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旅行團

旅行團的門徽是匹前腳抬起的健馬，聽不見屋內的聲音，大門緊閉，也沒有窗口，似乎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們也做不成生意，頂多賣給旅商或是貴族，其他都是靠熱忱，因此不常與人往來。」飛利浦搖搖門前的鈴鐺。
「啪呼！」大門倏地打開，一名青年站了出來。
「路易……啊，不是。」閃著亮光的眼神迅速黯淡下來，撫胸喘著氣，潮紅的臉頰逐漸緩下來。
「那，你們是誰呢？」他抵著門，看來暫時沒有迎客的意思。
「你好，我是米歇爾商會的飛利浦。商會的旅行商人受你們照顧了，地圖都十分確實。」飛利浦撫胸鞠躬。
「米歇爾商會？喔，是那個米歇爾。有什麼事嗎？如果有新地圖，我們會送過去的。」他邊說著話邊要掩上門，索菲亞趕緊伸手擋住。
「冒昧來訪，我們是來詢問羅瓦涅米的。」
「羅瓦涅米？以前的北鄉？」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拜託，請告訴我們。」
「可是我們很忙的。」說著又要關上門。
「我們願意付錢！」他手上頓了一下，但仍舊關上門。

索菲亞楞著，緩緩轉頭看著盧卡，盧卡也是有些喪氣，但上前拉了拉她的衣服：「姊，改天再來吧，看能不能說服他。」
「……也只能這樣了。」
「嗯哼！」飛利浦咳了一聲，讓兩人看向他：「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呢？」
索菲亞毫不猶豫地揪起他的領子：「不早說？」
「我……我也是剛剛才想到啊。」他原本裝出自信帥氣的臉面，現在只剩驚恐，使了點力才終於推開她。
「看不出來，你們對羅瓦涅米還挺執著的呢。」他整理好衣服，又搖了一次鈴。
「你有什麼辦法？」
「看了就知道了。」

門打開一線，探出方才的青年的頭。
「又是你們？」
「他們來自比伯里。」飛利浦單刀直入。
青年盯著飛利浦，再將目光轉向盧卡和索菲亞，上下打量。
「是，我們真的來自比伯里。」
「那就行了，能換到比伯里的情報，告訴你們羅瓦涅米也無不可。」他打開門，逕自向內走去。三人當作已經受到准許，跟了進去。
屋內也不大，大都被長方桌佔去，桌上紙張和筆零散擺著，有一名少女在另一端趴在桌上，正描繪著地圖。她聞聲抬頭一看，和三人對上了眼，見是陌生人，隨即低下頭。
「細眼寬臉，皮膚又偏黝黃，應該是東族吧。」飛利浦低聲自語。
「瓦蕾莉可是東族的好孩子，可不是那種好勇鬥狠的，她是朱利亞博士帶回來的。」青年拿了書籍出來，正巧聽見飛利浦的話，沒好氣地回應。
「不說別的了，坐吧。你們想知道羅瓦涅米的什麼事情，氣候？地形？」她放了兩本書到桌上：「其實相關的書籍不多，畢竟現在很難去了。」　
「很難去是什……」索菲亞伸手阻了阻盧卡：「可以先為我們指出它在何處嗎？」
「你們不知道位置，反而知道地名？」青年起身，移了張椅子到牆邊，站到上面指著牆上的地圖：「它坐落在阿爾發山脈北方，是王國最北端之一。過去是煉金術學重地，近年轉移到伊瓦爾和哥奇斯基這裡，前往的道路也因為東族佔據而無法通過。」盧卡拿出紙，認真地抄寫。
「而比伯里則是相反，王國最南端之一，雖然並不是到不了的地方，但實在太遠，願意前去的不多。」他下了椅子，坐到桌前：「你們要多待幾天，來這裡敘述些比伯里的地形和氣候，然後我們借予你們羅瓦涅米的書，如何？」
「求之不得。」索菲亞爽快地允諾下來。

「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去找旅店吧。」飛利浦起身，和青年握了握手：「若有新地圖，務必來賣予我們。」
「好的。」
三人陸續出門，索菲亞卻突然一頓。
「咦？」她回頭，見到少女站在身後，正拉住她的衣服。
「瓦蕾莉？怎麼了？」青年想拉回少女的手，但她頗為堅定的拽著。
「來，住我，家。」口音上聽不出是東族人，但有著奇怪的停頓。
「嗯，這樣也不錯。」青年想了想後說：「她們在鎮上有個一群學徒同住的屋子，雖然比較窄，但也比較便宜，有瓦蕾莉和朱利亞博士的介紹，應該能入住。」
「學徒的房子？公定是七枚里亞銅幣，的確便宜許多。」飛利浦看向上方，心底算了一下。
「能省就省，我們就住那裡吧。謝謝囉，瓦蕾莉。」她握住瓦蕾莉的手，輕輕搖著。她也回以開朗的笑容。

「這是……燉豬肉？」索菲亞聲音拔尖，靠得近的人都轉頭一看，但他只專注看著餐盤上的料理。
「沒錯，還算識貨呢。」飛利浦手一揮：「吃吧，別客氣。」
索菲亞眼沒斜瞥，直接就要拿刀切下，卻突然一頓。
「等等，盧卡，我們要省錢對吧。這一道……」盧卡看來比索菲亞早意識到這事情，雖然也眼神放光的盯著，但手上死死不動。
「唔……會有點……」
「我請客，好吧？」飛利浦整了整衣領，下巴略略一抬。
「真的？」盧卡還出聲問，索菲亞則是一刀就切了下去。
「飛利浦請客，那就別客氣啦。來，瓦蕾莉也吃一點，多謝妳介紹住處。」索菲亞先吃了一塊，還沒吞下，就趕忙又切一塊給瓦蕾莉。
「謝謝。」瓦蕾莉簡短回應，低頭垂眼慢慢吃著。
「盧卡，把老爸的葡萄酒也拿出來，喝個痛快。」
「不好吧？等等還要住瓦蕾莉家，太失禮了。」盧卡拉著行李袋，不讓索菲亞扯去，她也只好放棄，繼續切下豬肉。
飛利浦偷偷將椅子挪近索菲亞，拿起酒瓶倒給她一杯：「不如用麥酒助興吧？」索菲亞點頭微笑接過，和飛利浦碰碰杯子。
「來吧！荒郊野外十多天，只有麵包和不熟的野味，今天可要全補回來。」索菲亞大聲一呼，盧卡和飛利浦受氣氛感染也附和著，瓦蕾莉則微微笑看。

「唉，果然會變這樣。」盧卡和飛利浦各扛索菲亞的一邊肩膀，將醉死的她拖著走，瓦蕾莉則靜靜走在前方。夕陽已經快下山，路面都有點黯淡。
「到了。」她停下來。
「飛利浦先生，多謝款待也多謝幫忙。接著我來就可以了。」盧卡背起索菲亞，勉強向他行個禮。
「契約也要照實履行喔，我會恭候大駕的。」飛利浦拍拍被背著的索菲亞，揮了揮手後離去。

瓦蕾莉伸手推開門，盧卡突然發現她的手指上亮亮的，竟然是銀色的指甲。
「瓦蕾莉？妳是化力者？還是這是東族特徵？」瓦蕾莉正點起燭火，聞言看向盧卡，又看向自己的手指。
「金屬病。化力。」她又盯了一會，長到還以為她睜著眼睡著，才赫然一動：「這邊。」
她走進房間，放好燭台，開始鋪整床鋪。盧卡會意，將索菲亞放到床上，也將行李放到地上，卻被瓦蕾莉捉住衣袖，只見她搖搖頭。
「盧卡，另一間。」
「也對，我也喝昏了。」盧卡幫著不省人事的索菲亞整理，留下她的背袋，轉頭見瓦蕾莉已經拿起燭火，他便跟了出房門。
兩人上了樓，她推開某間房門，裡面有六張床，其中一張躺了個少年蹺著腳，正看著天花板發呆，聞聲轉頭看向兩人。
「莉莉？這是誰？」他坐了起來，清秀白淨的臉上有些驚訝，但似乎沒有排斥。
「借住。比伯里的盧卡。」她歪歪頭，得到少年點頭回應，便拍了拍盧卡，朝他點頭後轉身離去。
「來吧，你睡那裡。」少年指著對面的床，其他床上有一兩個人，似乎也未住滿。
「謝謝。」盧卡放下行李，將披風和外衣都脫下，放鬆地舒口氣。
「哦？化力者？什麼金屬？」他悄悄坐到盧卡床邊，伸手要摸盧卡的脖子。
「還不知……咦！」盧卡嚇到往旁邊一跳，看著少年繼續摸過來的手，趕緊推開。
「抱歉，我不習慣這麼親密與人接觸。」盧卡有點酒意的精神霎時醒了，謹慎地瞧著少年。
少年瞇起細長的眼笑笑，讓人聯想到狐狸：「那沒關係啦。我是研究化力，看到就想摸摸看。」他打開盧卡的行李，朝裡頭瞧著。
「你們來自比伯里？可真遠呢，你幾歲啊？」他似乎看到新奇的事物，伸手要摸，盧卡趕緊劈手奪回行李。
「……十八歲。」盧卡抱著行李，戒備地說。
「嘿，那跟我同歲呢。還沒自我介紹，我是胡安，是朱利亞博士的助手。」他伸出右手要握，盧卡還是瑟縮著，沒敢伸手。
胡安收回手搔搔頭，瞇起眼笑笑：「我這麼可怕？那早點睡吧，明天再聊。」他起身走回他的床鋪，躺上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上方發呆。
盧卡將行李抱在懷裡，將床被拉到身上，蜷坐在床角，死盯著胡安。
也不知道是胡安先發呆到睡著，還是盧卡不勝酒力睡去，姊弟倆到哥奇斯基的第一天這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