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宵順著山中的小路向南，大多都在山間或荒野行走，人類有太多宵不了解的事情，有時發生衝突的原因宵根本完全不理解，也沒人會解釋給他聽，所以在傲峰山腳的村子遇到這種狀況時，宵通常都直接以武力解決，但能不遇上麻煩當然是最好，所以宵盡量專挑人煙罕至的地方走，雪梟也明白宵的意思，帶宵所走的路線有時雖然彎彎曲曲，但全都在山間或林野中穿梭。

不過雪梟沒想到這樣居然出現了跟遇上人類不同的問題，那就是突然增加的小夥伴。

一開始是宵注意到那低弱的哀鳴，之後宵喊住雪梟，順著那細小的哀叫找去，最後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一隻紅狐狸。

那隻紅狐狸個子相當嬌小，應該還是幼崽，牠的腳被捕獸夾夾住，流血又動彈不得，只能在原地發出焦慮又虛弱的低低哀鳴。

當小紅狐看到宵時，立刻豎起全身的毛，口中發出稚嫩的威嚇，企圖使宵不要靠近。

宵蹲在地上看著那隻小紅狐，那紅狐身上火焰一般的毛色，讓他突然想起了吞佛童子。

吞佛童子的存在、力量；在宵看來都像是火一樣，危險又美麗。

突然想起來，吞佛狡猾的部分，好像也跟狐狸有點像？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宵就不太有辦法放著那隻小紅狐不管了。

於是，他們增加了新的夥伴，狐狸果然是聰明且狡詐的生物，當發現宵沒有惡意、還幫牠處理傷口後，那隻小紅狐就死黏著宵不放，除了在宵的腳邊打轉外，還鑽進宵的黑色披風中打盹，看得雪梟萬分不悅。

「咕咕！！」吃掉你喔！

「啾～」狡猾的紅狐一見雪梟發出威嚇，立刻一溜煙躲進宵的腳下，巴住宵的腳，在用毛茸茸的大尾巴蓋住臉，一副害怕又無辜的樣子，但等雪梟停落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時，又會趁機偷抓雪梟的鳥羽，抓了後還立刻就跑，無恥行徑差點沒把雪梟氣死。

「咕咕咕！！」卑鄙！跟那隻狡猾的魔一個樣！

「啾～」你抓不到～

「咕！！」有種別跑！我要吃掉你！

「雪梟你為什麼要一直生氣？小狐狸為什麼要偷抓你的羽毛？」完全搞不懂兩隻小夥伴之間的暗潮洶湧，宵疑惑的看看躲在腳下的小狐狸，在看看發出威嚇的雪梟，覺得困惑。

小小的紅狐在宵看來毫無殺傷力，所以宵也不明白雪梟為何要一直對狐狸進行威嚇。

同樣的，宵也不明白小狐狸明明打不過雪梟，卻又老喜歡偷抓雪梟的羽毛，這行為怎麼看都像是挑釁。

雪梟明明比狐狸大隻那麼多，為什麼還要威嚇？狐狸這麼小隻雪梟也覺得有危險嗎？小狐狸明明打不贏，為什麼老是要偷拔雪梟的羽毛？

宵滿肚子疑惑，完全搞不懂，只好坐在原地看著一鳥一狐上演你追我跑，順便在小狐狸打不贏雪梟時充當一下避難所。

夜晚來臨時，宵通常會選擇一棵古木、或是偶然發現的山洞；這些有遮掩的背風處休息，其實他的體力可以繼續趕路，但雪梟也需要出去覓食，加上夜晚的山路視線不佳，所以宵乾脆也找地方過夜歇息。

坐在樹下，宵抬頭看著夜空，這天的天氣非常好，能夠在天空上看到閃爍著的星河，傲峰不下雪時偶爾也能見到，那時冷醉就會拉著宵跑到空曠處去看，邊看邊告訴宵每顆星星的名字。

宵看著星星，努力辨認冷醉曾跟他說過的星星，但傲峰上的氣候瞬息萬變，看星星的機會不但少時間也短，宵所認識的星星並不多。

吞佛會知道星星的名字嗎？

還是魔不會知道這個？

不知道吞佛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是不是也跟他一樣在看星星？

「啾。」

感覺到有東西鑽進自己的袍角，宵低頭一看，小狐狸正扒拉著他的腳，一蹬一蹬的往上爬，宵伸手將牠撈起，放到自己膝頭上。

「怎麼了？」

「啾。」小狐狸用頭輕輕拱著宵的手，然後在宵的膝頭上捲縮成一團，閉眼開始睡覺。

宵低頭看著小狐狸，把披風重新拉好，背靠著樹閉上眼睛。

身上暖暖的，像他抱著雪梟時的感覺。

雪梟跑到哪裡去找食物了……？

對了，吞佛會知道星星是從哪裡來的嗎？這個冷醉也沒有告訴他。

還有月亮……月亮是從哪來的？為什麼會改變形狀呢？

等見到吞佛，他會知道嗎？

希望他會告訴宵……

※※※

接連幾天，宵依舊在山中行走，只是現在常常是懷裡抱著小狐狸、肩上蹲著打盹的雪梟，只有在宵搞不清楚路線時，雪梟才會飛到空中引路。

宵其實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走到哪了，還有吞佛童子現在是否還停留在南邊，要是吞佛已經往北方走，他們會在路上遇到嗎？要是吞佛沒有往北，宵要去哪裡找他？

「雪梟，吞佛如果不在南方了怎麼辦？」

「咕。」不怎麼辦。

「吞佛如果不在南方了，他接著會往北方走嗎？還是會去別的地方？」

「咕咕。」我也不知道啦。

「要是一直找不到吞佛該怎麼辦？」

「咕～～～」不知道啦！

如果被宵問煩了，雪梟就會飛出去覓食或裝睡，不過裝睡的話，宵其實並不在意雪梟有沒有在聽，常常會繼續自己的疑問大全集，直到他都問完才停止。

走過一個樹林時，宵注意到不遠處有炊煙。

「雪梟，前面有村落？」

「咕。」對。

雖然不想太靠近人類的居住地，但宵也需要補給，檢查了身上的乾糧數量後，宵決定去村落中換些乾糧。

「你乖乖不要亂動。」把小狐狸塞進袍內的內袋，宵叮囑到，也不知道他們進村後會遇到什麼事，小狐狸還是藏起來的好，宵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雪梟，因為雪梟相當擅長隱匿。

「啾。」小狐狸乖乖應聲後，把自己縮成顆小小的球，一動不動的躲在內袋裡。

在接近村落時，宵突然聽到另一邊有喊叫聲。

「？」尋聲過去，宵這才發現村落裡現在亂成一團，似乎是有劫匪闖入，正跟村民打成一團，山中的村民本就民風慓悍，遇上劫匪也沒有奔逃潰散，反而拿出了各種可當武器的物品，和劫匪打成一團，只是劫匪數量較多且武器精良，村民逐漸出現了敗勢。

為什麼他們要打架？兩邊明明都很弱啊？

要是村子的人輸了，宵是不是就換不到乾糧了？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打架？

他們這樣打架宵要跟誰換乾糧？

宵左看看右看看，歪著頭思考一會，決定不管怎樣先阻止他們打架，然後換乾糧。

要打等宵換完乾糧在打。

於是，宵直接一個閃身介入一團混戰的村民與劫匪中，左邊丟一個、右邊再丟一個，一下子就將打成一團的村民與劫匪通通分開。

「？你是誰！」看到宵突然闖入並阻止了鬥爭，村民跟劫匪兩方都是大吃一驚，目瞪口呆的看著宵。

「宵想要買乾糧，你們有賣嗎？」對四周人的視線完全不以為意，宵對著村民們詢問，對宵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能不能換到乾糧並繼續啟程，其他的事情宵全都不在意。

村民聽到這個問題全都傻在原地，他們的村落靠近主要的山道，原本就有許多往來的商賈與旅人會進出村子，所以村中自然是有賣給這些過路人的糧食，但是你在這種緊張時刻突然出現，並把兩邊人馬強硬分開，就只是為了買乾糧！？

「你們沒有賣嗎？」看到村人全都怔怔看著他，宵疑惑的問到，一般來說都有啊？為什麼這個村落沒有？還是宵弄錯了，不是每個村落都有？

可是沒有的話宵接下來要去哪裡找糧食？

請雪梟幫宵抓嗎？

這附近有別的村落或城鎮嗎？

要是他們又不賣怎麼辦？

「呃…有，我們有賣…在村子裡。」當宵開始煩惱起接下來的糧食取得問題時，某個回過神來的村民終於回話了，隨著他回話，其他村民也都跟著點頭。

有賣！原本已經放棄，這下聽到村民說有賣，宵立刻眼睛發亮，十分高興的對村民開口：「宵想要跟你們買一些，你們怎麼賣？」

剛問完，就見村民們發出驚呼並抄起武器：「年輕人危險！」

宵同時聽見自己背後傳來箭矢的破空聲，側身一把抓住朝自己射來的箭矢，然後將箭扔在腳下。

「為什麼要偷襲宵？你們打不贏宵的。」

劫匪沒想到偷襲對宵毫無作用，立刻明白這人恐怕與普通旅人不同，很有可能是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這在他們眼中完全是個大麻煩，但是又不甘心今天毫無收穫，便決定仗著人數強硬進攻。

「不要礙事！旁人滾一邊去！」領頭的劫匪一邊發出自以為兇狠的吼叫，一邊拿著大刀朝宵砍去。

為什麼這麼弱還敢攻擊宵？

宵剛剛不就說他們打不贏？他們沒聽懂嗎？

有聽懂的話為什麼還是要攻擊宵？

宵完全不懂。

對劫匪的行為覺得莫名其妙，宵靈巧躲過劫匪的刀，然後抓住對方拿刀的那隻手，一個旋身直接把人給扔飛出去。

這種時候把他們打一頓會比較快。

這是宵在傲峰山腳的村落中學到的，宵剛到那些村落中買東西時，時常會在偏僻處遇到村中的小混混堵路，這些人不會回答宵的問題，一旦被宵的問題問煩、或是宵拒絕把錢給他們，就會拿著在宵看來毫無殺傷力的棍棒一擁而上，宵一開始還會跑給他們追，反正他們也追不上，但是之後再去那個村落時卻又被同樣的人堵住，這次宵乾脆把他們全都打了一頓，而從這次後，就算那些人在村中看到宵，也只敢躲得遠遠的，於是之後再遇到類似的狀況，宵都直接動手把人掀翻。

這些劫匪不過是一些流竄的地痞集結而成，說實在除了數量較多外，其實與傲峰山腳村落的混混差不了多少，宵先扔出去一個，一個回身直接踹中另一人的側腰，這次力道較猛，直接把對方給踹飛出去。

糟糕.....應該沒死？

看著被踹飛那人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暈厥過去，宵心虛的轉開視線，然後抓住另一名持刀劫匪，直接把人砸到另一名劫匪身上，再把順手搶來的刀轉過來，用刀背一下子敲倒好幾個。

沒花多少時間，劫匪就全都被宵打翻在地上爬不起來，幾個宵下手較重的更是昏迷不醒。

「宵就說你們打不贏吧。」

把搶來的刀扔到一邊去，宵走到呆愣的村民們面前重新開口：

「不好意思，宵要買乾糧，你們怎麼賣？」

「...............」村民無語，這麼一個厲害的少俠，怎麼人好像有點呆？

「這位少俠，感謝你幫我們把劫匪打倒，乾糧我們不能收你錢。」一個似乎是村長的老人從附近的屋裡走出來對宵道謝，並指揮其他村民把倒在地上的劫匪全都綁起來關進倉庫，先餓個幾天再來處置。

「你們不收錢？那宵要怎麼買乾糧？」宵不解的發問，買東西不就是要付錢？這是以前冷醉告訴他的，宵有時會拿傲峰上被凍僵的動物下山換錢，這樣才有錢買東西。

「乾糧我們會幫你準備，你幫我們將劫匪打倒這件事就足夠支付乾糧的錢了，多虧有你，村子才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看出宵的性格似乎十分單純，老人十分有耐心的仔細回答宵的疑問。

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是接近黃昏的時候，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橙紅。

「天色不早了哪，少俠今天不如就在我們村內暫住一晚吧，你幫助了我們，大家都很想感謝你。」

宵原本想買好乾糧在繼續啟程，但是村民聽到村長的話後，立刻一擁而上，將宵包圍後一邊七嘴八舌的和宵說話，一邊把人往村裡推。

「少俠不要客氣！我們村裡有不少空房，等等幫你整理一下就能睡啦。」

「少俠要是比較怕吵的話可以來我家啊！我家在村子邊，而且有空房！」

「少俠應該要來我家！我家前幾天剛宰了頭豬！有肉！」

「來我家才對！我家剛換了新的被褥！」

「………？？？」宵聽到後面已經暈頭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回哪個村民的話，就這樣糊裡糊塗的被村民推進村子裡。

把宵帶到村中的集會所，給宵倒了杯茶後，村民們就為了恩人該由哪戶招待展開了爭吵，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唇槍舌戰，每一戶都不打算落到下風。

村民的激辯讓宵大開眼界，當眾人吵成一團時，宵則怔怔的捧著茶，和一臉笑呵呵的村長坐在一旁圍觀。

「他們為什麼要吵架？」

「因為他們都希望可以招待難得的恩人哪。」

「恩人是指宵？」

「當然啊，我們村子偶爾也會有行商的旅人經過，但是像這次如此危急時願意幫助我們的，就只有你啊。」其實在稍早時是有幾個商人在村中留宿的，但一看劫匪來了跑的比什麼都快，雖然也不能強求只是路過歇腳的旅人為他們村子做什麼，但這樣就更顯得宵值得感謝了。

「宵沒有做什麼，是他們要攻擊宵的，宵只是想買乾糧。」而且那些人太弱，對宵來說擊退他們根本不是什麼麻煩事。

「不論有心還無意，你幫我們擊退劫匪都是事實，所以當然要感謝你。」村長笑瞇瞇的把裝滿乾果的盤子推給宵，示意他嘗嘗。

「可以招待恩人是很高興的事？」宵吃了幾個乾果，很好吃。

「當然囉，這可是好事呢。」

「宵覺得還是不太懂，因為宵真的只是想買乾糧。」

「哈哈哈哈，你只要知道你是我們的貴客就行啦。」看著一臉困惑的宵，村長忍不住覺得這個青年武藝雖高，性子卻和自己的小孫子相差不遠吶，想到這裡，村長一臉慈愛的又幫宵倒了杯茶。

而在一番非常激烈的廝殺後，由村長的兒媳辯倒村裡其他的婆婆媽媽、大哥大叔們；順利的大獲全勝，確定宵晚上的住所就是村長家的客房。

村長滿意的把宵領回家，並招待了一頓十分豐盛的晚飯，晚飯時小狐狸挨不住飢餓，偷偷的從宵的袖子中想偷餐桌上的雞骨被發現，於是小狐狸也被請上座，得到了一頓雞肉與魚骨的大餐。

雪梟一定會生氣。

避免等會雪梟追殺小狐狸，宵跟村長要了些雞肉包好，打算晚點在開窗讓雪梟進來。

等到熱鬧的飯局過去，宵終於可以在客房的床上坐下來休息時，已經是半夜了，小狐狸吃的肚子圓滾滾，正窩在宵的懷中打著呼嚕，完全一副吃飽喝足的愜意模樣。

宵把小狐狸塞進被窩裡，然後打開客房的窗戶，剛打開，雪梟立刻飛了進來，並用哀怨的小眼神看著宵。

「咕咕！」你們吃大餐！我沒有！

「雪梟你的在這裡。」拉過桌上的籃子打開，拿出幾個碟子，裡頭放著雞肉、雞骨和一些魚骨，村長他們以為宵是幫小狐狸準備食物，細心的用籃子幫宵把吃剩的碎肉和骨頭都裝了起來。

看到宵有幫自己留美食，雪梟之前的不滿全都煙消雲散，歡快地飛到桌子上開始大快朵頤，連小狐狸在哪都懶得管。

宵坐到窗邊，趴在窗沿上看著天空。

「今天也有好多星星。」吞佛有沒有看星星？

等找到吞佛，宵有好多問題要問他，他會知道村裡的人今天為什麼要為了招待宵吵架嗎？

對了今天吃到的乾果很好吃，吞佛不知道喜不喜歡乾果？

明天跟村長買一點好了，宵覺得吞佛應該會喜歡。

「咕咕。」雪梟飛到宵的肩上，親暱的蹭蹭宵的臉，宵這才發現雪梟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

「雪梟你有這麼餓？」一口氣吃掉好多，雪梟沒吃別的東西？

「咕～」好吃～

宵輕摸雪梟的白羽，雪梟舒服的瞇起眼睛，並用頭蹭宵的手，宵轉頭繼續看著窗外繁星點點的夜空。

要是能快點見到吞佛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