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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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7-25
03.殺機
在中央醫院對面大樓的八樓落地窗前，流星站在那裡穿著一身深藍、配備全副擬色偵察裝備「變色龍」，監視著到達醫院五樓的水世界女人與方城盡，看他們帶著四架機器人走向連結著醫院的電浮車站。
「看到了……看到了……果然走電車嗎？」流星喃喃自語。被偵察設備罩住的左眼除了眼前畫面外，還有周遭狀況的模擬圖線。能夠正常使用機電城秘等偵察裝備「瓦吉特」的人都需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能夠透過光影折射、衛星影像來偵察區域範圍內所有物體並精密計算後，經由眼罩發射微波至腦中發出干擾、產生幻覺線條；目前灣岸聯盟裡能運用這套系統的人不出十名，但流星並不在名單當中，這是因為程穎儒發現她有這項天賦，私底下偷偷訓練的。
「四周一切正常，然後……很好，」一道人影圖線跳進流星的視野，「依照這線條的動作和身上配槍來看，月兒，你也軋進來了。看來這次任務不尋常啊，水世界、雙重任務、不到半天連瓦吉特都出借的隊長，還什麼月兒有別的任務咧！妳的面子可真大呀姊妹……喔！該走了！」
方城盡和女人已經進入月台，還沒到下班時間，車站裡面候車的人並不多，月缺從後趕上他們，站在他們身後排隊，方城盡帶來的其中兩架機器人自動走向貨運車廂待機，剩下兩架站在他們身邊，並投影出兩圈「護衛」的黃色文字在身體胸部及腰部周圍40公分處，吸引了周遭人們的目光。
「介意我跟兩位一起搭車嗎？」月缺沒有任何要隱匿的意思，完全把隊長的命令當放屁，到了對話距離後直接就開口向目標搭話，方城盡和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聽到聲音後都回過了頭，看到月缺後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驚訝。
「你……是剛才的看護？」方城盡開口問道，心裡開始拉起警戒線。
「答錯，我是警方的人，只是來坐車的，希望你們不要想太多。」月缺露出微笑說。
「咱們開門見山吧，」方城盡整個人都轉過來面向月缺，女人坐的輪椅也慢慢轉動了方向，「這一位女士需要告訴警方的事情已經都由我這邊轉達了，而公文你應該也看到了，從你們局長到市長都已經同意這件事，所以不要再跟著我們。」
「哦？」月缺笑了，「這位女士發生事情的時候，你不是還在市中心中央公園裡面演講嗎？怎麼能夠代替她轉達呢？她可是昏迷到剛才才醒過來欸！」
「總之，就是水世界的權力跟市政府達成協議了。」方城盡也不拐彎多找藉口，直接承認耍特權。
「哈哈哈，不用那麼劍拔弩張的吧？我家住在列殼區，我是真的要搭這部車回去不行嗎？多虧了你，我提早下班了。」月缺還是用一副開玩笑的表情對方城盡打哈哈。水世界總部雖然是在機電城的市中區，但是從剛才跟這位執行長的對話來看，月缺一點都不覺得他們是想回總部，而在他印象中，列殼區似乎有一座水世界的生產工廠，所以想跟著他們的話還是先找個理由會比較保險。
「別理他，車來了。」女人邊將輪椅轉回前方邊開口對方城盡說，這時電浮列車也從遠方的磁軌上逐漸接近。
「哼。」方城盡看了看女人後又瞥了月缺一眼，也跟著轉回。
在他們上車後，月缺挑了個離女人不遠的位置，兩架護衛機器人和方城盡擋在中間他也沒辦法太接近。才剛坐定位，月缺就拿出手機，將螢幕投影到面前，並開始點觸上頭的虛擬投影畫面，假裝在看資料；而另外兩人從上車到現在竟然像入定和尚一樣，坐好後就不動了，整個車廂裡只有他們三個人，月缺覺得應該要想辦法套點資訊才對。
「你在列殼區並沒有置產或租屋。」方城盡突然開口了，嚇了月缺一大跳目光移開了手機。
「你調查我？」方城盡剛才有做什麼動作嗎？好像也沒有查詢什麼手機吧？不是只坐在位置上入定嗎？
「……」方城盡沒有回答，剛才說出口的肯定句似乎是用來判決月缺就是個騙子的。
「哼……我就當是了。」月缺恢復正常表情看回手機，「列殼區是加入灣岸聯盟前，唯一跨過海分離出機電城本島的區域，還有部分跟前灣岸聯盟連在一塊，比起機電城其他區域而言相對落後，你們的資訊網有漏洞，那裡的情況可沒有機電城裡單純。」月缺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開始調查他了，卻也不慌不忙扯了幾句。
劃屬機電城的列殼區在加入灣岸聯盟前，可是機電城跟灣岸聯盟接觸的第一線，雖然沒有真正爆發戰爭，但灣岸聯盟低下水準的人民素質卻也多少染了一部份在其中，導致列殼區治安在機電城中永遠亮黃燈。
「你的出生地在機電城燼火區，真要查的話，滿滿都是你的監視錄影。」方城進依舊沒有跟月缺對到眼的想法，只是看著前方。
「……哼哼，我可是特勤警務人員，有這麼簡單可以調到我的錄影？」
「不要跟他多話了。」女人突然開口，打斷了還要開口的方城盡。接著他們兩人便一同陷入了沉默。月缺看著資料同時想著，既然他們轉成守備，那自己只能想辦法進攻了。
「我說啊……既然你都這麼誠實承認有些權力了，我也分享一下我的看法吧。我個人可是從來沒看過水世界執行長拋頭露面呢！今天竟然可以聽到執行長公開用聲音宣揚他的——理念，然後又有個女人在我的任務區、在我的面前，帶著水世界的機器人被追殺，你們說是不是很神奇的巧合？」
女人和方城盡依舊沒有開口，月缺繼續說：「看來大家都有共識了，遇到這種事情都已經想好要怎麼應付了是嗎？」月缺還是在看著手機投影，對方都沒有回應早在預料中了，「接下來是我的一點私心疑問，水世界沒有在研發生物科技嗎？機器人事業做這麼大，要創造更有意義的世界的話，去研發什麼疾病的疫苗解藥，或是再生器官之類的也算是有意義的吧？」
「凡事都有先後順序的，警察先生。」女人雖然身體沒有動但是開口了，「在水世界裡，自動機器人就是最優先的順序。」
「哦？所以要做出什麼複製器官、複製人這類事情，目前是可以但還沒排進水世界的研發順序裡是吧？哈哈哈哈！」沒有直接否認研發生物科技嗎？
「……」女人再度沉默，剛才的發言似乎是不同意月缺對水世界的提議才忍不住的。
「到列殼區之前還有點時間，陪我聊聊天嘛！都不說話很悶欸！」
「你一向都這麼沒禮貌、連說話都不看著人的嗎？」女人的聲音這時飄進了月缺的耳中，月缺先是抬頭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關閉投影將手機收回胸前口袋，把手靠在扶手上托著頭看向那兩人。
「因為我只看得到男人的側臉和耳朵，所以不是很想轉頭過來。」月缺說。之前月缺透過眼角餘光看到的方城盡打從上車到現在都沒動過，就算月缺現在轉向他了，也是一樣坐得穩穩的，完美擋在月缺和女人之間。
「所以就不轉頭看了嗎？哼！」方城盡冷漠的瞥了月缺一眼，接著便起身往後走了一格座位坐下，女人也在這時候轉頭看著月缺。
「還真是謝謝——」
「你還想知道什麼？」女人打斷月缺打算對方城盡說的廢話，「剛才在醫院裡面聽到我說那些話，不應該是先回去跟你上司報告嗎？」
「因為我現在對妳比較感興趣啊！」月缺本來跟著方城盡走的視線在女人開口後就轉移到她身上，「怕妳這次走了我就找不到妳了，只好先趕上來啊！」
「哼哼……」女人轉回頭到正面笑了一聲，她的側顏笑得十分清淡，帶著流星完全沒有的典雅氣息。
「以你的身分說這些話，你應該知道討好不了嫌犯吧？」她淡去笑容又看向月缺。
「哼哼……妳多想了，」月缺也學她笑了一聲，「打從上了車後的所有問題，都不是用我的職業身份問的。妳有什麼親戚堂表姊妹之類長得跟妳很像的人嗎？」
「你——不會是真的想搭訕我吧？」女人微皺了眉，開始認真評估月缺這些話的真實性。
「如果在路上遇見的話我會，」月缺嘴角維持在上揚二十五度，「但很可惜，我是真心發問的。」剛才問隊長的時候，隊長沒有正面回應就是不想談，通常這時候有兩種可能：一是機密，二還是機密。既然如此那他只好「不小心」去發現機密了。
「應該是說，我會跟上來和妳在同一節車廂裡的原因，主要就是為了這個問題。」月缺的語氣雖然是在開玩笑，但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等著女人回答。女人這時候也發現，在月缺的笑容後面，那認真的雙瞳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孤兒。滿意了嗎？可以不要再跟我多話了嗎？」
「嗯……不是很滿意。」月缺看了眼女人後頭的窗外後回答，「因為我覺得跟妳很像的那一位也是孤兒。」看著跟流星一樣的臉龐做出一般正常的表情真的很不習慣，流星平時可是沒多少正常的因素在身上，最接近普通人的時候大概就是剛跟她分到一組的那前一個小時吧，相處一個小時後之後對她嚴肅、拘謹、一板一眼、不善言辭社交等等的第一印象就崩壞了。
女人沒有接話，只是打量著月缺，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他說這些話的目的，這也是流星臉上不曾出現的動作。
「真有趣……」
「什麼？」女人問。
「什麼什麼？」月缺反問。
「你剛才看著我說真有趣。」
「沒有啊！」月缺馬上回應，「我——說出來了？」
「哪裡有趣？你的行為讓我覺得無禮。」
「哦？這樣啊？那有沒有這個意願跟我——不對！我都還不知道妳叫什麼名字！」月缺這時候才想到，對話了這麼多次完全沒有問過女人的名字啊！
「……」女人這時又將頭轉回正面，不再理會月缺，後頭的方城盡也起身到原來的位置坐下，再度擋住月缺。
「對話到此為止了嗎？不能說名字？」月缺等著回應，但對方似乎不打算再說了。既然這女人對機器人的事情這麼感興趣，他從這方面下手總行了吧？
「其實——嗯？」還想發問的月缺突然停下嘴巴，眼睛直直盯著面前，似乎在感受周遭的變化一樣。
「怎麼了？」女人也被突然停下的月缺吸引了注意，向方城盡小聲問道。
「列車在減速。」果然，方城盡一回答完後，女人也感受到列車速度明顯下降了。月缺連忙起身往窗外看去，在市中區開往列殼區的路程中，會經過另一個燼火區，除了水世界，其他家自動機器人公司的生產線都設在這裡。月缺透過窗戶看到的景色他再熟悉不過了，就是他老家燼火區。他想得沒錯，這兩人要去的地方是列殼區，可是列車在這邊慢下來也表示要出事了。
「看來妳的仇家還沒有放棄的打算呢。」月缺換了邊窗口向外望去，在架高的軌道上什麼都看不到。
「請各位乘客不要慌張，列車系統目前正在進行檢測，敬請見諒。」列車完全停下的同時，語調平緩的電子合成聲從車廂喇叭傳出。
「喂！」月缺突然開口了，吸引了其餘兩人的目光，「你們帶來的另外兩架護衛機器人可以啟動了。」
「我什麼都沒看到。」女人又把視線轉回窗外，看著軌道周圍。此時，暮色逐漸被黑夜滲透，機電城建物上的指引光條開始慢慢散布出柔軟的白色光線，所有道路兩旁及中央也亮起微弱的指引光，夜晚的機電城反而多了一股與白日時截然不同的溫柔氣息。但此時的電浮軌道卻是一片黯淡，一顆燈泡都沒亮——應該是說他們附近的區域全都是一片黯淡，沒有任何電光。
「我也沒有。」月缺回話，「環區列車開通以來還沒在本島出問題過，這次發生故障絕對不尋常。你們離窗邊遠一點。」
月缺說得冷靜，但心裡也沒個底。環區列車雖然在列殼區有出現過問題，但那是在加入灣岸聯盟之前，加入之後其實也都沒發生什麼事故了，所以月缺現在可是緊張得很，不曉得對方會怎麼出手，畢竟人家連國防部的電磁甲都有了。
他們都還沒離開本島對方就想動手了？要是在海上下手，不是比較容易嗎？警方要拿到水下的視線要過好幾關對方絕對清楚，不然中午也不會走水路逃了，會挑在這裡是有什麼原因吧？不是同一批人？
而在後方不遠，裝備著機動裝甲跟著他們電車的流星也藏身在陰影之中。雖然電車裡的人是什麼狀況外面都看不到，但戴著瓦吉特的流星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在他們的電車開始行駛時，軌道下方就貼上了一部輕型無人機大小的方形未知裝置，跟著電車同步向前行駛著，經過瓦吉特進行構造分析後也確認了是電波干擾器的一種。不過中午那件事後隊長已經有了防備，讓流星帶上隱形裝備避過干擾波，不然她也沒辦法貼這麼近了。
流星啟動戰術電磁步槍「涅伊特」，準星對準軌道下面幾道立體線條，那些線條明顯是埋伏在這裡的敵人，看起來都是兩米高的四腳多功能武裝無人機甲。
看著那五道敵影，流星計算著是她開槍後導致任務失敗的機率高，還是月缺跟她姊妹身邊的護衛機器人成功擋下攻勢的機率高。
一邊是國防等級的武裝無人機甲，另一邊是沒生產過武器的公司做出來的零武裝護衛機器人，流星真的沒辦法看好那護衛機器人。看看那些線條，只有手上有內藏盾啊！敵人那些武裝機甲的槍管裡可是掛著滿滿的穿甲彈呢！根本不用算機率了吧？再這樣下去連月缺都危險了，要怎麼辦？只要開了一槍被發現，任務就失敗了——等一下，旁邊那灰灰的雜訊是什麼？
就在武裝機甲開始射出攀附爪隨著軌道柱往上爬的時候，流星透過瓦吉特卻看到一邊巷子內竟然有模擬線條無法形成的地方，讓她起了一個念頭。
「分析受干擾區域。」
在流星說完後，那一塊雜訊馬上就被另一片淡紅色覆蓋住。
「雙衛星定點掃描，合併計算圖條。」
接著紅色區域中逐漸開始出現模擬線條，沒兩秒，三個人形就完整顯示在流星眼中，其中有一人明顯在操作著手臂上的遙控裝置，看來是就近監視、操控武裝機甲了；旁邊另一人身上裝備則明顯厚重不少，干擾器似乎就在他身上。而三人身上都有干擾波，周圍的監視器都看不到他們，透過網路入侵監視器的瓦吉特當然看不出來那邊有什麼東西，但是衛星鏡頭的話干擾波就影響不到了。
這時候武裝機甲已經爬上軌道支柱了，正踏著沉重的步伐砰砰砰砰地奔向停駛的電車，流星沒時間猶豫了，任務目標的順序在腦中重新排列好，她將涅伊特的準星瞄向裝有干擾器的人形身上，準備開槍。只要干擾器受到破壞，敵人就無所遁形，所有足跡都會印在監視錄影上。
必須要算好距離精準打擊，不能超過干擾設備影響到人體，不然流星就會曝光了。
此時電車上的月缺等人正往車頭移動，同時間，在後頭貨艙的兩架護衛機也已跟上他們，而電車上的警示器卻沒有任何動作，讓月缺臉上又覆上一層陰鬱。
「怎麼了？」女人沒有漏掉月缺沉下去的表情，馬上開口問道。
「貨艙的機甲被啟動還跑到客艙，列車都沒有反應，表示車上的通訊已經失效了，應變措施就算來得及在五分鐘內趕到，也是維修人員，而妳現在屁股下明顯能感受到的震動絕對不是維修人員能應付的，照震動的頻率來看那應該是武裝機甲移動產生的震動。」月缺開始有是不是要殉職的感覺了，他身上還只帶著兩把對機甲無用的小槍。如果流星在的話，她一定聽得出來有多少機甲。
「武裝機甲？這列車上還有其他乘客欸！」女人愣住停下了輪椅。雖然人數稀疏，但照中午那批人的火力攻勢，絕對不會在意翻掉整部電車來幹掉她。
「你忘記中午發生的事情了嗎？」月缺將輪椅繼續往前推，「你連這點覺悟都沒做好還敢發出那種聲明啊？就我所知，中午那件事至少死了一個人。」
「……你想說這是我的錯嗎？」女人再度啟動輪椅抬頭望向前方說。
「只從某方面來看當然是，可惜我不是只看某方面的人。」月缺放開輪椅上的手笑了一聲，「現在妳知道妳的作為會有這些後果了，妳還有堅持下去的決心嗎？」
「……必須堅持下去。城盡，後面車廂的人——」
「妳要一個一個把人叫到前面去啊？別傻了，還是我來吧，至少我還是個警察。」月缺說完後直接按下車門旁的通訊鈴，接通了車長房的通訊。
↓
五三零點二二三七……
與流星眼上瓦吉特相連結的戰術電磁步槍「涅伊特」隨著流星的腦波進行精準調整，接著涅伊特的槍身裂展、槍管變形為波段產生器，等著流星扣下板機。
（Here we go～!）流星扣下板機發射集束波，被她瞄準的那人一瞬間就有了反應，盯著列車的頭猛然轉向看著其他兩人。
沒在操作電腦的兩人也看向揹著干擾器的那人，接著揹干擾器的那人馬上將一隻手放上胸口，流星一看到後立刻放開板機，那人背上的干擾器也在此時脫離他背後，另一人連忙上前蹲下查看落地的干擾器，接著迅速地抬頭對其他兩人搖了一下頭，一直在操作手臂上遙控裝置的人則開始輸入另一串指令。
流星這時則看向軌道，五架機甲此時已經停下腳步，但接下來的動作讓流星的心臟一緊：五架機甲在原地開始變形，四腳轉為固定樁，從機動模式轉換成火力模式，十挺電發實彈機槍對準十公尺遠的電車直接開火！七節電車從最後一節開始被擊穿。
（月缺！）一陣怒火猛然自流星心底燒起，她再度看向那三人，他們的計畫十分完善，撤退也當機立斷，此時已經遁入一旁早在計劃裡的下水道孔，也因為失去了干擾器，不能曝光的他們在途中直接就掏出電發手槍擊破路上的所有監視器，從瓦吉特的視野中消失。
（其他的事妳都別插手。）
程穎濡的命令出現在流星腦中，可是月缺那的情況——
「將下水道監視系統損壞圖顯示在左側。」流星在巷子中將涅伊特對準軌道上的火力模式機甲，成像在左眼左側的監視圖線消失得很快，她沒有多少時間。
就在此時，第三節車廂前端發出一聲巨響，兩架人形機甲同時將車廂撞出一個大洞，接著是另外兩架機甲各抱著一人跳出車廂，一落地後就朝軌道前方逃去，兩架開路的機甲雙臂也變形為護盾擋在背後跟著跑，沒有看到月缺。
武裝機甲的監視器在捕捉到脫逃目標的同時，就將槍管從已經被火力摧毀到第四節車廂的電車轉移到抱著兩人的機甲上。而透過瓦吉特控制車上的監視器之後，流星也發現了月缺正躲在第二節車廂尾端，手上還舉著他那把「破法者」。
「那裡可是有五部機甲呢月兒，你可別衝動啊……」流星喃喃自語道，同時扣下涅伊特的板機，其中一架武裝機甲過了三秒後就沉默下去，她再快速瞄向第二架。在她對準第二架的時候，剩下四架機甲已經瞄準完畢開始射擊了。能夠輕易打穿電車外殼的穿甲彈在射向護衛機器人的時候，雖然有被盾面角度反射隔開前面幾秒鐘火力，但是護衛機器人終究無法完全擋下所有的電發實彈，很快就被打掉一架了，這時候流星才讓第二架機甲失能而已。
對方機甲的反干擾系統好得超乎流星想像，涅伊特分析的速度已經來不及跟上了，同時眼中的下水道監視系統偵測範圍也已經快要脫離她的視覺界限，流星很清楚，對方的目標絕對是水下，只要離開燼火區、下了海她就追不到了。想到這裡流星就有氣，為什麼灣岸管制局控制了機電城所有的水下視野，然後他們警局要看監視畫面還要過一大堆申請程序？明明有了技術有了設備，結果都卡在程序這一關，等到畫面通過程序發下來給警局了，那證據該銷毀的都銷毀了。
而在車廂裡的月缺也是萬分緊張，握著槍的手正微微顫抖著。他不像流星一樣靠槍聲就能分辨有多少目標，只知道以車外那猛烈火力以及打擊的精準度來看，要是自己出去擋在中間的話，大概沒兩秒就蒸發了；再從它們轉移攻擊的目標來看，它們攻擊是有順序的。也很明顯地，除了可以輕易改造的武器火力，其他的配件它們都還受制於機電城的機甲管制規章，不然只要裝個感應器就能清楚探知到目標所在，而不是像剛才對電車的毀滅式打擊。那些裝甲絕對是在機電城內生產製造的！
現在該怎麼辦？再不出手那剩下的盾牌護衛就要沒了，但是出手的話那自己就沒了，如果沒打中要害破壞掉控制器還沒有用……想是這麼想，但月缺手上卻已經開始將手槍裡的彈匣退下，換了另一排爆裂彈。
唉！撐一秒算一秒吧！誰叫他是警察呢！
月缺將身體探出一半到門外，快速舉槍瞄向其中一架機甲就開了一槍，火藥爆炸聲在陣陣的電發彈聲中更顯得震撼，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他在幹嘛？」被機甲抱著跑的女人馬上大聲問一旁的方城盡，她的位置什麼都看不到。
「那傢伙死定了，他開槍攻擊了武裝機甲，」方城盡也大聲回應，軌道上的風聲不小，「被它們追上我們也死定了！」這時候剩下的盾牌機甲一邊也被打殘，但武裝機甲的目標順位卻轉移到了月缺身上。
（你糊塗啊月缺！）流星在心裡暗罵一聲。
鏗！
在月缺攻擊的第三架機甲也沉默了之後，流星立刻將涅伊特轉為二段裂展的實彈模式，直接開了一槍實彈打穿第四架機甲胸部中心的控制板。
其實月缺冷靜一些就能發現，流星姊妹的機器人已經跑了有段距離，武裝機甲的火力已經無法有效打穿護衛機的盾了，只要機甲轉換成機動模式去追擊，他再從後方偷襲、攻擊裝甲薄弱的背後就好，沒想到月缺竟然直接將對方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在剩下機甲的兩支槍口都對到月缺身上的時候，流星的心臟簡直都要停了！
而月缺射出的那發爆裂彈雖然命中突襲機甲的胸部，但爆破的震盪只讓機甲暫時當機而已，同時間第五架機甲的子彈也已經射了過來，打穿了月缺的右半邊身體，在他被打下車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了同時被穿甲彈貫穿的機甲，他一看就知道是流星來了。他一放心後左手馬上伸進襯衫裡翻出了一小罐凝血劑，對著右半邊身體直接噴去，暗紅色的噴霧附著在傷口上很快就將傷口凝固，並轉為黑色。
這時候，月缺胸前口袋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躺在地上把手機抽出來放到耳邊，手機自動接通，並傳出流星的聲音。
「你是白癡嗎？」這時候流星早就已經把重啟中的第三架機甲也無力化了，發射實彈實在是逼不得已。
「果然是你呀，抱歉了，你的任務應該是要隱匿吧？」月缺皺著眉喘了口氣說。就算傷口凝固了還是超痛的。
「你怎麼樣？」
「大概也不行了，根本不能起身了。妳快走吧，附近應該有在控制機甲的人吧？依我對隊長的了解，妳的任務——」
「沒有任務，我只是路過，沒事我就走了，快滾去醫院吧你。」流星切斷通訊，收起涅伊特轉身就去追已經消失在視覺界限的三人，就算現在失去訊號了，但只要往岸邊走、跟著失去訊號的下水道攝影機就絕對追得到，流星有信心。
「呵……」月缺苦笑了下收回手機，流星完全沒有說謊的天分，一向都這麼大喇喇的。不過自己的任務就這麼失敗了，隊長那邊該怎麼交代啊？任務開始到現在連一個小時都沒過欸！還有，超痛的！忍到現在已經不行了，他需要止痛劑。月缺緊皺著眉看了下被打穿的右胸，裝在那邊背心裡面的止痛劑針筒碎片告訴月缺已經被打穿了，這是要他痛死啊！
「咳……」他咳血了，真的要完蛋了，看來連內臟什麼的都被打破了，他得盡快叫救援——
突然，一陣規律的微弱撞擊聲由遠而近，月缺痛到緊閉的雙眼再度睜開，看向聲源。那女人和方城盡都被機甲帶了回來，機甲將女人從懷中放了下來，女人蹲下看著月缺的身體。
「呼……怎麼？不是要趕回去——」月缺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女人給打斷。
「二號，把他也帶上。」女人皺著深深的眉頭說道。她一說完，方城盡就從一架機甲背上跳下，而機甲則往列車頭走去。
「嗯？Wow Wow Wow Wow Wow！等一下小姐！」月缺瞪大了眼連忙開口，「妳沒看到我身上一堆彈孔啊？咳嗚！我不要緊了妳趕快走吧！」他一堆傷欸！他都想好可以用工傷理由好好休息一陣子了！
「流了這麼多血你當我傻啊？這凝血劑還能造血嗎？你要躺在這邊冒險等人來救嗎？你知道子彈穿過你身上哪些部位了嗎？你是白癡嗎？」女人連珠炮似的吐了一長串問句，最後那句語氣跟流星簡直沒有兩樣。
「哼哼……」月缺痛到連硬扯出來的笑都很猙獰，「不然妳有辦法？難不成妳還是醫生嗎？」
女人沒有理會月缺，她抬頭給了方城盡一個眼神，方城盡點了下頭後也跟著蹲到月缺身邊，從西裝外套裡的口袋掏出一個扁扁的方形金屬盒子，打開後從裡面取出一個長方型的小金屬塊——至少在月缺眼裡那是金屬塊。
「猜錯了，我才是醫生。」方城盡面無表情對月缺說，接著就把那像是上個世代叫做印章的小方柱給蓋在月缺左手臂上。
「欸欸欸欸等一下，這不會是——」月缺驚慌看著那金屬塊，拉近一看還看得到頂端幾條線的部分像是按鈕啊！
「治好你的藥。」方城盡吐出簡單的五個字後拇指就按了下去，那東西，就是個針筒。
「噢嗚！超痛的！」月缺痛到整個身體抖了一下，「你這針頭是打到我骨頭裡面去了是嗎？」
這時候，二號機甲已經從列車頭那邊拿了個電浮板回來了，然後兩架機甲各自扶住月缺身體沒受傷的部位，行雲流水的將他輕輕舉起放到了電浮板上，隨後板子便浮了起來。另一架被打殘一半的護衛機甲也在此時撐不住受損倒了下來。
「嗚喔！呼……妳要帶我去哪裡？」兩架機甲的動作讓月缺大吃一驚，不但動作流暢，竟然還能瞬間偵測傷患受傷的部位！還有剛才施打的藥劑，效果已經出來了，他慢慢感覺不到痛了。
「回水世界，殘留在你身上的藥劑不能讓醫院驗出來，」女人說，「不然水世界會有麻煩。」
「哦？」傷口一不痛了月缺又露出微笑，「果然水世界還是有涉足在生物科技裡面的嘛！效果還真不錯呢！」
「剛才那種規模的部隊要是再來一波我們就死了。該走了。」女人依舊沒有正面回應，她看了眼停擺的機甲後，起身鞋跟一轉，跟著方城盡一起跳上機甲後背，接著兩架機甲一片浮板就沿著軌道繼續往列殼區前進。
☆
另一邊，醫院特別病房外，灣岸聯盟調查局的調查隊長跟他六名部下還在那裡待命沒有離開。那名中途出去聯絡總部的隊長怎麼都沒想到，總部那邊似乎也是一團亂，沒人能給他接下來的指示，只要他原地待命，待命到他都等不耐煩了，又接到部下來電說被襲擊，等他回去的時候目標竟然已經沒了！然後他們七個人就石像一樣杵在這裡，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的命令。
「蔡隊，還沒有命令嗎？」其中一名坐在椅子上的隊員忍不住問了，他還在揉著被機器人壓制過的右手臂。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接通話了？」站得直挺挺、雙手環在胸前的隊長本來直視前方的冷厲視線馬上掃到他身上，「沒看到就是沒有。」
被隊長冷聲回應的隊員馬上閉嘴不再開口。看來隊長的氣還在頭上，其他五名隊員看到後也是暗暗嘆了口氣。沒能帶走目標、跟人家對嗆又沒贏，現在總部又不知道出什麼事情竟然叫他們原地待命，連續的打擊讓那位隊長逐漸浮躁了起來。本來就沒什麼交情的他們最好還是別扯進去隊長的情緒風暴，以免影響自己的仕途。
就在整理病房的清潔人員帶著懷疑的目光離去後，蔡隊長插在胸前口袋的手機終於有了動靜，先是發出嗶的一聲，便開始震動。其餘六人聽到那一聲電子音都迅速將視線射向隊長。
「我是隊長。」蔡隊長馬上抽出長條手機前端的貼片放在耳中接通。
「任務代號夜翅，我是局長。」對方立刻就回覆，「現在發布最高行動任務，行動碼ZA#五四四九二八。」
接下來就是那位隊長開始回答一連串的是，壓抑的空氣中透著一股緊張。所有隊員都知道剛才手機發出的那嗶一聲是什麼意思，他們要開始行動了。過了一分多鐘，隊長終於收起了手機，一臉嚴肅看著其他人。
「警察總局，潛龍隊長程穎儒。」
☆
某處，一名頭髮灰白、身材瘦削、眼中卻閃著精光的中年男子正將手中話筒扣回桌面，話筒隨即裂解而後組合進桌面。
「這是第二次失誤了。」男子轉過身靠坐在桌面上，雙手環著胸看著前面會客區沙發上的另一名中年女性，她與男子一樣穿著正式套裝、髮色一樣灰白、眼中一樣閃著精光，不一樣的地方是她不像男子看起來營養不良、臉頰凹陷，精壯身材加上短髮瀏海整齊梳往一邊，一眼就給人乾淨俐落的感覺。此時的中年女子手中正舉著一杯冒著煙的咖啡搖晃著。
「還是同一天內的第二次。」男子又強調了一次。嘴角帶著點冷酷，語氣卻又是那麼的不在乎。
「我這不就是為了避免有第三次失誤才來找你嗎？」女子沉穩地說。
「我這邊為了應付聯合國和妳中午的第一次失誤已經焦頭爛額了，現在人交不出來，妳又讓人給跑了，我們的小夥伴那邊妳要怎麼交代？」
「不用交代。」女子啜了一口咖啡，「這種事情本來就有風險，我事先就已經有警告過了，我們繼續做好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可是對方似乎不打算給我們時間呢，那個聯合國代表在會議上還不斷跟我眉來眼去、暗送秋波呢！」
「我不知道你性向轉了，都快五十了不嫌太晚嗎？」女子對他露出微笑，不等他回答，女子馬上褪去笑容又開口：「潛龍隊的變數太大，到目前來看光靠國防部的特種兵還不足以應付他們。你叫那傢伙不幫忙就給我乖乖閉嘴，免得到時候曝光了對兩邊都沒好處。」
「妳說的倒輕鬆，負責交涉的是我，妳沒看到他那一副再不交人就要跟我們玉石俱焚的熾熱目光。」
「別抱怨了，既然你選了這個職位，你就要負責跟他周旋。我要去進行下一步了，你一定要盡快擺平潛龍，不然我這邊手腳施展不開。」女子說完後喝掉最後一口咖啡，輕輕放下杯子後起身就往門口走去。男子仍然靠在桌子前，一雙眼盯著那杯咖啡剩下的餘煙，然後笑了。
「早知道會這樣我當初就選國防部，本來也應該是妳來BBI的。」男子提高聲量說道。
「想為你的貪婪後悔現在已經晚了，」女人停下腳步回頭說，「那個位置也不適合我，現在看來也還好我沒有選，對吧局長？」
「妳姪女的意外跟BBI沒有關係，我說過很多次了——」男子轉過頭馬上開口想要反駁，女子則是舉起一隻手制止他再說下去。
「我沒有怪你，是我當時太天真。」女子冷淡回道，「我要提醒你，別太自大了，別步上我失敗的後塵，對方可能還配備了涅伊特。」
「涅伊特？」男子瞪大了眼看著女子，十分震驚，「那不是你們國防部的配備嗎？」
「警察局有配到一架，但使用單位被列入極密檔案，連我都查不到，現在大概就是在潛龍隊裡了。比起毫無防備的我，你可是知道了更多的情報，別輸給我啊。」女子說完最後一句，又對男子微笑了一下後再度轉身離去。
「嗤！什麼輸給她……真的很好勝，我這邊可是蠟燭兩頭燒啊……」男子看著空蕩的門口喃喃自語，接下來便是一陣頭痛。
能使用有「神之弓」稱號的「涅伊特」的那一定是菁英中的菁英，那個戰術兵器的功能實在太強了，在城市內使用要是還有號稱「神之眼」的「瓦吉特」輔助，那他們的計畫就很可能有會直接導致失敗的變數。看來要先去追蹤聯盟內所有瓦吉特的去向了；還有另一件事，剛才調查局的安全系統被破解入侵到現在都還沒搞定，藏在系統裡的入侵程式還會移動位置、複製分身、感染資料，刁鑽的很，跟「工廠」那端的聯繫也斷了，他知道這些一定跟水世界有關，但是怎麼做到的？
在中央醫院對面大樓的八樓落地窗前，流星站在那裡穿著一身深藍、配備全副擬色偵察裝備「變色龍」，監視著到達醫院五樓的水世界女人與方城盡，看他們帶著四架機器人走向連結著醫院的電浮車站。
「看到了……看到了……果然走電車嗎？」流星喃喃自語。被偵察設備罩住的左眼除了眼前畫面外，還有周遭狀況的模擬圖線。能夠正常使用機電城秘等偵察裝備「瓦吉特」的人都需要經過長時間的訓練，能夠透過光影折射、衛星影像來偵察區域範圍內所有物體並精密計算後，經由眼罩發射微波至腦中發出干擾、產生幻覺線條；目前灣岸聯盟裡能運用這套系統的人不出十名，但流星並不在名單當中，這是因為程穎儒發現她有這項天賦，私底下偷偷訓練的。
「四周一切正常，然後……很好，」一道人影圖線跳進流星的視野，「依照這線條的動作和身上配槍來看，月兒，你也軋進來了。看來這次任務不尋常啊，水世界、雙重任務、不到半天連瓦吉特都出借的隊長，還什麼月兒有別的任務咧！妳的面子可真大呀姊妹……喔！該走了！」
方城盡和女人已經進入月台，還沒到下班時間，車站裡面候車的人並不多，月缺從後趕上他們，站在他們身後排隊，方城盡帶來的其中兩架機器人自動走向貨運車廂待機，剩下兩架站在他們身邊，並投影出兩圈「護衛」的黃色文字在身體胸部及腰部周圍40公分處，吸引了周遭人們的目光。
「介意我跟兩位一起搭車嗎？」月缺沒有任何要隱匿的意思，完全把隊長的命令當放屁，到了對話距離後直接就開口向目標搭話，方城盡和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聽到聲音後都回過了頭，看到月缺後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驚訝。
「你……是剛才的看護？」方城盡開口問道，心裡開始拉起警戒線。
「答錯，我是警方的人，只是來坐車的，希望你們不要想太多。」月缺露出微笑說。
「咱們開門見山吧，」方城盡整個人都轉過來面向月缺，女人坐的輪椅也慢慢轉動了方向，「這一位女士需要告訴警方的事情已經都由我這邊轉達了，而公文你應該也看到了，從你們局長到市長都已經同意這件事，所以不要再跟著我們。」
「哦？」月缺笑了，「這位女士發生事情的時候，你不是還在市中心中央公園裡面演講嗎？怎麼能夠代替她轉達呢？她可是昏迷到剛才才醒過來欸！」
「總之，就是水世界的權力跟市政府達成協議了。」方城盡也不拐彎多找藉口，直接承認耍特權。
「哈哈哈，不用那麼劍拔弩張的吧？我家住在列殼區，我是真的要搭這部車回去不行嗎？多虧了你，我提早下班了。」月缺還是用一副開玩笑的表情對方城盡打哈哈。水世界總部雖然是在機電城的市中區，但是從剛才跟這位執行長的對話來看，月缺一點都不覺得他們是想回總部，而在他印象中，列殼區似乎有一座水世界的生產工廠，所以想跟著他們的話還是先找個理由會比較保險。
「別理他，車來了。」女人邊將輪椅轉回前方邊開口對方城盡說，這時電浮列車也從遠方的磁軌上逐漸接近。
「哼。」方城盡看了看女人後又瞥了月缺一眼，也跟著轉回。
在他們上車後，月缺挑了個離女人不遠的位置，兩架護衛機器人和方城盡擋在中間他也沒辦法太接近。才剛坐定位，月缺就拿出手機，將螢幕投影到面前，並開始點觸上頭的虛擬投影畫面，假裝在看資料；而另外兩人從上車到現在竟然像入定和尚一樣，坐好後就不動了，整個車廂裡只有他們三個人，月缺覺得應該要想辦法套點資訊才對。
「你在列殼區並沒有置產或租屋。」方城盡突然開口了，嚇了月缺一大跳目光移開了手機。
「你調查我？」方城盡剛才有做什麼動作嗎？好像也沒有查詢什麼手機吧？不是只坐在位置上入定嗎？
「……」方城盡沒有回答，剛才說出口的肯定句似乎是用來判決月缺就是個騙子的。
「哼……我就當是了。」月缺恢復正常表情看回手機，「列殼區是加入灣岸聯盟前，唯一跨過海分離出機電城本島的區域，還有部分跟前灣岸聯盟連在一塊，比起機電城其他區域而言相對落後，你們的資訊網有漏洞，那裡的情況可沒有機電城裡單純。」月缺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開始調查他了，卻也不慌不忙扯了幾句。
劃屬機電城的列殼區在加入灣岸聯盟前，可是機電城跟灣岸聯盟接觸的第一線，雖然沒有真正爆發戰爭，但灣岸聯盟低下水準的人民素質卻也多少染了一部份在其中，導致列殼區治安在機電城中永遠亮黃燈。
「你的出生地在機電城燼火區，真要查的話，滿滿都是你的監視錄影。」方城進依舊沒有跟月缺對到眼的想法，只是看著前方。
「……哼哼，我可是特勤警務人員，有這麼簡單可以調到我的錄影？」
「不要跟他多話了。」女人突然開口，打斷了還要開口的方城盡。接著他們兩人便一同陷入了沉默。月缺看著資料同時想著，既然他們轉成守備，那自己只能想辦法進攻了。
「我說啊……既然你都這麼誠實承認有些權力了，我也分享一下我的看法吧。我個人可是從來沒看過水世界執行長拋頭露面呢！今天竟然可以聽到執行長公開用聲音宣揚他的——理念，然後又有個女人在我的任務區、在我的面前，帶著水世界的機器人被追殺，你們說是不是很神奇的巧合？」
女人和方城盡依舊沒有開口，月缺繼續說：「看來大家都有共識了，遇到這種事情都已經想好要怎麼應付了是嗎？」月缺還是在看著手機投影，對方都沒有回應早在預料中了，「接下來是我的一點私心疑問，水世界沒有在研發生物科技嗎？機器人事業做這麼大，要創造更有意義的世界的話，去研發什麼疾病的疫苗解藥，或是再生器官之類的也算是有意義的吧？」
「凡事都有先後順序的，警察先生。」女人雖然身體沒有動但是開口了，「在水世界裡，自動機器人就是最優先的順序。」
「哦？所以要做出什麼複製器官、複製人這類事情，目前是可以但還沒排進水世界的研發順序裡是吧？哈哈哈哈！」沒有直接否認研發生物科技嗎？
「……」女人再度沉默，剛才的發言似乎是不同意月缺對水世界的提議才忍不住的。
「到列殼區之前還有點時間，陪我聊聊天嘛！都不說話很悶欸！」
「你一向都這麼沒禮貌、連說話都不看著人的嗎？」女人的聲音這時飄進了月缺的耳中，月缺先是抬頭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關閉投影將手機收回胸前口袋，把手靠在扶手上托著頭看向那兩人。
「因為我只看得到男人的側臉和耳朵，所以不是很想轉頭過來。」月缺說。之前月缺透過眼角餘光看到的方城盡打從上車到現在都沒動過，就算月缺現在轉向他了，也是一樣坐得穩穩的，完美擋在月缺和女人之間。
「所以就不轉頭看了嗎？哼！」方城盡冷漠的瞥了月缺一眼，接著便起身往後走了一格座位坐下，女人也在這時候轉頭看著月缺。
「還真是謝謝——」
「你還想知道什麼？」女人打斷月缺打算對方城盡說的廢話，「剛才在醫院裡面聽到我說那些話，不應該是先回去跟你上司報告嗎？」
「因為我現在對妳比較感興趣啊！」月缺本來跟著方城盡走的視線在女人開口後就轉移到她身上，「怕妳這次走了我就找不到妳了，只好先趕上來啊！」
「哼哼……」女人轉回頭到正面笑了一聲，她的側顏笑得十分清淡，帶著流星完全沒有的典雅氣息。
「以你的身分說這些話，你應該知道討好不了嫌犯吧？」她淡去笑容又看向月缺。
「哼哼……妳多想了，」月缺也學她笑了一聲，「打從上了車後的所有問題，都不是用我的職業身份問的。妳有什麼親戚堂表姊妹之類長得跟妳很像的人嗎？」
「你——不會是真的想搭訕我吧？」女人微皺了眉，開始認真評估月缺這些話的真實性。
「如果在路上遇見的話我會，」月缺嘴角維持在上揚二十五度，「但很可惜，我是真心發問的。」剛才問隊長的時候，隊長沒有正面回應就是不想談，通常這時候有兩種可能：一是機密，二還是機密。既然如此那他只好「不小心」去發現機密了。
「應該是說，我會跟上來和妳在同一節車廂裡的原因，主要就是為了這個問題。」月缺的語氣雖然是在開玩笑，但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等著女人回答。女人這時候也發現，在月缺的笑容後面，那認真的雙瞳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孤兒。滿意了嗎？可以不要再跟我多話了嗎？」
「嗯……不是很滿意。」月缺看了眼女人後頭的窗外後回答，「因為我覺得跟妳很像的那一位也是孤兒。」看著跟流星一樣的臉龐做出一般正常的表情真的很不習慣，流星平時可是沒多少正常的因素在身上，最接近普通人的時候大概就是剛跟她分到一組的那前一個小時吧，相處一個小時後之後對她嚴肅、拘謹、一板一眼、不善言辭社交等等的第一印象就崩壞了。
女人沒有接話，只是打量著月缺，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思考他說這些話的目的，這也是流星臉上不曾出現的動作。
「真有趣……」
「什麼？」女人問。
「什麼什麼？」月缺反問。
「你剛才看著我說真有趣。」
「沒有啊！」月缺馬上回應，「我——說出來了？」
「哪裡有趣？你的行為讓我覺得無禮。」
「哦？這樣啊？那有沒有這個意願跟我——不對！我都還不知道妳叫什麼名字！」月缺這時候才想到，對話了這麼多次完全沒有問過女人的名字啊！
「……」女人這時又將頭轉回正面，不再理會月缺，後頭的方城盡也起身到原來的位置坐下，再度擋住月缺。
「對話到此為止了嗎？不能說名字？」月缺等著回應，但對方似乎不打算再說了。既然這女人對機器人的事情這麼感興趣，他從這方面下手總行了吧？
「其實——嗯？」還想發問的月缺突然停下嘴巴，眼睛直直盯著面前，似乎在感受周遭的變化一樣。
「怎麼了？」女人也被突然停下的月缺吸引了注意，向方城盡小聲問道。
「列車在減速。」果然，方城盡一回答完後，女人也感受到列車速度明顯下降了。月缺連忙起身往窗外看去，在市中區開往列殼區的路程中，會經過另一個燼火區，除了水世界，其他家自動機器人公司的生產線都設在這裡。月缺透過窗戶看到的景色他再熟悉不過了，就是他老家燼火區。他想得沒錯，這兩人要去的地方是列殼區，可是列車在這邊慢下來也表示要出事了。
「看來妳的仇家還沒有放棄的打算呢。」月缺換了邊窗口向外望去，在架高的軌道上什麼都看不到。
「請各位乘客不要慌張，列車系統目前正在進行檢測，敬請見諒。」列車完全停下的同時，語調平緩的電子合成聲從車廂喇叭傳出。
「喂！」月缺突然開口了，吸引了其餘兩人的目光，「你們帶來的另外兩架護衛機器人可以啟動了。」
「我什麼都沒看到。」女人又把視線轉回窗外，看著軌道周圍。此時，暮色逐漸被黑夜滲透，機電城建物上的指引光條開始慢慢散布出柔軟的白色光線，所有道路兩旁及中央也亮起微弱的指引光，夜晚的機電城反而多了一股與白日時截然不同的溫柔氣息。但此時的電浮軌道卻是一片黯淡，一顆燈泡都沒亮——應該是說他們附近的區域全都是一片黯淡，沒有任何電光。
「我也沒有。」月缺回話，「環區列車開通以來還沒在本島出問題過，這次發生故障絕對不尋常。你們離窗邊遠一點。」
月缺說得冷靜，但心裡也沒個底。環區列車雖然在列殼區有出現過問題，但那是在加入灣岸聯盟之前，加入之後其實也都沒發生什麼事故了，所以月缺現在可是緊張得很，不曉得對方會怎麼出手，畢竟人家連國防部的電磁甲都有了。
他們都還沒離開本島對方就想動手了？要是在海上下手，不是比較容易嗎？警方要拿到水下的視線要過好幾關對方絕對清楚，不然中午也不會走水路逃了，會挑在這裡是有什麼原因吧？不是同一批人？
而在後方不遠，裝備著機動裝甲跟著他們電車的流星也藏身在陰影之中。雖然電車裡的人是什麼狀況外面都看不到，但戴著瓦吉特的流星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在他們的電車開始行駛時，軌道下方就貼上了一部輕型無人機大小的方形未知裝置，跟著電車同步向前行駛著，經過瓦吉特進行構造分析後也確認了是電波干擾器的一種。不過中午那件事後隊長已經有了防備，讓流星帶上隱形裝備避過干擾波，不然她也沒辦法貼這麼近了。
流星啟動戰術電磁步槍「涅伊特」，準星對準軌道下面幾道立體線條，那些線條明顯是埋伏在這裡的敵人，看起來都是兩米高的四腳多功能武裝無人機甲。
看著那五道敵影，流星計算著是她開槍後導致任務失敗的機率高，還是月缺跟她姊妹身邊的護衛機器人成功擋下攻勢的機率高。
一邊是國防等級的武裝無人機甲，另一邊是沒生產過武器的公司做出來的零武裝護衛機器人，流星真的沒辦法看好那護衛機器人。看看那些線條，只有手上有內藏盾啊！敵人那些武裝機甲的槍管裡可是掛著滿滿的穿甲彈呢！根本不用算機率了吧？再這樣下去連月缺都危險了，要怎麼辦？只要開了一槍被發現，任務就失敗了——等一下，旁邊那灰灰的雜訊是什麼？
就在武裝機甲開始射出攀附爪隨著軌道柱往上爬的時候，流星透過瓦吉特卻看到一邊巷子內竟然有模擬線條無法形成的地方，讓她起了一個念頭。
「分析受干擾區域。」
在流星說完後，那一塊雜訊馬上就被另一片淡紅色覆蓋住。
「雙衛星定點掃描，合併計算圖條。」
接著紅色區域中逐漸開始出現模擬線條，沒兩秒，三個人形就完整顯示在流星眼中，其中有一人明顯在操作著手臂上的遙控裝置，看來是就近監視、操控武裝機甲了；旁邊另一人身上裝備則明顯厚重不少，干擾器似乎就在他身上。而三人身上都有干擾波，周圍的監視器都看不到他們，透過網路入侵監視器的瓦吉特當然看不出來那邊有什麼東西，但是衛星鏡頭的話干擾波就影響不到了。
這時候武裝機甲已經爬上軌道支柱了，正踏著沉重的步伐砰砰砰砰地奔向停駛的電車，流星沒時間猶豫了，任務目標的順序在腦中重新排列好，她將涅伊特的準星瞄向裝有干擾器的人形身上，準備開槍。只要干擾器受到破壞，敵人就無所遁形，所有足跡都會印在監視錄影上。
必須要算好距離精準打擊，不能超過干擾設備影響到人體，不然流星就會曝光了。
此時電車上的月缺等人正往車頭移動，同時間，在後頭貨艙的兩架護衛機也已跟上他們，而電車上的警示器卻沒有任何動作，讓月缺臉上又覆上一層陰鬱。
「怎麼了？」女人沒有漏掉月缺沉下去的表情，馬上開口問道。
「貨艙的機甲被啟動還跑到客艙，列車都沒有反應，表示車上的通訊已經失效了，應變措施就算來得及在五分鐘內趕到，也是維修人員，而妳現在屁股下明顯能感受到的震動絕對不是維修人員能應付的，照震動的頻率來看那應該是武裝機甲移動產生的震動。」月缺開始有是不是要殉職的感覺了，他身上還只帶著兩把對機甲無用的小槍。如果流星在的話，她一定聽得出來有多少機甲。
「武裝機甲？這列車上還有其他乘客欸！」女人愣住停下了輪椅。雖然人數稀疏，但照中午那批人的火力攻勢，絕對不會在意翻掉整部電車來幹掉她。
「你忘記中午發生的事情了嗎？」月缺將輪椅繼續往前推，「你連這點覺悟都沒做好還敢發出那種聲明啊？就我所知，中午那件事至少死了一個人。」
「……你想說這是我的錯嗎？」女人再度啟動輪椅抬頭望向前方說。
「只從某方面來看當然是，可惜我不是只看某方面的人。」月缺放開輪椅上的手笑了一聲，「現在妳知道妳的作為會有這些後果了，妳還有堅持下去的決心嗎？」
「……必須堅持下去。城盡，後面車廂的人——」
「妳要一個一個把人叫到前面去啊？別傻了，還是我來吧，至少我還是個警察。」月缺說完後直接按下車門旁的通訊鈴，接通了車長房的通訊。
↓
五三零點二二三七……
與流星眼上瓦吉特相連結的戰術電磁步槍「涅伊特」隨著流星的腦波進行精準調整，接著涅伊特的槍身裂展、槍管變形為波段產生器，等著流星扣下板機。
（Here we go～!）流星扣下板機發射集束波，被她瞄準的那人一瞬間就有了反應，盯著列車的頭猛然轉向看著其他兩人。
沒在操作電腦的兩人也看向揹著干擾器的那人，接著揹干擾器的那人馬上將一隻手放上胸口，流星一看到後立刻放開板機，那人背上的干擾器也在此時脫離他背後，另一人連忙上前蹲下查看落地的干擾器，接著迅速地抬頭對其他兩人搖了一下頭，一直在操作手臂上遙控裝置的人則開始輸入另一串指令。
流星這時則看向軌道，五架機甲此時已經停下腳步，但接下來的動作讓流星的心臟一緊：五架機甲在原地開始變形，四腳轉為固定樁，從機動模式轉換成火力模式，十挺電發實彈機槍對準十公尺遠的電車直接開火！七節電車從最後一節開始被擊穿。
（月缺！）一陣怒火猛然自流星心底燒起，她再度看向那三人，他們的計畫十分完善，撤退也當機立斷，此時已經遁入一旁早在計劃裡的下水道孔，也因為失去了干擾器，不能曝光的他們在途中直接就掏出電發手槍擊破路上的所有監視器，從瓦吉特的視野中消失。
（其他的事妳都別插手。）
程穎濡的命令出現在流星腦中，可是月缺那的情況——
「將下水道監視系統損壞圖顯示在左側。」流星在巷子中將涅伊特對準軌道上的火力模式機甲，成像在左眼左側的監視圖線消失得很快，她沒有多少時間。
就在此時，第三節車廂前端發出一聲巨響，兩架人形機甲同時將車廂撞出一個大洞，接著是另外兩架機甲各抱著一人跳出車廂，一落地後就朝軌道前方逃去，兩架開路的機甲雙臂也變形為護盾擋在背後跟著跑，沒有看到月缺。
武裝機甲的監視器在捕捉到脫逃目標的同時，就將槍管從已經被火力摧毀到第四節車廂的電車轉移到抱著兩人的機甲上。而透過瓦吉特控制車上的監視器之後，流星也發現了月缺正躲在第二節車廂尾端，手上還舉著他那把「破法者」。
「那裡可是有五部機甲呢月兒，你可別衝動啊……」流星喃喃自語道，同時扣下涅伊特的板機，其中一架武裝機甲過了三秒後就沉默下去，她再快速瞄向第二架。在她對準第二架的時候，剩下四架機甲已經瞄準完畢開始射擊了。能夠輕易打穿電車外殼的穿甲彈在射向護衛機器人的時候，雖然有被盾面角度反射隔開前面幾秒鐘火力，但是護衛機器人終究無法完全擋下所有的電發實彈，很快就被打掉一架了，這時候流星才讓第二架機甲失能而已。
對方機甲的反干擾系統好得超乎流星想像，涅伊特分析的速度已經來不及跟上了，同時眼中的下水道監視系統偵測範圍也已經快要脫離她的視覺界限，流星很清楚，對方的目標絕對是水下，只要離開燼火區、下了海她就追不到了。想到這裡流星就有氣，為什麼灣岸管制局控制了機電城所有的水下視野，然後他們警局要看監視畫面還要過一大堆申請程序？明明有了技術有了設備，結果都卡在程序這一關，等到畫面通過程序發下來給警局了，那證據該銷毀的都銷毀了。
而在車廂裡的月缺也是萬分緊張，握著槍的手正微微顫抖著。他不像流星一樣靠槍聲就能分辨有多少目標，只知道以車外那猛烈火力以及打擊的精準度來看，要是自己出去擋在中間的話，大概沒兩秒就蒸發了；再從它們轉移攻擊的目標來看，它們攻擊是有順序的。也很明顯地，除了可以輕易改造的武器火力，其他的配件它們都還受制於機電城的機甲管制規章，不然只要裝個感應器就能清楚探知到目標所在，而不是像剛才對電車的毀滅式打擊。那些裝甲絕對是在機電城內生產製造的！
現在該怎麼辦？再不出手那剩下的盾牌護衛就要沒了，但是出手的話那自己就沒了，如果沒打中要害破壞掉控制器還沒有用……想是這麼想，但月缺手上卻已經開始將手槍裡的彈匣退下，換了另一排爆裂彈。
唉！撐一秒算一秒吧！誰叫他是警察呢！
月缺將身體探出一半到門外，快速舉槍瞄向其中一架機甲就開了一槍，火藥爆炸聲在陣陣的電發彈聲中更顯得震撼，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他在幹嘛？」被機甲抱著跑的女人馬上大聲問一旁的方城盡，她的位置什麼都看不到。
「那傢伙死定了，他開槍攻擊了武裝機甲，」方城盡也大聲回應，軌道上的風聲不小，「被它們追上我們也死定了！」這時候剩下的盾牌機甲一邊也被打殘，但武裝機甲的目標順位卻轉移到了月缺身上。
（你糊塗啊月缺！）流星在心裡暗罵一聲。
鏗！
在月缺攻擊的第三架機甲也沉默了之後，流星立刻將涅伊特轉為二段裂展的實彈模式，直接開了一槍實彈打穿第四架機甲胸部中心的控制板。
其實月缺冷靜一些就能發現，流星姊妹的機器人已經跑了有段距離，武裝機甲的火力已經無法有效打穿護衛機的盾了，只要機甲轉換成機動模式去追擊，他再從後方偷襲、攻擊裝甲薄弱的背後就好，沒想到月缺竟然直接將對方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在剩下機甲的兩支槍口都對到月缺身上的時候，流星的心臟簡直都要停了！
而月缺射出的那發爆裂彈雖然命中突襲機甲的胸部，但爆破的震盪只讓機甲暫時當機而已，同時間第五架機甲的子彈也已經射了過來，打穿了月缺的右半邊身體，在他被打下車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了同時被穿甲彈貫穿的機甲，他一看就知道是流星來了。他一放心後左手馬上伸進襯衫裡翻出了一小罐凝血劑，對著右半邊身體直接噴去，暗紅色的噴霧附著在傷口上很快就將傷口凝固，並轉為黑色。
這時候，月缺胸前口袋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躺在地上把手機抽出來放到耳邊，手機自動接通，並傳出流星的聲音。
「你是白癡嗎？」這時候流星早就已經把重啟中的第三架機甲也無力化了，發射實彈實在是逼不得已。
「果然是你呀，抱歉了，你的任務應該是要隱匿吧？」月缺皺著眉喘了口氣說。就算傷口凝固了還是超痛的。
「你怎麼樣？」
「大概也不行了，根本不能起身了。妳快走吧，附近應該有在控制機甲的人吧？依我對隊長的了解，妳的任務——」
「沒有任務，我只是路過，沒事我就走了，快滾去醫院吧你。」流星切斷通訊，收起涅伊特轉身就去追已經消失在視覺界限的三人，就算現在失去訊號了，但只要往岸邊走、跟著失去訊號的下水道攝影機就絕對追得到，流星有信心。
「呵……」月缺苦笑了下收回手機，流星完全沒有說謊的天分，一向都這麼大喇喇的。不過自己的任務就這麼失敗了，隊長那邊該怎麼交代啊？任務開始到現在連一個小時都沒過欸！還有，超痛的！忍到現在已經不行了，他需要止痛劑。月缺緊皺著眉看了下被打穿的右胸，裝在那邊背心裡面的止痛劑針筒碎片告訴月缺已經被打穿了，這是要他痛死啊！
「咳……」他咳血了，真的要完蛋了，看來連內臟什麼的都被打破了，他得盡快叫救援——
突然，一陣規律的微弱撞擊聲由遠而近，月缺痛到緊閉的雙眼再度睜開，看向聲源。那女人和方城盡都被機甲帶了回來，機甲將女人從懷中放了下來，女人蹲下看著月缺的身體。
「呼……怎麼？不是要趕回去——」月缺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女人給打斷。
「二號，把他也帶上。」女人皺著深深的眉頭說道。她一說完，方城盡就從一架機甲背上跳下，而機甲則往列車頭走去。
「嗯？Wow Wow Wow Wow Wow！等一下小姐！」月缺瞪大了眼連忙開口，「妳沒看到我身上一堆彈孔啊？咳嗚！我不要緊了妳趕快走吧！」他一堆傷欸！他都想好可以用工傷理由好好休息一陣子了！
「流了這麼多血你當我傻啊？這凝血劑還能造血嗎？你要躺在這邊冒險等人來救嗎？你知道子彈穿過你身上哪些部位了嗎？你是白癡嗎？」女人連珠炮似的吐了一長串問句，最後那句語氣跟流星簡直沒有兩樣。
「哼哼……」月缺痛到連硬扯出來的笑都很猙獰，「不然妳有辦法？難不成妳還是醫生嗎？」
女人沒有理會月缺，她抬頭給了方城盡一個眼神，方城盡點了下頭後也跟著蹲到月缺身邊，從西裝外套裡的口袋掏出一個扁扁的方形金屬盒子，打開後從裡面取出一個長方型的小金屬塊——至少在月缺眼裡那是金屬塊。
「猜錯了，我才是醫生。」方城盡面無表情對月缺說，接著就把那像是上個世代叫做印章的小方柱給蓋在月缺左手臂上。
「欸欸欸欸等一下，這不會是——」月缺驚慌看著那金屬塊，拉近一看還看得到頂端幾條線的部分像是按鈕啊！
「治好你的藥。」方城盡吐出簡單的五個字後拇指就按了下去，那東西，就是個針筒。
「噢嗚！超痛的！」月缺痛到整個身體抖了一下，「你這針頭是打到我骨頭裡面去了是嗎？」
這時候，二號機甲已經從列車頭那邊拿了個電浮板回來了，然後兩架機甲各自扶住月缺身體沒受傷的部位，行雲流水的將他輕輕舉起放到了電浮板上，隨後板子便浮了起來。另一架被打殘一半的護衛機甲也在此時撐不住受損倒了下來。
「嗚喔！呼……妳要帶我去哪裡？」兩架機甲的動作讓月缺大吃一驚，不但動作流暢，竟然還能瞬間偵測傷患受傷的部位！還有剛才施打的藥劑，效果已經出來了，他慢慢感覺不到痛了。
「回水世界，殘留在你身上的藥劑不能讓醫院驗出來，」女人說，「不然水世界會有麻煩。」
「哦？」傷口一不痛了月缺又露出微笑，「果然水世界還是有涉足在生物科技裡面的嘛！效果還真不錯呢！」
「剛才那種規模的部隊要是再來一波我們就死了。該走了。」女人依舊沒有正面回應，她看了眼停擺的機甲後，起身鞋跟一轉，跟著方城盡一起跳上機甲後背，接著兩架機甲一片浮板就沿著軌道繼續往列殼區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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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醫院特別病房外，灣岸聯盟調查局的調查隊長跟他六名部下還在那裡待命沒有離開。那名中途出去聯絡總部的隊長怎麼都沒想到，總部那邊似乎也是一團亂，沒人能給他接下來的指示，只要他原地待命，待命到他都等不耐煩了，又接到部下來電說被襲擊，等他回去的時候目標竟然已經沒了！然後他們七個人就石像一樣杵在這裡，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的命令。
「蔡隊，還沒有命令嗎？」其中一名坐在椅子上的隊員忍不住問了，他還在揉著被機器人壓制過的右手臂。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接通話了？」站得直挺挺、雙手環在胸前的隊長本來直視前方的冷厲視線馬上掃到他身上，「沒看到就是沒有。」
被隊長冷聲回應的隊員馬上閉嘴不再開口。看來隊長的氣還在頭上，其他五名隊員看到後也是暗暗嘆了口氣。沒能帶走目標、跟人家對嗆又沒贏，現在總部又不知道出什麼事情竟然叫他們原地待命，連續的打擊讓那位隊長逐漸浮躁了起來。本來就沒什麼交情的他們最好還是別扯進去隊長的情緒風暴，以免影響自己的仕途。
就在整理病房的清潔人員帶著懷疑的目光離去後，蔡隊長插在胸前口袋的手機終於有了動靜，先是發出嗶的一聲，便開始震動。其餘六人聽到那一聲電子音都迅速將視線射向隊長。
「我是隊長。」蔡隊長馬上抽出長條手機前端的貼片放在耳中接通。
「任務代號夜翅，我是局長。」對方立刻就回覆，「現在發布最高行動任務，行動碼ZA#五四四九二八。」
接下來就是那位隊長開始回答一連串的是，壓抑的空氣中透著一股緊張。所有隊員都知道剛才手機發出的那嗶一聲是什麼意思，他們要開始行動了。過了一分多鐘，隊長終於收起了手機，一臉嚴肅看著其他人。
「警察總局，潛龍隊長程穎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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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一名頭髮灰白、身材瘦削、眼中卻閃著精光的中年男子正將手中話筒扣回桌面，話筒隨即裂解而後組合進桌面。
「這是第二次失誤了。」男子轉過身靠坐在桌面上，雙手環著胸看著前面會客區沙發上的另一名中年女性，她與男子一樣穿著正式套裝、髮色一樣灰白、眼中一樣閃著精光，不一樣的地方是她不像男子看起來營養不良、臉頰凹陷，精壯身材加上短髮瀏海整齊梳往一邊，一眼就給人乾淨俐落的感覺。此時的中年女子手中正舉著一杯冒著煙的咖啡搖晃著。
「還是同一天內的第二次。」男子又強調了一次。嘴角帶著點冷酷，語氣卻又是那麼的不在乎。
「我這不就是為了避免有第三次失誤才來找你嗎？」女子沉穩地說。
「我這邊為了應付聯合國和妳中午的第一次失誤已經焦頭爛額了，現在人交不出來，妳又讓人給跑了，我們的小夥伴那邊妳要怎麼交代？」
「不用交代。」女子啜了一口咖啡，「這種事情本來就有風險，我事先就已經有警告過了，我們繼續做好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可是對方似乎不打算給我們時間呢，那個聯合國代表在會議上還不斷跟我眉來眼去、暗送秋波呢！」
「我不知道你性向轉了，都快五十了不嫌太晚嗎？」女子對他露出微笑，不等他回答，女子馬上褪去笑容又開口：「潛龍隊的變數太大，到目前來看光靠國防部的特種兵還不足以應付他們。你叫那傢伙不幫忙就給我乖乖閉嘴，免得到時候曝光了對兩邊都沒好處。」
「妳說的倒輕鬆，負責交涉的是我，妳沒看到他那一副再不交人就要跟我們玉石俱焚的熾熱目光。」
「別抱怨了，既然你選了這個職位，你就要負責跟他周旋。我要去進行下一步了，你一定要盡快擺平潛龍，不然我這邊手腳施展不開。」女子說完後喝掉最後一口咖啡，輕輕放下杯子後起身就往門口走去。男子仍然靠在桌子前，一雙眼盯著那杯咖啡剩下的餘煙，然後笑了。
「早知道會這樣我當初就選國防部，本來也應該是妳來BBI的。」男子提高聲量說道。
「想為你的貪婪後悔現在已經晚了，」女人停下腳步回頭說，「那個位置也不適合我，現在看來也還好我沒有選，對吧局長？」
「妳姪女的意外跟BBI沒有關係，我說過很多次了——」男子轉過頭馬上開口想要反駁，女子則是舉起一隻手制止他再說下去。
「我沒有怪你，是我當時太天真。」女子冷淡回道，「我要提醒你，別太自大了，別步上我失敗的後塵，對方可能還配備了涅伊特。」
「涅伊特？」男子瞪大了眼看著女子，十分震驚，「那不是你們國防部的配備嗎？」
「警察局有配到一架，但使用單位被列入極密檔案，連我都查不到，現在大概就是在潛龍隊裡了。比起毫無防備的我，你可是知道了更多的情報，別輸給我啊。」女子說完最後一句，又對男子微笑了一下後再度轉身離去。
「嗤！什麼輸給她……真的很好勝，我這邊可是蠟燭兩頭燒啊……」男子看著空蕩的門口喃喃自語，接下來便是一陣頭痛。
能使用有「神之弓」稱號的「涅伊特」的那一定是菁英中的菁英，那個戰術兵器的功能實在太強了，在城市內使用要是還有號稱「神之眼」的「瓦吉特」輔助，那他們的計畫就很可能有會直接導致失敗的變數。看來要先去追蹤聯盟內所有瓦吉特的去向了；還有另一件事，剛才調查局的安全系統被破解入侵到現在都還沒搞定，藏在系統裡的入侵程式還會移動位置、複製分身、感染資料，刁鑽的很，跟「工廠」那端的聯繫也斷了，他知道這些一定跟水世界有關，但是怎麼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