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追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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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5-07
04.追跡

夜幕低垂,中央警局七樓一間辦公室外的陽台,有個中年男子站在那牆邊,他手上拿著一杯透明清澈的酒,高過胸口的圍牆上也放著一杯,旁邊還有整整一瓶,男子手掌托著酒杯舉到眼前,透過杯子中的液體看著城市中的某一處。

男子轉了轉杯子,杯中的景色同樣沒變。

「我可是現在先講了,這杯酒喝下去了,到時候妳的告別式我就不參加了,那場面不適合我這種勢利的人。」

「隊長!你在幹嘛啊?」辦公室門外傳來了一聲呼喚,中年男子回頭看向門口,兩個套著襯衫、身材魁梧的短髮壯漢在那看著他。

「小白小熊!你們怎麼會過來?我不是大發慈悲放你們今晚假了嗎?接下來可有得忙了你們不休息啊?其他人呢?」程穎儒認出了那兩名彪形大漢。

「楊柳和葉紋去聯絡副隊的前夫了,其他人在陪著副隊。你不去嗎?」其中一名脖子左側有條長疤的壯漢問。

「那你們兩個又為什麼不去?」程穎儒淡笑了一聲反問道。

「我沒辦法在事情結束前去面對她,那會影響到我的情緒。如果到時候發現真的是獅子,我會把他碎屍萬段。」另一名一臉剛毅的壯漢皺著眉說。

「你不會自己一個人在這邊弔祭副隊吧?」長疤壯漢瞥了一眼程穎儒身後的酒杯酒瓶,最後把視線停在他手上的酒杯,「你不喝酒的。」

「今天例外。」程穎儒一口乾掉手中的酒,臉都皺在一起了。

「我只是看看烏雲說的是真的還假的,她說這樣做能看到她兒子的學校,根本在放屁!只是想偷班喝酒的藉口吧?你們要不要來幫我確認一下?」

小白小熊互看了一眼後,便進了會客室,拉開一邊藏在牆中的杯架拿出各自的馬克杯走出陽台,舉起杯子讓隊長幫他們倒酒。

「等一下!」程穎儒的酒倒到一半突然發現一件事,「你們兩個耍我啊?馬克杯你這樣看得出去?」

兩名大漢聽到隊長的咆哮後又是互看一眼,接著笑了。

「看來隊長還是挺有精神的,我們是白擔心了,小熊。」長疤壯漢用手肘頂了一下剛毅壯漢。程穎儒則是嘆了口氣後繼續把酒倒完。

「隊長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我們可是把加官晉爵、俸高薪厚當作隊上宗旨的你們沒忘吧?」程穎儒將放在圍牆上的酒杯也倒滿了,「為了我們退休前的榮譽成就和退休後的無憂生涯啊!」

「可惜烏雲沒有退休後的部分了。」小熊壓低身子看向那牆上的透明酒瓶,透過它往都心鬧區望去,「我能肯定她絕對是用這個來當她上班喝酒的藉口,我記得她還唬爛過我說用水的話就沒這效果了。」

一旁的長疤小白舉著杯子背靠著牆,也看著那杯酒,然後緩緩開口說道:「隊長,你說那個執行長說的話會造成多大的動盪?還是根本沒有作用?畢竟連話都沒說完就被攻擊了。」

程穎儒看了小白好一陣子後才開口:「看來你已經知道中午的任務是在監視什麼了,別太鑽牛角尖了,烏雲值不值得為這而死不是這樣判斷的,我們是警察,是維護社會秩序的前線,只是我們隊的任務更加危險罷了。要不是你太衝動,你其實應該比烏雲先當上副隊的。」

「我知道,所以我一輩子不可能當上副隊的。」小白嘴角上揚,微皺的眉頭卻讓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苦,「所以這樣說,隊長你是不希望看到什麼改變了是嗎?」

「以我的職業身分,我只能說一切在合理合法的情況下進行才是我的希望。」程穎儒說著說著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怎麼?你想說你同意那位執行長的改革嗎?如果是非法行動你會去協助那執行長嗎?」他話一說完,小熊的目光就轉向程穎儒,接著再移向小白,小白有些嚴肅的臉卻反而恢復了輕鬆的笑容。

「呵,怎麼會?不過我必須老實說,如果我跟小熊都沒考上警院、還在跟我們老爸一樣當工人、擔心被機器人搶工作的話,我們真的會考慮也說不定。但是現在……」小白輕鬆的笑容卻越笑越苦,「自從當了警察後我就沒再去關心過以前工人的生態了,我這樣會很糟糕嗎?我現在看到以前做工人一起抱怨人生的朋友,都要用我努力改變了來說服自己壓下那些愧疚感。」

一旁的小熊也是默默嘆了口氣。

「哦?你都努力過了那不就是你應得的嗎?你還去想那麼多幹嘛?你看看你又來了。」程穎儒又舉起杯子到眼前搖晃,似乎真的想看出點不一樣的世界。

「問題就是,我們那一批人都是一起努力的啊!」小熊也開口了,「沒有人能否定他們的付出,我們一起鍛鍊身體、一起準備考試,可最後有機會的還是只有我們兩個。如果到時候真的出了抗議、遊行甚至動亂,我們是要去對付以前的這些——過去的自己嗎?」小熊講不出以前的朋友這句話,就跟小白說的一樣,自從他們兩個當上警察了每天忙得昏天暗地的,等到做出了點成績能有點時間後,工人朋友都還在為生計煩惱沒有太多時間跟他們小聚,久而久之也就淡了。

「你還是小熊嗎?我竟然從你口中聽到這麼有邏輯的話?我小看你了。」程穎儒毫不掩飾臉上的驚奇,他真的嚇到了。小熊卻是不太好意思的撓撓腮幫子。

「我們好歹也是經過考試的警察好嗎隊長?」小白也忍不住笑了。

「嗯……」程穎儒不禁陷入沉思,連他隊上的菁英都有這種想法,那一般民眾一定是更好操控了。

市長又是怎麼想的呢?隊員不知道的是潛龍隊全體出動保護一個人的命令就是出自市長。雖然還是出事了,但人至少保住了,不過後續怎麼都沒看到如何發展?市長不會不知道中午那個執行長的發言已經讓他們機電城變成眾矢之的了吧?還有民眾可能發動的抗議遊行也是不安定因素,市長到底是哪一邊的呢?還有流星那……

「兩位,」程穎儒再度開口,「如果我不在了,狼牙會接替我的位置。」

「!?」小白小熊都被他突如其來的發言震住了,兩人面面相覷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對方的動作比我想像還快很多,就在不久前,那位執行長又被襲擊了,這次還有戰術突襲機甲,型號是捍衛者參式,這是信忠機械集團的產品這一點你們可以注意一下。」

「隊長,你在交代遺言嗎?」小熊開口問,「你連遺言都是工作啊?」

「白癡啊?遺書當然是放在保險櫃裡鎖得好好的可以嗎?」

「國防部?」小白懷疑問道,「真的是國防部嗎?捍衛者系列機甲一向是國防部的愛用系列。」而且又是在中午才看到電磁甲的情況下。

「這還不夠當證據,你們要抓到對方一定要有耐心。」

「那隊長你呢?你不指揮我們?」小熊有點慌張地問。

「沒有意外當然是我指揮!我是說如果!對方手段這麼激烈我覺得遲早會找上我,要是國防部裡面真的有他們的人,你也會開始擔心對方的勢力的。」而流星開了那麼一槍實彈,還用了電磁波攻擊,對方就算沒看到她也大概能猜出是哪個單位所屬的了。

潛龍隊裡面流星是未登記的「瓦吉特」使用者,分配到警局內的配額當然是用隊長的人頭;但只有程穎儒自己知道的事情是,他自己本身其實也裝備著另一套未登記的瓦吉特,可以隨時監視流星身上的訊號。而會沒有人知道的原因則是:他的瓦吉特,更高級。

「連跟國防部合作的公司都出現了,我有不好的預感,」程穎儒繼續說,「這次你們放完假回來,整個潛龍隊都要參與這個任務。」

「全部?」小白抬高了一邊眉毛有些驚訝。整隊同時執行一項任務就已經前所未見了,何況還是一天內兩次!

「既然你們都在,我就先告訴你們,情況就在剛才生變了,我們的目標也要更新。」

程穎儒走回辦公室伸手按了一下一張桌子的桌面,隨後複層投影便投射出一張網頁的影像,看起來明顯是一般民眾的個人網頁,但卻有著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圖片影像,斷線在原地的捍衛者參式和被武裝機甲射成蜂窩的電浮列車就這麼出現在畫面上,在圖片底下則有上百則的民眾留言,還有明顯點出位置和機甲型號的。

「這是……」小白小熊看到都呆了。

「這是十分鐘前的網站頁面截圖,已經被政府介入管制了,至於是什麼單位還不清楚。圖片是從市中心的望遠鏡往外看的,周圍的監視器全部失能,被襲擊的那部列車上面坐著——」

「水世界執行長?」小白瞪大了眼看向程穎儒插嘴道。

「是。還有月兒。」

「月兒!?」小熊皺起了眉,「他在出任務?怎麼只有月兒?」

「星兒在車外,」程穎儒回道,「現在月兒負傷,被執行長和方城盡帶走,按他們前進的方向推測是要往他們位在列殼區的製造工廠。」

「我們全都放假只有他們兩個出任務?」小白有些不可置信地說,「等一下,國防部的機甲還攻擊他們?」

「星兒的涅伊特開了兩發實彈,應該很快就會被對方察覺到,所以我們現在稍微要趕一點進度,待會要是有人來找我碴的話,就放他們動手就好,你們把事情告訴狼牙,懂嗎?現在把酒收回櫃子吧。」

「涅伊特?星兒身上為什麼會有涅伊特?又為什麼他們要來帶你走?」一連串的突發狀況讓小白的警戒程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剛喝下肚的酒精沒有半丁點影響到他的思緒。

「沒時間了,警局的通訊網已經被管制了,你們稍微去門口幫我擋一下人,他們應該已經要到了。」程穎儒暗暗嘆了口氣,剛才忙著弔唁烏雲,沒有注意到通訊網已經遭到入侵,讓他現在也有那麼丁一點兒緊張了。

「你要幹嘛?」小熊邊問邊把酒瓶收回櫃子,而程穎儒已經往椅子上坐好兩眼無神的看著前方了。

「這是……瓦吉特嗎?」小白看著程穎儒懷疑問道,「看起來有點奇怪。」

「不知道。」小熊也走回來盯著他,「瓦吉特不是監視系統?」

「……擋門。」小白只思考了一會兒就拍了下小熊的肩膀,往門口走去。



另一邊,已經進入港區的流星仍在追擊那三名電甲兵,雖然在地面上有許多不高的商店住宅等建物,但是並不影響流星踏在屋頂上的腳步,本來已經跟丟的追擊線在她追入港區後,就重新連上,表示她的猜測沒有錯,對方又打算從水下脫離。

「滋~星兒。」突然一聲訊號干擾傳進流星腦中,然後是程穎儒的聲音。嚇了流星一大跳,連忙停下腳步。

「隊長?」

「別停,快追。」程穎儒的命令馬上又出現,等到她再度邁開腳步後才又繼續說:「這次任務不比以往,上層有問題,妳自己要特別小心。」

「什麼?」流星邊跑眉頭邊皺起來。

「妳的涅伊特可能曝光了,妳的身分目前已經被我登錄在未回報位置的階段,在第三次發出警戒回報前妳還有一點時間,到時候妳就會被全城通緝了。」

「等一下隊長,你在說什麼啊?我現在是用……意識在跟你對話嗎?我才剛打掉五台機甲欸!然後現在我就被通緝了?月兒重傷被我那個姊妹帶走了欸!你又是怎麼跟我聯絡的?你入侵了瓦吉特嗎?」流星對這個心靈溝通簡直不敢相信。

「我說了現在只是第一次的警戒,在第三次警戒也就是一個小時之後,妳才會被全城通緝,只要妳出現在監視器中,離妳最近的警察會立刻去抓妳。月兒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我的瓦吉特比妳的高級。對,我們是在用意識對話,準確的說是腦電波,也是多虧了我這邊的瓦吉特。」

「什麼?」流星忍不住脫口喊了一聲。她剛聽到了什麼?他們真的在用腦波通話?

「沒有時間多解釋了,現在上面已經封斷了警局的網線,我覺得是要來調查我們跟涅伊特的事情的,到時候全部指揮權會交給狼牙,但不包含星月組。你們要繼續原本的任務。」

「意思是你會被抓走嗎?你都被帶走了我任務完成要跟誰回報啊?」

「冷靜點星兒,任務變更,代號隱匿,目標是成為英雄,沒有任何官方後援。」

「蛤?這什麼鬼任務?」

「我們的政府,正在用被賜予的力量剷除異己,失敗了我們什麼都不剩了,而社會則是沒有任何改變,但我們這些奉公執法的公民就要被抹消掉了,妳說妳完成了不就成了英雄了嗎?」

「可是沒有目標的話我根本不知道要幹嘛啊!什麼叫成為英雄啊?連後援都沒有我會不會先變英烈啊?」流星可是頭一次感到這麼手足無措。

「妳想怎麼做就做吧,我不知道妳跟月兒組隊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妳要找回組隊前的感覺,不然這任務會要了妳的命。還有,小心國防部和BBI,」程穎儒的語氣突然急促了起來,「我要暫時調降這部瓦吉特的能力,這樣對方起碼還不會發現妳身上有瓦吉特,等我安全了我會再跟妳連絡;還有市長,是她——時間到了,小心。」隊長的話說到一半就收掉通訊了。

「隊長!市長怎麼樣啊?幹嘛不講完啊?而且跟月兒組隊後哪有發生什麼事啊?頂多就是懶散了一些吧?那月兒怎麼辦?他算是半殘了要怎麼繼續任務?他的任務是護衛吧?」

程穎儒沒有再回應流星,就在此時,那三條追擊中的人型停下了腳步,位置卻是停留在下水道的集中通道中,而那邊有三部水下推進器正放在水道邊上。流星在一棟三樓住宅屋頂停下了腳步,再度從背後拉出涅伊特,未裂展的槍口對準了其中一部推進器。

(冷靜點流星……)流星閉上了眼深吸了口氣。任務變更了,接下來是要跟著追上電甲兵雖然不是不可能,但已經有點棘手,要是又開了槍她的位置馬上就會曝光了,而能做到這地步的除了國防部跟BBI她也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麼單位,偏偏兩個單位都被隊長點名了,也不怕他們跑;但是她姊妹那邊可就麻煩了,月缺才一個照面就玩完了,還不知道後面有沒有其他部隊,水世界家裡好像也真的只有那些給人欺負的可憐護衛機器人,這樣子她還有什麼選擇嗎?明顯只能改去當月缺跟她姊妹的保鑣了吧?可是隊長又說了沒有任何官方後援,表示她的武器只剩這把涅伊特了?等等,「官方後援」?呵呵!隊長這個老頑皮!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稍早,警局內,潛龍隊辦公室外,小白小熊正鼓起了渾身的肌肉堵在門口,而門外是不久前才在醫院打過照面的BBI灣岸聯盟調查局的老朋友熟面孔,而那七名調查局員又再一次被小熊小白兩個壯漢給堵在了門前。

「喲!這不是咱們BBI的七位尊貴上賓嗎?才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就想我們了嗎?」小白的嘴角硬扯出一個微笑嘲諷他們。

「上頭下來的命令,請你們讓條路出來。」BBI的蔡隊長也不廢話,抽出手機按了幾下,直接就投影出一道公文在他們面前,接著他就往兩人中間走去,「看到了就快讓開。」

沒想到小白小熊絲毫沒有半丁點移動腳步的跡象,反倒互看了一眼再用嘲笑的表情看著蔡隊長。

「還擋著幹嘛?你們想妨礙調查局?」其中一名隊員不滿的喝斥道。

「不是啊,」小白露出無辜的表情說,「你要給我們看公文,問題是我還沒看清楚怎麼能放你們過去?你以為亮出來閃我眼睛一下就算是看過啦?你當我們在拍電影?我就這樣讓你們進去,警局的顏面以後要往哪兒擺啊?」

「嘖,我們當交通警察的時候連市民卡都是認認真真的從頭到尾仔細看過一遍呢小白,」小熊剛毅的雙眉之間又出現了皺紋,「難怪犯罪率逐年上升啊,這些後來的弟弟妹妹都不認真嘛!」

「欸欸欸說話小心點啊小熊,」小白裝出一副阻止小熊的樣子,「不然他們BBI又會想說警察局在跟他們對著幹了!」

「你們講夠了麼沒?」蔡隊長冷聲問道打斷小白小熊的廢話。

「喔對吼!對不起啦各位做官的,是我不好,可以請你們把公文再秀出來一次讓我們去核對一下嗎?」小熊伸手一把將闖關的蔡隊長往後用力一推,再把那隻手手掌向上要他把公文交出來。蔡隊長背後的隊員們看到後都警戒的退了一步把手伸向後腰,小白看到了後又是一副冷笑的表情,此時那位隊長卻是舉起一隻手讓背後的調查員都停下動作,然後自己才再度將公文投影到小熊面前。

「怎麼樣?看清楚了嗎?」蔡隊長沉著氣說。雖然在手下面前他很暴躁,但到了外頭他還是很謹慎的。

「嗯……看起來是沒問題啦,小白,你說呢?」小熊在那裝模作樣看了一陣子後問道。

「哼!好像這樣看得出來差別一樣。」剛才那名調查員小弟又開口嗆聲了。

「說得好,灣岸聯盟還是有救的嘛!」小白伸手指向那名調查員並對他投以激賞的目光,「所以我們現在要來好好用儀器來再檢視一番了,都是程序,你們別介意啊!」

「你們上頭應該也收到通知了,你們怎麼會不知道?」蔡隊長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耐煩。眼前的兩個壯漢明顯是在拖延他們時間。

「喔,我們副隊長今天剛因公殉職,所以我們在弔唁她,收信的單位跟我們上司可能還沒有那個心情來看你們的——這什麼?協助調查公文?」小白慢慢的說著,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停下掃描,「希望你們多體諒一點啦,畢竟我們可是在同一個單位好幾年的戰友呢!」

「行了,快點。」蔡隊長的頭上隱隱冒出了條青筋。他沒有料到眼前兩個壯漢跟下午遇到的那個狼牙一樣難纏,根本不是什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愚蠢大漢。

等到文件掃描過了、BBI的人好不容易通過大門那關已經是好一段時間後了。他們一進入辦公室就看見程穎儒坐在辦公桌前一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人全都進來了他也沒有反應。

「潛龍隊長程穎儒,我們灣岸聯盟調查局要請你跟我們合作來做個調查,請起身吧,我們在門口耽擱很久了。」蔡隊長講的很快,看程穎儒竟然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我們還要調查分配到你們單位的瓦吉特和涅伊特,請你配合,否則我們會強制執行調查命令。」

「行了。」程穎儒突然像是回過神來一樣突然說道,頭也抬了起來,「瓦吉特在我的右眼裡,你們想調查什麼?」

「你說什麼!」其中一名調查員脫口而出,包括小白小熊兩人也都是一臉訝異看著程穎儒。

「我的右眼是義眼,我最近剛把它跟瓦吉特結合起來了不行嗎?要調查瓦吉特做過什麼事情,就算在我眼中只要拿出來就可以了不是嗎?」

「那可是公物!你怎麼可以把它結合在你眼睛裡?」那名調查員瞪大著眼睛說。

「你們BBI可能是時間到就上下班的公務員,潛龍隊長職是要24小時隨時待命的,我不認為這樣子使用是不行的,何況公文下來只寫到分配給警察局使用吧?至於怎麼用你們管不著。」

「……」蔡隊長的臉上已經有點要撐不住了,怒氣不斷透過微微顫抖的臉頰散發出來。

「你剛才還有說到涅伊特吧?它不見了,同時本隊的星月組也在剛才失去聯繫了,他們沒有在上一個檢查時間向我報到。」

「你說什麼!?」這次喊出來的換成蔡隊長了,剩下的人一樣是眼睛瞪大大的表情。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呢?」程穎儒有意無意的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說道,後頭的小白小熊聽到後則是互相眨了下眼。

「程穎儒!這是弄丟涅伊特的態度嗎?」蔡隊長強忍著怒火說,「看這情況你們星月組可是嫌疑最大的賊了!」

「賊?」程穎儒重複了一次,接著又問道:「那他們有偷涅伊特的動機?」

「不是你派他們出任務嗎?」

「哦?你怎麼會覺得是我派他們出任務?而且還需要用到涅伊特?潛龍的事務可都是直屬市長的特級機密,容不得各個單位插手,看來我也有必要對你們調查局發起質疑調查了。」程穎儒像隻獵鷹般的雙眼緊盯著蔡隊長。

「不然他們怎麼會這麼輕易帶出涅伊特?還是你要說是你們潛龍的管理不當?中午才有個獅子,現在連星月都出事情,嗯?你不要以為潛龍背後有市長撐腰就可以肆無忌憚了!」蔡隊長被程穎儒盯得有些慌張,但嘴上可沒露出破綻馬上回擊。

「……的確,我沒有派他們出任務。看來是該好好檢討了。」程穎儒不再回嘴,對他來說,現在只能把嫌疑推到全身武裝的流星身上,雖然對星月組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辦法了。剛才這個年輕調查隊長雖然嘴巴上隱藏的很好、反應很快,但身體上的慌張反應還沒練到家給程穎儒抓到,他更確定BBI絕對有問題了,他需要往更深的水下潛去。

「小白小熊,局裡還是要有人坐鎮,抱歉要臨時收回你們的假了。」程穎儒目光看向遠方後頭的兩名壯漢,兩名壯漢對程穎儒點了點頭。

「對了,其他人收假的時間是明天午後,你們看要怎麼分配休息時間吧,我去一趟BBI。」程穎儒說完後便站起身打開牆上的隱藏衣架,抽出上頭的薄外套和帽子,「帶路啊各位,我可沒去過BBI。」



月缺一行人已經踏上通往列殼區的跨海大橋了,橋中間是電浮列車的軌道,軌道邊各有一道讓電動車通行的道路,在最外邊則是與軌道同寬的人行道路。在城市復甦剛開始時,絕大部分人民都已經沒有了私人的交通工具,就算有交通工具的也受到中央管制,車子走在車行道路基本上只能照著規矩定速定點前往,如果電動車都只能定點、稅收又高、電浮列車又方便的話,人民自然不是很想要用這種電動車了;何況復甦時生產的大量機器人,基本上要用來替代電動車的各種機能都是輕而易舉的了。

整座機電城內剩下的小型車種電動車大概都是上個世代遺留下來的富有人家才會有的私家車,有些人總是會想些辦法來凸顯自己的地位,其中機電城的高稅率當然也是讓這情況維持的原因之一;另外還有已列為運動項目中的二、四輪賽車,也是通通列入管制範圍;最後一種就是公務車,像是需要隨時變更路線的警消車輛,不過到了城市發展規劃的最後,在防禦系統項目完整了後自然也不需要再用到這些車輛了。

此時的橋上燈火通明、沒有任何一盞燈在沉默狀態,代表月缺他們暫時沒有危險,但也表示他們的行蹤讓人家看得一清二楚,瞧瞧那些燈泡旁的隱藏攝影機——就算瞧不見也知道他們還在監視下。

「兩位,兩位?喲呼!兩位!」月缺躺在電浮板上動彈不得,至於整個身體被綁在板子上則是因為一路上月缺一直覺得好像沒事了,就想起身「下車」,不過每次都被那個女人看到,女人對於每抓到他不乖一次就要瞪他一眼似乎也有些不耐煩了,就讓方城盡直接把他給綁在電浮板上了。

「又怎麼了?」女人皺著眉頭終於忍不住回頭問了。心裡納悶著這傢伙從在月台上開口講到現在都不會口渴不用喝水的嗎?

「你不會想說你要尿尿吧?」方城盡也跟著回頭,眼鏡中的鏡片反射過一道燈光,而在他看到月缺咧開的嘴角準備回答時,立刻又再開口:「尿在褲子上吧,我們都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

「靠!可是我在意啊!」月缺才笑到一半的臉立刻崩壞,「你們把我綁起來前不是要先想到這種事嗎?這邊全都是監視器啊!被你這種沒血沒淚沒感情的看到也就算了,要是被交通局的同仁看到我以後怎麼混啊!裡面可是有不少漂——不是,你們可是全世界的目光焦點欸!我他媽的一定會上螢幕啊!」

在月缺用著真的有這麼一回事的火大口氣說完後,方城盡看了一眼女人,女人露出了有點無奈的表情點了下頭。既然工廠方面已經被對方奪走了,那她早到晚到到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反倒在她過去工廠前要先擬好行動方針才是。

方城盡在接收到她的訊息後便跳下機甲後背,脫下西裝外套掛上機甲手臂,再解開長袖襯衫的袖扣,邊捲起袖子邊走向月缺。

「看來你的老大還是挺開明的……只是解開幾條帶子不用脫外套捲袖子的吧?等一下!你想幹什麼?」剛才方城盡把他綁起來的時候可沒有多這麼多工。

「幫助你小便啊!欸咻!」方城盡邊平淡地說邊蹲下抬起月缺的電浮板,讓月缺平行到自己的胸前,再直接一手抓住把他推到圍欄外的海上,「還是你其實是要上大的?」

「喂喂喂喂等一下你什麼意思!」月缺有點慌了,因為方城盡已經把另一隻手伸向他的褲子拉鍊了!

「你的手你的手!不要亂摸啊!我們都是文明人不是嗎?你不會是要我在這邊——在這路邊隨地小便!?再往前面一點就有一間廁所啦!」方城盡這時候已經碰到拉鍊的手終於停下來了。

「不要害羞,我是醫生,你就當是在身體檢查就好了。既然你這麼急又怕被拍到,我們就想個不會被拍到又不會讓你亂動到傷口的方法嘛!還有下面就是海了,不用擔心隨地便溺的事情,這個角度攝影機也看不到你的陰莖,放心。」方城盡用醫生對病人的口吻說完後又繼續動作,拉下月缺的褲子拉鍊。

「我沒關係的啊!我的傷沒事了啊!不會痛了啊!不要再把手伸進去了啊渾蛋!我不急了!不急了可以嗎?都被你嚇回去了!你這傢伙是變態是不是?後面的那個女人一定也有問題!」

「真的嗎?需不需要我再檢查一下你的膀胱有沒有中彈?剛流了一大攤血還會想尿尿我還覺得奇怪呢!」方城盡終於收回手了,而月缺則是閉上眼狂喘著氣,方城盡的手剛才都在他小兄弟上了,真的嚇得他不輕。

「Ho!Shit!我在海上?」月缺好不容易睜開眼後卻瞄到電浮板的另一邊,他竟然可以看到海?那不表示電浮板現在是沒在橋面上的?方城盡這傢伙竟然把他放在這麼危險的地方!

方城盡將月缺拉回圍欄內,電浮板降到了正常的腰部高度,方城盡在這時才又開口:「要是你還想正常呼吸的話,就不要再跟我們玩了,這是作為一個醫生的建議,而且現在狀況真的很危險。」

「我們走吧,浪費很多時間了。」女人說完後暗暗嘆了口氣。她眉頭間的憂鬱從月缺躺上擔架後就沒解開過。她又一次經歷了生死,她不明白,有了能力去改善世界的不公為何會是如此結果。

而在後方不遠處,流星正靠著擬色裝備「變色龍」隱身在夜幕中,她站在護衛機偵查範圍的極限外,橋面上的指引光條也沒能照出她的身影。

護衛機雖然不像偵察機一樣有突出的偵測能力,但是拜人民「精打細算」的思想,要能賣出的商品自然是同時擁有越多功能越吸引人,市面上的各家護衛機器人早已都設置了法規限制下最能凸顯產品優異的偵測裝備了。

透過瓦吉特監視著三人的流星正看著腦中那被電波干擾而產生的資料,她姊妹執行長周圍那幾架護衛機的偵測能力可是遠高於法律規定的極限呢!不過想想水世界對機電城的貢獻,還有跟商業對手的惡劣關係,有些能夠提前捕捉到敵人動向的破格保鑣似乎也無可厚非,何況這個護衛身上連小刀都沒有。

這種距離之下,流星完全是靠著瓦吉特的優異偵察能力在接收目標資訊,她也發現其中的好處,就是過濾掉了絕大部分不需要的東西,所有腦中的目標在眼前一目瞭然;但缺點是有狀況發生她可能會趕不及,距離真的很遠。

「妳家的護衛機偵察能力還真高級啊姊妹……」流星一步一步慢慢跟著目標往前走,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她以前出任務是絕對隱密安靜的,一定是月缺這個傢伙傳染給她的,月缺每次都扯些跟任務無關的東西,那張嘴好像都不會累一樣一直在講個不停。而現在,月缺的線條在流星眼中就是他平時出任務時的狀態:講個不停。

「我說兩位啊,你們都說了現在狀況很危險了,你們不打算先擬個什麼策略的嗎?真的不是我要多嘴,只是都說了水世界是被搶走了,就這樣跑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你一定要一直講話嗎?」一直聽他嘮叨的女人聽到越來越煩躁了,連旁邊一向沉穩的方城盡臉上似乎也皺起了眉,「還是剛才有人在監視我們幫我們脫困所以你有恃無恐,完全不緊張?」

「剛才的確是我的同僚在監視我們,但她的任務是去追擊其他埋伏我們的人,已經不在了。而且,開玩笑,我現在被你們綁架,不能行動不能上廁所,還看起來是要跟我攜手共赴黃泉,我當然緊張啊!」月缺理直氣壯回道,「還是又因為什麼商業機密原因,你們還藏了殺手鐧沒告訴我?不好意思,你們沒跟我講、我一不能安心就是會緊張、就是會一直講話想要求生啊!行動都被限制住了,我只能靠嘴求生了不是當然的嗎?這是生物的求生——」

「夠了!再吵我就把你嘴巴堵起來!嗚!」生氣到一半的女人體內傳來一陣疼痛,忍不住縮起了身子,抱著她的機甲及時停下腳步靜止下來。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冷靜!」月缺一邊說一邊又是一陣訝異,這機甲還能偵測到目標的身體狀況?雖然躺在擔架上看不到狀況,但機甲的腳步震動跟聲音可是明顯停住了。

「呼!呼!」

「休息一下吧。」方城盡開口了,「星月組月兒,我可以告訴你目前的狀況。」

「什麼?」女人緊閉的雙眼睜了開來疑惑地看向方城盡,只見他眼鏡後的瞳孔閃過一道清亮,然後對女人微微點了下頭。

「哦?」月缺好不容易閉嘴了,沒想到對方卻自動提供情報。

「我就直說了,我們的確沒料到我們的對手會有這步舉動,我們只是研究員,我們想做的只有創造美好的世界,根本沒有反制的手段。現在水世界只是機能暫時被關閉,這是我們設置的安全措施,主要是在警告我們,我們能做的只有被動限制入侵者的行動罷了,被人突破並重啟只是時間的問題。」

「所以你們根本不知道回去之後能做什麼?」月缺不相信。

「至少埃吉——至少水世界的工廠還能算是我們的避難所,回到水世界我們還有自保的能力。」

「你所謂的自保能力難不成還包括了資訊封鎖在裡頭嗎?」方城盡這番話倒是讓月缺想到了一件事,位在列殼區的製造工廠怎麼想都是治安亮黃燈區域的重要目標吧?他好像從來沒聽過有什麼受到攻擊的新聞或消息,難道跟那個自保能力有關?

「是。」方城盡坦然說道,「對我們來說,製造工廠最好的消息就是沒有消息,需要透露出來的只有市中區的總部及其相關的活動就夠了。」

「所以還是有人去威脅過你們結果都沒有後續的消息了是吧?」

「是,不用擔心他們,我們只是封鎖了他們存活在這世界上的『資訊』罷了,這表示他們只能用嘴巴、用寫字第一手方式傳遞資訊。當然也要等到我們放他們走了之後。」方城盡面無表情直接承認非法監禁。一旁的女人則是一臉自責嘆了口氣,但這些月缺都看不到。

「哦?你還綁架他們?所以他們這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了?」月缺很明白所謂的資訊封鎖在這世界上的意義,等於這一個人在社會上是死了,不會再有任何跟其他資料的互動。

「這是現在這世界沒辦法改變的事,但也不久了,只要我們回到水世界,重新啟動我們的計畫,這世界就不會再有這些無能無奈。」

「那你們做的事情不就是跟現在這個世界的當權者一樣的嗎?都是說要改變世界結果也是犧牲了你所謂的底層人民不是嗎?這樣你們只能算是恐怖份子了。」月缺哼笑了一聲。

「是一樣。」女人開口了,看來她體內的疼痛已經退去不少,機甲的腳步也再度邁開,「我不是聖人也不想當聖人,我能做的只有在最短的時間內達成我的目的。他們走一步要算到十步後,過程太漫長,犧牲得太多;而我們的計畫一旦開始,一瞬間就能改變世界,一個月內,世界各地的人民就會意識到他們的人生到底有多大的改變並接受,只要兩個月,各國的政府便會主動瓦解,不會有人反對這個美好的世界。」

「是在醫院說的那個計劃嗎?太天真了,不會有人反對的話妳今天也不會出這些事。」

「那是我們還沒有開始。」方城盡開口,「讓人不會反對這件事我們會有辦法的,這一點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月缺知道這八成跟女人在醫院說的話有關。無視支出成本、能夠支配全球連線,光這兩點月缺就已經覺得他們想改變世界不是妄想而已。

「還沒有開始是什麼意思?」女人突然開口詢問,方城盡聽到後輕嘆了口氣。

「發電機的預購贈送活動在妳出事後,我覺得暫時不適合上線,應該要再重新評估妳的身體狀況。」方城盡在機甲背上看著女人回答。

「什麼發電——」

「方城盡!這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我的身體不行了就是你補上!現在立刻將活動上線。」女人情緒激動起來,音量逐漸大聲。

「琉——執行長,」方城盡這邊倒是很努力在保持聲音平穩,「這風險太大,從機率上看我完全不適合做二次連線,會前功盡棄的。」

「現在不上線才會前功盡棄,你要我現在直接連線嗎?那我知道了。」女人說完一手就伸向抱著她的機甲前胸。

「等等!」方城盡又嘆了口氣,「我現在就把活動上線。」

月缺完全不明白這一段話是什麼意思,但他也發現了這個執行長在自己事業上的堅持絕對不會被旁人動搖,就算是跟著自己一起從零開始的左右手也一樣。

揹著方城盡的機甲停下動作,一隻手伸向胸前打開護板,方城盡則跳下機甲,將左手前臂舉到面前,右手掌覆蓋住護板下感應板,持續兩秒鐘後放開,而他左前臂內側皮膚竟然開了個小洞,一條圓形晶片芯向斜前方伸出,方城盡將晶片芯抓住插進機甲感應板下的傳輸孔,連接的芯線瞬間亮起柔軟的黃色微光,而機甲頭上則伸出了兩米長的天線,在天線前端也開始旋轉。

「城盡,準備好麥克風。」女人再度開口。

「執行長?」

「中午的時機錯過了,需要補救。準備好麥克風。」既然工廠那頭暫時不行了,那她也需要變更一下策略了。

在她說完後,抱著她的機甲頭部側邊分別伸出一長一短的天線,胸前投影出麥克風是否上線選項。方城盡收回晶片芯,站到抱著執行長的機甲前面,兩架機甲的雙手晶盾圍成一個四方形護著執行長,同時天線機甲投影出一道畫面,是與中午同樣預設好的水世界標誌。

「……已經上線,可以開始了。」

月缺看著眼前的畫面,先是震驚方城盡的手是義肢,再來是訝異這個連線方式可是前所未見,最後,他知道這人又要直播了,在這被追殺的狀況下。

「……開始改變世界吧。」女人深吸了口氣,伸手按下眼前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