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光子
本章節 12575 字
更新於: 2021-11-05
05.光子
灣岸聯盟調查局BBI的總部位於機電城市中區東邊，離程穎儒原本所在的警察總局十分接近，而程穎儒現在已經坐在他們調查室裡面的椅子上，裡面就是一張桌子，左右兩邊各放著兩張椅子，而調查室的門開著，帶他進來的蔡隊長才剛走出去，隨後就走進另外一對壯年男女，關上門後在程穎儒面前坐下，也是穿著一樣標準的BBI套裝。
「我是灣岸聯盟調查局調查官，姓羅，他是雷。」女人先開口說，「調查開始，全程影音記錄。首先，你是機電城市中區警察總局的潛龍隊隊長程穎儒對嗎？」
「對。」程穎儒抬著頭坐得直挺挺的回答。
「從剛才過安檢門後來看，你待會兒要被調查的事情又多了一項：改造國家精密資產，就是你右眼裡的瓦吉特。你可以先解釋一下嗎？我們找不到有紀錄的生產編號。」羅問道。
「改造過，不清楚。」
「怎麼改造的？給誰改造的？」
「小姐，還有旁邊這位先生，你們是哪一邊的人？」程穎儒突然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羅跟雷聽到後則是面不改色的盯著程穎儒。
「現在是我們在調查你，請你配合。」
「很遺憾，想用國家單位是國家的這種解釋沒辦法說服我開口。」程穎儒一臉冷峻地回答。在通過檢查後，他便重新啟動了瓦吉特，而他也馬上就發現，在BBI裡面訊號被干擾的十分嚴重，尤其是走進這間調查室後，完全沒有接收到任何訊號，隔離措施做得十分完善。
「你現在不配合，本來要明天才調查的潛龍隊在二十分鐘後就會整隊凍結，隊員會在一個小時內全部被召回跟你一起接受調查。」
「我的行動，是由上頭背書的，眼睛的順序應該是在你們發出調查令後的事情，你們該做的，是要先跟我解釋我現在為什麼在這。搞錯順序了菜鳥。」程穎儒語氣平淡地說。
「最後都是要調查的，現在是在調查你。」
「無視程序的話，等調查結束的第一步就是去舉發妳跟妳旁邊這位。」
「……好，那就照程序來。」羅馬上改口，「我們接到舉報，大約四十五分鐘前，有人在開往列殼區的電浮列車附近發射秘等戰術電磁步槍涅伊特的實彈，兩發，現在是要確認城內所有涅伊特的位置所在。」
程穎儒冷笑了一聲後說：「這就怪了，確認東西在不在發個公文或是派個調查員來看一下不就好了嗎？陣仗搞這麼大反而露出馬腳不是嗎？一群傻蛋。」
「在調查隊長前去帶你過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不是被人偷走了嗎？被還沒有回報位置的星月組？」
「你們調查公文上只請我來協助調查，我稍微唬了一下你們那個隊長他就相信了？我們可是潛龍隊，沒有義務把所有行動都告訴一個笨蛋。我現在照著你們的程序來到這了，但是我們的程序是『一切保密』。」程穎儒雖然臉上冷笑著，但瞳孔透出的卻是冰冷的凝視。
「什麼意思？你不是來這裡解釋的？」
「請去拿有更大官印的公文來找我，否則協助你們調查的時間結束後我就要走囉！」
「你這樣叫協助嗎？」羅忍不住放開手上拿著的資料夾，啪一聲的資料夾倒在桌上。
「當然，你可以請教些不是潛龍隊的問題。」
「……」羅看了下手錶，「那看來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要打發。」
旁邊不發一語的雷深深嘆了一大口氣。
在調查室外的監控室裡，BBI局長鹿平州正透過投影看著程穎儒。一旁的是國防部長鹿懷欣。
「怎麼樣？你是失策了吧？他看起來什麼都不打算說。你沒有跟市長要調查令？」鹿懷欣也在盯著程穎儒。
「有。這不是重點，那是市長的部隊，市長一定是不會合作的，派出去是為了讓市長不要那麼輕鬆，我們的優勢是人多可以讓他們分心。倒是妳那裡，也該行動了吧？」
「你只抓了一個隊長，下面還有五組人，潛龍隊我要一網打盡，以免有後顧之憂。已經派人監視了，除了星月組，還有一個兇殘組也沒有行蹤。你知道什麼嗎？」
「還有？星月組一定是在軌道突襲你機甲的分組，兇殘組沒有行蹤又是怎麼回事？」鹿平州皺眉，「需要幫助嗎？我派人去查。」
「可以。」
嗶！
突然間，對話的兩人都看向戴在左手上的長條手機，兩人都點了下連結到掌心上頭的觸控按鍵，一幕攝影機擷取的畫面投影出來，上頭跟中午一樣顯示著水世界的商標，同時間人聲傳出。
「報告局長，水世界執行長正在進行入侵通訊線路直播，範圍目前預測為全球連通網路的非軍方投影裝置，跟中午相同。」
「什麼！」鹿平州立馬看向鹿懷欣，後者看了他一眼後便關閉投影消去身形，「聲音。」
「——世界發電機已經上架，只開放在水世界的官方網站訂購，會有專人到府裝設。」傳出來的聲音同樣是跟中午無異的電子合成音，「最後一點依舊要提醒各位，水世界產品為個人或家庭資訊的認證產品，他人無法啟用，請不要購買非正常管道的產品，你們真的沒辦法用——沒了嗎……我知道了。再一次感謝各位，自動發電機已經訂購完畢，出貨程序已經開始，若是有新品不良的狀況，請各位同樣使用本人身分登入官方網站辦理退貨，也因為是民生的急需用品，所以水世界不保留換貨的備存，並會再一次附上補償。由於此次狀況特殊，水世界工廠目前遭到不明單位入侵及攻擊，所有產品暫時不會再做生產；產品同樣以水世界自有的數位證明為準，編號時間到昨日23點59分為止，水世界供電開始時會有聯絡訊息告知各位顧客，感謝各位。」
「戰略部！這什麼自動發電機？」鹿平州急忙開口詢問。被追殺的水世界執行長還有辦法在這情況下不顧生命安全進行網路直播，讓他頓時感到一陣不安。
「報告局長，是宣稱半永久的發電機！從官方網站上的資訊可確定以一般小型製造工廠為單位的用電無虞，不再需要國家供電！同時還有發電機供給水世界製造工廠的畫面。」
「什麼東西？」鹿平州在驚訝時，投影畫面同時彈出另一個產品的介紹畫面，一個長寬高約兩米的正方形黑色金屬箱展示在他面前，旁邊分割畫面是箱子裂展後稍微放大一點的樣子，裂縫處透著綠色的光芒。
「內裝不明，構造不明，原料是水世界聲稱自己合成的『水金屬』。價格遠低於市面上各原廠及二手店家的發電機，所有販售匯款金額已經確認流入世界各國判定的合法社會福利機構，包含醫院及其相關延伸特殊疾病單位、孤兒院、老人院、瀕臨絕種動物保護協會、動物保護協會——」
「搞什麼……」
這時候，執行長的聲音再度傳來︰「各位可以預測不久後的將來，有了電後就有可以永續運作的機器，這些機器不會是剝奪你們生活的工具，而是讓你們從金錢上解放的工具——」
「入侵線路已經開始有部分被截斷了。」一旁的方城盡開口提醒，傳出來的是同樣變造後的聲軌。
「我知道了。各位，這不是宣戰，雖然依舊有人想要奪取水世界繼續用金錢奴役民眾，大家已經看到現在水世界打開這道真正自由的門了，接下來是該各位自己去爭取了。」
「局長，水世界網站上的商品從直播開始同步特價，所有商品都以會員限購的七折出售，已經是特價的商品也再次折扣，甚至提供有低收入戶證明的會員援助方案，廣告已在世界各處投影——」
鹿平州聽到這邊先是傻了下，隨後馬上對戰略部下命令：「難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入侵網路嗎？接國防部長！告知所有二級以上調查官準備開會！商品有人下訂單了嗎？」
「局長，商品已經在廣告的同時訂購，現在已經排入灣岸聯盟機電城市中區的出貨名單內了。」
「局長，」另一名戰略官的聲音傳來，「水世界執行長麥十琛在二十分鐘前搭上水世界私人座機，班機已經出發，目的是飛往南非西開普省。」
「南非？」鹿平州聽到後頓時愣住。麥十琛去那幹嘛？麥十琛是水世界名義上的執行長整個BBI都知道，但自從烏托邦被政府接管、麥十琛接掌水世界之後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到處社交，偶爾會出席一些重要場合也是用視訊的，鹿平州好幾度懷疑他已經死了，偏偏又有人看到他會搭環狀列車。但是那個實際上的執行長現在出事的敏感時機麥十琛還飛出去，是怎麼回事？麥十琛可是從水英奇時代就幫助當時的烏托邦到現在的水世界的，鹿平州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會去過逃亡生活。
「局長，國防部長已經在線上。」
「派追蹤部隊跟上麥十琛，看他要幹什麼。國防部接過來。喂，懷欣，任務由我這邊接手，水世界發售了半永久發電機，灣岸聯盟馬上就會招開緊急會議，聯合國一定也會再來插手，到時候會要妳出席，妳無暇分身。」
「半永久發——什麼東西？什麼意思？」
「她現在可以提供電力給所有人，不久後就可以提供糧食、提供水、護衛機甚至解放土地金錢！現在全世界使用水世界產品的人超過六成，加上水世界手上的『羅賓』、『萬雷』，只要那個執行長想，她可以是這半個世界的王！權利都在她手上！絕對要早其他國家一步抓到她！妳要想辦法拖延他們！不要讓其他國家的部隊有藉口扯進來！」鹿平州雙眼瞪著水世界標誌的投影，各國主權崩毀的畫面一瞬間出現在他腦海中，他一定要阻止水世界！
☆
跨海大橋上，女人剛結束了一場網路直播，躺在電浮板上的月缺則是傻住一樣看著女人，然後笑了。
「妳的行為跟宣戰是一樣的啊，妳是在嘲諷他們吧？喔嗚……」月缺笑著笑著就扯到傷口喊了聲痛。
「你要這麼想我也阻止不了。城盡，走吧。」女人說，「你就站好你身為國家機器的位置，捍衛你自己的信念，我也會堅持我自己的立場。」
「喔，喔，喔，喔……嘶……呼！國家機器這點我不予置評，不過妳別把我們想的太偉大好嗎？當警察也有人是混口飯吃而已的。我現在對妳說的發電機很感興趣，這個半永久是什麼意思？這又是用什麼原理？我現在跟妳有點交集有辦法插隊買一個嗎？不好意思我現在雙手被固定起來實在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得知訊息，只好問妳了。」
「你真的要我把你嘴巴封起來嗎？」女人皺著眉說。一旁的機甲再次將她抱起繼續前行。
「我可不是在說笑，」月缺臉上依舊帶著微笑，「妳總不能跟顧客說是祕密吧？這樣誰敢當白老鼠幫妳試用？」
「事實上，」方城盡開口了，「目前世界各地需求量只有供不應求而已，你說的白老鼠們也很高興能當白老鼠，停不下來了。」
「好吧，你們的商業信用很好是我忽略了，但是你沒回答我是怎麼發電的？」
「只要有核融合反應爐的輔助加上太陽能的光子反應爐就做得到了。」女人說，月缺則是呆住。
「執行長！」方城盡二度開口似乎想提醒什麼，月缺傻住的表情則又回到了臉上。他剛才聽到的是什麼東東？
「沒關係，目前的反應爐雖然還沒有達到我想要的效果，我還是希望能夠因此改變世界。至少現在我想先用這一點來改變這位警察的看法。」抱著女人的機甲這時放慢了腳步，原本跟在後方的月缺和電浮板超過了機甲，並旋轉方向跟角度，讓女人可以正面看見月缺的臉。
「這世上的其中一個秘密是，世界上的核融合反應爐並不是各國自己研發的，都是由機電城的研究員水英奇研發製作，並根據各地所需而客製化的作品，本來的理念很簡單，是希望各個國家得到反應爐後能更致力於創造美好的世界。結果你也知道了，得到反應爐的其中三個國家反而更加速對落後區域的侵略，最後引發四戰；而十四年前的四戰只打了三天，因為侵略國的三座核電廠被攻擊破壞，後防無以為繼而停止侵略，最後做出賠償給被侵略國才結束——咳……」
「執行長！」
「呼……沒事。」
「也因為這樣世界各國才用各種方式逼迫我們機電城要交出水世界跟反應爐設計圖不是嗎？」月缺說，「用那三座『碰巧』故障爆炸的反應爐當作理由。這件事大家都很清楚，灣岸聯盟也是當時圍剿的打手之一。十四年前妳可能還不是執行長，但應該比我更清楚。」
水世界歷史上，唯一會故障的商品就是核融合反應爐，不過那次的爆炸對世人的解讀反倒是直接告知全世界「老子手上握著反應爐的引爆器」。
灣岸聯盟本來就是打著反應爐的主意才讓機電城加入，而當時會加入的理由是機電城總統的希望是能夠一同為灣岸區域付出一份心力，互利共榮，當時幾乎有一半的國民不能諒解這件事情；時至今日，灣岸聯盟除了機電城外，其他邦城區域犯罪率高又都扶不起的事實，也讓機電城必須脫離灣岸聯盟的聲音與日俱增。
「說對一半。」女人說，「從那三個國家聯合發動侵略行動後我們水世界就知道，水英奇的夢想藍圖要完成就必須要換方法了，光是一昧付出是不會有回報的，那一次的失敗，讓水世界重新思考了這個贈與反應爐的方針，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我們需要別的方法並限制現有的這些權利。」
「的確，你們真的有能力。」月缺說，「所以能控制權力的妳是想成神還是封王？」
女人的嘴角再度優雅地上揚說道：「神，是人民崇拜信仰又有神通的心靈支柱，我沒有這種力量怎麼成神？王、總統、總理、領導人，是取得世界的權力象徵，而他們都忘掉了權力的來源是人民，所以王是我要限制的對象，我怎麼稱王？我所做的，只有賦予人民生活的必需品，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你告訴我，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只靠『賦予』來限制所謂的王？」
「……」
「看來你沒有答案。而你剛才答錯的另一半，是我當時就是水世界執行長，水世界在四戰結束後也不再給予其他地區反應爐是我的意思，扣下反應爐自毀板機的人，也是我。」
「妳說什麼？」月缺實在是隱藏不了自己的震驚，四戰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如果執行長是流星的雙胞胎姊妹，那表示她那時候才十三歲！
「得到反應爐的十二個國家有明顯的復甦跟穩定發展，自然證明了反應爐的確有辦法讓世界穩定，但是只要有其中一個國家有佔領資源的想法，輕而易舉就能引發戰爭。而在四戰後入侵全世界的網路，本來的用意只是想知道還有哪個國家是可以賦予反應爐的，很遺憾的結論是沒有。在暴露水世界有能力收回這項贈禮後，世界也露出了野心，看到他們對機電城的施壓也能清楚明白，這些王權想要的只有更多，我能做的是從不同的地方下手，所以才會研發出這次的太陽能光子反應爐。」
「妳的意思是那些發電機全部都是光子反應爐？」月缺不敢置信，「妳把反應爐送到全世界民眾手上？」
「我還沒說完。」女人語氣維持平穩繼續說道，「那些只是充電載體，實際上提供電力的會是在我工廠內的光子反應爐，也就是說，沒有我的反應爐，全世界的發電機都不會有作用。」
「所以發電機就是下一步嗎？用發電機來控制全世界的人民？」
「這是一項商品，買不買是民眾自己的選擇，真正在控制人民的是這些國家……」女人暫停一下喘了幾口氣，「呼……國際間諜、官商勾結、政策洗錢、法律維權之類的數都數不完，你不會想知道我在入侵網路的這十四年來看到多少訊息；我在演講中直接說明了我在引導世界走向沒有金錢控制的方向，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想當被控制的奴隸還是真正自由的人民，自己選邊站好。」
「不用金錢控制而是妳自己來掌控能源權利嗎？這樣不等於是強迫大家放棄金錢——放棄貨幣的使用嗎？」
女人聽到也不生氣，微微笑了一下繼續說：「本來水英奇的做法是提供給所謂的國際強國電力資源，發展完成後才能帶動旁邊小國，但結果就是引發四戰。現在我反過來讓人民先有電，水世界下一步將會在世界各地的農業置產提供糧食跟水，水電糧食都不缺了，因為三戰咳……呼……因為三戰而損失大部分資源的弱小國家，才能提高生活水準，人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依然可以繼續當你的警察，我依然繼續科技研究，不想做的事情機器全部可以代勞，你想要的東西水世界都能提供，你還要錢幹嘛？你能拒絕我提供的選擇嗎？」
「老實說，不能。」月缺直白回道。講的這麼好連月缺自己都想加入了，只是一個世界級的企業突然變成將來的能源掌控者，他一時間很難接受。
「這些人民也不能，而會阻擋我的只有這些掌權的政府跟企業，他們將會繼續用金錢與權力限制民眾的生活機能，也會繼續對水世界的追殺，但這不是戰爭，應該說還沒開始戰爭，這次的戰爭不會再是國與國之間的對立，而是人民對集權政府的反抗。」
「那光子反應爐在妳手上，妳也會變成權力的象徵、變成另一個集權這一點妳沒有想過嗎？」月缺平靜地問。
「我只付出我能給的，接受與否都是你們的選擇，這不是權力的象徵，這在權力的象徵眼中是對準他們的準心；在人民眼中則會是單純的企業捐贈、商業特價，大家眼中只剩下價值，不是嗎？雖然很遺憾，但這就是貨幣資金打造起來的人民會有的思考模式，所有的貨幣最後都只變成看不見實體的虛擬數字，他們可以操縱，我也可以。」
「每個政府一開始都是由人民建立的，妳的作法只是讓他們追求的目標從金錢變成能源而已。」
「這跟我們下午討論的事情一樣，直接獲取資源就是最簡單的交易，中間多了一層金錢的包裝，就是一段等級分界；再多一層法律的保障，就是培養權力的溫床。」女人蒼白的嘴角一直維持在上揚的氣質角度，「你知道為什麼到現在為止，我做的事情，除了入侵全世界的投影設備進行廣告外，沒有半件被揭發嗎？呼……前十年是因為他們沒有發現，這四年，是他們沒辦法，就算是在四年前，水世界的全球產品覆蓋率也早就超過四成了，地位沒有對手能夠撼動；何況還有資訊和技術水準的不對等，這些政府也奈何不了水世界，他們只能在特定的場所或用特殊方式開會，藉此避開我的監視入侵，從今天的暗殺行動來看，他們這四年終於討論出來最後的結論了。」
「所以——他們用合法掩護非法，而妳也跟著他們用同樣的——不，妳是直接告訴全世界妳是恐怖份子。」月缺搖搖頭說。
「在全世界人民都在放心使用水世界產品的情形下，我是不是恐怖份子根本不值得我們浪費時間討論。至於合不合法，我前面解說完那些事情後你還會在意這一點的話，那你就要先去檢視你的政府合不合法了；又或者，你只是想繼續活在舒適環境裡，看不見你的這些衣食無缺建立在什麼基礎上嗎？」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妳把光子反應爐放在列殼區的工廠，那光子反應爐又是怎麼發電的。」
「不能說，是水世界的機密。以目前我接收到的訊息來看，絕對不能讓現在的政府取得這項技術，任何政府都是。」女人上揚嘴角的臉這時候還多了一絲嘲弄的意味在其中。
「現在世界各地的政府都會派人來抓妳，妳的商品會被政府限制販賣，妳要怎麼辦？」
「我必須取回工廠的控制權，啟動光子爐，只要全世界的人嚐到甜頭後，自然就停不下來了，他們自己會去反制政府，這一步的重點就是入侵全世界的投影裝置進行廣告，已經達成了。」
「……」一瞬間有太多訊息，月缺都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了，「那十四年前妳才多大？妳就入侵全世界網路了？」
「進入網路後，在電子的世界中，年齡不會再是重點，時間就只會是記錄的單位。」
「進入網路是什麼意思？」
「身為潛龍隊派來的監視人員，我腦後的電磁座你應該也有看到了，我是靠這個電磁座與光子爐連結後再連接到世界網路，讓自身成為網路的一部份。」
「……蛤？」
「連結網路獲得資訊，成為網路利用資訊，最後就能改變世界。」
「好一個恐怖份子的發言。」月缺愣了一下後也笑了，「所以只要沒啟動光子反應爐，這些計畫全部都是一場夢對吧？妳怎麼確定目標能夠達成？」
女人聽到月缺的話後表情明顯黯淡許多，接著好一長段時間只剩下機甲前進留下的腳步聲，就在月缺準備問另一個問題後，女人才開口：「是根據計算後的預測。人類的目標只要是跟生存、金錢或是權力扯上關係，為了達成目標的過程，做法都會變得淺顯易見，當然還是會有些無法精準計算的部分，但世界最終的方向不會有太多的改變。」
「計算？」
「使用各種通訊軟硬體留下的足跡，包含通訊的聲波、瀏覽的網路位置、監視鏡頭下的行為舉止、表情起伏，全部都能成為對一個人的行為預測，這種情報的蒐集至少一個世紀前的世界早就開始，不論軍事或商業都留下不少的資料可以參考。」
「所以妳不只入侵政府，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入侵全世界了……當我說出有沒有住過列殼區的時候，該不會在你們眼中跟個小丑一樣吧？」
這次女人沒有回答，一邊的方城盡卻說話了，將月缺的目光吸引過去：「人類是會安慰自己的生物，只要不知道、沒看到，都很容易有理由逃進自己的夢中幻想。有些事情只要我們不承認，世界就可以繼續存在於夢想中，世界也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情，這是我們自己必須承擔的罪惡。或許你知道這些訊息後會覺得有些權利被侵犯到，但我能跟你說的是我們不會承認有做竊取資訊這些事。」
「……那你們為什麼要告訴我？」月缺將視線轉回到女人身上，「妳為什麼要告訴我？妳也計算出來了我不會說出去嗎？」
女人又是看著月缺沉默，好一陣子後才開口：「剛才說無法精準計算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像你這樣目標不在金錢與權力的人，更有些甚至不在乎生存，我沒辦法預測你的行為。」
「哦？我的目標不是金錢權力？」
「目標是權力的這些人一開始都是有滿腔熱血，只是他們的目標在追逐的過程中變質，為了從內部改變卻深陷爛泥同化為腐敗，因為權力背後永遠有更大的權力，最後他們依舊是……呼……依舊無能為力只能成為幫凶。而你，對，你的目標不是金錢權力。潛龍隊的目標，目前為止每個人都還是為了理想，也許你們長官的教誨是以陞官發財為己任，但你們的行為都——」
「妳還監視我們？不好意思，打斷妳了，我真的很驚訝他們有理想這件事。」月缺實在很難相信，那群一來隊上就先問隊長掛了自己能不能陞官的同仁會有什麼崇高的理想。
「潛龍隊來當護衛我自然會先了解是什麼樣的人，是你跟他們不熟。呼……」女人接著深吸了口氣休息了一會兒才繼續，「你們的任務是由機電城市長直接指派的，這是市長跟水世界的交易，我分享資訊，市長提供潛龍隊協助。打從一開始，你們的行動基本上都是為了水世界；你們的任務目標槍口都是對準水世界的敵人，而出任務從來沒有情報來源，是因為不能告訴你們這件事，潛龍隊就是水世界的私人部隊。水世界不是沒有武力，而是在敵人尚未出擊的時候就先以潛龍隊擊破了。」
「……」月缺再度因為接收到的爆炸性資訊腦袋當機無法運轉。
「當然，你們不會有疑慮是因為——呼……」女人吞了口口水繼續說，「這些目標都是真正的武裝恐怖份子，你可以不用太在意覺得自己當了水世界的保鑣。」
月缺微微皺了眉閉上眼，想先好好沉澱一下情緒，隨後他就感覺到電浮板正在躺回原本的位置，他連忙睜開眼。
「等一下！我還有事情要問妳！」
女人愣了一下，但躺著月缺的電浮板還是回到她面前，女人開口：「本來這些事情是不能對你們說明的，現在是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我希望能夠幫忙的人是自願的。你需要時間整理我說的話，順便好好休息。」
「不需要，我還有事情要問妳，真的是這樣的話我照著命令執行就可以了，我的目的是保護妳還有得到妳腦後電磁座的情報，現在兩個任務一個完成了，另一個似乎是反過來變成妳保護我了。妳知道，今天中午負責護衛妳的有哪些人嗎？」
女人看著月缺兩秒鐘然後說：「不是你和流星嗎？」
「臨時換人了，因為第一次的任務取消後星月組就鬆懈了，我們沒有料到會在這麼短短幾分鐘內發來第二次召集令，沒有看見召集令，所以最後換成巫師組了。」
「第二次召集令？」
「烏雲身中九發實彈從七樓摔下，已經死亡，是獅子的槍，現在獅子下落不明。如果有入侵網路的能耐，怎麼會不知道換人了？」雖然月缺跟他們沒什麼交集，好歹同事一場還是要問清楚。
「執行長，潛龍隊曝光了。」方城盡在這時提醒女人。
「所以嫌疑全在獅子頭上的意思嗎？」女人馬上就猜到了，「他不可能是兇手，在接收任務命令這一點上，他可是比你盡責多了，手機從不離身，他的所有舉動都在我的掌握，你只要知道，他不可能背叛潛龍隊就可以了；至於失蹤……呼……」
「執行長，妳需要休息。」方城盡開口關心。
「不用。我很遺憾，我的敵人，可能也發現潛龍隊背後的主使人是我了，他們是要先剷除你們才有接近我的可能，沒有跟光子反應爐連線，我是做不到監視全世界的。潛龍隊曝光後我也不能再讓你們當打手了，風險太高了，這一點是我在一切開始前就跟市長的協議。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程穎儒要把你扯進來，本來我要的，只有流星。」
月缺將今天的任務都連接起來，在醫院接到的命令、護衛執行長、市長的官印，要編故事的話陣仗也太大了……
「既然我不在妳的計畫內又為何要我的幫助？自願為水世界做事的人應該多的是吧？流星呢？為什麼妳們長的一樣？是整形還是雙胞胎嗎？妳要她做什麼？」
「……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你完全不重視你自己的生命，你在任務受傷的頻率也比其他人高出許多。除了流星，你的資料只有很疏離的雙親外並沒有其他親屬或好友，所以我認為，我現在只要給你一個充分的理由說服，你有不會拒絕來幫助我的可能；第二點，流星她……算是我的雙胞胎姊妹，我需要一個保險，需要她的幫助，計畫本身對她來說並不會有危險。今天中午潛龍隊代替你們的人也沒有照安排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的位置是在三樓，不是你們——不是巫師組所在的七樓，應該是市長那一端的通訊被入侵了。」
水世界的網路要入侵難度實在太高，相較來說市長這邊的確是相對容易被突破的，尤其是中午那些會用高科技的恐怖份子。
「說服一個半殘的警察幫忙嗎？」
「你要做的只有活著見證這個過程，我的計劃成功了自然不會需要你，但是失敗了的話，你就是見證人。咳！」
「那流星呢？雙胞胎姊妹的話，妳是多久之前就知道這件事情？她還有其他親人嗎？」
「沒有。其他的事情我會親自跟她說明，你應該知道要怎麼聯絡她吧？剛才在電車那裡阻擋那些機甲的，應該是跟你分在同一組的流星，一般戰術電磁步槍是沒辦法破解捍衛者三式的電磁防火牆的，一定是用秘等戰術電磁步槍『涅伊特』進行計算後破解。」
「使用涅伊特跟是不是流星沒有關係吧？」
「在跟你組隊前，潛龍隊有使用涅伊特紀錄的只有流星；另外狙擊專精的兇殘組使用的記錄只有潛龍隊的特等複合兵裝『護法者』，這樣判斷很合理。」
「……哼……不得不說可以入侵電磁世界真的很方便。不過，怎麼辦呢？她現在是在任務中的話就不可能聯絡到了，她的目標應該是追蹤剛才操控機甲的那群人。」月缺臉上平靜，但心底可是驚訝極了，他都還不知道潛龍隊有號稱神之弓的涅伊特，當然也不知道流星在跟他組隊前的狀況了。
「是嗎……」女人的眼神透出了一絲失落，「沒關係，這只是我一點私人的心願而已，不影響計畫的走向。」
「執行長，我們要加快腳步了，發電機要準時連線的話必須要把意外的時間也算進去。」方城盡提醒道。
「對了，你們還沒告訴我到了工廠你們能怎麼應付敵人？」月缺突然想到另一個性命攸關的問題。
「只要讓執行長再次連線上光子反應爐，到那時候問題就解決了，我會負責開路。」方城盡接口。
沉默片刻的月缺整理完兩人的說詞後，又丟出了一個問句：「……既然連上你說的光子反應爐可以做到那麼多事，為什麼不在那邊連線直播就好？照你們這樣說那在有光子反應爐的工廠裡不是能做到更多事情嗎？潛龍隊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女人微微嘆了一口氣後再度開口：「連線媒介承受不了長時間的連結，雖然我之前說連線後時間不再是重點，但是龐大的資訊量會對人腦造成嚴重的負擔，我們還需要特殊研發的AI輔助才能做到，但是因為我們的目標還有地方需要那套系統，所以輔助系統目前並不在機電城內。」
「意思是妳就算連上光子反應爐也撐不了多久嗎？」AI？月缺又聽到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應付國防部和BBI綽綽有餘了。」
「以前有聽說過水世界執行長麥十琛曾經參與過特殊人工智慧研發計畫，後來不是因為加入水英奇的團隊而停止了嗎？」
「你不都說他加入的是水英奇的團隊了嗎？」女人又露出標誌性的典雅微笑，「研究員怎麼可能輕易放棄自己花了大半人生的心血？只是加入烏托邦到現在的水世界，我們給麥十琛的研究轉換了一點方向，原本他是要研發全能自動的AI，卻一直卡在瓶頸；加入烏托邦之後結合水英奇的技術，麥十琛的AI才算是完整——咳！咳！呼……我累了，先趕路吧。」
這時後月缺的電浮板又躺平了，女人不打算再回答問題了。
☆
稍早，跟在月缺他們後頭的流星正將瓦吉特連結到手機，再連線給潛龍隊的隊友。在隊長說了什麼更高級的話後，流星馬上就想試試看有沒有辦法像隊長一樣，可惜的是隊長說的她也沒辦法驗證，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配戴瓦吉特，但她還是想到另一個以前根本沒想到的用法。
「隊長啊隊長，我都還不知道瓦吉特可以用來通訊呢！你是不是故意不跟我講啊？」流星自言自語道，「奇怪了，其他人應該是在休假吧？怎麼不回應我？」
就在這時候，通訊有回覆了，是兇殘組的大凶低沉的嗓音。
「星兒，會接到妳的通訊我很意外。這個線路安全嗎？」
「終於有人接了！其他組都沒有回應！線路沒問題，是接過瓦吉特轉出來的，隊長那邊又是怎麼回事？他跟我通訊到一半就切斷聯繫了。」流星鬆了一口氣問，內心暗自竊喜瓦吉特能通訊的用途被她證實了。
「瓦吉特？看來隊長最後是跟妳連絡了，小白說他在座位上發呆了好一陣子，BBI的人就來帶走他了。小白小熊現在坐鎮總部，他們被BBI的人監視，手腳施展不開；楊柳葉紋還在醫院照看烏雲的兒子，應該也有人在監視他們；灰影跟狼牙走一起，是狼牙跟我們說他發現BBI的人在監視我們的，他會等到通訊線路安全了再跟我們聯絡；我跟殘眼應該是因為隱藏起來監視中午的那個目標，所以沒被BBI盯住，現在我們盯著BBI的電訊科，好讓我們接到命令後隨時可以開一搶進去斷他們的網。妳又在做什麼？」大凶用沉穩的聲音交代所有人的位置。
「你們如果有繼續盯著那個水世界執行長的話就會遇到我跟月兒了，我現在在監視她，這似乎是月兒本來該做的事，不過他竟然為了掩護那個執行長掛彩了，有五架捍衛者三式在追殺那個執行長，還有中午遇到穿電磁甲的部隊。那個執行長不知道用了什麼東西把月兒救起來帶走了，他躺在擔架上看起來沒什麼大礙，我說的是嘴巴的部分。BBI為什麼要帶走隊長？」
「捍衛者？嗯……BBI他們在調查機電城所有瓦吉特跟涅伊特的去向，有人在往列殼區的電浮列車軌道上使用涅伊特發射實彈，看來就是妳了。妳能整理一下發生什麼事情嗎？小白說狼牙會接手潛龍隊，但我剛才說了狼牙要等到安全才會聯絡我們。」
「我這邊聽到的也是讓狼牙接手，隊長說國防部和BBI有問題要我注意，等到第三次警戒回報過後我沒有回報就會被通緝了，因為我『未經許可』帶走涅伊特，現在執行的秘密任務，沒有官方後援，這樣你懂嗎？官方後援。」
「……我會轉告狼牙。」
「等等——」那個執行長是跟她長一個樣的姊妹這件事情要說嗎？照現在情況來看，光靠自己是無法同時保下月缺跟那個執行長了。
「還有什麼事情？」
「……執行長的臉跟我很像，長直髮，我現在穿著『變色龍』，目的地暫時設為水世界在列殼區的製造工廠，目標的護衛機偵測範圍達到一千三百公尺。」
「防禦對象參考國防部跟BBI，目的地水世界製造工廠，目標偵測範圍一點三，星兒配備變色龍及涅伊特，目標水世界執行長……配有長直髮版本星兒外裝。」大凶猶豫了一下才說出最後的資訊，一旁趴在地上的殘眼發出了一聲哼笑。
「確認。等一下，你可以講星兒外型、星兒的臉、星兒臉龐，說外裝的我是什麼裝備嗎？」
「我以為這樣說是比較中規中矩的。」
「外裝有比較死氣沉沉的感覺嗎？」
「哼……」大凶笑了一聲，「妳跟月兒應該多跟隊友們說話的，大家才不會覺得你們難相處。」
「……」流星這時卻注意到了什麼沒有再回話。
「星兒？妳有聽到嗎？怎麼了？」
「防禦對象上門了，我要接近到目標的偵測範圍內了，不然距離太遠，目前還不確定目標的護衛機能不能偵測到變色龍。狼牙那邊拜託了。」流星說完後就切斷通訊。
另一端的大凶切斷訊號後，看向一旁臉靠在狙擊槍上、趴在地上維持著一號姿勢的殘眼。
「星兒那出狀況了。」
「……等狼牙聯絡。」地上的殘眼用著氣音緩慢回答。
「我知道。還有一件事，剛才都還沒問過，距離三公里真的打得到嗎？」
「目標不會動，對『護法者』來說綽綽有餘。」
「我就喜歡妳這點，莫名的自信。」
「……不客氣。」
「嗯？這時候應該要說謝謝才對吧？」
「因為再說下去你又要感謝我替你開槍、替你擔下可能誤傷的心理壓力之類的了。」
「……」
「說話，我一直趴著很無聊。」
聽到這句大凶笑了，說：「哼！我們現在不是在任務中嗎？應該是很嚴肅的事情吧？」
「……錯，明天中午才收假，現在是私人行程。」
「呵！好，結束後妳想去哪喝，我都請。」
「笨蛋……你可別反悔。」
「當然，不然到時候被查出來是我們開的槍，我們也沒機會喝了吧？」
「……那就說定了，你都請。」在大凶看不見的另一側，殘眼露出了一抹微笑。
灣岸聯盟調查局BBI的總部位於機電城市中區東邊，離程穎儒原本所在的警察總局十分接近，而程穎儒現在已經坐在他們調查室裡面的椅子上，裡面就是一張桌子，左右兩邊各放著兩張椅子，而調查室的門開著，帶他進來的蔡隊長才剛走出去，隨後就走進另外一對壯年男女，關上門後在程穎儒面前坐下，也是穿著一樣標準的BBI套裝。
「我是灣岸聯盟調查局調查官，姓羅，他是雷。」女人先開口說，「調查開始，全程影音記錄。首先，你是機電城市中區警察總局的潛龍隊隊長程穎儒對嗎？」
「對。」程穎儒抬著頭坐得直挺挺的回答。
「從剛才過安檢門後來看，你待會兒要被調查的事情又多了一項：改造國家精密資產，就是你右眼裡的瓦吉特。你可以先解釋一下嗎？我們找不到有紀錄的生產編號。」羅問道。
「改造過，不清楚。」
「怎麼改造的？給誰改造的？」
「小姐，還有旁邊這位先生，你們是哪一邊的人？」程穎儒突然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羅跟雷聽到後則是面不改色的盯著程穎儒。
「現在是我們在調查你，請你配合。」
「很遺憾，想用國家單位是國家的這種解釋沒辦法說服我開口。」程穎儒一臉冷峻地回答。在通過檢查後，他便重新啟動了瓦吉特，而他也馬上就發現，在BBI裡面訊號被干擾的十分嚴重，尤其是走進這間調查室後，完全沒有接收到任何訊號，隔離措施做得十分完善。
「你現在不配合，本來要明天才調查的潛龍隊在二十分鐘後就會整隊凍結，隊員會在一個小時內全部被召回跟你一起接受調查。」
「我的行動，是由上頭背書的，眼睛的順序應該是在你們發出調查令後的事情，你們該做的，是要先跟我解釋我現在為什麼在這。搞錯順序了菜鳥。」程穎儒語氣平淡地說。
「最後都是要調查的，現在是在調查你。」
「無視程序的話，等調查結束的第一步就是去舉發妳跟妳旁邊這位。」
「……好，那就照程序來。」羅馬上改口，「我們接到舉報，大約四十五分鐘前，有人在開往列殼區的電浮列車附近發射秘等戰術電磁步槍涅伊特的實彈，兩發，現在是要確認城內所有涅伊特的位置所在。」
程穎儒冷笑了一聲後說：「這就怪了，確認東西在不在發個公文或是派個調查員來看一下不就好了嗎？陣仗搞這麼大反而露出馬腳不是嗎？一群傻蛋。」
「在調查隊長前去帶你過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不是被人偷走了嗎？被還沒有回報位置的星月組？」
「你們調查公文上只請我來協助調查，我稍微唬了一下你們那個隊長他就相信了？我們可是潛龍隊，沒有義務把所有行動都告訴一個笨蛋。我現在照著你們的程序來到這了，但是我們的程序是『一切保密』。」程穎儒雖然臉上冷笑著，但瞳孔透出的卻是冰冷的凝視。
「什麼意思？你不是來這裡解釋的？」
「請去拿有更大官印的公文來找我，否則協助你們調查的時間結束後我就要走囉！」
「你這樣叫協助嗎？」羅忍不住放開手上拿著的資料夾，啪一聲的資料夾倒在桌上。
「當然，你可以請教些不是潛龍隊的問題。」
「……」羅看了下手錶，「那看來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要打發。」
旁邊不發一語的雷深深嘆了一大口氣。
在調查室外的監控室裡，BBI局長鹿平州正透過投影看著程穎儒。一旁的是國防部長鹿懷欣。
「怎麼樣？你是失策了吧？他看起來什麼都不打算說。你沒有跟市長要調查令？」鹿懷欣也在盯著程穎儒。
「有。這不是重點，那是市長的部隊，市長一定是不會合作的，派出去是為了讓市長不要那麼輕鬆，我們的優勢是人多可以讓他們分心。倒是妳那裡，也該行動了吧？」
「你只抓了一個隊長，下面還有五組人，潛龍隊我要一網打盡，以免有後顧之憂。已經派人監視了，除了星月組，還有一個兇殘組也沒有行蹤。你知道什麼嗎？」
「還有？星月組一定是在軌道突襲你機甲的分組，兇殘組沒有行蹤又是怎麼回事？」鹿平州皺眉，「需要幫助嗎？我派人去查。」
「可以。」
嗶！
突然間，對話的兩人都看向戴在左手上的長條手機，兩人都點了下連結到掌心上頭的觸控按鍵，一幕攝影機擷取的畫面投影出來，上頭跟中午一樣顯示著水世界的商標，同時間人聲傳出。
「報告局長，水世界執行長正在進行入侵通訊線路直播，範圍目前預測為全球連通網路的非軍方投影裝置，跟中午相同。」
「什麼！」鹿平州立馬看向鹿懷欣，後者看了他一眼後便關閉投影消去身形，「聲音。」
「——世界發電機已經上架，只開放在水世界的官方網站訂購，會有專人到府裝設。」傳出來的聲音同樣是跟中午無異的電子合成音，「最後一點依舊要提醒各位，水世界產品為個人或家庭資訊的認證產品，他人無法啟用，請不要購買非正常管道的產品，你們真的沒辦法用——沒了嗎……我知道了。再一次感謝各位，自動發電機已經訂購完畢，出貨程序已經開始，若是有新品不良的狀況，請各位同樣使用本人身分登入官方網站辦理退貨，也因為是民生的急需用品，所以水世界不保留換貨的備存，並會再一次附上補償。由於此次狀況特殊，水世界工廠目前遭到不明單位入侵及攻擊，所有產品暫時不會再做生產；產品同樣以水世界自有的數位證明為準，編號時間到昨日23點59分為止，水世界供電開始時會有聯絡訊息告知各位顧客，感謝各位。」
「戰略部！這什麼自動發電機？」鹿平州急忙開口詢問。被追殺的水世界執行長還有辦法在這情況下不顧生命安全進行網路直播，讓他頓時感到一陣不安。
「報告局長，是宣稱半永久的發電機！從官方網站上的資訊可確定以一般小型製造工廠為單位的用電無虞，不再需要國家供電！同時還有發電機供給水世界製造工廠的畫面。」
「什麼東西？」鹿平州在驚訝時，投影畫面同時彈出另一個產品的介紹畫面，一個長寬高約兩米的正方形黑色金屬箱展示在他面前，旁邊分割畫面是箱子裂展後稍微放大一點的樣子，裂縫處透著綠色的光芒。
「內裝不明，構造不明，原料是水世界聲稱自己合成的『水金屬』。價格遠低於市面上各原廠及二手店家的發電機，所有販售匯款金額已經確認流入世界各國判定的合法社會福利機構，包含醫院及其相關延伸特殊疾病單位、孤兒院、老人院、瀕臨絕種動物保護協會、動物保護協會——」
「搞什麼……」
這時候，執行長的聲音再度傳來︰「各位可以預測不久後的將來，有了電後就有可以永續運作的機器，這些機器不會是剝奪你們生活的工具，而是讓你們從金錢上解放的工具——」
「入侵線路已經開始有部分被截斷了。」一旁的方城盡開口提醒，傳出來的是同樣變造後的聲軌。
「我知道了。各位，這不是宣戰，雖然依舊有人想要奪取水世界繼續用金錢奴役民眾，大家已經看到現在水世界打開這道真正自由的門了，接下來是該各位自己去爭取了。」
「局長，水世界網站上的商品從直播開始同步特價，所有商品都以會員限購的七折出售，已經是特價的商品也再次折扣，甚至提供有低收入戶證明的會員援助方案，廣告已在世界各處投影——」
鹿平州聽到這邊先是傻了下，隨後馬上對戰略部下命令：「難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入侵網路嗎？接國防部長！告知所有二級以上調查官準備開會！商品有人下訂單了嗎？」
「局長，商品已經在廣告的同時訂購，現在已經排入灣岸聯盟機電城市中區的出貨名單內了。」
「局長，」另一名戰略官的聲音傳來，「水世界執行長麥十琛在二十分鐘前搭上水世界私人座機，班機已經出發，目的是飛往南非西開普省。」
「南非？」鹿平州聽到後頓時愣住。麥十琛去那幹嘛？麥十琛是水世界名義上的執行長整個BBI都知道，但自從烏托邦被政府接管、麥十琛接掌水世界之後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到處社交，偶爾會出席一些重要場合也是用視訊的，鹿平州好幾度懷疑他已經死了，偏偏又有人看到他會搭環狀列車。但是那個實際上的執行長現在出事的敏感時機麥十琛還飛出去，是怎麼回事？麥十琛可是從水英奇時代就幫助當時的烏托邦到現在的水世界的，鹿平州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會去過逃亡生活。
「局長，國防部長已經在線上。」
「派追蹤部隊跟上麥十琛，看他要幹什麼。國防部接過來。喂，懷欣，任務由我這邊接手，水世界發售了半永久發電機，灣岸聯盟馬上就會招開緊急會議，聯合國一定也會再來插手，到時候會要妳出席，妳無暇分身。」
「半永久發——什麼東西？什麼意思？」
「她現在可以提供電力給所有人，不久後就可以提供糧食、提供水、護衛機甚至解放土地金錢！現在全世界使用水世界產品的人超過六成，加上水世界手上的『羅賓』、『萬雷』，只要那個執行長想，她可以是這半個世界的王！權利都在她手上！絕對要早其他國家一步抓到她！妳要想辦法拖延他們！不要讓其他國家的部隊有藉口扯進來！」鹿平州雙眼瞪著水世界標誌的投影，各國主權崩毀的畫面一瞬間出現在他腦海中，他一定要阻止水世界！
☆
跨海大橋上，女人剛結束了一場網路直播，躺在電浮板上的月缺則是傻住一樣看著女人，然後笑了。
「妳的行為跟宣戰是一樣的啊，妳是在嘲諷他們吧？喔嗚……」月缺笑著笑著就扯到傷口喊了聲痛。
「你要這麼想我也阻止不了。城盡，走吧。」女人說，「你就站好你身為國家機器的位置，捍衛你自己的信念，我也會堅持我自己的立場。」
「喔，喔，喔，喔……嘶……呼！國家機器這點我不予置評，不過妳別把我們想的太偉大好嗎？當警察也有人是混口飯吃而已的。我現在對妳說的發電機很感興趣，這個半永久是什麼意思？這又是用什麼原理？我現在跟妳有點交集有辦法插隊買一個嗎？不好意思我現在雙手被固定起來實在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得知訊息，只好問妳了。」
「你真的要我把你嘴巴封起來嗎？」女人皺著眉說。一旁的機甲再次將她抱起繼續前行。
「我可不是在說笑，」月缺臉上依舊帶著微笑，「妳總不能跟顧客說是祕密吧？這樣誰敢當白老鼠幫妳試用？」
「事實上，」方城盡開口了，「目前世界各地需求量只有供不應求而已，你說的白老鼠們也很高興能當白老鼠，停不下來了。」
「好吧，你們的商業信用很好是我忽略了，但是你沒回答我是怎麼發電的？」
「只要有核融合反應爐的輔助加上太陽能的光子反應爐就做得到了。」女人說，月缺則是呆住。
「執行長！」方城盡二度開口似乎想提醒什麼，月缺傻住的表情則又回到了臉上。他剛才聽到的是什麼東東？
「沒關係，目前的反應爐雖然還沒有達到我想要的效果，我還是希望能夠因此改變世界。至少現在我想先用這一點來改變這位警察的看法。」抱著女人的機甲這時放慢了腳步，原本跟在後方的月缺和電浮板超過了機甲，並旋轉方向跟角度，讓女人可以正面看見月缺的臉。
「這世上的其中一個秘密是，世界上的核融合反應爐並不是各國自己研發的，都是由機電城的研究員水英奇研發製作，並根據各地所需而客製化的作品，本來的理念很簡單，是希望各個國家得到反應爐後能更致力於創造美好的世界。結果你也知道了，得到反應爐的其中三個國家反而更加速對落後區域的侵略，最後引發四戰；而十四年前的四戰只打了三天，因為侵略國的三座核電廠被攻擊破壞，後防無以為繼而停止侵略，最後做出賠償給被侵略國才結束——咳……」
「執行長！」
「呼……沒事。」
「也因為這樣世界各國才用各種方式逼迫我們機電城要交出水世界跟反應爐設計圖不是嗎？」月缺說，「用那三座『碰巧』故障爆炸的反應爐當作理由。這件事大家都很清楚，灣岸聯盟也是當時圍剿的打手之一。十四年前妳可能還不是執行長，但應該比我更清楚。」
水世界歷史上，唯一會故障的商品就是核融合反應爐，不過那次的爆炸對世人的解讀反倒是直接告知全世界「老子手上握著反應爐的引爆器」。
灣岸聯盟本來就是打著反應爐的主意才讓機電城加入，而當時會加入的理由是機電城總統的希望是能夠一同為灣岸區域付出一份心力，互利共榮，當時幾乎有一半的國民不能諒解這件事情；時至今日，灣岸聯盟除了機電城外，其他邦城區域犯罪率高又都扶不起的事實，也讓機電城必須脫離灣岸聯盟的聲音與日俱增。
「說對一半。」女人說，「從那三個國家聯合發動侵略行動後我們水世界就知道，水英奇的夢想藍圖要完成就必須要換方法了，光是一昧付出是不會有回報的，那一次的失敗，讓水世界重新思考了這個贈與反應爐的方針，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我們需要別的方法並限制現有的這些權利。」
「的確，你們真的有能力。」月缺說，「所以能控制權力的妳是想成神還是封王？」
女人的嘴角再度優雅地上揚說道：「神，是人民崇拜信仰又有神通的心靈支柱，我沒有這種力量怎麼成神？王、總統、總理、領導人，是取得世界的權力象徵，而他們都忘掉了權力的來源是人民，所以王是我要限制的對象，我怎麼稱王？我所做的，只有賦予人民生活的必需品，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你告訴我，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只靠『賦予』來限制所謂的王？」
「……」
「看來你沒有答案。而你剛才答錯的另一半，是我當時就是水世界執行長，水世界在四戰結束後也不再給予其他地區反應爐是我的意思，扣下反應爐自毀板機的人，也是我。」
「妳說什麼？」月缺實在是隱藏不了自己的震驚，四戰是十四年前的事情了，如果執行長是流星的雙胞胎姊妹，那表示她那時候才十三歲！
「得到反應爐的十二個國家有明顯的復甦跟穩定發展，自然證明了反應爐的確有辦法讓世界穩定，但是只要有其中一個國家有佔領資源的想法，輕而易舉就能引發戰爭。而在四戰後入侵全世界的網路，本來的用意只是想知道還有哪個國家是可以賦予反應爐的，很遺憾的結論是沒有。在暴露水世界有能力收回這項贈禮後，世界也露出了野心，看到他們對機電城的施壓也能清楚明白，這些王權想要的只有更多，我能做的是從不同的地方下手，所以才會研發出這次的太陽能光子反應爐。」
「妳的意思是那些發電機全部都是光子反應爐？」月缺不敢置信，「妳把反應爐送到全世界民眾手上？」
「我還沒說完。」女人語氣維持平穩繼續說道，「那些只是充電載體，實際上提供電力的會是在我工廠內的光子反應爐，也就是說，沒有我的反應爐，全世界的發電機都不會有作用。」
「所以發電機就是下一步嗎？用發電機來控制全世界的人民？」
「這是一項商品，買不買是民眾自己的選擇，真正在控制人民的是這些國家……」女人暫停一下喘了幾口氣，「呼……國際間諜、官商勾結、政策洗錢、法律維權之類的數都數不完，你不會想知道我在入侵網路的這十四年來看到多少訊息；我在演講中直接說明了我在引導世界走向沒有金錢控制的方向，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想當被控制的奴隸還是真正自由的人民，自己選邊站好。」
「不用金錢控制而是妳自己來掌控能源權利嗎？這樣不等於是強迫大家放棄金錢——放棄貨幣的使用嗎？」
女人聽到也不生氣，微微笑了一下繼續說：「本來水英奇的做法是提供給所謂的國際強國電力資源，發展完成後才能帶動旁邊小國，但結果就是引發四戰。現在我反過來讓人民先有電，水世界下一步將會在世界各地的農業置產提供糧食跟水，水電糧食都不缺了，因為三戰咳……呼……因為三戰而損失大部分資源的弱小國家，才能提高生活水準，人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你依然可以繼續當你的警察，我依然繼續科技研究，不想做的事情機器全部可以代勞，你想要的東西水世界都能提供，你還要錢幹嘛？你能拒絕我提供的選擇嗎？」
「老實說，不能。」月缺直白回道。講的這麼好連月缺自己都想加入了，只是一個世界級的企業突然變成將來的能源掌控者，他一時間很難接受。
「這些人民也不能，而會阻擋我的只有這些掌權的政府跟企業，他們將會繼續用金錢與權力限制民眾的生活機能，也會繼續對水世界的追殺，但這不是戰爭，應該說還沒開始戰爭，這次的戰爭不會再是國與國之間的對立，而是人民對集權政府的反抗。」
「那光子反應爐在妳手上，妳也會變成權力的象徵、變成另一個集權這一點妳沒有想過嗎？」月缺平靜地問。
「我只付出我能給的，接受與否都是你們的選擇，這不是權力的象徵，這在權力的象徵眼中是對準他們的準心；在人民眼中則會是單純的企業捐贈、商業特價，大家眼中只剩下價值，不是嗎？雖然很遺憾，但這就是貨幣資金打造起來的人民會有的思考模式，所有的貨幣最後都只變成看不見實體的虛擬數字，他們可以操縱，我也可以。」
「每個政府一開始都是由人民建立的，妳的作法只是讓他們追求的目標從金錢變成能源而已。」
「這跟我們下午討論的事情一樣，直接獲取資源就是最簡單的交易，中間多了一層金錢的包裝，就是一段等級分界；再多一層法律的保障，就是培養權力的溫床。」女人蒼白的嘴角一直維持在上揚的氣質角度，「你知道為什麼到現在為止，我做的事情，除了入侵全世界的投影設備進行廣告外，沒有半件被揭發嗎？呼……前十年是因為他們沒有發現，這四年，是他們沒辦法，就算是在四年前，水世界的全球產品覆蓋率也早就超過四成了，地位沒有對手能夠撼動；何況還有資訊和技術水準的不對等，這些政府也奈何不了水世界，他們只能在特定的場所或用特殊方式開會，藉此避開我的監視入侵，從今天的暗殺行動來看，他們這四年終於討論出來最後的結論了。」
「所以——他們用合法掩護非法，而妳也跟著他們用同樣的——不，妳是直接告訴全世界妳是恐怖份子。」月缺搖搖頭說。
「在全世界人民都在放心使用水世界產品的情形下，我是不是恐怖份子根本不值得我們浪費時間討論。至於合不合法，我前面解說完那些事情後你還會在意這一點的話，那你就要先去檢視你的政府合不合法了；又或者，你只是想繼續活在舒適環境裡，看不見你的這些衣食無缺建立在什麼基礎上嗎？」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妳把光子反應爐放在列殼區的工廠，那光子反應爐又是怎麼發電的。」
「不能說，是水世界的機密。以目前我接收到的訊息來看，絕對不能讓現在的政府取得這項技術，任何政府都是。」女人上揚嘴角的臉這時候還多了一絲嘲弄的意味在其中。
「現在世界各地的政府都會派人來抓妳，妳的商品會被政府限制販賣，妳要怎麼辦？」
「我必須取回工廠的控制權，啟動光子爐，只要全世界的人嚐到甜頭後，自然就停不下來了，他們自己會去反制政府，這一步的重點就是入侵全世界的投影裝置進行廣告，已經達成了。」
「……」一瞬間有太多訊息，月缺都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了，「那十四年前妳才多大？妳就入侵全世界網路了？」
「進入網路後，在電子的世界中，年齡不會再是重點，時間就只會是記錄的單位。」
「進入網路是什麼意思？」
「身為潛龍隊派來的監視人員，我腦後的電磁座你應該也有看到了，我是靠這個電磁座與光子爐連結後再連接到世界網路，讓自身成為網路的一部份。」
「……蛤？」
「連結網路獲得資訊，成為網路利用資訊，最後就能改變世界。」
「好一個恐怖份子的發言。」月缺愣了一下後也笑了，「所以只要沒啟動光子反應爐，這些計畫全部都是一場夢對吧？妳怎麼確定目標能夠達成？」
女人聽到月缺的話後表情明顯黯淡許多，接著好一長段時間只剩下機甲前進留下的腳步聲，就在月缺準備問另一個問題後，女人才開口：「是根據計算後的預測。人類的目標只要是跟生存、金錢或是權力扯上關係，為了達成目標的過程，做法都會變得淺顯易見，當然還是會有些無法精準計算的部分，但世界最終的方向不會有太多的改變。」
「計算？」
「使用各種通訊軟硬體留下的足跡，包含通訊的聲波、瀏覽的網路位置、監視鏡頭下的行為舉止、表情起伏，全部都能成為對一個人的行為預測，這種情報的蒐集至少一個世紀前的世界早就開始，不論軍事或商業都留下不少的資料可以參考。」
「所以妳不只入侵政府，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入侵全世界了……當我說出有沒有住過列殼區的時候，該不會在你們眼中跟個小丑一樣吧？」
這次女人沒有回答，一邊的方城盡卻說話了，將月缺的目光吸引過去：「人類是會安慰自己的生物，只要不知道、沒看到，都很容易有理由逃進自己的夢中幻想。有些事情只要我們不承認，世界就可以繼續存在於夢想中，世界也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情，這是我們自己必須承擔的罪惡。或許你知道這些訊息後會覺得有些權利被侵犯到，但我能跟你說的是我們不會承認有做竊取資訊這些事。」
「……那你們為什麼要告訴我？」月缺將視線轉回到女人身上，「妳為什麼要告訴我？妳也計算出來了我不會說出去嗎？」
女人又是看著月缺沉默，好一陣子後才開口：「剛才說無法精準計算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像你這樣目標不在金錢與權力的人，更有些甚至不在乎生存，我沒辦法預測你的行為。」
「哦？我的目標不是金錢權力？」
「目標是權力的這些人一開始都是有滿腔熱血，只是他們的目標在追逐的過程中變質，為了從內部改變卻深陷爛泥同化為腐敗，因為權力背後永遠有更大的權力，最後他們依舊是……呼……依舊無能為力只能成為幫凶。而你，對，你的目標不是金錢權力。潛龍隊的目標，目前為止每個人都還是為了理想，也許你們長官的教誨是以陞官發財為己任，但你們的行為都——」
「妳還監視我們？不好意思，打斷妳了，我真的很驚訝他們有理想這件事。」月缺實在很難相信，那群一來隊上就先問隊長掛了自己能不能陞官的同仁會有什麼崇高的理想。
「潛龍隊來當護衛我自然會先了解是什麼樣的人，是你跟他們不熟。呼……」女人接著深吸了口氣休息了一會兒才繼續，「你們的任務是由機電城市長直接指派的，這是市長跟水世界的交易，我分享資訊，市長提供潛龍隊協助。打從一開始，你們的行動基本上都是為了水世界；你們的任務目標槍口都是對準水世界的敵人，而出任務從來沒有情報來源，是因為不能告訴你們這件事，潛龍隊就是水世界的私人部隊。水世界不是沒有武力，而是在敵人尚未出擊的時候就先以潛龍隊擊破了。」
「……」月缺再度因為接收到的爆炸性資訊腦袋當機無法運轉。
「當然，你們不會有疑慮是因為——呼……」女人吞了口口水繼續說，「這些目標都是真正的武裝恐怖份子，你可以不用太在意覺得自己當了水世界的保鑣。」
月缺微微皺了眉閉上眼，想先好好沉澱一下情緒，隨後他就感覺到電浮板正在躺回原本的位置，他連忙睜開眼。
「等一下！我還有事情要問妳！」
女人愣了一下，但躺著月缺的電浮板還是回到她面前，女人開口：「本來這些事情是不能對你們說明的，現在是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我希望能夠幫忙的人是自願的。你需要時間整理我說的話，順便好好休息。」
「不需要，我還有事情要問妳，真的是這樣的話我照著命令執行就可以了，我的目的是保護妳還有得到妳腦後電磁座的情報，現在兩個任務一個完成了，另一個似乎是反過來變成妳保護我了。妳知道，今天中午負責護衛妳的有哪些人嗎？」
女人看著月缺兩秒鐘然後說：「不是你和流星嗎？」
「臨時換人了，因為第一次的任務取消後星月組就鬆懈了，我們沒有料到會在這麼短短幾分鐘內發來第二次召集令，沒有看見召集令，所以最後換成巫師組了。」
「第二次召集令？」
「烏雲身中九發實彈從七樓摔下，已經死亡，是獅子的槍，現在獅子下落不明。如果有入侵網路的能耐，怎麼會不知道換人了？」雖然月缺跟他們沒什麼交集，好歹同事一場還是要問清楚。
「執行長，潛龍隊曝光了。」方城盡在這時提醒女人。
「所以嫌疑全在獅子頭上的意思嗎？」女人馬上就猜到了，「他不可能是兇手，在接收任務命令這一點上，他可是比你盡責多了，手機從不離身，他的所有舉動都在我的掌握，你只要知道，他不可能背叛潛龍隊就可以了；至於失蹤……呼……」
「執行長，妳需要休息。」方城盡開口關心。
「不用。我很遺憾，我的敵人，可能也發現潛龍隊背後的主使人是我了，他們是要先剷除你們才有接近我的可能，沒有跟光子反應爐連線，我是做不到監視全世界的。潛龍隊曝光後我也不能再讓你們當打手了，風險太高了，這一點是我在一切開始前就跟市長的協議。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程穎儒要把你扯進來，本來我要的，只有流星。」
月缺將今天的任務都連接起來，在醫院接到的命令、護衛執行長、市長的官印，要編故事的話陣仗也太大了……
「既然我不在妳的計畫內又為何要我的幫助？自願為水世界做事的人應該多的是吧？流星呢？為什麼妳們長的一樣？是整形還是雙胞胎嗎？妳要她做什麼？」
「……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你完全不重視你自己的生命，你在任務受傷的頻率也比其他人高出許多。除了流星，你的資料只有很疏離的雙親外並沒有其他親屬或好友，所以我認為，我現在只要給你一個充分的理由說服，你有不會拒絕來幫助我的可能；第二點，流星她……算是我的雙胞胎姊妹，我需要一個保險，需要她的幫助，計畫本身對她來說並不會有危險。今天中午潛龍隊代替你們的人也沒有照安排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的位置是在三樓，不是你們——不是巫師組所在的七樓，應該是市長那一端的通訊被入侵了。」
水世界的網路要入侵難度實在太高，相較來說市長這邊的確是相對容易被突破的，尤其是中午那些會用高科技的恐怖份子。
「說服一個半殘的警察幫忙嗎？」
「你要做的只有活著見證這個過程，我的計劃成功了自然不會需要你，但是失敗了的話，你就是見證人。咳！」
「那流星呢？雙胞胎姊妹的話，妳是多久之前就知道這件事情？她還有其他親人嗎？」
「沒有。其他的事情我會親自跟她說明，你應該知道要怎麼聯絡她吧？剛才在電車那裡阻擋那些機甲的，應該是跟你分在同一組的流星，一般戰術電磁步槍是沒辦法破解捍衛者三式的電磁防火牆的，一定是用秘等戰術電磁步槍『涅伊特』進行計算後破解。」
「使用涅伊特跟是不是流星沒有關係吧？」
「在跟你組隊前，潛龍隊有使用涅伊特紀錄的只有流星；另外狙擊專精的兇殘組使用的記錄只有潛龍隊的特等複合兵裝『護法者』，這樣判斷很合理。」
「……哼……不得不說可以入侵電磁世界真的很方便。不過，怎麼辦呢？她現在是在任務中的話就不可能聯絡到了，她的目標應該是追蹤剛才操控機甲的那群人。」月缺臉上平靜，但心底可是驚訝極了，他都還不知道潛龍隊有號稱神之弓的涅伊特，當然也不知道流星在跟他組隊前的狀況了。
「是嗎……」女人的眼神透出了一絲失落，「沒關係，這只是我一點私人的心願而已，不影響計畫的走向。」
「執行長，我們要加快腳步了，發電機要準時連線的話必須要把意外的時間也算進去。」方城盡提醒道。
「對了，你們還沒告訴我到了工廠你們能怎麼應付敵人？」月缺突然想到另一個性命攸關的問題。
「只要讓執行長再次連線上光子反應爐，到那時候問題就解決了，我會負責開路。」方城盡接口。
沉默片刻的月缺整理完兩人的說詞後，又丟出了一個問句：「……既然連上你說的光子反應爐可以做到那麼多事，為什麼不在那邊連線直播就好？照你們這樣說那在有光子反應爐的工廠裡不是能做到更多事情嗎？潛龍隊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女人微微嘆了一口氣後再度開口：「連線媒介承受不了長時間的連結，雖然我之前說連線後時間不再是重點，但是龐大的資訊量會對人腦造成嚴重的負擔，我們還需要特殊研發的AI輔助才能做到，但是因為我們的目標還有地方需要那套系統，所以輔助系統目前並不在機電城內。」
「意思是妳就算連上光子反應爐也撐不了多久嗎？」AI？月缺又聽到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應付國防部和BBI綽綽有餘了。」
「以前有聽說過水世界執行長麥十琛曾經參與過特殊人工智慧研發計畫，後來不是因為加入水英奇的團隊而停止了嗎？」
「你不都說他加入的是水英奇的團隊了嗎？」女人又露出標誌性的典雅微笑，「研究員怎麼可能輕易放棄自己花了大半人生的心血？只是加入烏托邦到現在的水世界，我們給麥十琛的研究轉換了一點方向，原本他是要研發全能自動的AI，卻一直卡在瓶頸；加入烏托邦之後結合水英奇的技術，麥十琛的AI才算是完整——咳！咳！呼……我累了，先趕路吧。」
這時後月缺的電浮板又躺平了，女人不打算再回答問題了。
☆
稍早，跟在月缺他們後頭的流星正將瓦吉特連結到手機，再連線給潛龍隊的隊友。在隊長說了什麼更高級的話後，流星馬上就想試試看有沒有辦法像隊長一樣，可惜的是隊長說的她也沒辦法驗證，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配戴瓦吉特，但她還是想到另一個以前根本沒想到的用法。
「隊長啊隊長，我都還不知道瓦吉特可以用來通訊呢！你是不是故意不跟我講啊？」流星自言自語道，「奇怪了，其他人應該是在休假吧？怎麼不回應我？」
就在這時候，通訊有回覆了，是兇殘組的大凶低沉的嗓音。
「星兒，會接到妳的通訊我很意外。這個線路安全嗎？」
「終於有人接了！其他組都沒有回應！線路沒問題，是接過瓦吉特轉出來的，隊長那邊又是怎麼回事？他跟我通訊到一半就切斷聯繫了。」流星鬆了一口氣問，內心暗自竊喜瓦吉特能通訊的用途被她證實了。
「瓦吉特？看來隊長最後是跟妳連絡了，小白說他在座位上發呆了好一陣子，BBI的人就來帶走他了。小白小熊現在坐鎮總部，他們被BBI的人監視，手腳施展不開；楊柳葉紋還在醫院照看烏雲的兒子，應該也有人在監視他們；灰影跟狼牙走一起，是狼牙跟我們說他發現BBI的人在監視我們的，他會等到通訊線路安全了再跟我們聯絡；我跟殘眼應該是因為隱藏起來監視中午的那個目標，所以沒被BBI盯住，現在我們盯著BBI的電訊科，好讓我們接到命令後隨時可以開一搶進去斷他們的網。妳又在做什麼？」大凶用沉穩的聲音交代所有人的位置。
「你們如果有繼續盯著那個水世界執行長的話就會遇到我跟月兒了，我現在在監視她，這似乎是月兒本來該做的事，不過他竟然為了掩護那個執行長掛彩了，有五架捍衛者三式在追殺那個執行長，還有中午遇到穿電磁甲的部隊。那個執行長不知道用了什麼東西把月兒救起來帶走了，他躺在擔架上看起來沒什麼大礙，我說的是嘴巴的部分。BBI為什麼要帶走隊長？」
「捍衛者？嗯……BBI他們在調查機電城所有瓦吉特跟涅伊特的去向，有人在往列殼區的電浮列車軌道上使用涅伊特發射實彈，看來就是妳了。妳能整理一下發生什麼事情嗎？小白說狼牙會接手潛龍隊，但我剛才說了狼牙要等到安全才會聯絡我們。」
「我這邊聽到的也是讓狼牙接手，隊長說國防部和BBI有問題要我注意，等到第三次警戒回報過後我沒有回報就會被通緝了，因為我『未經許可』帶走涅伊特，現在執行的秘密任務，沒有官方後援，這樣你懂嗎？官方後援。」
「……我會轉告狼牙。」
「等等——」那個執行長是跟她長一個樣的姊妹這件事情要說嗎？照現在情況來看，光靠自己是無法同時保下月缺跟那個執行長了。
「還有什麼事情？」
「……執行長的臉跟我很像，長直髮，我現在穿著『變色龍』，目的地暫時設為水世界在列殼區的製造工廠，目標的護衛機偵測範圍達到一千三百公尺。」
「防禦對象參考國防部跟BBI，目的地水世界製造工廠，目標偵測範圍一點三，星兒配備變色龍及涅伊特，目標水世界執行長……配有長直髮版本星兒外裝。」大凶猶豫了一下才說出最後的資訊，一旁趴在地上的殘眼發出了一聲哼笑。
「確認。等一下，你可以講星兒外型、星兒的臉、星兒臉龐，說外裝的我是什麼裝備嗎？」
「我以為這樣說是比較中規中矩的。」
「外裝有比較死氣沉沉的感覺嗎？」
「哼……」大凶笑了一聲，「妳跟月兒應該多跟隊友們說話的，大家才不會覺得你們難相處。」
「……」流星這時卻注意到了什麼沒有再回話。
「星兒？妳有聽到嗎？怎麼了？」
「防禦對象上門了，我要接近到目標的偵測範圍內了，不然距離太遠，目前還不確定目標的護衛機能不能偵測到變色龍。狼牙那邊拜託了。」流星說完後就切斷通訊。
另一端的大凶切斷訊號後，看向一旁臉靠在狙擊槍上、趴在地上維持著一號姿勢的殘眼。
「星兒那出狀況了。」
「……等狼牙聯絡。」地上的殘眼用著氣音緩慢回答。
「我知道。還有一件事，剛才都還沒問過，距離三公里真的打得到嗎？」
「目標不會動，對『護法者』來說綽綽有餘。」
「我就喜歡妳這點，莫名的自信。」
「……不客氣。」
「嗯？這時候應該要說謝謝才對吧？」
「因為再說下去你又要感謝我替你開槍、替你擔下可能誤傷的心理壓力之類的了。」
「……」
「說話，我一直趴著很無聊。」
聽到這句大凶笑了，說：「哼！我們現在不是在任務中嗎？應該是很嚴肅的事情吧？」
「……錯，明天中午才收假，現在是私人行程。」
「呵！好，結束後妳想去哪喝，我都請。」
「笨蛋……你可別反悔。」
「當然，不然到時候被查出來是我們開的槍，我們也沒機會喝了吧？」
「……那就說定了，你都請。」在大凶看不見的另一側，殘眼露出了一抹微笑。
