梟有些擔心他們等不到宵自己醒來了，這些日子雪梟都會趁周遭劫匪不注意時溜出馬車，一是找牠與小狐狸的食物，二是勘查周遭的環境，隨時準備要跑路。

前幾天整個車隊都上了一艘不小的船，雪梟跟小狐狸混在貨物裡跟著上船，等到這些劫匪重新上岸並整裝出發時，雪梟發現牠們已經被帶到靠近海邊的一個繁華大城。

這個城這麼大，會不會他們就打算在這裡把宵賣掉？

昨天晚上宵的眼睛終於睜開了，但似乎爬不起來也說不了話，只能勉強抬手揉揉小狐狸的頭，雪梟氣急狠狠的咬了他兩口，他也只是拍拍雪梟的翅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雪梟蹲在移動中的馬車頂上發愁，牠誘敵跟干擾是沒問題，但要是宵動不了的話，牠把人引開也跑不了啊。

正煩惱的要掉毛，此時車隊從一條市街穿過，雪梟突然看到一個戴著幕籬的身影從街道轉角走過，這讓牠心中一驚。

剛剛那個，是不是那隻討厭的魔？

眼看那個身影即將拐過轉角處，雪梟急忙跟上，但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敢遠遠的跟著。

雖然宵還是將這隻魔當成朋友，但這隻魔又是怎麼認為的呢？

但是眼下，只有這隻魔有可能會幫牠們去救宵。

雪梟往上又飛高了些，牠注意到那些車隊往這個城鎮的邊緣地帶過去了，想必是在那邊有紮營點或住所，將車隊的方向記好，雪梟轉身朝著紅髮的魔飛去。

吞佛手上提著一壺酒，背後背著一個長條的包裹，以一種輕鬆悠閒的姿態往巷弄深處走去，雪梟不知道要怎麼叫住他，也不確定他願不願意幫自己，只能遠遠的跟在後面飛。

…...總覺得身上的毛好像又掉了些，一定都是煩宵的事煩掉的。

跟著吞佛在彎彎曲曲的巷弄裡走了半天，跟到一個路口的大樹下時，吞佛突然停了下來。

「出來。」

吞佛轉身，看著雪梟躲藏的房頂處，隨手擲出一顆小石子，小石子準確的打在雪梟前方的瓦片上。

他剛剛就注意到有視線跟著自己，但又沒有感覺到人的氣息，直到走過一個大彎時，吞佛隱約聽到了翅膀的拍動聲，這才確定有鳥類跟著自己。

說起來，被鳥禽跟蹤這好像是頭一遭。

想到這裡吞佛不禁莞爾，雖然不知對方的目的，但倒是挺有趣。

嘖，討厭的魔。

一看已經被發現了，雪梟乾脆展開翅膀從房頂飛起，拍動著翅膀落到路邊那棵大樹上，然後對著吞佛發出幾聲試探的鳴叫。

「咕咕。」

「居然是汝。」

看到房頂後飛出的鳥禽是雪梟，吞佛微微吃了一驚。

宵怎麼沒有跟這隻鳥一起行動？

在吞佛的印象中，紫裘的少年身邊總會有雪梟跟著，而少年也十分信賴雪梟，既然雪梟都出現在這個離傲峰有好幾里遠的海邊城市了，宵沒有跟著一起出現就顯得十分不尋常。

「汝既然出現在這，宵呢？」

雪梟謹慎的打量了吞佛一下，然後張開翅膀飛到吞佛的身邊打轉，一邊飛一邊發出著急的鳴叫。

「咕咕咕！咕咕！」

吞佛皺起眉，他伸出手讓雪梟停在自己手臂上，雪梟焦躁的拍動著翅膀，又對吞佛大叫了兩聲。

「咕咕！」

「宵出事了？」

能讓雪梟這麼著急，又沒有看到宵的人影，除了宵出事之外，吞佛也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咕咕！」雪梟拚命點頭，咬住吞佛的衣袖焦急拉扯，不停的示意吞佛跟自己走。

「汝希望吾去幫他？不怕吾心懷不軌？」似笑非笑的看著雪梟，雖然吞佛嘴上這麼說，腳步卻已經跟著雪梟示意的方向走去。

「咕！」聽到吞佛這麼說，雪梟惱怒的張開翅膀對著吞佛大叫。

我其實不想叫你去！討厭的魔！

看出雪梟已經氣的想給自己一爪，吞佛愉快的低笑，他將停在手臂上的雪梟往空中一拋，然後將背上的長條狀包裹解下來改為手拿，這才抬頭看著憤怒的在空中不停打轉鳴叫的雪梟，嘴角一揚。

「帶路交給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